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样的情况下斯佩多会被她阻止,本身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G被朝利雨月拍了拍肩膀,跟上了前往会议室的队伍。
“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朝利雨月眼神凝重。“但是……我不会觉得基娅拉的悲痛比斯佩多少。”
而且……身为顶级剑客的朝利雨月没有说完他的未尽之语。
那个时候……朝利雨月在基娅拉的身上,感受到了比斯佩多还要混乱无序的危险。
“别让任何人到楼上来。”基娅拉牵起埃琳娜冰冷的手放在额前,在斯佩多踏出这间房门前,又改变主意叫住了唯命是从的男人。“不……你不要离开,也不要再进来,去找乔托他们。”
“——质问他,怎么样都好。”
“基娅拉……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乔托垂眸,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坐下,没有办法不在意斯佩多突然转变的态度,在超直感的作用下,乔托又回想到了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个疑点。
“……”环着倚门而站的阿诺德抬眼对上了乔托看过来的目光,又稍稍侧过头。
高筒皮靴上还带着猩红的污渍,斯佩多从昏暗的走廊走进了寂然无声的房间。
平心而论,斯佩多这么短的时间过去,还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和他对话,不论是乔托本人,还是其他人都觉得意料之外。
然而这样绝无可能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与乔托对话的态度咄咄逼人,可是情绪却始终维持在了不会伤害到自己,也不会伤害到别人的阈值内。
被以这样的方式问责的乔托却始终保持着奇怪的沉默。
渐渐的,斯佩多好似将一连串的话语接连吐出就宣泄结束,会议室里除了蓝宝抽泣的声音,一时间坠入到了更诡异的气氛里。
长桌末端的斯佩多就像是舞台上说完了台词的演员。
笔直端坐的他盯着上首的乔托,斯佩多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其他人,他的戏份结束了。
斯佩多被操控了。
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让乔托一时间分不清心中的果然如此和惊诧究竟哪个更多。
一直以来基娅拉身上隐藏的秘密终于被剥去了一角。可是乔托没有想到,他的好奇会是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用一种让人心伤的方式得到解答。
不论是埃琳娜还是斯佩多,从来没有阻拦过基娅拉跟在阿诺德的身后去其他地方。
这不是对阿诺德是否信任的问题,而是按照埃琳娜和斯佩多对基娅拉的保护欲来看,再如何宠爱基娅拉,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基娅拉一个人跟着绝对不可能只局限于舞会和花园的阿诺德。
除非基娅拉有不为人知的自保能力。
那么,是什么促使她在这个时候暴露出隐藏的很好的特殊能力。
又或者应该问的是,基娅拉不惜用这种方式让斯佩多从埃琳娜的身边离开,拖住他们在会议室,是想做什么。
最先动的是阿诺德,距离走出这间会议室不过一步之遥的阿诺德,却没能迈出走出去的那一步。
斯佩多有多强,也许这就是手段神秘的术士能够做到的极致在哪里的体现。
当斯佩多不再习惯性的保留后手,他的幻术能够困住手上握有术士资料最多的阿诺德。
欧洲的术士并不多,或许是因为现阶段的欧洲能够使用幻术的幻术师,全部都是未有体系地凭借先天天赋摸索,而这样的人如果出身并不好,那只会在刚刚表现出不同时,被周边的其他人当做怪物,转而成为需要教廷审判的对象。
而出身贵族的上层人士,没有靠自己保命,或者去争前程的需求,大多不会想要去掌握这种未知又危险的力量。
所以即使是阿诺德掌握的情报虽然不少,但是他实际上交手过的术士也不过几个。
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些术士的能力还存在着参差不齐的现象。
斯佩多毋庸置疑是阿诺德遇到的术士中最为强大的,而且不止阿诺德一个人认为,斯佩多是整个世界上最强的术士。
更重要的是,斯佩多不仅仅只是个单纯的术士。
曾经上过战场为家族的功勋添彩的伯爵与其他的贵族不同。比起其他贵族家庭,只是想让继承人去军队中镀金,从而挑选他们将来成为家主时的骑士,斯佩多在战争里早就实践过他的精湛战斗技巧。
乔托现在正在验证这点。
