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了那杯茶水,没有触碰,他看?向太后?,他自认他这个儿子当得已经尽职,她虽不是他生母,但他处处敬重她,可是换来的是她的算计。
“皇额娘,儿臣做错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做错。”
“那为何皇额娘要这样对儿臣,儿臣对皇额娘不够孝敬吗?”
礼数上,皇上做得不错,每隔几日过来请安,宁寿宫向来也不缺什么,有新鲜的水果?上贡,皇上也会记着?她,让人?送过来一些,只是她知道皇上对她这个太后?只是礼数上做得不错,实际上他们从未亲近过,他也从未把她当真正的皇额娘。
这些年,皇上对科尔沁部?的漠视,她也看?在眼里。
“皇上,你很孝敬,是哀家错了,希望皇上不要牵连娅芬,此事是哀家的主?意,哀家只是想让娅芬侍寝,想让她怀上皇嗣,哀家老了,没几年活头了,哀家怕娅芬在宫里寂寞,想让她怀上皇嗣,有个孩子伴在身边,哀家并没有要害皇上的意思。”
“想要个孩子?”
“是,哀家只是想让娅芬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康熙轻笑,看?着?太后?缓缓道:“她怕是永远都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太后?凝眸,“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说?宣常在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怀孕的。”
太后?心?里一紧,皇上说?得这么肯定,难不成是娅芬身子出了问题,哪怕是她侍寝了,她也不可能怀孕,想到之前娅芬不是没侍寝过,只是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她忽然偏头看?向皇上,“皇上,是不是对娅芬做了什么?”
“不是朕,是皇额娘。”
“哀家做了什么?”
“皇额娘宫里常点的藏香里面含有麝香,只要宣常在过来宁寿宫,而皇额娘又?把藏香燃上,她便会吸进含有麝香的香味,日积月累,那麝香在体内累积,她已经不可能再怀孕了。”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左手捏着?炕几的几角,那藏香是她最喜欢燃的香,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点上藏香,不知道点了多少年,那些香都是内务府那边送过来给她的,不说?内务府,整个皇宫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下?,送人?送来含有麝香的藏香过来对皇上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娅芬在宁寿宫待得多,长年累月,娅芬不知道吸进去多少麝香,那身子怕是早就不能怀孕了,哪怕是侍寝了也不能怀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宣常在小产后?,朕意识到朕不想让她生下?阿哥,那毕竟流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朕不能让科尔沁部?在大清盘根错节,掣肘威胁大清的江山,朕也无需拉拢他们,朕不想看?到博尔济吉特氏再大权在握,从那个时候开始。”
娅芬小产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皇上从那么早就开始筹划了,太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娅芬小产也是因为皇上,是皇上害得娅芬小产?”
“是朕,朕说?了朕不想让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下?阿哥。”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这么多年她以为娅芬是被宫里哪位小主?害得娅芬小产,没想到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皇帝,是皇帝不想让娅芬生下?孩子,虎毒不食子,皇帝竟然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就为了不让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生下?阿哥,他不想让科尔沁部?再壮大,不想大权旁落,不想被掣肘,不想像清太宗还有先帝那样需要拉拢科尔沁部?让娶了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封她们为皇后?,说?到底皇帝就是不想让别人?威胁到他的帝位跟江山。
面前的人?真的是皇帝,权柄在握,她忽然明白太皇太后?的话,皇帝他已经成了雄鹰,他不折手段也要坐稳这江山,除掉不稳定因素,不被任何人?制约。
“皇上, 你好狠的心!”
太后指责道,盯着皇上,同时眼?里又有一丝畏惧,“你好狠, 对我们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好狠, 对娅芬好狠, 那也是你的孩子!”
