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粲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她的魔音强作镇定地开着会。
人名?男的女的。
这么快就认识外国朋友了?
祁粲单手支着下颌,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坐镇集团,不能露出任何精神不稳的端倪。祁粲继续看向幻灯片,眉目冷淡,又看了眼手机。
那边,时听正笑着挥手。
“哦我知道你不能说话,”Aron这才想起来收收自己的热情,“I’m soooo sorry。”
时听又摇摇手,用手比划着说:没关系、习惯了。
他们两人一个说话一个比手势,交流得还挺顺畅,旁边的王助理和保镖一直在严肃地观察,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这个男人肯定是没有他们大少英俊!有气度!有地位!但是不是需要给大少报备一下啊?
Aron也注意到了后边站在最前的王助理。
“这就是你未婚夫?”他撇撇嘴,不怎么样啊。
王助理大惊失色:“!”
王助理后退一步:“不不不、nonono!”
他Big胆,他大逆不道!
他们祁氏集团总裁,他们祁大少可是富豪榜上最年轻的男人!连续多年被票选为最佳理想老公的存在!这话可大大不能让大少知道!
“哦好吧。”反正Aron对时听的未婚夫不抱什么希望了,估计是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吧。
他耸了耸肩。
说起来,时听和大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那遥远的大山深处,他流窜到异国的犄角旮旯,画那里特殊的地质,见到了一个瘦得干巴巴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小姑娘还只是凭借本能地刻画大山里丰富多彩的本能,而Aron已经是有名的艺术家,他的几句指点,简直是开天辟地的启蒙。
后来才有了时听被人收藏流向海外的那幅《火山》。
从山沟沟里分别之后,时听和他这么多年都是网友,谁知道乘着剧情调整的东风,他们竟然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再重逢。
时听:阿门。双手合十。
让我们再次感谢著名神经病赠送的公费旅游!
Aron一双浪荡眼,看人的时候充满深情。平时在线上交流的时候,其实感受不到对面的语言障碍,毕竟能用文字,现在面对面了才发现,他只能通过那双黛色的、漂亮的瞳孔中理解她的情绪。
但对于艺术者而言,就像中国那句老话,福祸相倚——在时听彻底失声之后的几年,她的作品变成唯一的发声渠道,开始真正地有了灼人的光彩。
这次原本Aron答应去A市参加那个艺术拍卖活动,就是因为知道时听也在A市,没想到两人先在新西伯利亚遇见了,这怎么不是上天的指引,让她来和他一起完成杰作呢?
他绅士地递出了手,“走吧,我们去玩。”
时听知道他说的“玩”是指画画。
Aron抬头看着新西伯利亚的上空,冲时听眨了眨眼。
“这里快要下大暴雪了。”
王助理和保镖心事重重地跟着太太一起去了这个混血男模工作的地方。
路上他们已经查过了,混血男模不是不正经的人,反而是国外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很多作品非常收到国外收藏家的喜爱,国内也有不少艺术名流、爱好者邀请他。
太太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呢?
又看了看手机,沈助理还是没有发来消息,似乎祁大少并不在意太太的这个朋友。王助理只能忧心忡忡地跟着。
Aron带他们来到了一片废旧的工厂。
这里吊顶极高,空间大而空旷,有种粗放的工业风。厂房的中间架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接近210mx460m的巨大尺寸,画面上刚刚铺了模糊的色块。旁边还有推手架,零零散散地插着画笔,摆着颜料盘,看起来十分凌乱。
如果是外行人看,可能会觉得这色块是胡乱的涂鸦,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时听一眼就能感受到他想要表达什么。
她走过去,顺着创作者的视野看去,正好能看到工厂破败的窗口,而窗外是一片雪原,和边界上被雪覆盖的白桦林,白桦林成为了白的天和白的雪之间的不规则分界线。
“这张画会去你的城市,参加拍卖。”
Aron递给她一支笔,时听眨了眨眼。
“你可以与我合作。听。”
Aron在当年青年艺术家里最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画回报率很高,有很强的增值效益,甚至已经有部分作品入驻知名艺术博物馆,并且办过好几场群展了。
时听心动了,谁不想发出更大的声音呢?
