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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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兆点头,“臣带了。”
“好,你去切磋一下吧。”姜青姝说。
薛兆滞了滞,下意识抬头看向远处剑势极凌厉的少年郎,如此武学奇才,世所罕见,的确令习武之人禁不住手痒,想要切磋一二。
但这是张相的弟弟。
薛兆踌躇许久,胜负欲更占了上风,抱拳道:“是。”
他反手抽了身后的佩剑,以轻功掠去,瞬间加入战局。
“铿!”
剑锋相接。
凌厉剑气从右侧袭来,少年几乎不回头就轻松接了一招,剑锋几乎快速摩擦出电光,极为迅捷。
少年眉梢一挑,利落旋身,迎上薛兆黑沉沉的眼睛。
薛兆沉声道:“请小郎君赐教。”
随后两人缠斗起来。
薛兆从军多年,招式大开大合,偏于生死杀伐;而阿奚年少气盛,多一丝狂放不羁的凌厉锐气。
高手过招,无疑令人眼花缭乱。
姜青姝在一侧认真地看着,忽然放下怀里一直抱着的黑木匣子,打开搭扣,周管家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柄剑。
一柄玄铁铸就、通体漆黑、剑身细看却雕刻精细的极漂亮的宝剑。
她握紧剑鞘,腕上用力一抽。
冷剑寒光溅射,杀气凛然。
姜青姝彻底抽出剑身,轻轻一抛。
“阿奚,接着!”

少年身法极灵活,短短几秒,剑影缭乱,犹如纷飞而下的凌乱碎雪。
薛兆自恃年长,从军后招式偏重实战,沉稳有力,认为这等年纪的少年剑势以花哨为主,灵活有余而威力不足。
然而,与这张小郎君交手之后,他才赫然心惊地发现,这少年身法灵活宛若游龙,且一把剑用得可谓是出神入化,圆融多变。
且招招凌厉肃杀,带着惊人的压迫感。
莫说实战经验,他应对能力甚至不属于薛兆,薛兆每招几乎都被他灵活避开,节节后退,化攻为守,细碎剑光之下,少年猛地一旋剑身,“铿”的一声剑锋相击,震得薛兆虎口发麻。
薛兆身为千牛卫大将军,可不想被这毛头小子给打败。
他强行沉心吐纳,肌肉紧绷,额角青筋暴突,猛地劈开一剑,少年挑着眉梢笑了一声。说:“你是我阿兄认识的人吗?身手还不错,不过嘛——”他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懒洋洋道:“……不如我。”
少年矮身避开迎面一刀,剑身在掌心高速一旋,唰唰唰地朝他面门卷去。
薛兆暗暗一惊,本能令他后撤,但他心知如此下去,绝对战胜不了这小子,便蓦地一咬牙关,不顾中剑的危险逆向往前一迎。
“嗤。”
剑锋刺入身体的声音。
张瑜蓦地抬眼,对上薛兆咬牙隐忍的眼睛,血沿着薛兆手臂汩汩流下。
就在张瑜晃神刹那。
薛兆忍痛横剑,对着他的脖颈用力一劈。
“哗——”
张瑜灵活旋身,被他逼退几步,薛兆占得先机,一套连招直接使出,声如雷霆,势不可挡。
少年一边接招,一边心里纳闷:这些京城的人切磋,怎么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上回七娘身边那个侍卫打起架来不要命,这回这个人也是。
就在张瑜后退之时,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少女嗓音。
“阿奚,接着!”
是七娘!
少年惊喜回头。
一柄剑被扔了过来。
如雪剑身薄如秋水,寒芒四溢。
张瑜抬手利落一接,笑道:“是把好剑,多谢七娘!”
