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总抢男主戏—— by樱笋时
樱笋时  发于:2024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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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幕僚乃是?柯栋材心?腹,且一介书生翻不出什么浪来,郭继虎索性便道:“陛下不在我这路军中。”
幕僚目瞪口呆,随即,他忽然哭道:“侯爷!”
他却也是?个聪明人,猛地反应过来,如?果顾泽成不在邢阳渡,那这头的情形全靠郭继虎扯着大旗唬住顾用,又怎么可能分兵去救柯栋材!可怜侯爷并不知道陛下不在军中,还接连几次派人传讯。
连柯栋材一个手?都?知道郭继虎不能分兵回宛城,郭继虎理智上又如?何不知。
但?正因为理智上知道他不可以轻举妄动,他心?头才更是?烦躁:“难道便坐视那毒妇手?握大军与宛城不成?!”
侧将叹气:“恐怕连陛下行踪也早在陆氏的预料之中,她知道将军你动弹不得……否则不会放人来前?线报讯。”
郭继虎气得直接踢翻了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侧将还小声道:“非但?如?此,只怕我等还需重新仔细打算粮草,并且还要派一路偏军守好?后头……”
宛城落入陆青殊之手?,她定?不会还像柯栋材那样?尽心?尽力往前?线筹备粮草,军中确实要早做打算,但?是?,派偏军把守后方?
郭继虎冷笑:“怎么?那毒妇还敢让韩肃来打我?她若敢来,那是?正好?,我定?叫她有来无回!”
侧将无奈提醒道:“将军,陆氏都?有这等心?计能拿下宛城,她如?果来,难道会是?自己?来吗?需要提防她与那头联合……”
侧将伸手?一指河对岸的建始军大旗。
郭继虎悚然而惊,背后冷汗涔涔而起,一时间,只觉得四面楚歌。
他如?今为陛下守在邢阳渡,已经脱身不得,身前?是?顾用大军,他不过借着陛下威风将之唬住,而身后陆氏此时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将他一口吞下的猛兽,若前?后两只猛兽合围,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郭继虎一脸痛苦:“这毒妇为何要如?此打算!这天下皆是?妇凭夫贵,若不是?陛下登基,她哪来的母仪天下、正宫之位!原本按陛下计划,大齐、建始俱将败亡于此役,届时江山大定?,纵无子嗣,但?她稳坐后宫,陛下定?不会亏待于她。现下她这般搅合,有个什么万一,这江山不论是?建始取了,还是?大齐取了,谁都?不能给她陆家这般高位!她陆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幕僚心?头默然,陛下对陆氏的提防,他自侯爷那里已经能窥见一二,也难怪陆氏会发?难。只是?……偏偏赶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难道陆家真的要联合大齐和建始吗?
侧将此时也觉得十分为难:“……不若,还是?传信给陛下吧?在这样?的时候,陆氏居心?叵测,陛下不可不知、不可不防啊。”
郭继虎却是?丧气道:“你当我知道陛下所在?此番外有齐军建始虎视眈眈,内有陆正杨心?怀叵测,陛下连邢阳这边都?要行险计,他的行踪关系重大,我如?何能晓得!
唉,老子随陛下这十数年,多少刀枪箭雨都?过来了,没想到,这次竟要悬于一毒妇之手?!”
侧将也是?一时惨然。
幕僚却是?道:“我倒觉得二位将军不必如?此悲观。”
郭继虎把眼瞧他:“哦?你还有什么高见?”
