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安分守己当昏君by顾四木
顾四木  发于:2024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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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诏不得去皇帝居住的前半船舱范围活动罢了。
如?此天恩浩荡,亲近臣民。
诸随行朝臣越发感恩戴德,与有荣焉。
姜离立在?船头?,海风烈烈吹起了玄色披风。
她看着官员们排好队拿着上船的号码牌。
低头?对怀里?的黑猫道:“这种?当世?第一豪华游轮。收费高点怎么了?”
6688:……但你要?收的明显不只是钱啊。
姜离哲学深邃扯道:“人这一生的意义在?于经历的璀璨,在?于深度而不在?于长度。”这些人命短点怎么了?他们命短点,许多百姓就能命长点。
6688:有道理。
然后灵巧跳下去,作为?姜离的眼睛,去看上船后官员们的表现。
官员们对住的地方很满意!
他们住的是后仓的乔屋。虽是在?船上,但屋高也有近一丈,一点也不逼仄,且屋内彩绘华丽布置精巧。
不过最符合他们心意的,还是这屋子其实?分等级,官位越高住的越好!
这些人为?官既然不为?国为?民,是为?了自己?,自然攀比之心甚重:自己?过的比别人好能压别人一头?才舒坦,看别人比自己?强就难免眼红嫉妒。
比如?孙近,他作为?枢密院官员,已经是中?枢级别的重臣,住的是第一等的屋子。但一想到还有三个人住的是特等乔屋,四面开窗风景更佳,他身上就跟蚂蚁爬似的难受。
怀着这样如?沸的心思,孙近在?屋里?也呆不住,就到后船的观光甲板上去了:准备对着海景做一篇精美的吹捧皇恩浩荡的赋文,晚宴时分呈给陛下——方才有御前小宦官来传旨,上船第一晚,陛下要?赐宴群臣!
孙近准备晚上大出?风头?。
他登上甲板,正在?对着大海苦思冥想,余光忽然瞥到一个不和谐之物。
这神舟之上处处美轮美奂,但在?这甲板显眼处,居然插着一个潦草稻草人。
按说?稻草人是为?了装成真实?的人,用来吓唬鸟雀的。
可?这个稻草人简直像是新手匠人第一次扎的!潦草到海鸟都不害怕,直接停驻在?上面梳理羽毛。
于是孙近蹙眉,随意唤过一个正在?整理木钩缚系碇石的船夫:“这种?丑东西怎么能上御船!还不快搬走!”
然而眼前这个高大沉稳的船夫只是道:“这是陛下亲手扎的稻草人,草民不敢擅挪。”
孙近吓了一跳!
连忙掏兜给了个银花生,又恐吓眼前船夫不许把他方才的话说?出?去。
孙近因嘴了皇帝的手作而紧张,并未注意到这船夫并不像寻常百姓一样畏惧讨好官员,只是沉默。
神舟上的御舍自然比官员住的乔屋更加敞亮华丽。
如?今屋中?金光一片。
岳云被金光闪的眨眨眼,继续看官家把玩一套大小不一的金杯,显然是今日晚宴上她要?用的。
岳将军教子严格,岳云在?父亲跟前自然是正经谨慎;而同辈中?他居长,在?弟妹面前又要?做出?长兄的稳重榜样来,故而他平日是很少说?玩笑话的。
但此时跟这位‘官家’相处了两三日,不知?不觉就被带跑了。
而且他有种?灵敏直觉:这位官家对他很纵容,似乎是他说?什么都不会生气。
于是他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官家赐宴备酒,莫不是要?重现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不‘杯酒释财权’吗?”
姜离笑眯眯。
嗯,她倒确实?是准备表演个太祖皇帝。
但……不是宋太祖,而是明太祖。
姜离举了举金杯,随口吟诵了句明太祖朱元璋的名言——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毕竟是要?面对贪官们,还是这位太祖专业更对口啊!
宴席上觥筹交错,恭维拜贺之声压过了窗外的海风声。
酒过三巡,因在?座的朝臣一个比一个会屈身讨好,‘忠言’就越发卷了起来,从最开始的‘竭力为?陛下分忧’,到后几位官员发言的时候,已经进化到血淋淋的:“陛下隆恩至此,臣孙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官家的金杯在?空中?折射出?耀目的光芒:“诸卿有此心,朕心甚慰。”
金杯放下,话锋却是一转:“可?惜此番和金事,朝堂异议颇多,惹的朕心烦。”
“不然今日就是与诸卿在?临安皇城内对饮了。”
听皇帝提起烦心事,在?座众人更是熟练狂拍龙臀:“陛下天纵英明,又是古往今来第一孝贤之人,不惜屈己?全孝道,当真是孝感天地!”
