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翻过十几张照片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嗯……猫呢?”
她不确定的问出这两个字。
“为什么镜头里能看到的全都是……猫屁股?怎么一张正脸都没有。”
“嗯,有猫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有正脸。”裴陌不以为异。
“但是你明明换一个角度站着就可以拍到正脸了呀,为什么不小小的挪动一下位置呢?”
阮莹不由得有些疑惑。
按照常理来看,很明显是人和猫都露出正脸会比较好,尤其是对于交作业来说。
“因为我觉得猫的脸会破坏照片的美感。”
阮莹:“……?”
原来他不仅不喜欢猫,甚至还讨厌猫吗?连在照片中拍个脸都不愿意?
看见阮莹不可思议的眼神,裴陌便知道她一定是理解错了。
“人在看画面的时候,只有一个视野中心。所以一张照片中,最好只有一个值得聚焦的核心。”
说到这里,裴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如果把猫的脸也拍进去的话,图片里就会出现两个焦点了,影响看者将注意力集中到画面中最美的部分。”
阮莹:“……”
听着他这看上去很有道理的歪理,不知怎么的,阮莹竟然觉得脸上的温度开始慢慢攀高了。
真是的。
为什么他总能用如此坦荡,用理所当然的理性描述说出这么令人心跳的话啊。
“那随便你啦,反正这也是你的作业。”
一边说着阮莹将相机里的照片倒了出来,发给了裴陌。
等到所有的图片都发送完毕的时候,时间也只剩下最后两分钟了。
电子腕表上的数字不停地跳动着,像是在为她离开副本做倒计时。
“时间快要到了。”
阮莹轻声对裴陌说道。
“回到游戏空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他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关切。
“大概是先回现实世界看一看,然后匹配一个普通副本。”
“好,”裴陌淡淡地应了一声,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是道,“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
“我知道的。”
说完这一句,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下来。
草坪上阳光正好,微风拂过,隐隐送来了其他人的嬉笑打闹声,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愉悦。
阮莹头一次对于时间的流逝产生出些许不舍,甚至想要做些什么去挽留,去让时间停下来。
至少也要延长这一个时刻。
与他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相望时,她这样想道。
毕竟下一个副本,她就见不到他了。
见不到也好。
她忽然赌气起来。
也省得某些人明明只想和她做朋友,却老是做出一些逾矩的话和令人遐想的行为。
太过分了。
“那么之后我们就用电子腕表联系吧。”
裴陌的时间感特别好,他在阮莹将要脱离游戏的前二十秒的时候卡着点说道。
“嗯。”
阮莹只来得及回答了一声,便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世界都迅速变得模糊。
耳边响起了许久未见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你成功达到了海选副本“内卷之王”的晋级要求,提前脱离副本]
[决赛副本开启前,系统会给你发送通知,请关注!你可以选择在任何一个决赛副本入口开放的时刻进入副本,但如果错过了最后一个进入时间,你将失去参赛资格。]
下一秒,阮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虚拟游戏空间。
光球闪闪烁烁,发出刺眼的光芒。
[恭喜你啊,既然可以保持超凡的成绩,提前就从副本里出来了。]
它但内容虽然看似友好的,但是配上那种嘲讽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现在,你要回到现实世界里看看吗?]
空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投影上面投射出她那家徒四壁的空荡房间。
“那我回去一下吧。”
她忽然也有点想家了,虽然按照世俗的定义来说,那只是她住的地方,她根本就没有家。
不过那又怎样呢?
她可以一个人为自己创造一个家。
“我用积分换三个小时的生命值。”
光球闪烁了一下,虚拟空间由此扭曲旋转起来。
下一秒,阮莹便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真好。时间还停留在她离开现实进入上一个游戏副本的时候。
这不由得让她感觉到自己白赚了很久的生命——而且是一段很精彩的生命。
殊不知对于其他玩家来说,他们宁可不要这些白给的生命时长,对于他们而言,在逃生游戏里经历的一切都太残酷,太折磨了,让他们心惊肉跳,生不如死。
阮莹在一张小课桌前坐了下来——这间屋子里仅有的家具分别是一张单人床,床头柜,衣柜以及一套课桌椅。
她打开笔盖,抽出一张活页纸,开始规划起来。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慢条斯理的分析,理顺,找到思路。她从来没有想过向任何人求助,似乎十七年以来的经历告诉她这条路在她这里不存在什么可能性。
既然现在的她想要好好的活下来,也逐渐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了,那么她就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什么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呢?