幕僚压低了声音道:“我家侯爷曾隐约说过,陛下临行前?曾叮嘱他看紧陆氏……”
郭继虎冷笑道:“你这不是?人死了才来抓药,说这屁话有什么用!陛下叮嘱、陛下叮嘱、陛下叮嘱他听?进去了吗?!”现在不止是?宛城失守的问题,连他这路大军都?有可能随时被吃掉,这让郭继虎怎么不火大,连带对柯栋材这老弟兄都?有了怨恨。
侧将连忙道:“将军,先听?他说完。”
幕僚心?平气和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郭将军身为陛下心?腹,方才言语中,不也透露出陛下的提防?若不是?对陆正杨有提防,陛下何必对自己?人也隐藏行踪?所以我想,陛下此番,必会对陆正杨有所行动。”
侧将不由眼前?一亮:“不错!若陛下解决了陆正杨,陆氏一介妇人,又能有何作为!”
郭继虎竟也觉得这小子的分析十分有理,以他对顾泽成的了解,顾泽成绝不可能放任陆正杨这只猛虎在身边虎视眈眈,从先前?陛下交待军情的蛛丝马迹来看,说不得这次,他就是?要收拾了陆正杨的!
“不错!既如?此,咱这路大军只管做好?分内事,拖住顾用!看紧粮草!盯住后方!”
一时间,帐内气氛又振奋起来。
但?,郭继虎心?里却隐约又有些不好?的感觉,宛城这样?大的乱子,分明就是?他们小看了陆氏那妇人所致……但?陛下连柯栋材都?留下盯住陆氏,还能叫小看吗?那陆氏连柯栋材都?能随手?收拾、韩肃都?能轻易收拢,甚至是?他这里,不过扔个信使过来,就能让他郭继虎心?惊肉跳……那陆氏,还能当个妇人来看吗?
纵使陛下能收拾陆正杨,那陆氏真的就能手?到擒来?
郭继虎心?内一叹,却是?绝不肯再将这担心?说出一个字来扰乱众人心?思了。
他只盼望,他那位战无不胜的陛下,此番也能如?愿,将外忧内乱一举拔除!
而此时,郭将军心?心?念念的陛下又在哪里呢?

井陉道?。
河东与河北隔着太行山,共有八条山道可通过太行天险,史称太行八陉,而井陉便是其中重?要?的一条,原因无它,井陉宽敞,可供车骑出入。
如今天下?,河东依然在齐军掌握之中,另一头,河北却是在顾泽成掌握之中,齐军要?攻打顾泽成,大军齐出,能?容车队通行的最佳选择便是井陉道?。
然而,太行天险之名,并不是平白?得来。即使是太行八陉中最宽敞的井陉,其最狭窄之处,也仅仅只能容许拖着辎重的马车恰好容身,连两辆马车并排而行都不成。
因而齐军沿井陉浩浩荡荡而行,速度并不算快,队伍也逶迤绵延出了数里,声势十?分浩荡。
大军之中,也有?大将对顾泽成心?心?念念:“也不知那顾贼到?了何处?”
王通坐在一匹神骏之上,谈笑?自若:“顾贼与建始小儿有?杀兄之仇,此时想必还在邢阳大军中与建始小儿对峙。我等只管趁机取了河北,再灭了那二贼。”
那大将立时道?:“陛下?神机妙算!臣定当为陛下?取陆正杨那老匹夫的项上人头,为陛下?扫清河北一切阻拦!”