既然七娘来了,他得认真打了。
张瑜看向薛兆,乌黑的眸子微微一沉,猛一震剑,再次认真地迎上,映着日光的剑身刮起一片雷霆雪光。
薛兆手腕猛地一麻,险些脱剑。
紧接着,游丝般的杀意随着少年荡开的乌发游走,剑锋如流泻天光,钻着间隙灵活滑向薛兆的空门。
清亮剑光映着少年冷峻的双瞳,带着无孔不入的杀意。
下一刻。
一抹极淡极冷的触感,轻点薛兆的喉咙。
“承让。”
张瑜笑道。
薛兆终于停住,他认真地抬眼,看着少年日光下散漫又明媚的笑容。
原来这就是张相的弟弟。
当真是武学奇才。
薛兆后退一步,不顾手臂上的伤,认真一拱手,沉声道:“阁下武艺高强,在下今日有幸切磋一二,甘拜下风。”
薛兆输了。
这是他成为御前大将军以来,第一次输,输得如此酣畅淋漓,且是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
要知道,所谓江湖侠客,也不过是一群自成派系的习武之人,大多数人自称混迹江湖,却是一群不入流之辈,甚至很多都是本朝武举所淘汰出来、无法取得功名的人。
比之正统武学,比之千军万马厮杀,则略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薛兆身为三品大将军,更将这些三教九流乌合之众不放在眼里,然而眼前这位小郎君,则大大颠覆了他的印象。
他由衷感到佩服。
但又不由得感到奇怪,张相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上,他原先也觉得自己堪当大任。
但现在,在见识过小郎君的武功之后,薛兆觉得此人若为朝廷效力,怕是前途无量,便是大将军之位也受得住,张相却放任自己的弟弟做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人?
薛兆不禁抬首,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位少年,待到看到他手中所持之剑,瞳孔蓦地一缩。
这是……
莹雪剑。
是太祖当年的那把……
“阿奚真厉害。”
就在此时,少女抚着掌,笑着从另一边缓步而来。
张瑜看到她过来,眸光一亮,飞快地迎了上去,“七娘,你来了。”他咧嘴露出一抹笑来,掂了掂手中的剑,“这把剑很趁手。”
“你喜欢吗?”她仰头望着他,“能配天下无双的高手,好剑才算物尽其用。阿奚要是喜欢的话,那就送给你了。”
一边的薛兆瞠目结舌。
这这这……这也能随便送……
陛下这出手是不是太阔绰了一点……
张瑜不知道这剑是什么来头,但这是七娘给他送的第一份礼物,他爽快道:“我喜欢,谢谢七娘,我以后会天天带着它的。”
阳光下少年的乌眸明亮如星,灼灼生光。
他脑袋顶上又挂了碎花。
她踮起脚尖,伸手帮他摘了摘,少年睫毛簌簌一落,认真地望着她,微微倾身凑近,鼻尖都快要碰到她。
有点痒。
但七娘真好看。
越瞧越好看。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像望着最喜欢的珍宝,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七娘,你是我阿兄带来的吗?”
“怎么,我自己不能来呀?”
“那你自己来,是想见我吗?”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你猜呀。”她收回手,转身就要走,少年伸手一牵她的衣角,似乎是想做什么,一边的周管家见了,用力清了一下嗓子。
张瑜:“……”
他这才发现周管家也在。
少年飞快收手,眼睛却还巴巴地追随着少女的背影,抬脚飞快地追了上去。
姜青姝知道张瑜会追着她。
他总是这么热情,像一只见了人就会摇尾巴的小狗,毛茸茸暖呼呼的,恨不得扑到她的身上来,只要看见他,她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他可比他哥哥讨喜多了。
她随意在曲径幽深的张府中走着,终于在偏僻院落一角被他追上,少年把她堵在一簇花从后,手臂撑在她身边,白鸽展翅重檐屋角,灿烂花影交织着青藤花架,虚虚掩映着二人身影。
少年忍不住凑近,压抑着紧张的呼吸。
她仰头望着他,伸手拨开他挡着眼睛的碎发,嗓音清亮地问:“怎么?你这是要亲我呀?”
他耳根红了一下。
“不亲。”
他不太好意思亲她。
上次在河边抱了她,他就好几晚睡不着了,夜间一闭上眼睛,就老是禁不住回想起那夜。
这要是亲了……
少年克制地抿唇,喉结滚动,轻声道:“我就想……看看你。”
好好地看一看。
那一夜,他看得不够,他还想再多看一看,看看他喜欢的人。
他微微低头,额头快要贴上,又密又长的睫毛扫在她的睫羽间,惹得她也轻轻扑簌了两下,一双剪水双瞳明媚澄亮,倒映着他的脸。
凑这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颊上软软的绒毛,绞着发带的辫子落在颈后,无端有些娇憨活泼。
七娘真好看,什么打扮都好看。
他喉结动了动,小声说:“我……其实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嗯?”她疑惑:“那为什么不拿出来?”