很久以前,Aron就邀请笔触稚嫩的时听在他的画上添过几笔颜色,那时的他处在瓶颈期,只想突破这一方画板。而那时候来自大山里的小姑娘,没有什么画技可言,却有一种纯天然仿佛天赐一般的嗅觉。
用黑色描绘白雪。用绿色描绘冬天。用一笔刷痕来描绘风吹过。
所以这一次,缘分都到这了!
Aron觉得这一定是上帝又来送他的神之一笔了,一定是上天把这个失声的小姑娘送到了他的画前。
绘画,本就是无声的国度。
“让心思沉浸下来。”
“变得清澈透明。”
“想象自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泡泡。”
一只无声漂浮的水母。”
“简单,空白,平静。”
时听知道他的习惯,他在画画时只把画交给眼睛,心里一片空明。
时听自己更习惯于在画画时天马行空地想象,但是既然是加入他的作品,她自然也要遵循他的世界观。
于是,她渐渐放空了心神……
另一边,A市。
祁粲目光深沉: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已经足足一个小时,他没有听见时听那震耳欲聋的心声了。
那可是一个小时啊。
祁粲冷静地思考:死了?
他一边拧眉,一边让沈助理给王助理打去了电话。
沈助理摇头扶额职业微笑:我都明白。
王助理进行了报备:
“大少您放心,太太很安全。”
“太太现在在…呃,豁楞颜料?和她的朋友一起。”
祁粲:朋友?
祁大少下意识要问,但很久就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必要问。
男人微微眯起眼,唇角勾勒出一丝冷笑:既然时听没有生命安全的问题,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声竟然如此平静,那就,让她一直保持做这件事。
豁楞颜料?
听起来像是什么小朋友的涂画游戏。
既然她喜欢,那就一直做吧。
“让她继续。帮她继续。最好一直保持。”祁大少的语气颇有几分冷酷。
他不可能接她回来。
那意味着他的妥协,祁粲的人生最痛恨妥协。
王助理看着远处巨幅油画前的两道身影,看起来如此和谐如此赏心悦目,不由地忧心:真的吗?
然而祁大少已经独断地关了通话,王助理只好遵从指令。
一开始,祁粲还并不觉得这件事一定奏效。
毕竟因为他们之间的时差原因,导致时听对他生活的影响也被放大了。
祁粲眉目郁结,听着沈助理报告接下来的行程。
沈助理报告完了所有工作进度,额外提醒道:“明晚您还有一个酒会。”
这场酒会上还有大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出席,外界都传那是祁大少的青梅竹马,和他颇有渊源,但是大少本人从没有提到过这个左明月。赶在这个时间点回国,不知道有什么动机。
眼下A市不少名流都等着今天能见到祁大少,因为祁粲送走了刚联姻的未婚妻已经不是秘密,整个豪门圈子观望了几天,发现时听果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不少人、包括时家自己都动了心思,想要换联姻对象。
沈助理在心中狠狠握拳:他们根本不懂。
他们根本不知道,祁大少手上那只腕表的里圈表盘都改成新西伯利亚的时区了!
这想必就是为了更好地感知太太那边的时间!
祁粲英俊的眉目高深莫测。
为什么要调时区?呵呵。
他要吃饭了,时听要上厕所了。
他要休息了,时听要洗澡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时差并不久,但却像高三和大一一样产生了生活上的鸿沟。
而她的心声随时随地,带来地震一样的效果,让祁粲原地变成一整座山谷,轰隆作响。
例如,今天中午。
祁大少在优雅用餐的时候,听见时听的心声震撼来袭:
——「心情好——拉个大的——的——」
祁粲:“……”
祁粲扔了刀叉,不吃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整天,时听的心声真的比以前安静了八成。
祁粲在繁忙的工作中意识到这件事,从一开始的讳莫如深,担心有诈,到渐渐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安静了下来。
整整30个小时。
她竟然安静了30个小时?
