销售温柔小意地半蹲在客人身旁套近乎,一番吹捧过后,笑说今天的男模是特地从上海飞过来的,走过很有名的秀场,待会多拍合照发朋友圈,逗得客人捧腹大笑。
这些客人每年在品牌的消费都在三百万以上,也是每个销售业绩的主要来源,自然要用心对待。
有人认出周珏,过来打招呼,顺便聊了会儿天,他说自己等会还有事要先离开。
他去了隔壁的家居店,冷清许多,客人也只是随机进来逛逛感受家居氛围,很快就不感兴趣地出去了。
看见Tina的时候,他想起孙慷说的那个女孩子,今天所有人都上班,但是他没有看见她。
大概率是离职了,这在情理之中。
她胆小,懦弱,做不到八面玲珑,不适合这份工作。
覃惟在家和朋友吃火锅,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放着她最喜欢的动画电影。
收到陈瑾的消息,通知她下一次去的时间。
她毫不意外自己通过了试用,毕竟对自己的厨艺蛮自信,扬扬手机对叶晓航和顾雯说:“我赚到钱啦,今天加餐。”
赚小费的滋味真不错。
“你找的什么兼职,靠谱吗?”
顾雯一边喝冰可乐,拽过一张毯子盖在自己穿着小短裙的腿上。覃惟在宜家买的英格鲁恩毯子,搭在沙发上很有氛围,午睡也实用,最重要的是便宜。
十月份以来,气温就急转直下了,午睡不盖个东西会感冒。
“说出来你们不信,我找了个给人做饭的活儿。”覃惟说,在另外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又补充说明:“时薪有三位数。”
于是,另外俩的眼神有趋于合理,并且一致认为:这活儿得干,要干,活该覃惟赚钱。
要知道她们虽然是前途光明的女大学生,但实习的工资一天只有一百块,很可怜的。
叶晓航对她另眼相看。覃惟家里条件很好,倒也能屈能伸去做那种兼职。
覃惟的说辞是,能花钱就是爽,管它是不是跪着赚到的。
顾雯在这方面毫无建树,反正她吃住都在家里,对钱没概念,还偏偏相信自己将来可以赚大钱养闺蜜。
“我明天有兼职,就不去玩了。”覃惟在手机上给陈瑾回复自己会准时到。
“那好吧,下次再约。”
本来她们准备这个假期去看东哥的,顺便在那边玩一圈,但是没有想到东哥竟然国庆加班。
只好把行程攒着,等到不知何时到来的“下次”
早上出门,覃惟路过公司的花店。
一大早空运过来的货,已经分装好了,多一些在角落里,花苞给捂得有点蔫。
店长让她拿走一些放在办公室或者家里,“醒几个小时,等花瓣和叶子都立起来再插。”
“我等会来拿。”覃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要去做兼职。
“现在拿走呗,上午人多,不知道要搞到哪里去了。”
花枝已经切出新鲜的口子,在一个玻璃桶里,桶里有水,正好泡到叶子上。覃惟就这么提着桶过去了。
再次来到那间公寓,她把花放在岛台旁的地板上。
房子里当然是没有人的,干净宽敞的玄关下面有一双黑色的拖鞋,再无其他。
想象力使然,这屋子的黑暗沉闷,思绪如脱缰野马。
她能够猜到这个房子的主人是单身男性,性格孤僻、或许很傲慢。
那个2015年上映的美国电影,再次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画面。其实电影本身备受争议,在豆瓣的评价几乎是两级分化。
却是覃惟认知某个领域的启蒙。
情|欲画面囫囵过去,慢镜头,每一帧都很唯美。
冒出这个想法很不道德,尤其是看到别人的隐私胡乱滋生的,她让自己打住。
做个专业的打工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时间上就游刃有余了一些,覃惟赶在两个小时内做完了所有的事,把卫生打扫干净,所有的物品归回原位。
她提上垃圾离开,还提前了十分钟。
对小时候的覃惟来说,哪怕是提前两分钟写完作业都是幸福的,因为可以用多出来的时间看电视。
覃惟被这样的小愉悦感染着,脚步轻快往外面跑,阳光明媚。
走到地铁口排队,一个老奶奶拍拍她的肩膀:“姑娘,你提着垃圾干什么?”