“因为……”
她送他那么名贵的宝剑,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了。
送心上人的礼物,一定要用心,要郑重,不可以敷衍,他原本以为他足够用心了,但如今一比,只觉得那小木雕配不上眼前的七娘。
“因为那个不太好,我想送更好的给你,送世上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凑近,像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她痒得一缩脑袋,好笑地望着他,“我不嫌弃。”
若非要等价,他可就送不出礼物了。她那把剑可是当年从私库里拿出来的,是开国女帝当年打天下用的佩剑。
莹雪,音似饮血。
这是一把杀伐之剑。
曾征战天下,抵挡千军万马,镇守数座城池,换得天下百年安定。
后面几任女帝再也不曾御驾亲征过,这把剑曾被第二任女帝赠予平北大将军,后来将军战死,埋骨沙场,这把佩剑至此被封存百年,再也未曾见过天日了,早已成为传说之中的剑。
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她把这把剑拿出来时,秋月还跪着劝谏她很久,说这把剑于国意义太重,不宜送人。
但她却不以为然。
“朕以为,剑无贵贱,当配正直侠义之人。”
阿奚当得起。
“那也不行。”
眼前,张瑜认真地摇头:“不能随便送,我要给七娘最好的。”
少年固执得很,虽然他还没想好,到底什么对七娘来说是最好的。
可事实是,满足一个女子容易,满足一个帝王却是很难的,她笑而不语,抬手想帮他拢去碎发,却被他抓住手腕,乌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瞧的。
但就是瞧不够。
姜青姝被他堵在角落里,四面都逃不掉,就被他这样认真地看着。
气氛忽然很安静。
日光投落的花影撒落在少年肩上,风中花香四散,雀鸟声欢快起伏。
平时无人敢直视她,但总有那么些个狂悖之徒,胆敢盯着她看。
譬如上朝之时的谢安韫,望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活剥了她的皮;张瑾平时不会正眼看她,但凡直视她,都是带着凌厉的压迫感;赵玉珩则是温柔与安抚,像是怕吓着她。
但阿奚,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喜欢,是无关于任何身份和地位的喜欢。
“七娘。”
“嗯?”
“你也叫我一声,我想听。”
“阿奚。”
“再叫一声。”
“阿奚,阿奚。”她捏了捏他红透的耳朵尖,凑过去喊:“阿——奚——”
“哈哈哈,够了七娘。”
他被她呼出来的气吹得痒,伸手挠挠耳朵,漂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情不自禁地蹭她额角,见她没生气,又压低声音说:“……好喜欢你。”
张府厨房里熬的药和药粥已经送去了书房。
药已经被喝完,另外两碗药粥已经放了很久,快要冷了。张瑾静立在案前练字,听到下人过来回报:“郎主,小郎君追着那小娘子,两人在杏园里……奴也不好打搅他们。”
张瑾笔尖一顿,淡淡道:“在干什么?”
“两人躲在角落的花丛后,似乎是……抱在一起。”
“多久了?”
“得有……半个时辰了吧。”
“去知会一下,莫要耽搁太晚。”
“是。”
侍从转身离去。
张瑾神色冷漠,继续落笔,但因悬臂过久,狼毫积聚的墨珠甫一落纸,便成了一滩晕坏的墨迹,尤为刺眼。
这副字毁了。
他搁了笔,盯着那字半晌,面无表情地撕碎了纸张。

姜青姝和张瑜在花丛中待了很久,少年才拉着她的手,从里头钻出来。
两人来到前堂时,周管家下意识抬手掩了掩鼻,打了个喷嚏。
心道:好刺鼻的香味。
不用想,就知道小郎君又钻花丛了,那小子对府上各种隐蔽的小角落了如指掌,自己没事就钻不说,这回还带着陛下也钻了一回。
也真亏得他不知道她的身份……才敢如此放肆。
周管家对这女子的看法,前前后后经过了许多阶段。
最开始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只是个别有所图的女子,一心想铲除;后来郎主将她带回府上之后,周管家便逐渐发现这女子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相貌上佳,举止有礼,不像势力心机之人,且换作寻常女子,乍然被带到张府,应当紧张不安,但她显然一点都不怕,就算是面对朝中人人畏惧的郎主,也好似家常便饭一样自在。
周管家对她的印象稍稍转好。
但直觉也告诉他,此女来历不简单。
他猜测此女身份,率先想到的就是难道她是谢家女郎?或是王家女子?