王通得意地?拈须大笑?。
可事实上,王通心?底里清楚,若非提前与顾用书信约好,由顾用死?死?拖住顾泽成的大军,王通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御驾亲征的。
王通此人,信命。
当年他还辅佐前朝哀帝之时,便有?术士说他通身紫气缭绕,“已胜天子气”,他才决定行废立之事,自行登基称帝。
而后昆阳一战,大齐精兵尽出,明明是绝不可能?失败的局面,却因为天象骤变,让顾泽成兄弟于不可能?之中翻盘,令齐军大败,良将尽没……那场景,亦令王通无数次想起来都心?惊肉跳。
术士早年便言,他的八字里,“遇泽涉险”。早年前,他只当这个“泽”,便是山川大泽,故而,他一般轻易不往带“泽”字的地?点而去,只是后来,昆阳大战之后,他才明白?,这“泽”字,乃是顾氏兄弟!他只怕是天生与那顾氏兄弟的八字相克,能?避则避,切不可正面冲撞。所以,他是绝不会?亲自去对付顾氏兄弟的。
顾泽玉被他以巧计令顾用那莽夫亲自除掉了,如今轮到?顾泽成,王通故技重?施,叫顾用去对付,他只管先拿下?河北,届时,顾用与顾泽成不论谁胜谁负,他都可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便是顾泽成大败顾用,在王通看来,他身后的井陉道?便是他留下?的撤退之路,井陉关虽在顾泽成手中,但井陉狭窄,中间还有?几处隘口?皆在齐军掌握之中,顾泽成或者陆正杨便是要?顺着井陉追击是绝无可能?的。
此时,齐军沿山道?连绵而下?,在山道?前头略微宽敞的出口?处,井陉关便在前头,这座小小的关城左右各有?一座山头,它便夹着两座山头,好像个塞子堵在这井陉道?的出口?,只要?拔了这小小的关卡,前面便是真定城和整个河北的一马平川(注1)!
而此时,齐军的前军已抵关城,在将领指挥下?准备安营扎寨,后军还在井陉道?中,看不到?尽头。浩浩荡荡十?数万大军仿佛一道?汹涌而来的大浪,随时可能?把?小小的井陉关连同城头的陆字大旗一起淹没。
看到?这样情形,王通心?中不由豪情顿生,光凭他大齐如此精兵良将,硬推也该将这井陉关推下?来了。
见到?王通面上胜券在握的神情,立时有?谋士上前奉承道?:“陛下?亲征,天威所至,何须亲自动武,那陆正杨若真是识趣,合该自缚、然后纳城而降!”
王通闻言,立刻哈哈大笑?,周围那些将领不由暗骂,还是这些读书人会?拍马屁。
但王通笑?着,却忽然心?中一动,他与陆正杨并非没有?联络过,早先陆正杨亦曾受过大齐的封赏为真定王。
而现在嘛,他派出的谍报早已打听得清楚,陆正杨与顾泽成虽是翁婿,却因为独女在顾泽成后宫之中并不遂意,陆顾二人之间颇多嫌隙,此番只有?陆正杨率真定军来抵挡齐军、顾泽成竟未能?派人支援便是明证,城头上分明只有?陆字旗。
要?知道?,抵御齐军消耗的都是真定的兵士钱粮、这些俱是陆正杨自己的家?底,成全的却是顾泽成的基业。
而且,齐军上下?都明白?,只要?后军抵达,一应攻城器械准备完毕,以齐军与真定军的兵力对比,推平井陉关只是时间问题。届时,陆正杨消耗了实力,在河北又何以自处?
倒不如降了大齐,他王通自有?胸襟,便让陆正杨继续当这真定王,甚至当河北王又有?何不可?总比他与那女婿面合心?不合的强罢?
而一旦陆正杨愿降……河北形势必定大变!届时拿下?河北不在话下?,他手中亦多了一个对付顾泽成的人选!
王通随即道?:“尔等谁愿替朕劝降陆正杨?”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盘算起来,陆正杨先时不愿意从陛下?,那是因为他那女婿先时同他关系不错,但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大军已经摆在真定面前,难道?他还不知道?怎么选嘛?
这劝降的可能?性极大呀!
立时就有?谋士出列:“臣愿往!”
王通满意地?目送其人单骑往井陉关而去。
谁知不过半刻钟,那谋士便被送了回来,却是并不完整,只有?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王通气得拔剑出鞘:“朕誓杀这老匹夫!”
众将齐声称是,一时间,齐军上下?皆是对这井陉关势在必得!
