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呼吸。
衣服未曾来得及卷起的袖口, 以及衣服的领口和前襟,小臂, 掌心, 以及整个下半张脸, 都沾满了鲜红的液体, 他打开水龙头,用力冲刷双手。
水声哗哗中,忽然传来“咔嚓”一声, 打开门锁的声响。
那响声从门外而来, 他却听得清清楚楚,钥匙插进锁芯,然后转动,关上门的声音。
千秋顿了顿,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已经不急不缓的来到了厨房前。
锁上的了厨房门,照样被轻而易举的打开。
千秋静默无言的抬起眼。
面前的玻璃窗上, 模糊的倒映出与他一模一样的影子。
金发, 宽松的格子衫外套, 松松垮垮的造型,以及漫不经心的微笑。
缠绕着绷带的手中,还拎着一大袋的菜。
“刚刚见到她了吗?”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千秋用力的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并没有回头。
穿着衬衫的千秋锁上了厨房的门,将菜放在水池边,笑容依旧温和,“没有,她也没有说话,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已经见到过一面了。”
“是吗,也对,毕竟她刚才戴上耳机了。”千秋关上水龙头,抬起眼,“也就是说,现在不论弄出多大的动静,那那她都不会出来看,对吗。”
与他对视的,拥有相同面容的千秋,也同样勾起了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是啊。”他轻轻的说。
------------------------------
尤那并非毫无察觉。
她带着耳机,却根本没有打开音乐,当然,也并没有像她和千秋说的那样,玩什么游戏。
一整屏幕的代码停留在眼前,她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前方。
刚才开锁的声音,她也听见了。
甚至,在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前,她就已经注视着门外的身影了。
千秋的窗户处在一个绝妙的位置,正对着她房间的窗户。尤那都能够想象到,千秋天天的盯着她的窗户看的样子。当然除了盯着窗户看,看街道也是格外的清楚。
从穿着宽大衬衫的千秋走进街道开始,她就悄然无语的注视这他的身影。
宽大衬衫,咖啡色工装裤,马丁靴,手腕上缠绕着绷带,那副模样,她简直不要太过于熟悉。
千秋千千万,打扮的这么个性的千秋,她也就见过一个。
他的右手拎着一大袋子菜,肩膀微微向□□斜着,姿态散漫,尤那的视力非常好,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拎着袋子走了一截后,就换了一只手。
没错,是檬萌电脑中的千秋。
那个世界的千秋有严重的关节病,拎重物没一会手腕就会难以支撑。
她回望了一番檬萌的电脑屏幕,檬萌刚刚打开游戏,还停留在开始界面,并没有进入,因此才还没有发觉自己电脑内的千秋已经不见。
格子衬衫的千秋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楼下,尤那清楚的听到开门声。
她没有吱声,只扶了扶耳机,平静的望着屏幕。
脚步声在房间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听房间内的动静,尤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房间外的人就走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千秋大概也知道她此刻带着耳机,所以根本就没有尝试和她说话吧,尤那想,不然他就不会穿着一身格子衬衫,一副跟现在在家里的千秋完全不一样的打扮了。
如果她开门了,撞上了格子衬衫千秋,千秋该怎么解释他的穿着,又该怎么解释他刚刚明明在厨房里,却忽然又从房门外进来?