阮莹提笔在第一排横线上写下了两个字:“亲情”。
顿了一下之后,她又在后面打了一个叉。
这个相互交叉的歪斜的十字架暗示着她从前的渴望以及现在的无法得到。
在今年之前,她的养父母还在,她或许还有可能得到半分家庭的温暖。可惜的是,养父母都在一夜之间意外离世了。
虽然舅舅告诉过她,他们是车祸离世的,但是阮莹在心中总是存着一丝疑惑。
因为她并没有接到过医院的电话,也没有看到过父母的遗体,舅舅拒绝将钱浪费在办葬礼上面,因此她就更没有机会从火葬场工作人员或是父母亲的其他朋友那里得到任何信息了。
舅舅告诉过她,医务人员和警方都是直接跳开她这个未成年人联系他的,所以她不知道很正常。
阮莹表面上答应了,心里隐隐的忧虑却并未打消,她背地里瞒着舅舅自己去了警察局,然后得到了警方给出的答案——他的父母是失踪三个月都没有出现,按照法律规定,警方开出了死亡证明。
可是,阮莹清楚的记得,从她记事起,她的父母似乎就经常出差,有时候一周里三天都不在,最长的时候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
而且更为怪异的是,他们总是一起出差,又一起回家,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没有片刻分离。
难道他们是同一个公司里的同一个岗位上的员工吗?
想想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在同一个岗位上,公司高层也不会恰好派他们两个人同时出差去一个地方。
所以养父母的职业到底是什么呢?
阮莹发现她对这个问题毫无头绪。
似乎从她被收养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来没有接触过和父母工作相关的具体信息,她只能从一家三口一起用餐的闲聊过程中得知她的母亲在一家公司上班,父亲似乎是搞研究的……但问题就在于她完全不知道父亲是搞哪一类研究,是公司里的科技开发人员,还是研究院里的科研人员,或者是大学老师?
这也太奇怪了,整整十几年,她甚至都不知道父母的职业,更别提他们的具体工作单位和地址了。
而更加奇怪的是,她的潜意识里却觉得十分合理,似乎长久以来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观念。
可是智商没有缺失的她,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呢?
那么,这中间一定少掉了什么!比如……一段缺失的记忆。
而那其中的内容刚好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不知道父母的具体工作,所以才会让阮莹本能性的不觉得奇怪。
至于现在,阮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觉得那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于简单和没有逻辑,就像一本浮夸的剧情书,而且还是只有大纲的那种。
她于是在纸张的右边一栏开辟了一个“待做项”,将“找回记忆,或者找回失忆背后的原因”放在了其中的第一个。
将这件事暂且搁置之后,阮莹又回过头来重新写左边那一栏。
“友情”
落笔之后,她不由得微微发怔。
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如同飘渺之舟,泛于大海之上而远离人群的生活,她便忍不住感到几分无奈。
或许这是一个有待尝试的事情,阮莹现在它的后面画上一个问号,然后又补充了一个祈祷的表情包——她很早之前就非常喜欢徒手画颜文字了,不仅如此,还喜欢画画,读书,做手工,和其他羞涩内敛的女孩子一样。
最后,她在纸上写下了“爱情”两个字。
但是想起某个人,她不由得脸红起来,感觉可以直接把它划掉了。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考虑为好!
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或许想要考虑一下……那她也还差一个月才到十八岁呢!
这一栏终于写完了,下面一栏就是具体可操作的事了。
这一次,阮莹毫不犹豫的动笔写下了“参加高考”四个字。
她现在与舅舅住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终于可以不用受到他的管辖了。她可以自己赚钱买教辅书,在家里自学,无论如何,她总是希望可以考入理想的大学的。
她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两个字,尤为清晰和强烈。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她非常笃定。
然而她却对于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产生了怀疑。国内最好的大学有两所,它们无论是在哪一种排名里面都不分上下,而且也都是综合性大学,地理位置也挨得很近,可以说从方方面面来看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么她为什么独独钟情于C大呢?
阮莹静下心开始回忆。
好像是因为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有人回到了高中学校进行大学宣讲,而他所讲的就是C大。
她的心跳忽然一跳,脑海中像是有某一根神经被崩断了一样,剧烈的震颤和疼痛起来。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她想要快一点回到游戏空间里,似乎经验告诉她那样她就能解脱。
可是游戏空间为什么能让她的记忆更加清晰和明畅呢?