并不是说斯佩多真的就能一个人将所有人都留下,他挥舞着与平时作战时手杖不同的巨大镰刀,而与出手无所顾忌的斯佩多战斗的,是不能掏出惯用武器的其他守护者。
斯佩多不清醒,可是他们都是清醒着的。
而且埃琳娜……
即使是长久以来与斯佩多气场不和的G,也没办法狠下心来。
G和雨月的弓【和谐】弩长剑不能用,近身战斗的好手纳克尔被镰刀所牵制,蓝宝只能一个劲的掉眼泪,乔托看着眼前不能更混乱的局面点燃了火焰。
“戴蒙。”
基娅拉的身上穿着的是在法国时定制的分体裙装,比起当下盛行的巴洛克风大礼服,她身上粉蓝为主的配色清新亮眼。尽管没有用上宽大的裙摆,上衣的蕾丝和缎带依然不少,只及脚裸的小吊钟下裙也没多方便行动。
女人的这次唤名不再是为了操控斯佩多的行动。随着她的话音刚落,斯佩多也迅速恢复了清醒,男人爬满血丝的眼睛立刻看向了走廊摇摇欲坠的微弱烛火下的基娅拉。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基娅拉没有因为斯佩多凌厉的目光所动,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埃琳娜的嘱托,怒火与恨意更盛的斯佩多已经要动手杀她了。
她毫不避让,平静到近乎麻木地与呼吸声沉重,如同在狂风中被刮得尖锐嘶哑的破损砂纸的男人对视。“到我睡觉的时间了。”
漫无边际,毫无头绪的突兀言语。这就像个他们两人之间才懂的暗语,也是背着埃琳娜在暗地里达成的信号。
当基娅拉讲出示弱的话语,就意味着她在求助。
埃琳娜说,要他保护更多无力反抗的弱者,所以他要建立一个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令敌人闻风丧胆,不会再敢对彭格列的任何一个人下手的彭格列。
埃琳娜说,要他保护基娅拉。
所以哪怕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除却为埃琳娜复仇这件事之外的东西,他也会在看到基娅拉莹白脸上掩饰不及的虚弱时,选择先去安顿好基娅拉。
“……马车已经在外面了,你去带埃琳娜下来。”基娅拉对擦肩而过的斯佩多说着。“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乔托。”
“……”斯佩多停下了脚步,他不是因为想问基娅拉什么时候叫来的马车。
“去吧,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她却懂了斯佩多此时的犹豫是因为什么,并且毫不避忌密切关注着他们互动的其他人。“如果这点时间我都能出事的话,我想有人会先我一步羞愧死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科莱奥家族。”基娅拉也没有避忌斯佩多的打算,因为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对方眼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接埃琳娜,然后送她和埃琳娜一起回罗马。
今晚的事情真的很多。
其中就包括如何解释埃琳娜的死因,和伪造埃琳娜的死亡地点。
哈布斯堡的王女如果死在了西西里,对彭格列和整座刚刚开始进入休养时期的西西里岛,都不是一件好事。
“科莱奥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了。”乔托身处暖黄色的烛光下,他阖眸深思过后给出了他的回答,整个过程里他一直在观察基娅拉脸上的神色变化。
乔托没有在基娅拉的脸上看出她是否赞同,他没能从基娅拉的脸上找到任何多余的情绪,她一丝一毫的情感流露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她表达不满的方式。乔托想道。
“咳……”基娅拉右手虚握成拳,靠在唇边遮掩着喉间不断上涌的甜腥气味。“咳、咳咳,抱歉,稍微有点不适。”
“埃琳娜从来都不是作战的人员,而黑手党不会对女人动手这句话,好像最开始就是从科莱奥家族传出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了勾唇。“很像政客宣言。”
“你呢,乔托,你怎么看这句话。”基娅拉掀起眼帘凝视着他。
有那么一个瞬间,乔托误以为基娅拉准备像操控斯佩多那样操控他。
落在他左右下方的G和朝利雨月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正小心警惕地盯着基娅拉的动作。
“黑手党不该对不具备战斗能力的女性动手。”他赞同了这个理念。“不只是女性,老人、孩童、不曾作恶的男性也同样不该经历这样的不幸。”
“咳、哈,你说的对。”基娅拉笑得咳嗽,很是为乔托的这番言论大为赞赏。