忘记扔了,她只好讪笑着胡诌:“其实,这是垃圾袋款式的手提包。”
“……”
得意忘形导致的失误,不止这一件。
等她高高兴兴打开自己的家门,换鞋,看见空空如也的双手,才想起来那桶花没有拎回来,忘记在雇主家里了。
她只记着一定要把垃圾带走。
覃惟要被自己蠢哭,不止为那桶花。
陈瑾在面试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不要在雇主家遗留私人物品,不要与雇主碰面,不要随意挪动物品。他非常介意这三点,是原则问题。
——不要有存在的痕迹。
欲哭无泪的覃惟在群里发了60秒的语音,叶晓航第一个跳出来安慰。叫她不要伤心,没了就没了,大小姐去兼职已经很棒了,哪怕真失业了自己也会偷自行车养她。
客厅的窗帘,从周珏离开家到回来,一直是关着的。
昏暗幽静的环境里,嗅觉感官会被放大,细腻。
他站定,鼻端闻到新鲜花朵的味道,起初以为是清洁剂,没有在意。他去浴室冲澡,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出来。
电动窗帘缓慢拉开,一隙暖色日光透进来。
石灰岩色的家具和棕色沙发也终于有一丝鲜活之意。周珏喜欢独处,不喜欢自己的住处太亮,也不喜欢这里被人涉足。
不开灯的地方仍处于昏暗状态,他一眼就看到地板上的玻璃桶,大簇的红色芍药,烈焰一样在他的屋子里,尤其扎眼。
周珏的家里不可能有植物,他不喜欢。
这个新的阿姨做事勉强达到他的标准。
他有高强度的秩序感,变态的程度,希望自己的下属最好也有秩序感,只听他的吩咐,不要自作聪明。
因为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上次他看在对方在秩序感方面做得很好,勉强给了一次机会,但是他没有说的是,她做饭在好吃和难吃之间,也就是——好难吃。
周珏坐下来,看着那桶鲜花,花株饱满,叶片翠绿。
饭依然难吃。
他给陈瑾发消息:【换人】
这花也要等到保洁过来扔掉,他不会留下来。
覃惟确定这兼职铁定丢了,除了道歉她也不好说什么,悻悻地沉默下来。
在家时,妈妈嫌弃她毛手毛脚,什么都干不好。但是妈妈和别人不一样。做错事后妈妈会跟她说没关系,改正就好了。
但老板会直接炒了她。
工作能力上的欠缺着实让覃惟感到沮丧,她真的是哪哪都是缺点。
下午去公司值班,人手不够,给客户配货她也跟着去。
已经是晚上十点。之所以这个时间点工作,是因为商场规定,营业时间不能对店铺进行大规模的调整和换货,尤其是大件展品,十分影响客人的购物体验。
店里只有Tina和Perla,其他人都下班回家了。
覃惟很喜欢Tina,见到她之后心情不错,Tina问覃惟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怎么都没看见她。
覃惟心说自己根本接触不到业务,笑笑应付过去,就聊起了别的事,还说了今天令人伤心的遭遇。
归根结底,是她的大条导致的。她就不该拎着那桶花过去。
Perla在旁啧啧称奇,“什么雇主啊,这点小错都容忍不了。我笃定他这辈子找不到满意的员工。”
覃惟万分赞同地点头,虽说是自己的错,但还是想努力找一点客观的原因。
Tina问覃惟:“你没有做任何补救措施吗?”
覃惟说:“我中午发消息道歉,她没有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Tina摇摇头,“那你想要这份工作吗?”
覃惟想了想,诚实地说:“我挺喜欢的。”社恐人的天选职业。
Tina让覃惟把手机拿给她看,说:“你这段文字只是道歉,然后暗示自己没能力干不了,完全没有要补救的意思,跟肇事逃逸有什么区别?不炒你炒谁?”
“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啊。”覃惟更自我怀疑了。
Tina说:“现在就再发一条微信,除了道歉,再声明自己有意愿做下去,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误,给自己争取机会。”
“还要再解释吗?”