这?么多年,娅芬吸进那么多含有麝香的藏香,早就不能怀孕了,以后更不会?有孩子,皇上若是不说, 她们不会?知?道,偏偏他亲口说出来, 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剥夺走, 这是皇上对她们的惩罚, 皇上是故意的,故意告诉她们真相, 哪怕是她们知?道真相, 她们也只能认了。
“朕的孩子,生都没生出来怎么算是朕的孩子, 皇额娘, 你别说笑了, 这?宫里有多少女人落胎,这?里面有没有皇额娘的功劳, 朕觉得皇额娘比谁都清楚, 朕过来只是为了告诉皇额娘,皇额娘病了, 往后皇额娘还是好好呆在宁寿宫养病。”
说完康熙便起身离开了。
太后本来就生病,加上年迈,她已经鲜少出宁寿宫,不过皇上那意思是变相囚禁她,她气得直接咳出一滩血,想骂但又不敢骂皇上,只是自己生气。
“快去请太医,主子,别生气,皇上他说的话未必是真的。”翠喜只能这?样安慰太后。
太后咳完后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不是真的,皇上何必说谎来骗她,他就是想要拿刀子直接捅她心窝。
“哀家害了娅芬,皇上怕是恨极了我们,哀家做错了。”
“主子也是为常在?好,常在?会?明白主子的心的。”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娅芬,尤其是她不孕之事,别让她知?道。”
这?孩子对皇上始终有一份情,若是让她知?道皇上害她小产之人,还害她此生都无法再?为人母,她怕她接受不了,就这?样吧,稀里糊涂地过完这?辈子也行,太后缓过来后吩咐道。
至于她,她毕竟是太后,哪怕皇上将她囚在?宁寿宫,也不会?让她饿死?,她依旧可以锦衣玉食,只是不能出宁寿宫而已,反正她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
太后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深深叹一口气,太医过来时给她开了药方,奴才?们去太医院抓药,一切变了又好似没变。
皇上前阵子独宠宣常在?,不过到了二月,皇上又把宣常在?遗忘掉,没翻过宣常在?的牌子,而太后从年前病到年后,后宫的主子偶尔抽空过去探望太后,每个探望回来的人都觉得太后病得严重,怕是要撒手人寰了。
三月初,和贵人传出有孕。
而听闻皇上又处置了几个官员,传言说是索额图余党,同时皇上下令修建避暑山庄。
林翡儿?每日念经抄经,偶尔陪悫靖写写字,做一些针线活,日子过得很平静,可以说是波澜不惊,除了偶尔要应付皇上。
听闻直隶那边闹饥荒,一二月时收成不好,粮价大涨,导致百姓没东西吃,直隶是离京城最?近的省份,所以有不少人纷纷涌到京城,不过在?京城外城被拦住,如今有不少饥民在?城外,饥民流民一多,趁机作乱的人也变多,也就生出不少抢掠倡乱之人。
皇上让胤禛、八阿哥胤禩跟十?四阿哥胤禵过去城外维持秩序,顺便给饥民施粥,林翡儿?觉得自己待在?后宫里,锦衣玉食,吃饱穿暖,没法真正体会?到饥民的生活,在?皇上过来时,她说她也想出宫到城外施粥,做些善事。
“贵妃这?是又想的哪一出,城外目前混乱,你过去怕是不方便,施粥一事已经交给胤禛他们,你不用?过去。”
“臣妾想过去,还请皇上应允臣妾。”
康熙拧眉,拒绝道:“你一个女子过去会?有危险,那群饥民趁机作乱的人不少,朕不放心你过去。”
“臣妾只是想尽绵薄之力,臣妾跟着胤禛他们就好,臣妾不会?暴露身份的。”
康熙依旧拒绝,她就好好待在?后宫就好,没必要出去以身涉险,人在?极端条件下会?做出来的事情超出想象,她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护军保护肯定会?有危险。
林翡儿?不死?心,自此之后,每一日都过去乾清宫求皇上,求了五日后,皇上最?后还是答应她了。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十?二日,一大早,林翡儿?就起来,她带着汪德全跟小才?子出宫,皇上让十?几个护军跟着她,他们一行人先驱车过去胤禛的府邸,这?还是她第一次过来胤禛的贝勒府。
贝勒府其实离紫禁城很近,一刻钟便到了,他们先跟胤禛他们汇合,之后再?过去城外。
胤禛跟她共乘一辆马车,在?路上跟她说一些注意事项,让她不要乱走,不要走出他们扎营的地方,城外那边很混乱,每日发生的事有不少,必须得小心。
“佟姨看?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胤禛一下子长大了,变得沉稳了。”
被夸的四阿哥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皇阿玛交代?下来的事,他一向都想做得很好,让皇阿玛赞扬他,只是乍先听到佟姨的夸奖,这?几日紧张的情绪松懈掉不少。
“佟姨,我都二十?五岁了,我有弘晖他们,本来就长大了,只有在?佟姨眼?里,我还是小孩子。”
其实当小孩子还蛮好的,说明被宠爱被疼爱,这?一次皇阿玛也让胤禵出来历练,对他这?个十?四弟,胤禛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不喜欢,不过正因胤禵跟着他们,他皇额娘十?分?紧张胤禵,同为皇额娘的孩子,皇额娘很明显更紧张十?四弟,哪怕是在?他面前,皇额娘也丝毫不掩饰她对十?四弟的担忧,忽略掉他。
不过在?佟姨这?,他可以得到独一份的疼爱,这?么多阿哥中,佟姨只疼爱他一人,所以胤禛被皇额娘忽视的心平衡许多。
“弘晖怎么样,可还经常生病?”