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被娇养得无忧无虑的年轻女孩,唇边的微笑更加真诚。
基娅拉瞥到了楼梯间隙里属于斯佩多的鸠斯特科尔衣角,正欲抬步离去,却突然回过头朝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基娅拉展颜微笑。她失去颜色的嘴唇轻启,一张一合间,音调活泼愉悦地对他说着:
“真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愚蠢的天真啊,乔托。”
“……”这个女人。G咬紧了后槽牙,却又意识到了基娅拉这次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想要戏耍乔托。
留守彭格列总部,却没能保护好埃琳娜的G突然失去了愤怒的力气。
说到底,比起各自做着事情的其他人,他才是最应该为埃琳娜死亡负责的那个。
“……那是什么?”G捏成拳头的手背血管清晰可见,他有些难堪地避开了其他人关切的目光,却无意看到了房门外那摊未干的血迹。
就像是计算好了时间,基娅拉放下车厢的挡板时,眼尾的余光瞥见了满脸仓惶刚刚回到彭格列总部的眼线。
“首领!”负责看守被关在一起的科莱奥家族成员的男人满头大汗,被初秋鲜有凉意的夜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她、她……她杀了……”
“谁。”脑海中已经有了个可怕猜测的乔托撑着桌沿站了起来。“……你说的是谁?”
“基娅拉小姐,基娅拉小姐杀了……”回想起了他不久前目睹过的惨状,已经活了三十多岁,自认见多识广的的男人依然心有余悸。
他的语气里满是敬畏和惧怕,努力地吞咽着唾沫,才紧巴巴地继续说道,“基娅拉小姐,杀了科莱奥家族的所有人。”
“所有人。”终于能够吐出那口血的基娅拉靠着车厢内部柔软的包层,没有去管被弄脏的丝绸坐垫。“当然是全部了。”
她低声哼笑着,嘴边又溢出了不能包住的鲜血。“没必要夜长梦多下去,乔托既然都说了科莱奥家族不在了,科莱奥家族所在南方小镇,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家还有个小姑娘。”基娅拉没看神色复杂的斯佩多,“对了,她那个哥哥应该是你动的手吧。”
回忆起那位科莱奥小姐抱着兄长不成人形的尸身大哭的可怜模样,基娅拉弯了弯眼眸,“挺好,送他们一家团聚了。”
“不到三天就接待了三个科莱奥,这地狱真是蓬荜生辉。”
“你别说话。”斯佩多眉头紧锁,“血要吐到我身上了。”
“哦。”基娅拉安静了下来,忽然扯过旁边的薄毯展开。
她用温暖洁白的羊绒遮住了躺在斯佩多膝上的埃琳娜。
然后一口血毫无保留地均匀吐向了斯佩多的脸。
本章基娅拉就是很对味的发癫乐子人了。。控制冬菇前面是为了让冬菇守门(后面反应过来她想拦的人冬菇守不住,没准备让冬菇送头),后面她剥夺了冬菇的大部分情绪就是单纯为了让冬菇别发癫
发癫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其实后面真的写笑出来,明明很痛苦的*尼玛
斯佩多是如何向骤然丧女的大公说明王女之死的,外人不得而知。
行程表上写明了今天一整日都待在基里奥内罗家的基娅拉,此时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赶往斯佩多庄园,在得见好友的遗体后悲伤过度,而躺在庄园客房的床榻上昏迷不醒。
除了最后一件事,全都是假的。斯佩多不无嘲讽地想道,为了那少得可怜的父女温情而垂泪的君王,也为了下一刻就开始试探他,试探先知境况的好兄长。
“你做了什么。”他给眼睫颤动,已经恢复神智的基娅拉倒了杯水。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单独对话的时候,比埃琳娜想的要平和的多。
或许是因为争夺“宠爱”的对象不在,不论是基娅拉还是斯佩多都懒得在彼此身上多浪费精力,尽量都在保持不说废话,直来直往的交谈风格。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基娅拉扯开了宽沿礼帽的系带,并不在意拉拽的过程中弄乱了她的盘发。“……还是说你想听听我杀人的全部过程。”
“……”斯佩多冷眼看着她,因为被剥夺了情绪的缘故,哪怕此刻他明明知道基娅拉在刻意挑衅,刚经历了恋人之死的他依然理智如常。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斯佩多就像清醒地被浇筑在没有任何宣泄口的器皿里,只是基娅拉还在为她的又一次自作主张而洋洋得意也说不定。
“杀人不会让你吐血。”他将猩红濡湿的手帕扔到基娅拉的手边。“你当初跟我说过,那时候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现在呢?”