岳云:……还好没?坐下吃东西,不然就要?吐了!
是,今日宴席岳云并未入座,他只是戎装立在?皇帝身后,认真挨个记住这些面容:他常年在?鄂州军营,对朝上文官自不够熟悉。
姜离特设晚宴,也是为?了岳云和数位背嵬军的领队人,能够记清这百名官员的脸。毕竟船上也有正经的船夫(某些操纵船只维修船只的专业工种?不可?替代?),可?别让谁乔装打扮浑水摸鱼地跑了。
6688作为?皇帝心爱的御猫,此时正蹲在?桌上吃鱼,同时开启人脸识别摄像系统。
姜离换了另一只大金杯,像敲钟一样用勺子敲了敲杯子。
殿内登时肃静下来。
只听皇帝道:“众卿为?朕分忧之心,朕已然了然。”
皇帝摆摆手,官员们便见几个行动敏捷的侍从四散开来,给他们每个人面前放了纸笔。
“惜乎金国要?的岁币实?多,国库空虚——方才诸卿说?什么来着,愿意肝脑涂地为?朕分忧。”
“既如?此,诸卿就把各自的家产写下来。朕也不多要?,只取十分之一作为?金国之用。”
方才还半醉的官员们惊愕心疼的当场清醒过来。
原来这趟随御驾出?行不免费啊?皇帝您是要?勒索啊!!
一时的惊愕后,朝臣们倒也迅速接受了:完颜构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忠臣奸臣对他的底线都不报有期待。
皇帝想搞钱也不奇怪,毕竟答应给金爹的钱财布帛确实?很多,国库空虚也是有的,为?了维持自己?奢靡日子,从臣子这里?敲点也正常。
从前康履、康谞等宦官,不都是打着宫里?的名义,从外面随意圈占百姓的田地产业吗?这些钱去了哪儿,自然是官家享受了。
如?今是被金国勒索的狠了,皇帝敲民脂民膏不够了,也盯上了他们。
唉,今日不出?点血也不行了。
朝臣们很快做出?了决定:给就给!给皇帝跟给秦相公不一样吗?反正哄好了他,等回到临安把官位一升,到时候自可?以十倍百倍从那些庶民身上捞回来嘛!
只是……
在?座官员们落笔还是有些犹豫。
给陛下送钱倒是无妨,但陛下让写清自家的家产,这却是为?难!
虽然皇帝声音清冷,甚至带了几分诡异道:“为?自身计,诸卿可?要?实?实?在?在?地写。”
但群臣皆是异人同心:谁写真实?家产谁是大傻子!
比如?孙近把身旁同僚们写的数字都看了:哼,绝对没?有一个实?在?人!据他素日风闻这些人家的豪富程度,只怕全都缩水了十倍不只!
心里?虽有了底儿,但轮到自己?落笔的时候,孙近还是有点愁:他也缩十倍?唉,但自做了枢密院官员贪了各路税赋军饷后,他的家产增长实?在?迅速,早弥补了去岁贿赂秦相公的一百万缗的亏空。
如?今就算缩十倍,感觉也有点显眼……
孙近最终决定抄一下旁边人的作业,落笔写下了五十万家财。
就这样!
到送钱给皇帝的时候,旁人都送十分之一,他却可?以私下去面见陛下,忠诚表示愿将一半家产送给陛下!
直接给陛下送二十五万——那还不把陛下感动坏了?
这官位扶摇直上,岂不是指日可?待?