除了偶尔的几句话,就像街上突然窜出来大喇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她竟然都悄然无声。
祁粲看向高层窗外的城市景观,单手支着下颚,开始觉得送走她或许真的走对了。
总裁的唇角缓缓露出冰冷笑意。
……本该如此。
远隔三万公里的佛祖传音,难道不需要介质,不需要本人的体力?
这声音终有消失的一天。
时听已经在心里说了这么多句话,他不信还能有多少句话要说。就像如果她真的有KPI,也终有完成的一天。
她的KPI,最多能有多少?
照这样下去,他以后的会议、商业谈判、实地考察,全都正常地进行。
并且,托她的福,他现在几乎已经不神经衰弱了,困扰多年的顽疾也好了,精神也正常了。除了时听超大音量的传音,他的神经几乎不会再刺痛。
以毒攻毒,非常有效。
而在暗中隐匿着的、始终等待下一步对他动手,观察着他精神状态的人,他们也要失望了。
祁粲漆黑如海的眼底终于有了浮冰一般的笑意。
本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向她妥协。
误以为这个小哑巴的心声是自己的幻听,然后对自己的大脑进行诊断、解构,已经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失误。
而一旦把她接回来,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从此只能完全满足她的心声,按照她的心声来做,以求平静。
呵呵。不可能。
祁粲矜贵地坐上那辆防弹级豪车,径直驶向酒会现场。
与此同时。
时听放下了画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巨大画布上,已经是一片雪原,他们在暴雪来临之前画出了这个世界。
天上的云是雪,地上的雪是天空的情绪,他们以白桦林为界限,碰撞出完全出人意料的石灰与樫鸟蓝,玛瑙灰的底色让整张图的情绪清冷而又孤寂。
其中有几笔非常大胆,例如在纯白的雪地里走一笔漆黑,一旦掌控不好就容易毁掉整张画,因为这个颜色根本难以修改。
可那笔颜料化作了树影下低头的人,像是巨幅之中的一个缺口,一个呼吸的阀门,让整张画布忽然透出了沁凉的空气,和簌簌的雪声。
时听非常满足的同时,也差点憋死。
这种完全沉浸无声的画法,连她一个小哑巴都受不了!
Aron满意地整个人激动不已,一直说时听就是上天意外送来的礼物。
“明天如果不下雪的话我就带你出去玩,这里我已经非常熟悉了!我知道哪里可以玩极限运动!”
“我要尽快联系他们,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这幅作品!”
他有预感,这会是一幅声量很高的作品!
虽然心声放空消耗很大,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创作体验真的酣畅淋漓,时听终于也在这个大雪的世界里她留下了自己的心声。
而她这时候才发现视野右上角的句数这两天落下了进度。
没关系。
她知道该如何积极调动一下心理活动^^
——看看文学,或者看看傻逼和神经病。
时听兴致盎然地打开了手机,先是迎接了来自A市豪门圈的问候。
[哎呀时听,说真的我心疼你,你还被蒙在鼓里吧?]
[祁大少的白月光都回国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猜你连你为什么被送出国都不知道吧?]
[图片]
时听点开了好心群众发来的图片,看到觥筹交错的就会上,男人侧身颀长挺拔,冷白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矜贵,黑色发丝之下是一张熟悉的无比优越的侧脸。
而重要的是,在他身前站着一位身子曼妙、梳着迷人大波浪卷发的红裙女人。
那人深情地看着祁粲,虽然从这张照片里看不到祁粲的表情,但是单就这一张照片,已经有了十分强烈的氛围感。
那种破镜重圆!那种久别重逢!那种酸涩狗血拉扯的感觉!