“……”基娅拉厌恶地缩手,在床上换了块干净的地方借力起身,却在斯佩多这句轻描淡写的发问里停下了弯腰够鞋的动作。
“别想激怒我。”女人耳边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大概过了许久,整理好所有心绪的基娅拉,抬手示意好整以待站在床边的斯佩多来做她的拐杖。“在我恢复之前,我是不会把情感还给你的。”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基娅拉松开了斯佩多的手腕,与那双沉寂如海的眼眸对望,“死不了的。”
男人看了看脸上没有任何说谎痕迹的基娅拉,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淡淡道,“乔托要见你。”
“你确定他不是来找你的?”
“我不想见他。”
乔托想找她的事是真的,乔托想找斯佩多也是真的。基娅拉眯了迷眼睛,她大概能够想象出乔托会说些什么。“挺巧的,我现在也不想见他。”
“等下次去西西里的时候再看吧。”基娅拉一锤定音。
他们两个人结束了这场对话。基娅拉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斯佩多之后对彭格列家族的想法,却笃定于即使斯佩多认定埃琳娜的死亡是因为彭格列决策的错误,而导致的悲剧,斯佩多也不会想他要退出彭格列这件事情。
至于斯佩多是否恨着做出这个决策的乔托、恋人殒命的彭格列,斯佩多会不会向乔托进行报复……
“等葬礼的事情结束后,帮我找块地吧。”
这样漫无目的的突兀开口让放下马车踏板的侍从心头一震,联系到才发生的事情,正踩着那阶梯台上车的基娅拉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吓人。
而被委托的当事人却只是挑了挑眉,等待女人的后文。
基娅拉不知道她刚刚带给了斯佩多家的侍从什么样的的惊吓,语气悠然地继续说,“我应该很快就要用上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姿态从容地钻进了车厢,只留下站在原地神色莫辨的斯佩多。
在沉沉的夜色里,基娅拉忽然掀开了不透光的明黄色帘子,从那个狭小的窗口探出了半张脸,回头朝还在思索,或者只是单纯走神的斯佩多笑了笑。“我要种很多花。”
“……不是用来做墓地的。”按照这个时代贵族的逻辑来看,身死之后必然会葬在各自家族的墓地里。
当然不排除之后会被附加上这样的用法。葛拉齐亚顿了顿,她不得不说有些羡慕基娅拉和斯佩多之间的默契,为什么都是损友,六道骸就不能像他的先代那么好用呢。
斯佩多帮着找了伊利斯旧宅的地皮不说,还这么负责地保了伊利斯家族几百年……那个卷钱跑路前暴毙的渣男说不定都是他出的手。
六道骸除了给她添堵还能干什么人事。
不过,基娅拉到底做了什么。葛拉齐亚没有告诉迪克她一直能够看到的,这个或许是回忆的幻境内,除去基娅拉之外每个人头顶的姓名身份标注。
而这个像是RNG游戏内的NPC会有的待遇,刚刚一直特殊的主控头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文字。
不是基娅拉的姓名,而是鲜红色的数字。
[17516:02:00]
是倒计时。葛拉齐亚置换过后,这个两年,或许就是基娅拉剩下的寿命。
在她和迪克的视角被限制在彭格列的会议室时,基娅拉独自一人在楼上究竟做了什么。
当然不只是杀了科莱奥家族那么简单。
葛拉齐亚在脑海里整合了一遍基娅拉目前已经展示过的特殊能力,能够操控他人的意识,在这个人是精神力强大的D·斯佩多的前提下也能够做到;在此之后她又剥夺了斯佩多的情感;从甲板到彭格列城堡,不到半小时她就造访了彭格列关押俘虏的地点,和西西里岛南方的科莱奥家族根据地,不排除她是闪电侠的可能,拥有超级速度,或者是空间跳跃,她总有一个。
……葛拉齐亚更倾向于是魔法的手段。
毕竟显然基娅拉身上穿的裙子不是特殊面料,这也能解释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手段狠辣地团灭了整个科莱奥家族。
报信的彭格列家族成员被吓得不轻,葛拉齐亚对基娅拉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所以她对祖先这种斩草除根的做派,葛拉齐亚适应良好地无动于衷,和身边的迪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报复性质的屠杀。”主动提出去查看科莱奥家族本部情况的G涩然地,“不只是和科莱奥家族有所关联的人,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把整座镇子的人都杀了。”哪怕是斯佩多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G在亲眼目睹了那里的惨状后,心中骇然地想到。
不论男女,不论年龄……毫不知事的孩童也没有被放过。或许是有着些细微的区别,G既觉得讽刺,又觉得悲哀,为埃琳娜的死亡,为基娅拉的癫狂,为他们原本那个减少伤亡的想法,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切。