把京中的名门望族挨个猜了一遍,独独没往龙椅之上那位想,结果就是,敢在郎主跟前这样冷静自如的女子,当真只有女帝。
今日周管家又重新打量了她。
打从知晓眼前之人就是小皇帝以后,周管家就不敢再怠慢丝毫,原先他对天子的印象极其淡薄,因郎主把持朝政,小皇帝的存在感被压一筹,容易被人轻视,但现在看来,也不像是什么善类。
但郎主对她,到底还要秉持几分臣下之礼,她又与小郎君走得这么近……
再瞧瞧今日这小子拽着皇帝钻花丛的行径,周管家心里暗暗一叹。
也不知是福是祸。
张瑾已经忙完了公事,端坐在那里静静饮茶,等着他们,少年很自在地拉着少女进来,两人脚步轻快,一路上还在说笑着什么,两张年轻的脸庞都笑得眸子弯弯。
瞧着登对极了。
张瑾微微掀起眼睫。
少年很喜欢自己的心上人,连走路都要紧紧地牵着,时不时回头瞧她一眼,生怕把她弄丢了似的。
因七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从花苑一路过来,两人的额角都有了薄汗。
少年牵着她,先是朝着自己的兄长行了一礼,随后拉着她一起坐下,还没缓口气来,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侧身帮她擦汗。
少女比他矮上一截,在他跟前无端显得娇小玲珑,少年睫毛低低垂着,眸色认真,像是对着自己爱不释手的珍宝。
她睫毛一扬,也掏出自己贴身的丝帕,飞快地擦擦少年鼻尖上的汗。
他不自在地偏头。
“别闹。”
“就闹。”
她咯咯笑起来,故意一般,继续给他擦鼻尖,他一愣之后恶劣地笑了起来,也去擦她的鼻尖,两个人就这样坐着打闹了起来。
像两个幼稚鬼。
“咳,咳咳!”
周管家小心觑着郎主的侧颜,适当清了清嗓子。
郎主不曾看他们,只是在冷淡地饮茶,但周管家就是无端看出几分冷色,忍不住打断他们。
然而长兄早已成全,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彼此浓情蜜意,谁又有立场来指责什么呢?这本就是可以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事,没什么好遮掩的。
有此心上人,甚至是令人羡滟的事。
好在一侧的侍女早已等候多时,此刻端着药粥上前,张瑜诧异地回头,听到兄长淡淡说:“这是补身子的药粥,喝了对身子有益,阿奚平时要练武,更要好好补补。”
张瑜一听是补药,又看向身边的姜青姝。
“那七娘……”
这少年果然一有好东西,就会念着她,希望她也能有,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为女帝准备的药,却声称是给张瑜的。张瑾微微阖眸,心底冷嘲,说:“放心,她也有。”
少年眉开眼笑,“谢谢阿兄,阿兄你果然了解我。”
做兄长的,的确是能时刻照顾好弟弟的需求,不需要他开口说什么,他也会知道。
但太了解也不是好事,譬如现在,张瑾竭力压抑着汹涌的怒意,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看那少年捧着自己那碗,咕咚咕咚两下就一饮而尽,然后把另一碗端过来,郑重地放到少女跟前。
她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动,他以为她不想喝药粥,还耐着性子哄:“七娘,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先喝这个填填肚子。”
“好。”
她伸手要去碰勺子,他却抬手撤开碗。
姜青姝:“?”