——「(慈祥)好——好——好——爱看——」
时晶晶在现场,已经气得跺脚了。
那个左明月心机深沉!她回国之后不是自己一个人来找祁大少的,而是叫上了他们儿时认识的好几个伙伴,一起和祁大少叙旧!
这就导致,时晶晶根本插不进去话!
那女人还一直在聊自己在国外这些年的艺术活动,在作下一幅画惊人封笔之后,她还拍了一部电影拿了奖,但是她不为了赚钱,都是为了艺术……
时晶晶更加着急地给Aron大佬发消息,然而对方已经整整30个小时没有出现了!
时晶晶心头又酸又急,只有想到她那哑巴姐姐的时候,心情才终于好受了不少。
她要把这种焦虑转移贩卖出去!让时听比她更焦虑!
亮晶晶呀:[姐姐你别难过,那个左明月不一定真的是祁大少的白月光!他送走你也一定不是因为白月光要回国了,我相信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虽然她和祁大少从小一起长大,还和当年那场事故有渊源,并且左明月本人还在海外有很出名的画作和影视作品……]
[但是姐姐,你不比她差!]
——虽然你哑巴!没文化!没才华!还被祁大少亲自放逐了!
但我相信你不比她差呢姐姐~
时晶晶给时听发完这些之后,心情终于舒爽了,就连Aron大佬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的憋闷都一并扫清。
她看着远处,站在人群中心最耀眼的男人,心跳怦然。
就算那样清冷,淡漠地沉思,也会自动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时听看完之后,人在剧情漩涡之外,成功地被她逗乐了。
——「哈——蛤——ha——a——」
祁粲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收紧。
我的心理活动也被成功激活!
——「开始了——开始了——屎了——了——」
整个酒会厅人人都在低声交谈,只有祁粲的世界多了这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祁粲面色如常,喝了口酒杯里的水。
他今天来这个酒会是为了见合作伙伴,不是为了跟谁叙旧,但是时听怎么忽然惊动了?祁粲直觉感到一种不妙。
一种“开始了”的不妙。
他给沈助理递了个眼神,沈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去看看太太在干嘛。
一袭明艳红裙的左明月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五年未见了啊……粲。
因为那场事故,她这五年一直在国外养身体,但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连接谁也无法取代,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或许依旧冷心冷情,但一定会等她。
得知祁粲挑选了一个未婚妻联姻的时候,左明月就坐不住了,哪怕是商业联姻,他竟然走向了别的女人?
然而就在左明月放出回国消息的时候,祁粲把那个未婚妻送走了。
听说送到了新西伯利亚,三万公里之外的地方!
这其中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他甚至为了她,把未婚妻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左明月心头一阵感动,看着眼前男人依旧冷漠英俊的面孔,出声道:“我这次回来,其实知道你会怨我……”
——「刚才——这个朋友问我——时老师——发生甚么事了——我一看——奥——原来是——大粪车的白月光——盛装出席——看来是——有备而来——」
祁粲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捏紧,她在说什么。
她不是已经安静下去了吗?这个传声机制又恢复了?
——「狗——东西——现在——和别人——你——侬——我——侬——」
这声音开始越来越密集。
在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安静空白之后,开始像拖拉机一样轰隆隆地开进了他的精神世界。
祁粲的脑仁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
脸色也隐隐难看。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英雄——改变我的炮灰人生——」
——「大粪车——上路吧——上路吧——路吧——吧——」
她的声音卷土重来,层层叠叠,回声不绝,余音绕梁。
祁粲握着酒杯的手背青筋缓缓浮起,克制着平静。
没关系,她会停的。
沈助理得到王助理的回复后走过来低声耳语:“太太很安静地在玩手机。”
祁粲:安静。
——「上路吧—上路吧—路吧—狗东西—东西——西——」
佛说:上路吧。
佛说:狗东西。
左明月看着祁粲的目光渐渐哀怨,他果然不怎么理睬她,就算已经为了她遣送了未婚妻,但是面对她的多年别离还是如此冷漠、疏离。
但她知道,这正是证明了祁大少心中放不下。
有爱,才会恨。
“粲……”
——「嘴一个——嘴一个——嘴一个——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祁粲下颌微微咬紧。
还有完吗。
她在喊自己的未婚夫和谁在一起?