“好多了,多亏了乌拉纳拉氏精心照顾,弘晖跟其它康健的小孩无异,过年的时候,我还带他去骑马了。”
“他才?多大就骑马。”
“已经四岁了,可以骑马了,只有骑马射箭才?能强身健体,不然他老是被乌拉纳拉氏护着,哪也不许去,这?身子才?不会?强壮。”
“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你别用?大人的标准衡量小孩子,你从马上摔下来可以护住自己,但弘晖还没有这?种意识,马匹高大,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小心你福晋怨你。”
“我知?道了,我下次等他大几岁再?带他去骑马,只是我很喜欢跟我的孩子一起骑马的感觉,皇阿玛忙,带我去骑马的次数不多。”
林翡儿?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皇上他有那么多孩子,真正平摊给每个孩子的时间真的没有那么多,胤禛是额娘偏心,阿玛其实也偏心,得到父爱母爱不多,不过跟其它阿哥比起来,至少他还算幸运。
“弘晖应该很开心,可以拥有你这?个阿玛。”
“我希望弘晖能平平安安长大,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对他寄予厚望。”
林翡儿?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历史上的弘晖八岁夭折,没剩下几年了,他的期望怕是要落空,此时胤禛对弘晖的喜爱太过真切,她莫名地心里一紧,涌出几分?难过,不知?道弘晖走后,胤禛该有多伤心。
“佟姨,应该快到了,佟姨跟在?我身后。”
马车渐渐停下后,林翡儿?随着胤禛下了马车,朝廷给流民施粥的地方是在?城外一处空地,搭了大帐篷当做营地,不少护军跟侍卫层层守在?营地周围,所以在?营地里面是一切有条不紊,层层防护下显得很安宁,在?营地外面又是另一副景象,本以为只是几百个流民,没想到她一眼?望过去竟望不到头,每个人看?上去都衣衫褴褛,其中不乏死?五岁的小孩子,营地外围是满满当当的流民,数量高达上千了,这?还是在?营地外围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恐怕是还有更多的人。
她的心完全揪成一团,在?她在?宫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时,在?她为那些情爱纠结痛心时,外面有这?么多人受苦受难,吃都吃不饱,甚至风餐露宿,饥寒交迫。
“佟姨,你……你怎么哭了?”
胤禛一回头见到佟姨已经泪流满意,他有点不知?所措,“佟姨,你看?到那些人其实……在?他们那不是这?样的,他们有住的地方,只是他们想涌入京城才?落魄成这?样的。”
“若是他们在?自己的家乡能过得好,他们又何必千里迢迢过来京城,他们也不想自己这?般落魄,无非是想谋一条生路才?背井离乡的吧。”
胤禛一时不知?怎么反驳,但他知?道这?些人若是一下子涌入京城,反而给京城带来不少隐患,所以皇阿玛才?严防死?守的,若是天子脚下都动?乱不已,那才?是真正的危难,会?让更多人受难。
他能理解皇阿玛的用?意,目前给他们施粥,但不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一碗粥,数量有限,他们若是没法入京,也不能吃饱,或许那些流民便会?折返回去直隶,直隶那边的农田始终是要有人耕种的,不能一年收成不好就彻底不再?耕种。
“什么时候开始施粥。”
“分?两次施粥,巳时一次,申时一次,佟姨,你别哭了,你本来不该来的。”
林翡儿?擦掉眼?泪,让胤禛带她去煮粥的地方,她让胤禛去忙,不用?管她,她也不会?擅自走出营地的,营地里有人已经开始生火煮粥,她想过去帮忙,不过汪德全跟小才?子压根不让她沾手。
“娘娘……”
“我说过什么?”