虽然恼怒陆正杨的不识抬举,王通却也是个谋大业之辈,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他只是觉得,陆正杨此举未免太过奇怪……就是,太过坚决。
这谋士被如此之快斩杀,可见陆正杨都未曾犹豫,亦未曾留下?半分与大齐周旋的余地?。
想到?谍报中提及的那些消息,陆正杨之女甚至一度要?与顾泽成和离,甚至再无子嗣的可能?,陆正杨为顾泽成守关到?底图甚?
难道?陆正杨不是为顾泽成,是为他自己?难道?他还想自己谋夺天下?不成?
想到?这里,王通自己都觉得荒谬。
因着是大军攻城,王通此时决心?做足了准备强攻井陉关,后军还拖着沉重?的辎重?粮草、攻城器械在狭窄的井陉道?中,要?尽数出来还需要?几日?,王通并不急于一时,他自将帅营扎在半山腰之上,与前军营寨互为犄角。
这样的安排也是有?讲究的,因为帅营在半山腰上,位置更高,哪怕前军战事不利,帅营压阵的主力也可以随时支援,让守在井陉关的陆正杨无功而返。
日?暮时分,连续跋涉数日?才安顿下?来的士卒们便烧火做饭,将领们也是决定让兵士们好吃好喝好好休息,恢复体力以备来日?攻城。
王通在帅营门口?眺望井陉关,只见最后一道?日?光缓缓自那小小的关城上消失、隐约还能?看到?城头兵甲折射出来的光芒、还有?城前深深的壕沟,那陆字旗也缓缓隐没在黑暗中。王通不由冷笑?道?:“老匹夫,这般尽心?为你那半子守河北,你那女儿早生不出儿子来,我看你回头要?怎般收场!”
这一夜月黑风高,竟是半点月光也无。
谁知二更时分,王通忽然被近卫摇醒:“陛下?!起火了!”
王通惊醒过来,听得营帐外沸腾喧嚣只觉得心?惊肉跳,但他毕竟经历过许多场面,很快镇定下?来,并对匆匆赶来的将领道?:“想必是陆老匹夫趁着我大军扎营未稳,趁夜偷袭想捡些便宜罢了,稳住营中,不必惊慌,莫给他以可趁之机。”
谁知那将领惊惶叫道?:“不!陛下?,不是偷营!前军大营全部烧起来了!前军……已经没了!”
王通大怒,正要?将那将领问斩,却听得自己的近卫也惶急道?:“陛下?,火势太大了,前军已经乱起来了,陛下?快撤吧!”
王通茫然间被推上了马,他看向山下?,前军大营所在之处,熊熊烈火将天空都映得火红一片,连井陉关都被这火势遮挡,数不清的齐兵裹着烈焰凄厉惨嚎,剩下?的兵士争相逃离营地?。
但井陉关那头早就准备好的深深壕沟,非但是最好的隔火带,底下?似乎也早埋好了什么机关,逃过去的兵士再没有?几个爬起来的,便能?爬过壕沟,还有?冷冷守在那头的真定军将之一个个戳死?;
看到?这情形,更多的齐兵争先恐后往帅营而来,前营数万大军,真正烧死?的最多数千,但更多的兵士,却是在这逃亡之中互相踩踏而亡。
这一幕便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王通不由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烧得这样快、这样大……”
那将领也是失神道?:“只怕陆老匹夫早就算准了我军安营扎寨之地?,深埋了易燃之物……”
一旁的近卫却已经急得不行:“陛下?!此时不是深究起火之时,帅营只怕也要?乱起来了,为防不测,还请陛下?起营退入井陉道?中!”