祁大少脸色晦暗难明。
他不会去接她,绝不。
——「下面——我将——进行一本——百万字——霸道总裁——甜宠文学——给大粪车的爱情——助兴——助兴——」
祁粲终于重重闭上了眼睛。
百万字。
十几万句话。
他丝毫不怀疑,时听可以读这个东西读一整宿。
震耳欲聋地在他世界里播放一整宿。
左明月以为他是回忆到了这几年的苦楚,声音也带上了动容的颤抖:“粲,我就知道,你……”
祁粲深吸一口气,把酒杯放在托盘上,转身就走。
受不了了。
去机场。
“粲——”身后,左明月哀切地叫他。
时晶晶见状,立刻笑了。
那左明月演了半天,还是烦到大少了吧?!
“祁大少怎么走了?!”
“祁大少去做什么?”
时晶晶心想,不管去做什么都好,反正不可能是接时听吧!
年轻的总裁大步迈过宴会厅,翻飞的衣袂带出了一丝强撑的决绝。
沈助理立刻跟上,感动地险些落泪。
私人飞机早已准备好,他就知道!
坐上飞往新西伯利亚的私人飞机,祁粲一脸冷漠地靠在舷窗边。
飞机舱内非常安静。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我告诉你——女人!——你这辈子完了——」
——「被狮子——爱过的人——怎么会——看得上——野狗?——」
霸总甜宠文学。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蝗虫过境。
祁粲闭上眼,咬牙:“……”
飞机正以每小时两千公里的速度冲向新西伯利亚。
终于,在飞行两个小时之后,他感觉到这音量在一点点降低。
回声在一点点减弱。
终于,她的音量恢复到了比正常大一点点的程度。
听起来终于没有那么地动山摇。
飞向她的过程,竟然变成了飞向救赎。
祁粲单手扶额,脑仁放松片刻,紧接着,眼底就缓慢泄露了漆黑的怒火和恶意。
等他抓到她。
等他这次再抓到她。
她再敢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
“抱歉,祁大少!”
机组人员忽然小步跑了过来。
“新西伯利亚下大暴雪了!”
“我们要返航了!”
祁粲:?
一个小时后。
飞机掉头,疾驰返回。
——「女人、你—以为——!你—逃得掉——?!——」
祁大少的世界重新按下扩音键,一格格放大。
祁粲逐渐面无表情。
“…草。”
他的心声说。
地面安全部门建议返回出发航站楼。
在返回的途中, 机组所有人员,以及祁大少随行团队,所有人都知道:
大少心情不好。
并且是随着飞机返航越远, 心情越不好。
他的眉头越折越深,最后闭着双眼靠在了座椅上。
…怎么会这样。
现在,他的满世界,再一次充斥时听的声音。
沈助理已经飞快地查询了当地情况,由于新西伯利亚迎来寒流,暴雪降临,预计降雪将持续一到两天。
众所周知,飞机因为天气原因的延误, 通常没有任何准数。
短则三五个小时, 长则十几二十小时,甚至无法飞行取消航班。
祁大少的私人飞机也无济于事。
“新西伯利亚机场已经封了, 大雪覆盖了跑道,需要等到雪停之后清除路面,符合着陆条件之后才能复飞。”
沈助理一脸为难:“大少,就算急切, 为了您的安全也只能再等等了。”
他都明白的!
和太太已经分别超过两天了!祁大少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无法离开!