Perla赶紧举手:“职场是结果导向的,一定去解释化,长篇赘述只会显得我们蠢,直接给解决办法。”
Tina对Perla点点头。
覃惟因为白天的错误,对陈瑾的对话框感到害怕,自己愚蠢的见证。而且十个小时过去她的道歉石沉大海,陈瑾一条消息都没有回,估计都不想搭理她了。
她又下意识道,“可是已经很晚了,要不明天?”
“十点而已。”Tina说,她一个孕妇都在加班,“等到明天对方已经有了新的人选,你没机会了。”
覃惟于是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段文字,发送前还是很犹豫,这语气也太舔了吧。
真的要这样吗?
Tina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拜托你在求职,没必要拿乔。就算被拒绝也没有什么损失,赌一把,成功的话你就得到一个工作机会。”
Perla也在旁边鼓励:“我觉得,为自己争取机会没什么好丢脸的,反而觉得你很励志。我接触的有钱人多,你相信我,越有钱的人越懂得尊重个人的努力。”
耳朵两边都是鼓励她的声音,搞得覃惟忽然振奋起来。
也许机会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才知道。
反正她将来也不会在路上遇见对方。
“我发了。”覃惟一鼓作气,点击了绿色的摁钮。
Tina说:“我们来看看,这一杆子到底有没有枣。”
覃惟弯了弯嘴角,莫名地期待又忐忑。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店内终于调整完了,将近十二点。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的手机亮起来,陈瑾回复了。
覃惟激动地朝Tina露出一个笑容来,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努力挽回了。
Tina也笑了,哂了声,她喜欢覃惟这一点,听劝。
听劝的小孩都是好小孩。
陈瑾的确不太想搭理覃惟了,决定冷处理她的道歉。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又给她发了篇小作文。情真意切,说她很珍惜这份工作,想做下去,并且保证不会再犯错误。
陈瑾心想这决心也太可怕了,从车上下来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屋子里走,她不会为这件事想了一整天吧?
于是又认真读一遍消息,叹了口气,这是第一个被拒了之后还给她发消息争取机会的人。
以前被辞退的阿姨,要么算了,要么是吵着要钱。
令人为难的请求,如果自己拒绝好像会伤害对方惨绝人寰的人生……但无论如何,她认为执着的人做事功几率会大一些。
陈瑾思忖半晌,保守地说帮她再跟雇主讲情。
第二天早上,覃惟六点钟就醒了,盯着手机发呆到快九点,手机终于响了。
陈瑾通知她以后固定每周末过去,还是上午的八点到十点。有变动会另行通知,因为雇主经常出差,不总是在北京。
覃惟眼睛亮了,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厚脸皮真的有用,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但她不知道陈瑾为她争取机会的状况。
早上打电话给周珏,开诚布公地讲不希望他再换做饭的人了,否则他要把北京的整个家政行业都得罪了。
周珏在跟人打球,嘴角冷笑:“你是统一了北京家政行业吗?”
陈瑾被气得在电话那头深呼吸,周珏真的太难搞了,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第一次对她不是挺满意的吗?一次不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是可以被修正的。”
周珏感觉奇怪,反问:“你就为了这事给我打电话?”
陈瑾虽然很无奈,但也希望事情一次性搞定,“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勤奋认真,有学习能力,很希望得到这个工作。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肯定会做到你满意。”
这是陈瑾第一次为人求情,很奇怪。
周珏思索片刻想到了,“她是你的亲戚吗?”
陈瑾:“……”
对面这位是疯了吗?
周珏又猜:“或是朋友?如果是,我答应。”
陈瑾的大脑飞速运转,周珏这句话的意思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或者在讽刺?须臾,她盲选了一个答案:“她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好。”
他答应了。
周珏挂了电话,叶文邵从另一边走过来询问:“什么情况啊?”