酒意重新回到了孙近头?上:我真是个大聪明。
待群臣尽数上交自家财报后,还是略有些忐忑的:毕竟数字都太虚了。
直到皇帝翻了翻这一沓纸张,随手交给小岳统领且并不曾说?什么后,官员们就放下了心。
殿内酒气浓重,皇帝令人开了数扇大窗。
略带咸腥的海风倏尔吹了进来。
外面是茫茫夜色,不见半分临安城内的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这是与世?隔绝之船舟。
在?群臣看来,勒索完毕的皇帝心情?很不错——
“海上风光奇绝。”
“接下来的日子,朕愿诸卿观光愉快。”
同日,临安城。
这一日清晨,韩世?忠梁红玉夫妇二人进入了临安城。
楚州距离临安并不比鄂州远,但圣旨上是要?求他们夫妇一起进京,而梁红玉恰巧率兵在?外剿匪。等韩世?忠联系上夫人,交割完军务再启程,自然就比岳飞晚了几日。
况且夫妻俩也没?有那么日夜兼程入临安朝见。
毕竟,想想皇帝所作所为?就糟心。
这些年,梁红玉甚至不愿意旁人管自己?叫护国夫人,毕竟这个封诰是从救驾得来的。
如?今回头?细想,梁红玉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当年不曾救驾,或许才是名副其实?的‘护国夫人’!
然而,往事如?流水,一去不可?追。
他们夫妻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谁能想到陛下能文能武,看起来又很有个人样子,其实?……
入临安城前,韩世?忠整理了他的面圣装备:自打听闻皇帝要?给金使跪拜求和,给韩将军气的不行。如?今既得诏能够面圣,韩世?忠这一路上就一直在?写劝谏奏疏,足足写了二十几份。
准备当面念给皇帝!
然而,进了临安城才听说?,皇帝早两日已经甩锅跑路,算日程今天应该都到宁波出?海了吧。
白写了二十多篇大作文的韩将军:……
没?办法,这就是车马邮件都很慢的年代?。
韩世?忠弄清楚如?今临安城中?的情?况后,越发气愤甚至绝望:只要?能面谏皇帝就有一线希望,可?如?今陛下竟然都不在?了!
让他去谏谁——
才十岁出?头?就被留下来代?帝受辱的小皇子?
好容易从金国逃回来,却还要?被皇帝拿来利用做制衡之术,连驸马都被皇帝杀掉的柔弱公主?
韩世?忠简直气的发抖。
既然陛下不在?京城,他决定翘掉明日的百官大起居!不然,他岂不是还要?去听监国宰相秦桧的吩咐!
秦桧听闻韩世?忠梁红玉夫妻已入临安,倒是更加安心。
倒不是说?觉得韩梁二人会站在?他这边,而是城外多一些韩家军的精兵,也是一种?制衡。
不然他想到岳飞就不安心。
毕竟临安城中?的兵力只有殿前司班直、皇城司禁军——正因秦桧素性贪墨,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自己?,或是旁人收了好处塞进去的,又有多少是在?挂名吃空饷。
皇帝身边的禁军还有些人样子,但皇城司……不提也罢。
秦桧是绝不会指望他们能对抗岳飞带来的背嵬军的——他是坏又不是傻。
如?今听闻韩世?忠夫妇也到了,秦桧就入宫请见柔福帝姬。
帝姬奉命掌‘玺印’,自然不住在?公主府,就住在?清景园旁的寰净园中?。
秦桧在?礼数上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态度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安排语气。
“陛下所诏将帅皆到,也无需再担忧这临安城中?暴民刁兵闹事了。”
“既如?此,明日百官大起居——臣已经写好了与金国议和的诏书,公主盖玺印就是。”
柔福帝姬颔首:“明日自有诏书下于百官群臣。”
隔着一道珠帘,秦桧看不太清帝姬的神色,当然他也不在?意,只是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韩世?忠正在?劝来见他的岳飞道:“我明日可?不去朝上受气,鹏举你也不要?去了!”想到秦桧会代?帝下一道什么样的圣旨,韩世?忠就恨不得自己?从未入过临安。
然而却听岳飞道:“今日我来,便是请韩帅明日一并上朝!”