不要再想了。
阮莹暗自叹了一口气,勒令自己的大脑停下来。
恰在此时,电子腕表震动了一下。
诶?电子腕表?
她都已经回到现实世界里了,还有这种东西吗?
低头去看时,阮莹却发现手腕上有一个淡淡的虚影,上面浮动着一行字。
[你的绑定好友“裴陌”向你发起了语音通话]
[备注:由于你们是绑定好友,无论双方处于哪一个时空中(副本,游戏虚拟空间,或者现实世界),都可以没有阻拦的相互通讯]
这个功能也太棒了吧!
初看之下,阮莹不由得十分惊喜。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在三次元也有所交际,甚至于可以成为朋友了?
电子腕表又震动了一下,提示她还没有接听电话。
阮莹于是点下了接听按钮。
“你出副本了?”
裴陌那清冷如明月清竹的声音,隔着重重叠叠的时空传入她的耳畔,却又显得那么亲近。
“嗯。”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用电话的方式沟通呢……原来隔着电磁波,他的声音是这个样子的。
阮莹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你现在在现实世界里?”
“对的,不过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回到空间里开副本了。”
“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裴陌的语气十分轻松,声音里带了淡淡的笑意。
阮莹忽然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如果说她在列人生计划什么的,是不是听上去有点中二病?
“唔……就是整理房间之类的。”
似乎是很不习惯于撒谎,这样说着,阮莹便忍不住站起了身,伸手去开窗通风,假装这也算整理房间中的一环。
只是刚刚打开窗,她便闻到了一股浓烈呛人的烟味。
抬头便见是对面的租客又跑到阳台上来抽烟了。
阮莹所租住的是一个老式小区中的老房子,房屋的墙壁从头至尾连成一片,四方院中间有一个天井。而她房间的阳台和隔壁那栋楼的阳台可以正面相对,中间只隔了十几米,下方就正对着天井了。
因此每当对面抽烟的时候,她这里都能非常及时的闻到呛人的气味。
于是阮莹连忙又把窗户关紧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她立刻在电子腕表上按下了静音,她不希望裴陌听到咳嗽声以后担心她。
然而她的动作晚了一步。
“怎么了?”他的声音清冷却温柔。
“着凉了吗?”
“啊没有。”阮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错,“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去下一个副本了,有点紧张?”
对面似乎轻笑了一下。
“不用紧张的,一般来说新人通关新人本之后,自由匹配的第一个副本都会非常简单,想要通关还是很容易的。”
“好的。”阮莹乖乖巧巧的答应了,然后忍不住关心的问他,“那你那边怎么样呢?”
“挺好。”
裴陌把“内卷之王”现在的大致情况和她讲了一下,无非就是鬼怪越来越多,肖宜川和苏云逸不知道为什么互撕起来了,场面一片混乱,开始玩家之间的大乱斗。
这与她之前预料的所差无几。
阮莹也就放心了,在大乱斗里裴陌是根本不可能吃亏的。
两人又天南海北的闲聊了一会儿。
明明两个人谁都不是喜欢多说话的,但是待在一块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总是能聊好长时间。
阮莹忽然发现十分钟就这么过去了,不由得惊心。
“好啦,不说了。”
她急匆匆的抓住两人对话间的空隙说道,声音显得有些懊恼。
“嗯?”