“一个技术很差而不自知的,烹饪爱好者。”他话里的刻薄,像毒气喷出来一样自然轻松,“想把我当小白鼠。”
“怎么想的。”叶文邵品了品他的话,调笑着道:“我听你说是谁的亲戚,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
周珏坐下来擦眼镜,又重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深黑眼睛显得颇为不耐,“我在尝试接受人情关系。”
他和陈瑾不算熟络,既然他爸很看重这个年轻女人,不妨卖这个面子。
社会在进步,他也在试图改变做事方式。
这话听着接地气,但也是真的难听,叶文邵把手搭在周珏的肩膀上,“可真是辛苦了。你们Luxury行业的从业人员,不傲慢就卖不出高价是吧。”
“我价高,是因为我本身就贵。”周珏面无表情地说,把他的手推开又坐远了点。
“干嘛?”
周珏低头闻了闻自己被触碰过的肩膀,嫌弃的表情此生以来最生动,“脏死了。”
黄总一直在外出差,覃惟在岗摸鱼。
她寻找李东歌的认同,银行坐班其实很清闲对不对,只是在拉时长。
东哥说你放屁,我现在就像那生产社的驴,就没停下来过,合着我前几次哭诉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好友的现状是:叶晓航日常担心自己无法毕业,顾雯在深更半夜骂骂咧咧写屁屁踢。覃惟下班后约不到人吃饭。
形态已经很明显,黄总其实不需要她这个助理。
摸鱼当然快乐,但也心虚,随时有被炒的风险。
覃惟进退维谷的境地没有告诉妈妈,她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好好好,一切都好。实则内心很煎熬。
过了一周她又去国贸,告诉Tina自己后发的那条微信果然奏效,谢谢她的指导。
“其实,事情一旦去做了就会发现不难,对不对?”
覃惟点头:“过后才觉得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对方人很好。”
正值Tina的下班时间,她老公来接人,Tina问覃惟住在哪里可以送她回家。覃惟连忙拒绝说:“我自己打车。”
Tina说:“你不知道这个时间有多堵吗?”
“有地铁的。”
“你挤上去也找不到位置,别推辞了,上来吧。”Tina的老公开的是一辆保时捷,牌照也是很不错的,看样子是有钱人。
Tina拍了拍座椅,邀请她上去。
覃惟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心觉怪怪的,虽说不能以坏的心思揣度别人,但是Tina对她太好了些。
自己很喜欢Tina,但清楚这种职场女强人哪有时间跟人交朋友,多是表面功夫。
覃惟心里门儿清,自己没什么给人家图的,图她天真?还是图她浑身上下冒着傻气?她站在路边,手指在裙边搓了搓,一咬牙上了车。
覃惟报了自己家地址,Tina轻轻挑眉,距离不远,一个挺好的小区。她也在判断覃惟的处境和家世,是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子,不缺钱。看她性格单纯,看来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受到的教育也良好。
“你怎么想起来去打两份工了,赚钱很迫切吗?”
覃惟没藏着掖着,说:“没什么,就是闲得无聊不如多赚点钱。”黄总给的工资不高,总跟家里要钱她会不好意思的。
“想赚钱怎么不把本职工作做好?兼职偶尔做一次体验可以,说到底对你的成长助益不大。”Tina说,“你总不能到30岁还在做黄总的小助理吧。”
覃惟赞同这个说法,但不能坦白自己在工作中坐冷板凳很久了。
车里静默了一段时间。
覃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没有搭话。
Tina的丈夫随手打开了音乐,但是被她叫停:“关掉,好吵。”
男人倒也听话,很快就关了。
覃惟看快到自己的家了,于是把包搁在腿上,忽然听见Tina问她:“有没有兴趣到Rossi来上班?”
覃惟惊讶到一时如何回答,但第一反应是:她竟然看得上我?
可我这样的人……
“我很喜欢你这个小朋友,你考虑一下呗。”她观察覃惟的表情,似乎并不热切,“你讨厌服务行业吗?”
覃惟澄清,“不是,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上我的。”
“你觉得自己很差吗?”
“至少不优秀。”
胆小,怯懦,心理承受能力差还社恐,她很清楚自己的短板。
“做人不要妄自菲薄。”Tina对她不吝夸奖:“我说了我很喜欢你,认真,聪明,还很漂亮,这些都是你身上的闪光点。”
“你说的是我吗?”