汪德全立即改口叫主子,虽说有这?么多人护着娘娘,娘娘应该不会?出事,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主子,这?些让我们来做吧,主子别脏了手。”
林翡儿?要是怕脏了手就不会?过来了,她让汪德全跟小才?子他们两个别管她,她帮忙生火。
巳时一到,外头已经开始排队。
林翡儿?帮忙舀粥,尽量每一勺都舀满,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没想到一个时辰过后,这?粥很快就分?完了,可后头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她问一旁的人,为何不继续施粥。
“姑娘,每日就施这?么多粥,没了就没了。”
“可是还有人没有领到啊。”
“那没办法,他们只能饿着,这?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奉令行事,姑娘是不是第一次过来,前几日也有一个姑娘大发善心过来帮忙,来了两天被她家里人带回去了,怕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出事,不过我看?姑娘有这?么多人护着,应该没事。”
“没了就不可以再?煮吗?他们不是还饿着?”
那个小官说只能饿着,若是让他们吃饱,他们就赖着不走了。
林翡儿?有些怔愣,她以为的施粥是每个人吃饱,可实际上是想让他们赶紧回去,吃不饱吃不够,那些流民没法在?京城待下去就只能回去,再?说了,其实胤禛他们虽然负责施粥,不过他们在?营帐里,只是过来看?看?,阿哥们不用?干活,真正干活的是下面的人。
像她估计在?别人眼?里也只是富贵人家过来玩乐或是想博取一个好名声,毕竟她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她还是主子,不曾颠沛流离,更不会?吃不饱。
可凭她一人之力犹如蚍蜉撼树,没法改变现状,她也没法让剩下那些人吃饱,更不能让恶劣的天气变好,她什么都改变不了,也帮不了他们。
这?成千的流民一直赖在?城外对京城而言不是好事,施粥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暂且安抚人心,实际上皇上想让他们离开,她无法置喙什么,皇上想让京城安稳,只有京城安稳了,大清才?能安稳,大清安稳了,大清国的百姓才?能不受祸乱侵扰,她没法说谁对谁错,谁都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处境。
不过比起外头那些人,她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主子,我们该回宫了。”
“申时还要施粥,我还不打?算回去。”
“主子,这?……”
“你们别劝我了。”
林翡儿?执意再?留几个时辰,到了申时又继续施粥,这?一天第二轮施粥结束后,他们才?启程回宫。
她连着去三天,三天过后她听说明日就不再?施粥,明日会?给流民发放干粮,他们拿着干粮回到他们的家乡,往后不再?施粥,他们若是执意留在?城外,那饿死?就是饿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流民顿时变得激动?,要冲进营地里面,外头有人叫嚣,辱骂皇上,辱骂大清,将几个阿哥都骂上。
汪德全有些害怕,“主子,那些人会?不会?真的冲进来?”