做出这些事情的基娅拉,G一直以来对娇气又蛮横的大小姐敬而远之,但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认为基娅拉是一个……是一个会做出这种视生命为无物事情的人。
或许他们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基娅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G还是不能相信基娅拉会出于复仇,去杀这么多人,乃至于其中还有着那些无辜的人。
就算是因为乔托对她的那份喜欢。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杀死这么多的人命之后,还能淡然微笑着和乔托讨论,如何去处置那些刚刚被她亲手杀死的人。
她冷静的,镇定的,安排了同样悲愤的斯佩多,只一个人去做完了整件事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G心底有一个声音诉说着,是埃琳娜的死亡逼疯了她,而埃琳娜的死亡,是因为他没能保护好埃琳娜。
“……”没能见到斯佩多和基娅拉的乔托覆下眼睫,没有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基娅拉,阿诺德……”
他像是立刻懊悔起了刚刚出口的话语,再次陷入了彻夜未眠,风尘仆仆回到彭格列城堡时的缄默。
如果现在有谁还能够见到基娅拉。
靠窗站着的男人恍若未闻,仍然凝视着灰白的天空。
在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阿诺德转身离去。
基娅拉从斯佩多庄园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以至于连王女的葬礼她都未曾露面。
没有人会以为基娅拉根本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病痛缠身,无法下地。基娅拉和埃琳娜之间的感情深厚,整个罗马城无人不知。知道她身体真实情况的,只有谢匹拉。
以为基娅拉根本没生病的斯佩多对于王室安排的盛大葬礼,又一个属于贵族间交际的黄金时间,他不觉得基娅拉在不在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相反,如果基娅拉在场,说不定他还得费心看顾点儿基娅拉。
而且斯佩多以为基娅拉是在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了。
不光要管理基里奥内罗家族的事务,这几天还要忙着致哀,应付各方人士对基娅拉身体状况打探的谢匹拉是繁忙的,不过好在她也不是那么的孤军奋战,还有斯佩多帮着转圜。
——所以基娅拉不管是否在场,基娅拉身上的麻烦都不会少。那些难缠的试探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公的长子,埃琳娜的兄长。
比起对于这些已经不为所动的斯佩多,谢匹拉还多出了身为姐姐和唯一知情人的忧心。
她能够看到基娅拉的生命正在加速流失,以一种被无形力量驱赶的方式。基娅拉的身体正在逐渐衰败。
作为先知者的悲哀在于,谢匹拉同样看到了,基娅拉的死亡已经注定。
她在发现这点之后,只能迅速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情感,故作平静地和女仆一起将在车厢内昏睡的妹妹抱出。
谢匹拉用不多也不少的焦急命令其他人请医生,她以一个担忧妹妹健康的姐姐口吻发号施令,而不曾流露出已经知道妹妹与死亡相拥的痛苦悲伤。
她在安静沉睡的基娅拉床边坐了许久,谢匹拉看着她世间唯一的血亲,看了看,望了又望,最终也没能在基娅拉睁开眼睛呢喃着,“是你啊。”的时候潸然泪下。
“怎么了吗。”难得察觉到谢匹拉的心情,难得注意到谢匹拉心情的基娅拉声音闷闷地问她。
“没事,你睡吧。”最终谢匹拉也没有询问基娅拉更多的事情。
就比如,基娅拉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手上作为世界基石存在的玛雷指环失去原本的光辉色泽。
如果代表平行世界的横无法继续建立起完整的时空概念,纵的发展也不再会随着原本的框架稳定的发展下去。
当横轴彻底断裂,这个世界将不再拥有存续的可能。
无比清楚这点的谢匹拉为再次昏昏入睡的妹妹掖了掖被角。
一个人享受午后时光的基娅拉并不觉得孤独,不是非如此不可的时候,她不喜欢有人随时杵在身边瞻前马后,而谢匹拉也很清楚她的性格,在基里奥内罗家的基娅拉,其实比起在王宫里还要肆意妄为。
她窝在被搬到庭院里的躺椅上,脸上还盖着一面羽扇,身旁随手就能碰到的矮桌上摆着洗净剔除了果核的葡萄,和一壶热水、配套的杯具。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也只要摇响摆在桌面更远一些的手铃。
“连着来了三天了,你就是为了每天站在那里每天看看我?”