“你在黄总那学不到什么,他也没有要重用你的意思。虽然年龄还小,但你得对自己上点心了。如果你是我的人,我会好好教你,只要你肯努力。”
“我希望你不要对服务行业有偏见。因为我是认真的。”
这是覃惟第一次被挖,很有成就感——竟然有人认为我很棒。
但没有被瞬间的感觉冲昏头脑。
车停在路边停下来。
Tina说:“你慢慢考虑,如果黄总那边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帮你去提,没关系的。”
“谢谢你,我会的。”覃惟下了车,脸上还带着单纯笑意。她像是一个存钱罐性质的人格,习惯于吸取而非倾倒。
总算明白过来Tina示好的原因,可是,她为什么要选自己?
覃惟无法立即回应,太突然了。
Tina的老公朝着窗外看了一样,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这个女孩子的性格……说实话,不太适合你们行业。”
Tina的老公在某大厂做HRBP,人看多了眼光自然就准,客观地说:“我建议你还是去同行业挖人。那么多奢侈品牌总有要跳槽的。竞品不行不还有时尚、彩妆,有一定经验的上手快。”
“零售行业的压力太大了,这样温吞的小女孩很难适应。”
Tina的手指在额间戳了两下,眉头紧紧皱着,“你说的我懂,但长远角度讲,我喜欢脑袋空空的小朋友。毛病少,听话,有渴望,容易达到我的要求。”
“小朋友培养起来其实很费劲。时常……嗯,脑子转不过弯儿,你懂得。”他笑着斟酌了一下措辞。
“但长情,好用。”
“好吧,你自己看着办,不要太上火了。”
两人一来一回地讨论着。Tina最近的压力又大了。店里又走了两个人,她排班都快排不过来了。
Rossi作为全球知名奢侈品牌,的确具有很大吸引力,年轻人向往,但是只针对office和时尚业,不包括Rossi casa。
它的受众在某个私域,营销策略也极其小众,因此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张黛给她压力,升职也还卡着。
Tina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
覃惟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乏为阈值内向上的选择。
第08章
外企的条件是很诱人的,而且还是知名的企业,哪个年轻女孩不向往光鲜靓丽的奢侈品呢。
覃惟喜欢,也有远超能力之外的野心。但这个岗位却是零售,就像考上心仪的大学,却调剂到分数最低的专业。
覃惟可以心怀坦荡地告诉别人,自己完全没有轻视服务行业,但真要去做,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意味。
阻力也许是十多年的学习生涯,也许是这个职业必须要放下的尊严。
思考了两天她都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周一上班,黄海冰回来了,坐在办公室里给人打电话,覃惟给他泡了茶,“黄总,你回来怎么没告诉我呀?”
以前都是让她安排机酒,几个月下来还挺熟练的。
“忘记给大小姐打报告了。”黄海冰抽空看她一眼,笑着揶揄。
覃惟把茶放在桌子上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海冰电话打完,“我开玩笑的。签合同比预期顺利,也就提前回来了。 ”
覃惟站在黄海冰的办公桌前,手指在裙子上蹭了蹭,心情微微纠结,心知是该做出改变了,“黄总,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覃惟道:“我想转岗去做业务,您这边已经有小胡了,我在公司里挺闲的,这样不好。”
黄海冰眉头一杵,有些难办,便道:“惟惟,你怎么想不开要去做业务了呢,又苦又累。我倒是挺想天天在公司里待着。”
覃惟不知道黄海冰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工作不就是这样,哪个正经公司的老板会说想上进的员工是想不开呢?