有一些话,无法问出口,只能装作毫无察觉,才能欺骗过去。
快了,已经快了,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尤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沉着的落在屏幕上,双手落在键盘上。
此刻,她不能分心,也不能浪费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已经快要接近于成功。
她要抓紧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知道,在她已经和千秋说过,要听音乐要玩游戏后,千秋也就不会打搅她了,只有在饭做好后,千秋才回来轻轻的敲敲门。
她戴上了耳机,就理应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理应等到千秋叫她吃饭,才走出房间。
这也是一种无声的约定,双方的默契。
尤那迅速的敲击键盘,她知道,现在是无人打扰的时间了。
一行一行的代码,迅速的显现在屏幕上,尤那十指如飞,目光紧紧的锁定在屏幕上。
【10%……15%……20%……】
她在心中算着进度。
【95%……99%……】
【100%——】
可以了。
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忽而停下。
巨大的,浅蓝色的屏幕,浮现在半空中,像是画卷一般,慢慢的展开。不依附于实体的光屏,显现在半空中的文字。
那是,来自未来的科技。
尤那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变得急促,光一动不动的定在屏幕上,情绪却出奇的稳定,此刻,大脑超乎寻常的清晰。
她第一次看见了游戏外的世界。
不仅仅是屏幕,也不仅仅是聊天框和论坛,她透过游戏,清楚的看见了,正坐在屏幕前的那个男人。
漆黑的头发,纯黑的眼睛,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身材高大而修长,皮肤苍白,五官标准,看起来二三十岁上下,神色冷淡,眉目疏离。
哪怕现实世界的时间是夜晚十二点,是已经可以进入休息的时间了,他依旧衣着整洁,一副随时可以外出的打扮。
此刻,他正低着眼注视着屏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安泽里】
她知道他的名字。
他就是游戏的玩家,这台电脑的主人。
尤那的目光一刻不停的注视着屏幕,透过游戏的框架,她反向破解,终于渗透进了玩家的电脑。
此刻,他操纵着电脑中的摄像装置,终于看清了,屏幕对面的玩家,到底是什么模样。
游戏外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未来的世界,又和此刻,如此的不同。
她仔细的观察着能看到的一切——
除了玩家之外,他身边的设备,他的房间,以及——
她的目光,越过安泽里,看向他的背后,正在冲泡咖啡的金发背影。
机器人。
这就是未来。这就是游戏外的世界。
她第一次超越游戏,直视着未来。
------------------------------
【我是萌新】:[不该嘲笑你的,我的男主也离家出走了。]
檬萌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狸琥正在整理他截的那些图片,准备发送给安泽里。
檬萌的消息蹦出来,他拖拽照片的手指停了停,转而打开对话框。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离家出走了?你也?]
这个概率未免也太高了。
狸琥想起安泽里的话,转而问檬萌。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你那边,第一周目结束了吗?]
【我是萌新】:[嗯?没有,距离结局也就几天的时间了,但是昨晚我们小组的人拉我去工作,我就存了一个档,刚才才打开游戏呢。]
这么说来,安泽里说的没有错。他的推理是错的,男主离家出走,和是否结束第一周目,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狸琥不禁觉得有一些丧气,懒懒的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圈住双膝。
那么,男主离家出走的条件,又到底是什么呀?
触发总得有一个原因吧——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檬萌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是萌新】:[你有没有觉得这游戏有一些不太对劲?]
【我是萌新】:[就是……有一些的文字的重复,还有一些游戏的设定,有没有感觉到?]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什么?]
【我是萌新】:[怎么说呢……就比方说游戏内的一些选项的设置。]
【我是萌新】:[一般的恋爱游戏,分支的选项,有不同的发展,方向是很明确的。选项之间的是与否,剧情的差异走向应该是千差万别。]
【我是萌新】:[比如说选【A】就进入了会长线,选【B】就进入了学妹线,然后在在个人的剧情中,选【A】增加好感度,选【B】降低好感度,而这个游戏,它不是这样,它的选项,和可攻略角色的支线的开启,和增减好感度,都毫无关系。]
狸琥早就有这样的感觉,可无法像檬萌这样清楚的表达出来,此刻,听她一说,立刻如醍醐灌顶。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然而,檬萌还没有说完。
【我是萌新】:[你能够感觉到吗?有一些选项设置的真的很奇怪。不管选择【是】还是【否】,最后的走向,看起来都和恋爱没什么关系,也都和你的选项没什么关系。]
【我是萌新】:[要说什么还能和恋爱联系上的话,也就只有尤那了吧,她出现的频率简直高得离谱。]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对!我也早就发觉了,正准备和你说呢。]
他兴致勃勃的整了整自己几百张的截图,准备发给檬萌看。
檬萌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是萌新】:[尤那的出现并不明显,所以很多玩家甚至难以意识到,但是如果仔细研究,就发现她简直无处不在。]
【我是萌新】:[就拿刚刚进入游戏的送礼物环节来说吧?你还记得背包里的那个软陶耳扣吗?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选项吗?【是否送给尤那?】——虽然问了是否,却根本没有出来选项,也没有返回键,只能点背包,然后送出礼物,游戏才能够继续。]
【我是萌新】:[还不光只有这些。你还记得和学生会长打招呼的清晨事件吗?]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无论触发多少次,好感度都一点都不加的那一个事件?]
【我是萌新】:[对,你说,游戏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对数据毫无影响的事件?]
狸琥回答不上来。
【我是萌新】:[还有,其实,在和别人的对话中,曾经提到过吧,“千秋一直和尤那一起上下学”“他们一直在一起”“因为今天要值日,所以要等她一会儿。”]
狸琥怔怔的注视着檬萌发过来的消息。
这些蛛丝马迹的文字都能被她抠出来,他觉得檬萌比他还适合磕cp。
【我是萌新】:[而过去这一些,都还只是隐约的在文字中出现。最近我观察论坛,却发现,尤那出现的频率大大提高了,不只是被一笔带过,许多情节,她都重复出现。]
【我是萌新】:[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驾驶初号机的狸豆大人】:[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们是真爱啦!]