“我现在在现实世界里,和你通话会消耗掉我的生命值。等我回到游戏世界里再聊吧。”
裴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说的对,那我们先挂了吧。”
“那再见啦。”阮莹道完别刚想要挂电话,但又想起了一句,“等我进入下一个游戏副本,会抽空给你打电话的。”
“好。”
隔着重叠的时空,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欢愉的笑意。
阮莹不由得微微脸红。
回到虚拟空间之后,她非常干脆的就选择直接进入副本了。
一阵熟悉的眩晕卷土重来。
经历过前三个副本的训练之后,阮莹渐渐可以适应这种感觉了,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反胃,但至少没有先前那么难受。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进入游戏:跳跳气球]
[通关条件:在副本中存活三天三夜]
[游戏人数:10/10]
阮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里的建筑全都是偏欧式风格的,每栋房屋都不是很高,最多三层楼的样子,以红砖洋房为主,相互之间独立开来,中间装点着小型喷泉或是精致可爱的绿化带,给人甜美而轻松的感觉。
天空很蓝,云朵凝聚成棉花糖的形状,偶尔还有洁白的鸽子在空中低飞而过,停留在头戴花环的女孩雕像上。
这里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小镇。
而阮莹正站在一个五角星形状的小广场中央。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来往走动的人并不多,靠近小广场的左下角的地方,有一群孩子围在那里玩闹。
阮莹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腕表。
[游戏身份:糖果小镇是个不为人知的偏僻地方,这里的人们都安逸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你和一群驴友在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宝藏地方,被这里美丽的景色所吸引,决定来这里旅游。]
[你们的第一站就是魔术师的糖果小屋,希望能看到魔术师精彩绝伦的气球表演,请尽快到达这个地方和你的队友们集合吧。]
作为路痴,阮莹最讨厌的就是“找地方”这种事情。
她很清楚自己的方向感有多差,于是明智的选择放弃自己找路,而是去找当地居住者问路。
于是,阮莹走向了那一群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朋友们。
一颗石子忽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摔落在一旁的灌木丛中。
走进之后,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便越发清晰了。
“看你往哪里躲!”
“过来过来,让哥哥再赏你一个巴掌!”
“别让他跑了——”
似乎有一个小朋友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出来,但立刻被其中一个小孩伸腿绊住了,摔了一个狗啃泥。
他刚刚落地就又被周围的孩子们围住了,甚至比之前围得更严实,让他没有机会逃跑。
阮莹不由得微微蹙眉。
在那小男孩转过脸来的时刻,她看清了他脸上的红肿的巴掌印,乌青以及肮脏的淤泥——看上去他不止摔了一次。
“大家加把劲啊,再打再打!打完了我们就有糖吃了!”
又有小朋友起哄起来,在慷慨激昂的宣传之下,一群孩子都围上去,加大力度对那男孩拳打脚踢。
听到最后一句话,阮莹便确认了眼前所发生的就是孩子之间的霸凌。
周边似乎没有什么人,阮莹抬头看去,便见到附近唯一的一个过路的男子收回了看向孩子群的视线,然后加快了脚步,往某个方向奔过去,像是在刻意逃离这里的吵闹和混乱一样。
看上去,如果她不阻止他们,应该就没有人会恰好经过这里,管一管受欺负的小孩了。
“你们在干什么?”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问话的语气十分严肃。
之前她站在一旁时,便有一两个小孩子注意到了她,于是打人的动作稍显迟疑。但是在另外一个孩子说出“打完就有糖吃”之后他们又像被激励到了,大着胆子继续霸凌。
而这一问话,却让所有人都关注到了她。
混乱吵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像被人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阮莹微微倾下身子,看向为首的小孩。
她的语气虽然不显得凶狠,甚至天生的温婉甜美,但自有一种气场包含其中,让那个小孩有些犹豫。
何况,十岁左右的小孩对大人还是抱有一种天生的敬畏。
但是那小孩竟然能成为玩家中的领头人,自然也比普通孩子胆大,于是挺起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
“因为我们比他厉害,他打不过我们。”
其他的小朋友们也睁圆了乌黑的眼睛看着她,似乎不觉得领头小孩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阮莹不由得淡淡一笑,从虚拟空间里拿出了一根普通的擀面杖。
“那么,你们打不过我,我是不是也可以打伤你们呢?”
看到厚实的擀面杖,小孩子们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脑海中顿时浮想出被那沉重的棍子击中时的疼痛,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跑。
然而,他们平常都蛮横惯了,更不想在被自己欺凌的弱小者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勉强支撑着站在了原地。
阮莹又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为首那个小孩子的面前,俯下身子与她平视,唇角边带着笑。
“可以吗?”
那小孩本来还能维持骄傲的神态,这会儿却被那离他更近了几分的擀面杖吓得直摇头。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呢?”阮莹装出了疑惑不解的样子,“你刚刚不是说,只要对方打不过我,我就可以打对方的吗?”
“不,不可以……”那小孩子头领咽了咽口水,这才带着哭腔的说道,“我说错了,我之前说错了。”
“那你们觉得呢?”
阮莹直起身子问其他的小孩。
他们本来心里就已经有点慌了,现在又见到平常一向强势的头领都屈服了,他们哪还有继续蛮横的道理?