窗外天色还是浓黑。
灯下,姜离抱着手坐在摇椅上,看猫叼着笔认真写海上航行日记:出海第二日,天气晴,稻草人已经晒干了。
6688吐掉笔杆,喵喵道:“你要是非让我写字,能不能带只猴呢?让我做个灵长类生物好握笔。”猫太难了。
姜离考虑了下:“等找到合适的荒岛,看能不能抓到?。”
叩门声响起,是岳云神采奕奕的声音:“官家,快要到?日出的时辰了。”
“好?。”时隔近二十年,能够再?次有机会于海上看日出,姜离今日特?意违背自己生物钟起的绝早。
她打开门,岳云递上一杯烫奶茶——神舟上不但有地方养奶牛,甚至还开辟了菜圃,以备皇帝哪怕流亡海上也能吃到?新鲜菜蔬瓜果——可见完颜构不愧为稀有的海陆两栖物种,生存能力杠杠的。
姜离笑眯眯:“谢谢小云。”
晨起的海上还是冷的,姜离刚才都不愿把手伸出来写字。此时正好?捧着热奶茶,边喝边取暖。
两人来到?甲板上,等待日出。
日光穿破层云。
十九岁的岳云还是第一次看到?海上日出,他不由眼睛睁的滚圆,看金红色的太阳将这世?间照得光明盛时,天云焕烂。
朝阳落在海面上如点点碎金——落在姜离眼睛里也是。
满眼都是金。
群臣们像是一群鹌鹑一般,挤在后船的甲板上瑟瑟发抖——
昨晚姜离自己决定早起看日出后,就也贴心给群臣安排了叫醒服务。
皇帝都起了,你们还睡着,不合适吧。
故而早于姜离睁眼的一个时辰,就有值夜的船夫在后船敲起了锣。
“放肆!”骤然被吓醒的朝臣们还来不及骂,就被‘皇帝急召立刻上甲板候旨’给惊到?了,连忙胡乱穿好?官服,像一群无头羔羊一样集中在了甲板上。
然而,皇帝一直没出现。
而来传话的小宦官,也只道圣命有旨,诸臣皆不得离开甲板。
有素来养尊处优的官员实在熬不住,就想让小宦官通融下:我们不离开,让跟我们上船的随从?送件厚衣裳来可以吧。
此番随御驾出海,每个官员只能带一个贴身随侍的人。
他们掂量了半日,到?底还是忍痛割爱没有带什么心爱的姬妾侍女,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员,带的不是素日得用的师爷清客,就是府上包办诸事的管家。
一来,很多官员上奏疏都需要人代笔或是润笔;二来,此番出海与皇帝同处一船,很多御前奏对等突发情况,需要与心腹商议。
官员们能住单独的房间,随侍的人自然不能,都去住八人间的通铺了。见有官员提出此事,周围人也纷纷附和并掏兜给钱:“这位公?公?去通舍帮我们传句话吧。”
然而,一脸机灵相的小宦官,动也不动只是笑道:“诸位官人稍安勿躁。”
周围的船夫杂役也都站如沉默石像。
有的官员心下就是一突:就算是这宦官不肯去传话,但晨起锣鼓喧天闹个不住,住在通舍的随侍们难道一个也没有听见?他们怎么不主动来寻自家主子??
他们……在哪儿?
不管精神状态安不安稳,诸位官员的物理状态却是被迫很安稳:在甲板上冻了一整个清晨,直到?太阳升起,才看到?披着厚厚大氅溜达过?来的皇帝。
皇帝看起来比昨晚心情更?好?,直奔他们而来……不,皇帝是直奔他们面前的稻草人而来。
不得不说,昨天觉得这丑东西与御船不匹配的官员,也不只孙近自己。
然而打听过?后,听闻是皇帝手作,就都换了态度。
比如此刻皇帝拍着身边歪七扭八稻草人道:“朕这个稻草人做的很不好?,海鸟都不怕。还是诸卿来做吧。”
冻鹌鹑一般的朝臣们还不忘奉承道:“臣等粗笨的很,做出来的稻草人,怎么比得过?陛下?”