祁粲抬手,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盖住半张脸, 眸光阴翳。
急切?他太急切了。
——「你可知我要对你做什么?女人——」
——「你以为——你面临的——是谁的爱——?狂宠你——我要把你——宠坏——ai——」
声音一格格放大,回声混响一点点加重。
就像一个失控的扩音键, 区别是手机会提醒你音量过高导致耳膜受损,而她不会。
——「女人——我承认了——!我承认——这辈子——就是——栽在——你身上了——!——」
——「总裁哥哥——哦!——你疼我吧——」
时听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这本精心挑选出的甜宠文学——《蚀骨宠溺:总裁哥哥拿命疼》,并倾情安利给远在A市的同好元宝。
在阅读过程中, 她还时不时观察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奇怪?
刚开始念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速度好像加快了?
但是后边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又慢了回去,一点点降速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耶?
时听捧着脸思考了片刻,然后得出了结论:还得努力!
这几天虽说她忙着沉浸式作画,但不能因为突破了一百万大关,得到了剧情福利,就放松懈怠!
她的目标可是一亿句话啊!
说够一亿句话,她才能真的摆脱失声,治好哑巴。
到那时,她才能真的被人听见。
时听握拳:猛猛地读。
——「你要什么——我买!你讨厌什么——我便让它消失——!」
——「谁若害你——我必让——世人陪葬——!爱我——你怕了吗?——」
祁粲已经麻木了。
私人飞机落地回到停机坪,祁粲捏着眉心,先回到了庄园。他的时间毕竟不能浪费在等暴雪停下的过程里,这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几个小时。
路上,祁大少伴随着铿锵有力的甜宠台词,走出了超然物外的步伐。
在震天动地的声音中,他甚至磨炼出了一种诡异的乐观——
至少这一次他已经不会把这些当成自己的幻想来解构大脑了。
他确定自己没病。
等回到庄园已是深夜,时听已经读到了第88章 ,《机场重逢》
沈助理在重新规划了接下来的总裁行程安排后,看见祁大少一手支着太阳穴,漆黑双眸淡淡看向远方,带着一种忧郁又矜贵的气质。
“学会了。”他声音淡漠冰冽。
沈助理:嗯?
大少说学会什么?
难道大少又在这次突发事件中领悟了人生?
不愧是他们祁氏集团的未来,掌握经济命脉的男人。
祁粲面无表情:学会了…霸总甜宠文学,不过如此。
她就喜欢这些东西?
祁粲讽刺地冷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能给得更多。
接受精神科治疗和心理咨询多年,祁粲也已经习惯于从人的大脑构成和心理因素来分析、看待问题。
时听很热衷于这一类文学,归根结底一定出自她的心理诉求。是羡慕?还是期待?还是崇拜感?
不管是什么,都是他能给的。
以他的财力,他的能力,他的地位。她读出来的这些东西,对祁粲而言做到都轻而易举。
那么,只要他把这些东西都让她拥有,她的心理得到了满足,不就不会再喜欢这种东西了?
到那时候,她还会喜欢在心里没日没夜地读吗?
祁粲眸色看着远处的夜空,他的世界依旧在独一无二地公放着她的心声。
…给我等着。
他要彻底地、无差别地、狠绝地。
抚平她的心声。
时听用一整夜酣畅淋漓地通读了大半本无脑无逻辑但苏爽的甜宠小说。
一看进度条,总算是增加了不少!
[1190332/100000000]
增加心声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小说有一点突出的优势,就是心读起来没有什么障碍。因为她精心挑选的基本都是小白文,眼睛读了脑子就跟上了,心里读到激动人心、脸红心跳的剧情,心声的增速还会增加一些。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多爱这种文学!但是这既然是个好方法,她愿意广泛涉猎^^
白宝元也激情吃下了她的安利,显然并不会因为艺术节那天被公开处刑就停止自己的阅读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