果然,随着惊魂未定的前营乱军不断后撤,帅营也渐渐混乱起来,虽然有?将领极力约束,甚至是刀兵相逼,但营盘面积太大,这样一再被冲击,只怕主力大军亦要?跟着混乱起来。退入井陉关中,可以有?效收束面积、从容收拢乱兵。
王通立刻冷静下?来,不错,事已至此,前营已失,好在大军主力还在,纵有?兵力损失,亦可改日?再推井陉关,便是今日?一着不慎踩中了陆正杨的陷阱,下?次也不可能?再中,胜负乃兵家?常事。
王通于是立刻下?令,帅营缓缓起拔往井陉道?中退去,好在山下?火势颇大,映得半山腰都十?分明亮,军中虽有?些慌乱,却不至于失了军纪,自有?将领留在道?口?收拢乱军。
齐军主力缓缓撤入狭窄的山道?中,两侧高山幽深,全赖军士自己点起火把?,士气十?分低迷,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多少声响。
自有?将领另选安营扎寨之所前来禀报,王通挥挥手,并不在意这点细节,他心?中只觉得晦气,这井陉关之战,开局便不甚顺遂。
谁知,便在此时,高山之上,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道?:“王通老儿,可满意本王给你准备的礼物?”
王通心?中正惊疑不定,突见山道?头顶,两侧山上都亮起火把?,宛若天亮了一般,映亮整条山道?。
王通面色惨白?,不好,中计了!这才是陆正杨准备的杀手锏!
注1:为了简化剧情,此处井陉关地?形与真实的井陉关不一致,但是历史上,类似的战术是出现过的,绕道?飞狐陉自井陉后方追击。

第46章
王通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前?营营盘上的那场大火不过只是陆正杨在诱他退入井陉道中,这陆老?儿,竟是早早就埋伏在了两侧山头之上!
此时王通心头万般后悔,早知如此,哪怕命主力将前营溃军悉数绞杀,便是收拢不了那些败兵,也好过如今主力退入这狭窄的山道之中,被陆正杨所阻!
随着头顶火把亮起,无数磨盘大小的山石滚滚而下?,在惨叫声中,无数兵士被压断腿脚,更多的兵士却是连声响都未能发出就被砸成肉泥。
近卫此时也是面色惨然:“护驾!护驾!”
此时齐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纪,纷纷急着寻找掩体,但这狭窄的山道中,能?寻到的掩体十分有限,更多的兵士则是惊惶逃跑、抢夺掩体,在两侧高山夹住的山道中,再次发生了无数惨烈的踩踏和杀戮。
王通身周都是精锐,抢占掩体的杀戮中,自然也是最为得?力,将他牢牢护住。
王通此时看得?分明,他们主力大军人数众多,在山道上绵延甚长,而头顶两侧高山极陡极险,陆正杨能?带上去的必定都是精锐,补给都是个大问题,他的兵力必定有限,故而,他虽然占据有利地形,但能?砸到的山道十分有限。
而陆正杨这次埋伏,首要目标必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井陉关,所以,越往身后的井陉关,山道上的埋伏必定越重?,唯一能?活命的方式,便是往井陉道深处逃。
只要能?逃出陆正杨埋伏的范围、逃到后军驻扎的关卡之地,届时两军汇合,有关卡和阵地的掩护,陆正杨再如何也无法继续伏击。
王通咬牙切齿,胜败乃兵家常事,但陆正杨此番令他大败,待他汇合后军之后,誓要推平井陉口,屠尽真定城!