“我想喂你。”张瑜望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亮光。
她:“……于礼不合。”
“于礼合不合的,也只有我阿兄和周管家在场,周管家从来不会乱说,阿兄都成全我们了,更不会介意的。”少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非常笃定地说。
姜青姝:???该说你是傻孩子呢还是太相信你兄长了呢,你看看张瑾,那叫不介意的样子吗?
你该不会以为你哥哥天生就是这副臭脸吧?
她还在琢磨怎么拒绝他。
张瑜又把下巴搁在手臂上,又浓又密的睫毛往上扬着,露出一双如晶莹剔透如满月的乌眸,纯粹又好看。
少年嗓音微微放软,“七娘,好不好?”
姜青姝:“……”
行行行好好好,随你了,你想怎么喂怎么喂。
谁叫你这么会撒娇呢。
“好吧,就这一次。”
少女没忍住,被逗得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很无奈,乖乖地将脑袋凑过去,张开嘴。
他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劲,腾地一下坐直了,认真地给她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动作笨拙又小心。
“啊——”
她红着耳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咽了下去。
温热滋补的药粥入喉,将先前被掐出来的些许不适冲刷掉了,嗓子瞬间舒服了很多。
“好喝吗?”
“嗯。”
周管家:“……”
这两人黏黏糊糊的,腻歪得简直没眼看。
反观郎主,依然冷淡地坐在那儿。
时间仿佛回到了上个月,那时他们同桌吃饭,明明大家都坐在一起,却偏偏好似划分出了两片截然不同的空间,一边温暖热闹,一边冷冷清清。
但这次比之上次,又好像有一些不同。
周管家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同。
总觉得郎主自从参加崔宋两家婚礼开始,就一直很不在状态,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但他又不说,若非日日都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是绝对觉察不出那么一点细微的变化的。
真是不理解,郎主明明已经成全了小郎君,按理说已经解开了心结,可他的心事却好像更重了。
难道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吗?
“阿兄,我想带七娘出城去玩儿。”少年喂完了药粥,站起身来,转身对自己的兄长说:“七娘好不容易来找我一次,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我可以带她出去吗?”
她也偏头望向张瑾。
很奇怪,弟弟需要和心上人做什么,先要过问自己的兄长,而她要不要继续和他相处,也要先过问他的兄长。
毕竟她是提前同他说了的,他要是不愿意,她就不会继续跟阿奚相处了。
不会这样碍眼地相处了。
少女被喜欢她的少年郎喂粥时,双手不好意思地拽着衣带,脸颊红扑扑的,眸光湿润柔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俏丽乖巧。
他们好像真的感情很好的样子。
张瑾侧颜清冷,瞳色平静,他坐在那儿,再弟弟眼里,依然还是一副稳重自持、值得信任的样子,他说出的任何话弟弟都会听。
张瑾抬眸,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虽然太阳还没有彻底落下去,但玩完回来肯定不早了,距离宫门下钥只有一个时辰了,且女帝现在不适合和阿奚的感情发展得那么深……
他正要否定,少年紧接着又说:“我们会很快回来的,毕竟太晚了不方便七娘回家,阿兄也不用担心我们。”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张瑾皱了皱眉,依然还是想冷然拒绝。
——会令人上瘾的东西,尝尝味道就好,倘若食髓知味而不知节制,只会让人越发深陷漩涡。
他是在对阿奚好。
无需置疑。
是公事公办的“不能”,而非“不愿意”。
不管显得是不是像有私心,他自己明白就好,张瑾闭了闭目,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平静道:“眼下京城动乱,今日有人在被抄家,城内外皆是禁军把守,不适合出行。”
“原来是这样。”
原以为弟弟应该会很沮丧,但他却出乎意料地不介意,扭头对身边的姑娘说:“我还想带你骑马狩猎,看来只能下次了,那我们去院子里,我舞剑射箭给你看。”