林翡儿?看?向胤禛,胤禛倒是淡定,说每一日都有人想冲进营地,说过一会?儿?他们闹够了就没事了。
“佟姨,你今日先别急着离开,在?这?里再?待一会?儿?,等那些人不再?闹事了再?回去。”
他们在?营帐内,只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多人的叫嚷,其实是看?不到,感知?不到外头有多乱,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静下来。
胤禛让她待在?这?里,他带着人出去了。
到了傍晚,胤禛让人将她送回宫。
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发现营地外面有不少血迹,甚至地上还有不少尸体,那尸体就横在?那,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一丝血腥味,而还留在?营地附近的流民眼?神有些麻木,麻木中又透着一点畏惧,几个时辰前的动?乱是用?武力直接镇压了吧。
“娘娘明日还是不要出宫了,太危险了。”汪德全有些后怕,他自己都不敢再?看?外面。
“不出来了。”林翡儿?知?道自己出来要有人护着,等于是给别人增添麻烦,她应该不会?再?单独出宫了。
汪德全松一口气,不出来就好,这?流民那么多,难免有穷凶急恶之人,万一伤着娘娘就不好了,况且娘娘心善,怕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林翡儿?是见不得这?样血腥的画面,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只待在?宫里吃斋念佛,只是自己躲避现实,寻找内心平静而已,帮不了任何人,真正能帮到别人的是要付诸实际行动?的,而不是单纯抄写佛经,而真正修行的人是要身体力行的。
佛法是要助人,是要度苦厄的,而不是只能渡自己。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要追随什么,找寻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是她遁入佛门,她难不成每日要做的事情只能在?寺庙里念经吗?还是她要用?佛法渡人,可如何用?佛法渡人,如何真正地能帮到别人,她目前还参不透,几句佛经怕是不能让人度过难关,只能给人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可今日那些人缺的是粮食,缺的是让他们果腹的食物?,缺的是一碗热腾腾的粥,精神上,言语上的安慰对他们无用?。
她第一次对自己所学的佛理产生困惑。
林翡儿?回到皇宫,没回承乾宫,而是去了乾清宫,要求见皇上。
“和贵人在?里面,要不娘娘明日再?过来。”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开口,怕佟贵妃生气。
“那本宫明日再?过来。”
林翡儿?原本还想跟皇上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娘娘,奴才?还是进去通传吧,娘娘稍候一会?。”
梁九功进殿,他觉得在?皇上那,这?阵子得宠的和贵人应该比不过佟贵妃,不出他所料,皇上让他带佟贵妃进来,又让和贵人离开。
和贵人也没有不满,乖乖地离开。
“皇上……”
“朕听说城外那边出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林翡儿?摇摇头。
“明日就不要出宫了,城外太乱,朕不放心你,你去几日就够了,朕已经随你一次,你这?次就随朕一次。”
“皇上,你信佛吗?”
“佛?朕不知?道佛是什么,朕一般相信事在?人为,而不是佛祖保佑,贵妃怎么了,今日怎么主动?过来找朕?”
康熙见佟佳氏脸色有些发白,穿的也很朴素,头上只有一根簪子,应该是刚从宫外回来,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吓到了?朕都说了城外乱得很,你不听,非要出宫。”
“臣妾的确吓到了,臣妾觉得臣妾很没用?,臣妾帮不了别人。”
“人各有命,你不需要帮别人。”
“可佛门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可是你不是还没有入佛门吗?你是贵妃,你没有皈依佛门,所以不需要你来普度众生,没人能普度众生,普度众生的是菩萨,是佛祖,你是贵妃,那就好好当你的贵妃。”
“可臣妾一开始没想当贵妃。”
“那没有办法,你既然已经当了贵妃,那就一直当下去,你可是佟家的女儿?,这?就是你的命,人各有命,朕以前还不想皇帝呢。”
林翡儿?狐疑地看?向他,就他还有不想当皇帝的时候。
“不相信?”
“臣妾不相信。”
“朕八岁登基,八岁能懂什么,朕当时还是小孩,可是朕却?被太皇太后强迫学治国之道,君臣之道,朕当时还不能亲政,还要听令于人,每个人都想教朕如何做事,当时朕的确不想当皇帝,觉得当皇帝太辛苦了,每日有好多事情要做,做了,他们总有人不满意。”
“那皇上怎么解决的?”
“朕长大了,长大后朕就不想听令于人了,所以朕就把想要命令朕做事的人杀了。”
又是杀人,林翡儿?轻皱眉头。
“没办法,朕如若不杀他们,朕就没法亲政,朕还有可能被他们杀了。”
他说得轻松,不过她能听出来里面的危险,林翡儿?哪怕是不爱这?个人,也欣赏这?个人,足够果断,也足够心狠,这?样的人当皇帝是一把好手。
“贵妃,你今日主动?过来找朕,朕很开心,朕没想到你会?因谢元玉的事跟朕离心这?么久,朕知?道你进宫后跟他没有藕断丝连,朕一时被嫉妒冲昏头才?把他杀了,希望贵妃能真正原谅朕。”
“皇上,臣妾说了臣妾不怪你不怨你,皇上往后别再?提起这?事。”
谢元玉已经死?了,再?去纠结这?些没有作用?,林翡儿?想着以后他们就这?样吧,平和地相处,不去纠结那些对与错。
“嗯,我们都将这?事放下,城外那边,你就别过去了。”
她过去也帮不了别人,本想是尽绵薄之力,但实际上还给别人添麻烦了,她这?一生就做好佟家的女儿?,尽到佟家女儿?的指责,护住佟氏一族的荣耀就好了,她要懂得知?足,她这?一生已经比别人要好太多了,至于情情爱爱,她既然已经放下了,那就放下吧。
“你今晚留下来吧。”
“皇上可以翻和贵人的绿头牌,臣妾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断了皇上跟和贵人的好事?”