顿时,她心里惴惴起来。
“我想多学点东西。”覃惟的声音变弱了一些。
黄总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摆摆手让她先出去。
覃惟回到自己的工位,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的桌子就在黄总的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就能按到他站在窗前叉着腰打电话,心想等他打完电话再进去说。
过了会儿,王姐发消息给她让下楼帮忙搬东西,覃惟只好拿着手机过去了。
王姐就是给她面试的HR,一开始对她的印象不太好,都是普通打工人,对这种关系户能有什么好脸。
几个月相处下来,发现覃惟这姑娘倒也不离谱,于是对她友善了些。
新进来一批办公耗材,挺重的,覃惟看王姐穿着高跟鞋就说自己来。司机老刘坐在石敦上喝茶,笑着说道:“王姐,你别太欺负小覃了。”
王姐没好气地骂:“管你屁事,你一个大男人就会躲懒。”
老刘说:“我的活儿就是当司机,又不是搬运工。”这么重的东西,万一给他腰闪了怎么办?平日给客户送货他也不会帮忙,除非给小费。
覃惟垂下眼皮,不参与他们的骂战,只说自己能行。王姐瞪了老刘一眼,和覃惟一起把东西抬进办公室。
两个女生来回好几趟才弄完,结束后王姐对覃惟说了声谢谢,又说自己其实给好几个人发了消息,就覃惟有回应。
“可能大家都在忙。”
王姐说:“你没有什么可忙的吗?”
覃惟不善与人争辩,就没有搭话笑笑了事。王姐却是没有善罢甘休,“打杂的事谁都会做,在职场做滥好人也要对得起自己的时间。”
覃惟已经准备走了,又回头看一眼王姐,对方也在看她。
这话给别人听了必然要生气,我帮了你,你还这么讲我。
但覃惟想想算了,估计自己不会在这个公司多久了。
发现黄海冰已经离开了公司。覃惟在椅子里咬着嘴唇,有些沮丧。
又是两天过去,黄海冰都没有来公司,覃惟给他打电话汇报日常的之后,再次提了下想转岗的事。
黄海冰在电话里对她讲,别瞎折腾,等他回来再谈。
覃惟气自己的不强硬。
一些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很难收回,比如她在冒出离职的想法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多待一天都是浪费时间。
晚上,覃惟想给爸爸妈妈袒露想法,可他们也把自己当小孩子,问了些暖气好不好,好好吃饭,别感冒之类的。
老爸说给她转了钱,他看天预气报下周北京温度骤降,叫她添一些冬衣,剩下的请朋友逛街。
只有她这一个女儿,爸爸虽然严厉但也溺爱,“宝宝不要委屈自己,没钱再跟老爸讲。”
覃惟手指顶着额头在手机前面,搞怪表情撒了会儿娇,一想到如果自己说换工作,他们必然又要跟着担心,还是闭了嘴。
睡前她刷了会儿朋友圈,大学同学王皓去了加拿大旅行。
覃惟手指刷一下划过去,过了会儿她又划拉回来,眸光微顿。
11月的Banff果真漂亮,银装素裹,冰雪仙境。王皓配了一段文字:飞行十二小时来见好兄弟!
覃惟在九宫格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几个月过去,他的头发很长了,线帽下面冒出一截微卷的发尾,他穿得很少,盯着镜头高冷地笑,眼神淡漠睥睨,不是很开心。
覃惟微微抽气,那是他们曾经约定去的地方,说毕业就去旅行。如同揭开一张尘封疮痍的白布,覃惟身体不自觉抽搐起来。
相比于分手时彻夜难眠,现在她的痛感只偶尔发作,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忘记。
覃惟下定决心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所以在某个周一她跟黄海冰坦白自己的去向。
黄海冰用手抹了下脸,但也没有多意外,首先问她:“跟你爸妈说了吗?”
“工作的事我想自己做主。”覃惟又道歉,“黄总,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本想等忙完这段时间再安排你的事,但你已经是个大人,有自己的想法,我总不好拦着。”
黄海冰也告诉覃惟:“前阵子Tina就跟我说想把你要过去,问问我的意见,我只当她开玩笑。”
覃惟记得那天晚上,Tina说过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不好意思提自己再开口去黄总那要人。但是没有想到Tina会比她先开口。
黄海冰是个心思深沉的人,Tina的举动让她没有退路。
覃惟势必要怀疑Tina的用心了。
“你怎么想的?”黄海冰问。
“我想去。”
覃惟要走他也不能硬留,乙方员工跳槽到甲方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覃惟的父母把女儿托付给他,黄海冰就得对覃惟负责,“Tina的目的并不单纯,有个人层面的考量,你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