狸琥觉得檬萌说的很对,但是他不以为意。
这大概又是游戏厂商的什么诡计,而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早就磕对了CP——
文字的变化,感到不对劲什么的……
再怎么样,也只是游戏类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游戏脚本设计师剧本设定的厉害。
这感觉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了。
或许,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办法攻略其他的可攻略人物。不可攻略人物就是唯一能够和男主在一起的。而青梅不可攻略,则是因为一开始,好感度就已经满了。
檬萌口中的,观察论坛发现青梅出现的概率提高,也是最近的事情。
而最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因为许多玩家结束了第一周目,开启了第二周目吧。
第二周目后,文字发生变化,青梅的出现率提高,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回到青梅的身边,这是男主和玩家在对抗啊。狸琥握着奶茶,有些想笑。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还真是挺佩服这个剧本的设计的。
他安慰檬萌,“你不要想那么多啦。”
绝对是游戏厂商的诡计!不然还能怎么样,还能真的是游戏里的人物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吗?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磕的CP,可就一下子从邪1教,变成了官方钦定的官配了啊。
可喜可贺。
究竟是不是,找安泽里拆一下代码不就知道了。
狸琥难掩自己心中的好奇,和檬萌聊完,就赶紧去戳安泽里。
【狸琥】:[游戏进度怎么样了?刚才我一个朋友,和我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过了几秒,安泽里的回复发了过来。
【安泽里】:[如果我说不想,你就不会说了吗?]
嘿嘿,那当然是会了。
狸琥搓了搓掌心,笑嘻嘻的发消息。
【狸琥】:[这个游戏可能暗藏玄机哦。说不定越玩到后面,青梅的出场率就会越高,到最后说不定就一直和她在一起,也说不准。]
【安泽里】:[你从论坛看来的?]
【狸琥】:[我和我朋友讨论出来的——你有没有发现?青梅的出场,从第一周目的藏在文字中,变成了第二周目的时常出现?你现在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他把檬萌说的给照搬了过来。
安泽里沉默了。
因为,他不能说没有,甚至,才刚刚发生。
他的游戏进度已经到了第二年的网球部集训,这个事件当时狸琥也曾经触发过,当去不去集训的选项出现在眼前,他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是】。
结果,按下按钮后,出现文字。
【准备去集训的路上,千秋忽然身体不舒服,晕倒了。】
【网球部其他人赶紧把他送到了医务室,留下尤那照顾,其他人先登上了去集训的大巴车。】
在狸琥那里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样的剧情吧?
安泽里仔细的核对了数据,每一样数值,都挺正常的,没有看出哪一项和狸琥发给他的截图有明显的差距。男主的状态和疲劳值什么的,也都正常。
可是这个事件就是这么的触发了。
安泽里百思不得其解。
【狸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征兆啊征兆!]
在听安泽里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狸琥更加来劲了。
【狸琥】:[你看着吧,这个游戏的后续,绝对和我说的一样!]
【安泽里】:[……]
如果真的和狸琥说的一样,无论怎么安排,都没办法和其他的可攻略人物发展出感情的话,那他这么努力是在干什么?
【狸琥】:[你如果不信,就拆解代码看看,反正对于安你来说,拆代码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情。]
【狸琥】:[只要拆解代码,就可以搞清楚,男主和青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才是他来找安泽里的目的。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但是拆解代码什么的,他可做不来。
现在的游戏厂商,为了防止破解,还给游戏的代码做了几层加护。
像他这样的普通的游戏爱好者是没有办法做到看懂源代码的。
普通人做不到,但是安泽里绝对可以啊!
他原本就是做代码架构的,当初连机甲的代码都编辑的轻轻松松,就更不用说什么游戏代码,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说十分钟都是夸大的。
狸琥十分希望安泽里能拆解代码,让他知道,剧情设计究竟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满足满足他的好奇心。
【安泽里】:[……我要睡觉了。]
【狸琥】:[???]
安泽里雷打不动每天凌晨一点的时候准时入睡,现在指针已经走向了十二点五十八分。
【狸琥】:[等等等等等等!]
【安泽里】:[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只要再耐心的等一等,真结局肯定能被其他的玩家刷出来的,或者你自己玩?犯不着去拆代码吧。]
安泽里根本不想工作结束后再继续接触代码了,再说他为什么要为了狸琥做白工。他玩游戏是为了缓解压力的,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工作的。
【安泽里】:[下线了。]
狸琥眼睁睁的看着安泽里的状态变成了离线。
不是吧?