“吃醋了?”
林翡儿?笑了笑,没有回他。
最?后她还是留在?乾清宫过夜。
皇上生病了, 皇上一生病,各宫小主嫔妃都前去探望,听闻德妃还留下来?侍疾。
林翡儿带着?如春跟绿枝过去乾清宫时,恰好碰到红叶带着?她的侍女从乾清宫内廷走出来?, 上一次皇上说他问过红叶她与谢元玉的事情, 红叶说她撞见过她与谢元玉的私情, 甚至她还添油加醋说她与谢元玉单独相处几个时辰,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与谢元玉偷情,皇上为何如此震怒,这里面大概也有红叶一份功劳。
红叶见到她时有些心虚,不?敢跟她对视, 在红叶跟她的侍女向她行礼时,林翡儿一直没叫她们?起来?。
她们屈膝过久后有些站不住, 身子趔趄一下, 她依旧没叫她们?起身。
红叶不?得已抬头, 叫了一声娘娘。
“怎么?,才这么?会就受不?住了?”
红叶直接跪下去, “娘娘要打要罚, 我没有怨言。”
林翡儿垂眸看着?跪着?的人,一晃多年, 原来?人真是会变的, 她轻声道?:“你说说本宫为何要打你罚你, 你做了什么??”
“我方才对娘娘行礼时不?够恭敬,还请娘娘责罚。”
林翡儿难得冷笑一声, 嘲讽道?:“罗庶妃倒是挺会避重就轻, 本宫只想告诉罗庶妃,别做亏心事, 不?然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罗庶妃好自?为之。”
“娘娘……”
林翡儿没有再?理?会她,径直越过她往前走,到了乾清宫殿前,劳烦奴才进去通传后,很?快有人领着?她进去。
“贵妃来?了,陪朕下下棋吧。”
“皇上身子好些了吗?”
“没那么?快好,朕才病了三日,没十天八天怕是好不?了,你陪朕下棋吧。”
林翡儿坐下来?陪皇上下棋,过一会儿梁九功进来?通传说是和贵人过来?了,问皇上要不?要见。
“梁九功,你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被皇上凌厉的目光一横的梁九功连忙认错,说他这就请和贵人回?去,说着?快走出殿,对门外的和贵人说皇上不?便见她。
“可是有人在里面?”
“是贵妃娘娘在里面。”
和贵人稚嫩的脸庞中露出一点不?满,皇上已经两次因佟贵妃而打发?她走了,她怀着?皇嗣难道?不?比一个进宫多年却没有子嗣的嫔妃重要吗?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闹,谢过梁公公后由人搀扶着?离开?。
梁九功看着?人离开?后才擦了擦自?己额间的虚汗,差点惹皇上生气,这差事做久了,偶尔有糊涂出错的时候,和贵人是这阵子得宠,而佟贵妃是十几年一直得宠,他竟忘了在皇上那一直以来?是佟贵妃为重,果然是人老了,眼力劲变弱了。
林翡儿这边跟皇上下完一盘棋后就不?想再?下了,她竟又输了。
“胜败乃常事,贵妃怎么?还耍赖上了。”
“臣妾怎么?耍赖了,臣妾不?是承认臣妾输了嘛,臣妾不?过是不?想跟皇上下第二盘。”
“朕让你三子,你跟朕再?下一盘。”
林翡儿说不?要,她心思浮躁,没法好好静下心陪他下棋。
康熙笑着?把?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笑得笑着?喉咙发?痒,他开?始咳嗽起来?。
林翡儿赶紧给他倒水,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朕老了。”
咳嗽完的康熙说了这三个字。
林翡儿不?接话,这生病的人容易多想,皇上估计也怕自?己变老,人一旦变老,首先身子变得虚弱无力,力不?从心,进而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人从最鼎盛时期逐渐衰老,要是不?曾拥有过也就不?会太可惜,拥有过再?失去会让人开?始有比较,一比较就容易心态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