他们之间的相处很随意,好像骑马狩猎是临时起意的,如果不行,那就舞剑射箭吧,想做什么都可以,毕竟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可以做呢,年年月月,朝朝暮暮,都做不完。
很简单,也很纯粹。
只是越是纯粹直白,越显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够坦荡。
张瑾无声笑了一下,笑意透着冷,又带着些说不上来的讽刺,他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自便。”说着就走了出去。

凤宁宫清幽寂静,宫令许屏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和宫人一起清扫落花。
那小将军踏入这里时,许屏正偏首指导一个小宫女如何做事。
正说着,见到霍凌来了,许屏又低声说了句什么,让那小宫女先退下了,连忙迎上前来,低声说:“殿下正在召见六尚局的大人,霍小将军先稍稍暂避。”
霍凌颔首,转身来到偏门处,微微侧身,目光透过隐蔽的树影,看到那里站着数个女官,面色肃穆,手中皆捧着册子之类的物什。
看服侍,主要是尚宫局的人。
君后掌管内宫,六局掌宫掖之政,每个月月末皆要来向中宫汇报事务,但眼下并未到月末,尚宫局前来,八成是为了近日女官考核之事。
今日,是第二轮女官考核的放榜之日。
第一名,正是霍凌的妹妹,霍元瑶。
瑶娘夺得第一,一大早便在家中兴奋地又跑又跳,霍凌见小妹如此兴奋,今日趁着薛将军不在来见君后,也是想来报喜。
霍凌静静等待,许屏陪他在这里等候,与他闲聊起来:“内侍省的邓大人先前来了一趟,霍将军来的路上没碰见她罢?”
虽说邓漪是陛下的人,但被她撞见霍凌和君后来往密切,到底是不好。
霍凌摇头,问:“邓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代陛下送东西。”
许屏笑叹道:“陛下念着君后,总是时不时差人送东西来,只可惜,她人不来,送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霍凌抿了抿唇,眸子微黯,“陛下今日应该很忙……”
之所以话里有“应该”二字,是因为霍凌近日已经不在御前了。
这小将军本该贴身护卫女帝,但打从上次他掀翻酒杯之后,就被薛兆认为“御前失仪,目无尊卑”,而调远了些守着。
现在他只能在陛下上下朝的时候看见她,其余时间连陛下的影子都见不着。
都怪他冲动。
没能保护陛下。
现在更是连见到陛下的机会都没有了,陛下没有召他回去,或许也是觉得他不够沉稳聪慧吧。
关于那夜发生的事,所有人都讳莫如深,除了张相、君后、长宁公主等位高权重者,也仅仅只有天子身边贴身侍奉的内官邓漪、秋月等知道实情。
霍凌那日跪在外面,本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是见他一直魂不守舍,赵玉珩便直接召他来,亲口告诉了他。
赵玉珩当时并未直言,只说:“以嘉乐公主驸马王铮之死为信号,如今王家覆灭,便是那夜招致的后果。”
而能让一个百年世家大族荡平三族,一定是欺君大罪。
霍凌跪坐在地上,低声问:“陛下现在……还好吗?”
“她还好。”
“现在都解决了吗?”
“嗯。”
“臣阻止陛下饮酒的时候,陛下是不是……看出了端倪?”
这少年终于转过弯来,领悟了一点门道,赵玉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少年仰头望着君后,“可那日张大人也去了,为什么陛下会见张大人?”
他对党争知道不多,但知道张大人和君后并非是一路人,且张大人是可能伤害陛下的。
他劝陛下不要饮酒,陛下不答应,张大人可能会伤害陛下,但陛下却见了。
“想不通吗?”
霍凌摇头。
他心底微微一动,隐隐又有点悟出来什么。
赵玉珩侧对着他,微微颔首,轻声道:“因为陛下深知,身在其位,逃得过这次,也还会有下次,唯有彻底铲除罪魁祸首,才能永绝后患。避酒只是下下策,上策便是与张瑾联手灭王家。”
霍凌抿了抿唇。
“臣明白了。”
少年低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起,抿唇道:“臣位卑无权,所尽绵薄之力,在陛下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赵玉珩笑了笑,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你还小,来日方长。”
霍凌望着君后的背影,沉默不语,慢慢地咬紧了牙根。
上次因输给了那侠客,他沮丧了很多日,现在想来,当真是愚蠢。
这一次他不会再这样消沉了。
仅仅过了一夜,这小将军便很快振作起来,好好地巡逻宫殿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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