狸琥缓缓的睁大了眼睛。
如果是他,他绝对忍不住去印证自己的猜想的,安泽里明明能够轻松拆解代码,却丝毫不感兴趣,他真的一点都不好奇的吗?
他是什么等级的苦行僧啊,每天晚一分钟睡觉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
周末之前,应该能进展到文案剧情(搓手)
这几天都在睡前掉落点小红包,为那那跑路添添喜气(千秋:喂!)希望大家这几天不要养肥呀!
游戏已经越来越混乱。
虽然剧情仍旧是正常的, 甚至熟悉的。已经知晓的剧情重复的发生着,一切掩盖在平静的日常之下,但内核已经完全崩溃。
光从满世界乱跑, 不断重复出现的千秋身上,就能发觉这一点。
尤那只能按部就班的跟随着游戏的节奏。
她不确定,或许在哪一日,这个世界就会发生什么她难以预估的意外。
在她脱离这个世界之前, 她必须谨慎小心。
越接近于突破游戏, 就越能够感觉到游戏世界的摇摇欲坠。
如果再不做出措施, 可能就会导致无法预估的结局。
但无论如何,至少明面上, 生活还是平静的。尤那依旧照常上课, 生活按部就班。
勉强维持着, 平静的日常。
安泽里游戏内的时间, 已经进展到了二年级。
他和上一次一样,依旧加入了网球社。一切都是熟悉的,相同的剧情。
但是上一次经历这些剧情的时候, 她已经跑到了狸琥的电脑内。
狸琥电脑内的千秋, 和安泽里电脑内的千秋,是不一样的。
尤那早就知道这一点。
狸琥电脑内的千秋,是小有人气的新人模特,还是体质奇高的运动健将,网球部中枢成员。而安泽里对于每一点数据的规划, 都十分平均。千秋的体质属于中等水平,在网球部中是普通成员。
但, 最关键的不是这一点。
尤那望着千秋, 他穿着黑色立领的防风衣, 扣到最顶点的扣子,隐约的泛着金属的色泽,一袭黑衣更加衬托着他的脸没什么血色,金发却依旧闪闪发光,略显得疲惫的琥珀色眼下,苍青色的黑眼圈隐隐可见。
他的脸色不仅没有任何好转,比过还显得更加憔悴。
体质值明明还在正常的范围以内,甚至还可以参加网球部,千秋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常常咳嗽。
尤那能察觉到这一点,身边的其他人却完全意识不到。
千秋蹲在地上收拾着行李箱,尤那坐在床边看着他动作,看了好一会,她才低声开口,“可以不去吗?”
哪怕她知道,这样问毫无意义,她还是忍不住问。
千秋抬起眼睫,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即使目光疲惫,他琥珀色的眼瞳依旧温和,他慢慢的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然后才摇了摇头。
尤那的心里抑制不住的烦躁,抓了抓长发,用力往千秋的床上仰面一躺,“我不想去——”
千秋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扶起来,才慢慢的开口,“那那你不去也没关系的。不想去就不去吧。”
尤那一骨碌坐直了身,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千秋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将行李箱推到门边,“毕竟在山上肯定会很累,你又不是网球部的成员,不去也没事的,不用一定非要陪着我……”
“你说的什么话啊!”尤那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如果是平时,不去也就算了,但千秋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对——
她忍不住担忧千秋的状态,结果千秋却说她不去也行?
当初还没有出问题的时候,天天恨不得和她黏在一起,现在状态一不对劲,就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从小到大,他们几乎都一直在一起。互相之间没有秘密,哪怕是到了现在,深陷在游戏系统之中,世界扭曲,逐渐崩塌。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千秋,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对他的感情。
但是,千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就觉得自己也能够处理的好,不需要她来帮忙,所以什么都瞒着她。
千秋对上尤那直勾勾的目光,半晌只有叹气,“我是害怕你会累,你怎么还生气了……那我帮你收拾行李。”
他一言不发的帮尤那收拾了行李,期间再无交流。
尤那盯着千秋看,似乎在发觉自己身处游戏中之后,千秋的心思就越来越难猜。
千秋收拾好了两人份的行李,但最后,到底没有去成集训。
行李箱的轮子咕咚咕咚的拉到校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了网球部的成员们,正在车旁聊天,还没有来得及上车,就听到了网球部成员的惊呼。
尤那扭头一看,千秋正低着脸,没有拉行李箱的另一只手,仓皇的捂着脸。
鲜血不停的从他的指缝中往下流。
“是流鼻血吗,仰头赶紧仰头——”
“不对呀,流鼻血不能仰头的,血液会倒灌到气管里面,平着就行了,哎赶紧扶他坐下来!”