并不只是王
通一人有此判断,齐军中不少将领亦有见识,索性扔下?辎重?粮草,速速往井陉道深处而去,果然,不多久,便再不见陆正杨的伏兵与火把。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关卡模样,按照出兵时的部署,前?军抵达井陉关,后军便该抵达此处关卡,随后几日再到井陉关汇合。
看到了隐约的营寨,一夜惊惶不定的残军才放慢速度,队伍里此时才响起隐约的哭声。这一夜,先是前?军营寨大火,再是山道伏击,多少兵士死得?不明不白,皆是袍泽手足,如何能?不伤心哭泣。
但若论伤心,只怕再没有人比得?过王通,不知道此次带出来的二十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
王通自己已是狼狈不堪,但看着这支残军,他更是心头滴血。
二十万大军不是一个小数目,且不说顾用所谓的五十万大军有多少水分,大齐这头自昆阳一场大败便损耗了元气,再次凑起这二十万大军,已是王通全部家底。不客气地说,如今大齐各地边防都已经被他抽调到了极致,只怕一些山匪起事造反都已经无力镇压。
连年的政局波动、频繁的战事,早令整个大齐民生凋敝、白骨盈野,朝野更是人心浮动,若能?打下?河北,这局势还能?缓和一二;若不能?打下?河北,不客气地说,只怕齐地百姓暴动起来便能?推翻王通。
故而,这二十万大军,实是王通期盼能?收拢河北军、令大齐国力能?够翻身的本钱,没有想到,连井陉关都未打下?,便白白折损了这许多。
但越是这般时刻,在下?属面前?,他越是要拿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来,他于是哈哈大笑道:“陆正杨这老?匹夫当真是无用至极,当日真定王何等?威名?赫赫,井陉设伏也不过如此!都打起精神来,汇合后军,我?等?再去井陉!告诉儿郎们,这次真定城,允许劫掠!”
左右皆是震惊地看着他,但周遭原本低迷到了极致的士卒,登时便振奋了起来。
一般自诩为正规军的行伍,多会用军纪约束士卒,不得?扰民,更不可能?允许劫掠。
要知道,这样的劫掠,于城中百姓而言,便是烧伤抢掠的滔天灾劫。
王通自诩为天下?正统,更有朝廷大义?。而今却似个输到极致的赌徒,要将所有一切押上赌桌,又?岂止那些他原本坚守的道义?。若他还能?有这天下?,道义?能?助他坐稳这江山,可若他即将失掉这天下?,要道义?又?有何用?
所以左右那些或震惊、或失望的眼神,根本不在王通眼中,他只径自朝关上而去,迫不及待要去井陉关打个翻身仗。
便在此时,好似是觉察到了这支残军的靠近,关卡上亮起灯火,残军中自有人上前?通报身份,关卡下?那黑洞洞的大门缓缓打开?,待王通领着残军正要入内时,那大门内,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抓住王通老?儿!”
关卡上,在灯火映照之下?、箭落如雨;关卡下?,着甲骑兵犹如出笼的猛兽,扑杀而出。
同一时刻,关上、关下?,同时亮出一面帅旗——“顾”!
王通一时间竟有些茫然,顾?难道是顾泽成?可是怎么可能??顾泽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他的后营大军呢?
近卫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陛下?!快逃吧!”
王通看着败逃不及的左右残军,更是惶然无措,逃,往何处逃?如今前?有顾泽成大军掩杀,后有陆正杨在山道埋伏,竟是进不得?、退不得?,还能?逃到哪里?
此时近卫见王通仿佛魂思不属、竟没有半点反应,近卫已经顾不得?失礼,立刻脱了王通那醒目的头盔甲胄,自己穿上:“陛下?!好好活下?去!”
然后,这近卫便举起王旗,朝另一处奔去,此时不过黎明时分,天色蒙蒙亮,顾泽成大军又?哪里分辨得?清谁是谁,只跟着大齐王旗汹涌而去。
王通几乎是被败逃的溃军裹挟着逃入险峻的山林,再无所踪。
待天光大亮时,这一场掩杀才渐渐结束。
王通所谓的二十万大军,纵有少数逃得?一条命去的,却已经整个建制被彻底打没在这井陉道中。
顾泽成并没有扩大战果之意,见齐军已经全然没有抵抗的意志,收拢了败军俘虏便往井陉关而去,不远处的高山上,看到顾字大旗,真定军显然也是大吃一惊,再三确认了顾泽成身份之后,陆字大旗才缓缓自山上而来,两军汇合。
早在出兵之时,顾泽成命郭继虎先去唬住顾用,自己却领着两万精兵自飞狐陉绕道河东,一路兵马不歇,几乎是紧紧跟着大齐后军的脚后跟从井陉道进去。
大齐后军皆是负着辎重?器械,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后的行伍,哪里能?想到自己身后会有大军袭来?整个关卡被顾泽成轻松拿下?。
顾泽成原本计划是在关卡中休整一夜,明日再率军自王通身后继续掩杀过去,不过出于率兵奇袭的谨慎,他命令士卒熄火安静,不得?喧嚷不打旗帜。
谁料半夜便有逃得?快的齐军逃到关卡中,顾泽成这才知道陆正杨设伏之事,立刻命令士卒起身准备,这才彻底将王通手上这支残军彻底掩杀。
就连陆正杨也一脸佩服地道:“陛下?奇谋,臣当真是想不到。”
顾泽成也微笑道:“岳丈亦是用兵如神,朕本想率兵自后掩杀,以解井陉关之危,只是时间仓促,没来得?及知会岳父,如今看来,朕这是多此一举了。”
陆正杨连连道:“若无陛下?,哪能?有如此大胜!”