于是纷纷点头。
“既然你们都认可,你们比他强大就能打他,这样的道理是不成立的,那么你们以后还要继续欺负这位小朋友吗?”
一群小朋友们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那样就很好。”
阮莹的声音平缓温柔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们认可弱肉强食的法则,那么你们也一定会在某一天成为任人欺凌的弱者。”
“如果想要避免在将来被强者欺负,你们能做的就是反抗这种强盗规则,让它在这个世界上得不到认可。”
为首的小朋友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里的害怕还没有完全消去。
他的年龄比其他孩子们稍大一些,看上去十岁出头的样子,处理事情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显然也更强。
他转过身去对其他小孩子说道:“你们都放他回家吧,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了。”
“可是我们的糖果……”似乎有一个小孩不甘心的攥住了粉嫩的拳头,嘟着嘴说道。
“下次再说。”他的语气烦躁起来,“我们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务,说不定魔术师哥哥会把糖果给我们的。”
“希望他能给我们。”
于是一群小孩结伴往回走,一边走还时不时的回头向原地撇去一眼,立刻又害怕地转回头去,像是害怕阮莹不依不饶地追上来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看着那群小朋友走远,阮莹不由得微微有些感叹。
糖果小镇……她在这样一个建筑风格甜美,地名又充满童真的地方遇到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充满血腥的霸凌。
这与副本的环境太不相配了。
而那个小男孩在得到自由之后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地上坐了下来,低着头神色紧张的摆弄着什么东西。
他只是用衣袖大概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血迹,甚至都没有功夫抽出一只手来把脸颊上的泥巴擦干净。
看到这违反常情的一幕,阮莹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在做什么?”
她倾下身子,用最温柔亲切的声音问道。
“我在让这个炸弹停下来。”
他稚嫩的小手使劲戳着某个按钮,然后那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忽然发出了“嘟”的一声。
“你手中的是炸弹?”
阮莹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这个副本看上去是现代背景,即使地点处于国外,但人们私自拥有炸弹应该也是违法的呀?何况,谁会把炸弹这种危险的东西交在小孩子手里?
“真好。”
忽然,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从阮莹身后传了过来,语气慵懒,略带沙哑,像红酒在玻璃杯壁上挂下一串暧昧的红痕那样撩人。
阮莹回过头去。
身后五米开外的地方,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高高的礼帽的青年男性,领口处系着一条红黑色的中短领带,随意的搭在白色衬衫胸前的褶皱处,半掩起那蓬松开的波浪形层次。
被白色手套一丝不苟的包裹起的手中握着一根精致小巧的黑色魔法棒,而另一只手则托着一盒爱心形状的糖果盒。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散发出慵懒而冷淡的气息。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应该就是糖果屋的主人,那个魔法师了。
那么之前那群小孩说的“打了他就有糖吃”就是指魔法师怂恿他们去殴打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让他可以看一场好戏,看高兴了之后就奖赏给他们一盒糖吗?
阮莹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人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因为他的气质和正常人太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阮莹本身的精神状态就易于常人,她可以很敏感地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比如,从魔法师的淡漠而玩味的眼神来看,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是漫不经心的,说的更直白一点,那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牵挂,可以活也可以死,一切都漫无目的。
而和她不同的是,从他的神情中传递出的不仅仅是对世界的绝望,还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敌意——这或许就是他为什么想寻求刺激,故意拿糖果引诱孩子暴力相向,给他上演好戏的原因吧。
愤恨世界的人通常都很喜欢刻意挑起混乱和暴戾,然后待在一旁冷眼相看,带着无比讽刺的笑容。
但是他隐藏的很好,一切微小的表情都被他藏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但凡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能看到的仅仅是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魔法师罢了,或许更夸张一点——他们会直接沉溺于他那绝世的容貌。
阮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魔术师确实有一张令世人倾倒的脸。
那位小男孩看到魔法师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复杂情绪。恐惧,开心,失望,愤怒……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他的脸上,交相出现。
“白哥哥……”
小男孩局促地将炸弹放在了地上,然后两只手交扣在一起,整个身子微微缩起来。
这是害怕的表现。
“我没有……没有用炸弹炸死他们。”他低下了头,语气有些颤抖。
阮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蹙眉看向魔术师。
听小男孩的语气,这枚炸弹应该是他给的。
那么他图什么呢?
“没有关系,”魔术师微微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男孩,“虽然你没有做好我吩咐给你的任务,但是有人替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