皇帝似乎被吹捧的很愉悦,笑意从?眼里流淌出来,语气罕见有耐心解释道——
“朕不是让诸卿‘制作’稻草人。”
“朕是让你们——来做稻草人。”
一片死?寂。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甲板上,也照亮了一张张骤然惨白扭曲的脸。
只有七八个没有反应过?来的迟钝官员(可见花了多少钱买官),茫然扭头想问旁边同僚:啊?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在这儿站一天代替稻草人赶鸟吗?那?好?累啊。
不过?,不用他们蠢蠢问出口,皇帝已经准备了详细的专业注释。
姜离摸出了一本精简版明太祖专著《大诰》(即她能记住的部分默写了出来),让旁边小宦官对着念一下‘贪官污吏剥皮楦草’经典节选。
共同学习经典,才能共同进步,共创宋美好?明天。
“好?好?念。”
小宦官应声双手接过?《大诰》。
姜离把心正的黄彦节留在了京城,用以帮衬柔福和岳将军。
而她这次带的几个小宦官都是她特?意挑的人,模板标准也很明确:没有金英那?就创造个金英。
如今这个小宦官,就是姜离觉得最有潜力的——
他显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于是将一篇剥皮楦草念的阴阳顿挫极有氛围,尤其是描述如何把稻草塞进完整取下来的皮中时,略尖细的声音简直像是扒皮刀一样扎人脑壳,还配了几个桀桀冷笑。
甚至把已经熟知内容的姜离,都念出了一点背后发凉的感觉。
人才啊。
6688也点评:感觉可以去当个恐怖无限流系统的配音工作人员。
随着小宦官交还《大诰》,有官员‘咕咚’倒下厥了过?去。
这声音终于惊醒了不少官员,当即跪下用力叩拜哭诉道:“不知臣等犯了什么过?失,惹的陛下恼怒……”
还有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过?失就已经被怼到?了眼前。
陛下显然是早有准备,手一挥就有侍从?和宦官动起来,给每位官员手里塞了一份‘家产明录’。
正在哭诉的谏议大夫差点没噎死?:他忙一把擦去眼泪,看了看手里的纸张。上面写着的正是昨夜他们上报的家产数目,被汇总在一张纸上。
皇帝语气幽幽痛心疾首:“朕昨晚左看右看,字里行间就看到?‘欺君’二字。”
诸朝臣抖的更?厉害了:他们素日也是会罗织罪名戕害其余朝臣或是百姓的,对罪名的危险程度很了解。
陛下给他们扣上欺君这种死?罪……难不成,要不他们全都……
‘万幸’,皇帝很快道:“诸卿虽个个是欺君死?罪,但朕向?来是个心软念旧的性子?。”
群臣:……
“且诸卿随朕出海才第二天,若都变成不会说话的稻草人,朕也怪寂寞的。”
皇帝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样吧,咱们今天挑一个——”
皇帝像是往年令群臣比试诗文骑射一般,语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勉励:“诸卿看看手上的名单,觉得谁上报的家产隐瞒最多,欺君之?罪最重?,今日就由他代你们所有人受过?吧。”
像是一滴墨落入水中,甲板上的氛围登时就变了。
方才还一起跪了哀求皇帝的群臣们,此时忽然就彼此警惕起来。
无数的眼神在甲板上飞来飞去,姜离甚至能听到?他们脑筋转动的声音——
只一个,他们会不会写我?我又要写谁?不,不只我写谁,我该拉着相熟的人们一起写‘某个人’!还要悄悄的,免得成为公?敌旁人都写我……
无数的想法,最后都只有一个目的:死?的只要不是我,只要不是我!!
稻草人旁点起了一支香。
皇帝拿起了剪子?开始修剪稻草人上的枝丫,然后轻飘飘道:“还发呆?这支香燃尽后,还没有写下旁人名字的人,就算你们舍己为人上交了自己的名。”
此话一落,所有朝臣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一哆嗦,连忙把纸条藏在手心,开始用发的炭条写名字。
小宦官认真唱票的时候,站在甲板上的朝臣忽然有种站在阎王殿的感觉。
每一张票都让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好?几个承受力差的官员一听到?自己名字就晕,只得让旁边的侍从?反复抽醒。
一身戎装的小岳统领,亲手拿了块炭条,在官员名单上画正字。
直到?百余张票唱完,皇帝好?奇问道:“今日的优胜者是?”
岳云很负责任又检查了一遍,才报出了他熟悉的名字:“枢密院,孙近!”
随着一个名字报出,许多官员当即瘫软在地,不是他们!死?道友不死?贫道,孙近你走好?,逢年过?节我们会给你烧纸的。
而同样瘫软在地的孙近,却很快奋力往前膝行了几步,扑倒在皇帝跟前嘶声力竭道:“陛下,如此太不公?!”
“他们……他们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若说欺君之?罪,各个都是!”
其余官员不由怒目孙近,你自己不能老实去做稻草人吗?怎么还拉扯旁人!
孙近继续凄厉嚎道:“臣不服!”
“李安焘。”皇帝忽然开口了:“李安焘一家十六口人。”
孙近嚎到?一半听皇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脸上都是茫然。
这……是谁?
姜离想:果然,他甚至都不会记得,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李安焘’这个名字。
于是姜离换了个说法:“你送给秦桧的马场,临安城郊三十亩地是哪里来的?”