但陆正杨心中却冷笑,什么时间仓促……这顾泽成分明不安好心,只怕他原本的计划里,自王通身后出兵,不论是王通还是他陆正杨皆无防备,而顾泽成大可等?他二人杀个天翻地覆,他再出兵,大可坐收渔人之利!
届时,他陆正杨若是败了,顾泽成正好收拢真定军;若胜也是惨胜,顾泽成自有千般手段可以拿捏。
顾泽成这声岳丈叫得?越是亲热,其行事便是越是叫人齿冷。
当真是好一番深沉算计,若非殊儿在宛城早早探明他虚实、猜到了他的用意,只怕陆正杨当真会着了他的道。
想到陆青殊接下?来的计划,陆正杨故意道:“陛下?,如今王通大败,河东必定兵力空虚,何不趁此良机,拿下?河东以进关中?若能?拿下?河东、关中,再有河北之地,则天下?定矣!”
史上历次天下?一统,几乎都是这样的路线,陆正杨所说一字不错。
但顾泽成却是摇头道:“岳丈,但邢阳那头,郭继虎却不知能?支持多久,一旦邢阳破了,宛城便再难免,青殊可还在宛城之中……至于出兵河东,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这话?里话?外,仿佛都是愿意为了陆青殊放弃这次定鼎天下?的机会。
陆正杨面上露出满意笑容,心底却越发冷然。
似顾泽成这等?争夺天下?的豪强,说为一女子愿意放弃天下?,简直是笑话?。更何况,殊儿与他到底如何,先时早已经是明明白白,如今顾泽成却还来演这一招,怕是所图不小。
只见顾泽成果然蹙眉道:“只是邢阳那头不比井陉道,顾成五十万大兵压境,便我?率兵前?往,只怕也解不得?围,便是看在青殊的份上,也还请岳丈与我?一起走一遭。”
说罢,顾泽成竟在马上向陆正杨一揖。
陆正杨连忙侧身避过,心头火起,却是面露为难之色。
按顾泽成的推算,陆正杨当然是不想去邢阳的,还是那句话?,在邢阳打也是为顾泽成而打,他们翁婿二人各自心中早有龃龉,只是未曾真正私破脸。
按照顾泽成原本的计划,陆正杨若死在与王通之战中,那最好,他领着真定军去援助郭继虎;即使陆正杨若能?活过与王通之战,真定实力大损,他必得?听命于自己,不去也要去;
但现在这情形,陆正杨实力丝毫未损,顾泽成只能?打出自己制衡陆正杨的底牌:陆青殊。
他字字句句是看在陆青殊的份上,但其实他们二人都清楚顾泽成与陆青殊早无情份,这话?不过是个好听的台阶,其实,亦是威胁。便以陆正杨对女儿的宠爱,他不去也得?去。
再者,王通之围已解,陆正杨更没有理由推脱不去;且是顾泽成亲自率军来解的围,陆正杨只要不想当场翻脸、不想当场两军火拼,便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也该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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