“阿诺德。”还在小憩的女人突然开口叫住了准备又一次默不作声离开的访客。“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为了乔托还是为了戴蒙。”基娅拉揭过盖住整张脸的羽扇,露出了那张比起纯白的鹅羽也不输的面容?清明的目光径直看向刚刚站定在眼前空地的男人。
“西西里北方新成立了个家族,还有中部的,都已经向彭格列投诚了。”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最后答非所问地说。
“所以是为了彭格列。”基娅拉半笑着又躺了回去,“听起来挺好的。”
“因为科莱奥家族一夜间的覆灭。”阿诺德心中没由来地燃起了一股火,也许是因为女人满不在意的态度。
“你是替乔托转达谢意的?”基娅拉没有看他。
“……”阿诺德没再说话,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出现就是彻头彻尾的讽刺。
只因为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居然真的相信了一个从来就没存在过的东西。
“你明天还来吗?”
阿诺德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几个月后的阿诺德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和基娅拉·基里奥内罗的最后一面。
英国的情报首席得知那个乖戾、阴刻,满口谎言的女人已经死去这件事情时,他正坐在泰晤士河边的那件办公室里。
他手上拿着那张刚刚从海峡另一端的欧罗巴大陆,几度辗转而来的卷纸,这是这个月他们用来传递讯息的方式。
隐含文字的暗码藏匿在雪茄的外皮和烟蒂处。
阿诺德听着下属做的补充记录,将承载了传递信息功能原样放回了盛放高档雪茄的盒子。
他凭借意念阻止了桌子下面的手从伸开成掌变成个拳头,用毫无变化的声线表示已经知情,等到办公室的大门被关上的那刻,阿诺德仍然脊背笔直地端坐在那里。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会因为心碎而死去也说不定。”基娅拉说这句话的时候挽着他的臂膀,自顾自地将脑袋贴在他的肩头。
她顺服而安静地躺在他的怀抱,明艳的脸庞上惑人的绿眸弯起。
茂密如云的棕发散落在身后,跟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像海浪那样起伏绵延。
那个时候的阿诺德只需微微垂下眼睑,就能借用余光看清脖颈温热的呼吸的罪魁祸首。
“你才不会。”与基娅拉的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阿诺德的心跳慢了半拍。
他怕被这个狡猾的女人抓到意外暴露的破绽,对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人物现场,担当舞伴的基娅拉冷淡地回应了句。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一时刻,被讥讽的对象就埋在他的礼服上笑个不停。
如果阿诺德跟基娅拉再对视的久一些,或许就能早早的发现,这个口口声声宣称着爱他的女人,眼中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那个女人骗了所有人。
不论是对她一见钟情的彭格列首领,还是狡诈奸猾的斯佩多。
她根本就不爱他。
金发的英国人合上了手中的怀表,就像是将过去所有的悸动与鄙夷都装进了表盒里。
可笑的是即使他此刻站在基娅拉长眠的墓碑前,除了那串冰冷坚硬的名字,阿诺德所拥有的与她相关的东西,就只是这支以埃琳娜的名义,基娅拉亲手制作送给了彭格列家族所有人的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