网球部的成员们吓了一跳,赶紧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提意见,搀扶着千秋在路旁的石阶上坐下,尤那怔了怔,赶紧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帕,又迅速的拧开矿泉水瓶,用矿泉水浸湿手帕。
慌忙之间,洒漏的矿泉水都淋到尤那的鞋背上,尤那完全顾不上,颤抖着手指用力拧干手帕,然后赶紧跑到千秋的身边。
千秋坐在台阶边,金发凌乱的覆在他的额前,遮挡住了他的神色,苍白修长的手指间全是鲜血,血液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在沥青的道路上,留下深棕色的痕迹。
千秋不停的深呼吸,隔着包围,尤那能够看到,他的手指不停的收紧,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还是赶紧把他先送到医务室去吧!”
千秋这副样子非常吓人。网球部的成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川里砂开口,一声令下,让部员们把他架到医务室。
“不要紧的,那那,不要担心。”被搀扶着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千秋还竭力偏头看向她,竭力勾起嘴角。
他伸出手,似乎原本想要握一握她的手指,却又像是猛然反应过来,手上全都是血,只碰到她的手背,就又仓皇的收回。
尤那怔了怔,才抬起脚,迅速追过去。
医务室内没有人,校医也不在房间内,部员们把千秋扶到床上躺下,千秋还撑着不愿意躺下去,“会弄脏枕头,我坐着就行了。”
尤那从包里掏出浴巾,那还是她预备带到集训地用的,一声不吭的叠了几叠,放在枕头上。
“你们几个,赶紧去找校医吧。”
川里砂拍了拍几个部员的肩膀,“赶紧把校医找来,要不然,还是送医院?”
“只是流鼻血而已,可能是上火,歇一会就好了。”千秋捂着脸,依旧勉强的微笑,“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
但他那副满脸是血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吓人,部员们还是去找校医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空荡了下来,只剩下川里砂和尤那。
“我去外面等吧,还要和大巴车司机说一下情况才行。”川里砂瞥了一眼千秋,就离开了房间。
这回房间是真的空了,尤那站在床边,望着被掩上的门,房间内安静,只有千秋竭力控制呼吸的声音,尤那对着门发了三四秒的呆,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千秋……”
她还没开口,千秋就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背,打断了她的话。尤那顿了顿,还是把原本准备说的话吞了下去,千秋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开口,“那那,你先去找部长吧。”
尤那没有说话。
“这次集训,看样子是去不了了,你的行李箱还在校门那边,那里面还有你的衣服,我不放心……”因为鼻血一直流个不停,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还有,得和部长说一声,我和你都去不成了……”
他半倚在床上,鲜血不停从指缝中溢出,金发盖住了眼睛,神色也难以分辨。
尤那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站了起身,“我知道了。”
她像是没有考虑到让一个情况不明的病患独自留在病医务室内是否合适,也没有问他一个人行不行。拍了拍裙角,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顺带还关上了门。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千秋才缓缓的倒了下来。
不停溢出的血液沾湿了他的金发,倒下的姿势导致血液溢流,呛进气管,他不停的咳嗽,仍旧竭力脱下了外套,垫在了枕头上,那上面放着尤那刚刚铺上的浴巾,他不想弄脏。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已经像是要断气般的气喘。
医务室的门忽然发出轻巧的一声响,被推开一条小缝。
倒在医务室的床上的千秋,只剩下出气的份儿,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
直到与他有着相同容貌,穿着整齐的西装的金发少年走到他的面前,低下脸俯视他时,千秋接近涣散的目光,才集中到那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
他竭力勾起嘴角,浅淡的微笑在糊满了血的脸上,却显得有些可怕。
“暂时应该不会过来了吧,她。”穿着西服的金发少年先是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又不急不缓地转回医务室的门边,咔哒一声的上了锁。
千秋咳嗽着,勉强支撑着偏了偏头,“是啊,如果那那确实按照我说的去了校门口,起码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她什么都没有问吗。”西服金发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句话却说的像是自言自语。
躺在病床上的千秋勉强露出笑意,“那那一向都是最聪明的。”
他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现在,是三年级了?”
“嗯,才刚刚过三年级一星期。”金发西服一副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在医务室内看了半天,又盯着病床枕头上,被外套覆盖着的浴巾。
床上的千秋支撑着想要坐起来,指尖擦过西服千秋的衣摆,他却一下子躲开来,“别碰脏了,这西服是她给我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