孙近的嘴半张着。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记得秦相公?提了一句得了一匹好?马,他就灵机一动想送个跑马场给秦相公?。虽然他家中田地无数,造几百个马场也绰绰有余。但……这种事何必耗费自己良田。
他随意点了家中善办此事的下人:去城郊打听着,寻块非官宦人家的地圈了就是。
至于这些良田原来的主人,并不重?要。难道他们还敢找麻烦不成?若有‘刁民为乱’,他自然也有的是手段。
所以他只是送了一处精美的马场给秦相公?,什么李……
“你的狗选择了李安焘的三十亩地,所以他们一家十六口,家破人亡。”而这,想来只是他无数恶事里,恰巧被知道的一个。
孙近呆呆望着皇帝。
皇帝随意指了指甲板上群臣,声音轻飘飘落在孙近耳朵里,带着分明血腥气:“现在,朕的狗选择了你。”
觉得自己比‘庶民百姓’高贵吗?
认定尸横遍野辗转求生永远轮不到?你吗?
“况且……”姜离不必说完。
百姓是无辜飞来横祸,他只是罪有应得。
“陛下,臣知错了!”孙近伸手想要抓住皇帝的大氅下摆求情:“求陛下再?给臣……”
岳云腰刀未出鞘,直接就把人抽飞。
是真的抽飞:姜离在宋朝见到?了完美转体三周半的动作。
岳云是努力克制了。因?他刚才认真听了剥皮楦草的流程,知道不能如他所想的那?般,一刀两段,那?是做不成稻草人的。
望着在地上哀嚎的孙近,岳云心中满是父亲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他们为何这般奋勇杀敌,这般欲吃肉喝血一般憎恨敌寇:因?他们见过?虏贼是如何蹂躏百姓!
北地百姓可怜,半壁江山沦落战火,不得不在金人的铁蹄下求生。
可这临安城中百姓,好?歹躲过?了老天爷生来的作弄,敌人的凌虐,一家子?勤勤恳恳小心度日,却依旧死?在这等贪官手里!
半个时辰后。
被皇帝称作“狗们”的官员,在看到?甲板上‘栩栩如生’的稻草人后,对这种侮辱性称呼也完全失去了反应,全部脸色煞白,甲板上唯一清晰可闻的声音,就是他们牙齿战战之?声。
总算过?去了……
总算……
直到?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那?现在,咱们来说说明日稻草人的选择标准吧。”

甲板上空盘旋着些被血腥气吸引来的猛禽,只是碍于?人多,实在不敢扑身下来。
有几?只就大着胆子停在帆杆上,不停的?锐鸣,似乎在催促人赶紧散了它们好开饭。
在这禽鸟尖锐嘶鸣声?中,终于?有官员被皇帝那句‘咱们?来说说明日稻草人的选择标准’给刺激崩溃了。
尤其是今日得票率高的?选手?,看着眼前某种程度上依旧算是‘立体鲜活’的?前同僚孙近……宁愿现在痛痛快快去死!
于?是忽然有两个官员从地上跳起来,一个弯腰冲着船体?去?,显然要撞死,另一个则是做攀爬状,估计是想跳海。
给小宦官急得,连忙喊道:“哎哟喂!快抓住吴侍郎和周给事中!”
姜离:到底是宫里出来人的?职业素养,再混乱匆忙都记得尊称一句官职。
几?乎是在小宦官出声?的?瞬间,在甲板四周站着的?‘船夫’们?,就已经把这两人抓住,老鹰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原位置。
不过这两人自杀未遂之?举,显然触动了许多人,许多官员又开启了一边拼命哭一边磕头求情?的?拒绝接受现实模式。
哭的?姜离脑壳疼。
这批‘玩家’素质实在不行:这才第一个游戏的?第一天,且还只是个温和的?投票玩法,最后也只减员一人——如果放到副本里,这妥妥是新手?福利局。
怎么?还这么?不争气。
这让她对接下来的?大逃杀的?进行程度很?没有信心啊。
于?是诸位哭天抢地的?官员只听皇帝冷冷道:“哭?哭也算时间哦。”
“今天你们?的?时间本就很?紧张。”
哭声?渐低,姜离耳朵好受很?多,人也重新和颜悦色起来:“诸卿有百人,明日朕却只要三个稻草人,怕什么?呢?这概率很?高吗?”
听皇帝公布了明日稻草人数目,在场的?朝臣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也有被迫冷静下来的?——依旧闹腾个不住只是哭求的?官员,好似副本里因为拒绝相信现实被规则惩戒的?玩家,经过‘大记忆恢复术’冷静法后,被栓成个粽子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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