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的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带着她
们的花篮手拉着手离开雕塑,走向她们负责的花圃。
藏在花篮底下的触手挤出几颗眼球往后看去,只见那雕塑纯洁的面容,在接受过少女们的祈祷后、在金色雀鸟的飞舞下,明暗交错、隐隐扭曲……
黑猫在黑发男人怀中不安地甩动尾巴,被后者伸进来的手抚过脊背,有些不熟练且僵硬地安抚。
黑猫双耳后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又有人靠近了那座雕塑。
陆语哝的第四个视角跟随着紫苜蔌夫人而来。
这位年长的女性在少女们的围绕下进入金雀花园,但进来之后却找借口避开了她们、独自行动。
少女们供奉过带来的鲜花后,都三三两两地找到自己负责的花圃,进行除草、浇水、擦拭叶子、唱歌……等照料行为。
紫苜蔌夫人不一样,她的紫苜蔌花汁被绿□□打翻了,因此花篮中空空荡荡,但她还是来到了少女雕塑前,跪在石台脚下。
她柔美的面容与紫色的眼睛正好对着那些荆棘。
“我需要更多的上等紫苜蔌。”
与虔诚的姿势相反的是,紫苜蔌夫人的表情与语气似乎并没有多尊敬这尊“花神”雕塑,眼底盈满了复杂的情绪——似是恐惧,似是焦虑。
“今年不会有新的紫苜蔌夫人,对不对?”
她语气急促地自问自答着,像是明确知道不会被回答、却亟需某种心理安慰。
“我还没有老,我还有一个儿子。”
她已有细纹的眼角神经质地抽搐着,原本清洗干净的手指深深嵌入石台前的泥土里。
“啪嗒。”一滴猩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身前,渗入土壤。
触手尖尖的几颗眼球盯着那液体被泥土吸收,另外几颗抬起来往上看去,却发现猩红液体的来源——是紫苜蔌夫人的眼球。
原本缠绕着神像双蹄的金属荆棘,像是真正的荆棘一样,尖刺泛着绿意,深深扎进了紫苜蔌夫人的双眼。
淅淅沥沥的鲜血像是雨水一样落入土中,很快有嫩绿的草芽生长而出,以绝对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抽枝□□,绽开小小的、浓香的紫色花蕾。
这种花,正是紫苜蔌。
陆语哝很确定这就是先前给她叠上了虚弱buff的花汁来源——它们不是正常生长的鲜花,而是紫苜蔌夫人的鲜血浇灌而成的异花。
紫苜蔌夫人浑身颤抖着闭眼,荆棘收回神像的裙摆下,缠绕着那似鹿似羊似牛马的双蹄。
刚刚的那一幕,除了藏在花篮底下的触手外,谁都没有看见。
[跟上她。]
在紫苜蔌夫人提着盛满紫苜蔌花的花篮离开金雀花园时,陆语哝伸出猫爪在海盗手心写道。
写完后,黑猫用爪尖指了指海盗和占星者,示意他们两位一起跟上去。
——毕竟紫苜蔌花汁可能会对玩家造成一定的危险,陆语哝怕出现和她之前遇到的一样情况,如果只有一个人不好应对。
黑山羊之触的空间能力虽然扩展了很多,但还是有一定的距离限制,所以陆语哝不能离金雀花园太远。
黑猫扯着穆载言的衣领不让他走,影也留了下来。
陆语哝还有另一个目标——爱弥儿。
按照紫苜蔌夫人和其他少女的说法,爱弥儿是副本的特殊NPC,她的花种很神秘,能够照顾所有的鲜花、还备受神奇的百灵鸟的喜爱。
并且,她今天一早就离开了蘑菇屋,不是来了金雀花园就是去了神奇的百灵鸟身边。
陆语哝正在金雀花园里寻找爱弥儿的踪迹。
塔罗小镇的少女们天性纯真、虔诚但不死板,她们用自己精心采摘的鲜花供奉过花神雕塑后,就恢复了进花园前的轻松欢乐,一边熟稔地闲聊,一边照料那些巨型花苞。
因为今天镇子上有外来者,她们的话题自然集中在那十位“贵客”身上。
“哎,真的吗?听说有位很英俊的先生呢。”
“是薇薇安说的,她胆子最大了,眼光也高,她说的准没错。”
“好可惜啊,我从小镇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没撞见……镇子上可没有什么英俊的男人,但说实话,就算他真的很好看,看看就得了。”
说话的少女有一头小羊羔似的漂亮短发,以及水洗一样的青兰色眼睛,摇头晃脑的样子像个小大人。
“哎,你们知道的,我家里有个弟弟。”
她这话一出口,立马就有另一个花圃的少女接话了:“我、我有个哥哥,我也不喜欢他……为什么与我们同辈的男孩总是那么差劲呢,为什么他们不能多学学镇子上的男性长辈?”
因为金雀花园只有女孩子可以进来,她们讨论的声音并不用避着其他人。
“噫,别说了,要不是家里总向着我,我真是会被那些调皮恶劣的男孩子们气死——看看我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剪了一撮呢!”
说话的女孩有一双漂亮的玫粉色眼睛,撅着小嘴的样子很娇俏,她烦恼地拨开刘海,露出下面像是被狗啃了一样的一块缺口,表情又是气愤又是困惑。
“这样的位置,如果是白天我一定能在他动手前抓住他的,难道是晚上?我睡着的时候?可是谁能进我的房间啊?”
她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女孩子们都是一静。
“不、不会吧,家里有长辈呢。”
“对啊,对啊,晚上都关着窗吧?”
玫粉色眼睛的姑娘回忆着:“我关着啊,白天看的时候都好好的。”
“可能是趁着你午睡的时候干的呢?有时候我会在花园里小睡一会儿。”有少女猜测着。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部分少女们的认同。
她们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玫粉色眼睛姑娘嘴里的“可是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啊”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放下刘海,莫名又感觉脖子有些痒痒,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留下一块深色的红痕——如果她能看见,大概会发现这痕迹的颜色不太新鲜。
其他女孩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她们的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外来者”身上。
“那位英俊的先生好像对爱弥儿很好奇……”
“说起来,爱弥儿今天怎么不在花园里呢?”
海盗和占星者的跟踪过程异常顺利。
一路上,紫苜蔌夫人很明显心神不宁、而且虚弱,根本没有功夫注意身后。
在金雀花园里与其他少女的交流明显加重了她的焦虑,在半路上,她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样,不住地抠弄自己的手指,抠得鲜血淋漓,那双比先前黯淡了一些的紫色眼眸虽然看不出伤口、却频繁地眨动。
走到半路的时候,她突然脚步一顿,两位玩家以为他们被发现,但紫苜蔌夫人只是突然换了个方向,前去拜访镇上的另一户人家,那间屋子的形状像是一颗硕大花球。
“笃笃笃。”紫苜蔌夫人在门口踌躇片刻,伸手敲门。
“吱呀——”
开门的女士有一双异常妩媚的红黑色眼睛,随着她的出现,一股浓郁的异香从屋内飘出来。
“大丽花夫人。”
紫苜蔌夫人被那异香的浓郁程度惊了一惊,柔美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嫉妒,又很快被她自己压了下去,似是有些忌惮对方。
大丽花夫人侧倚在门框边,慵懒又漫不经心地颔首:“……这不是紫苜蔌夫人吗,你找我有什么事?”
海盗和占星者藏在屋子的侧面,偷听这两位夫人的交谈。
他们自然也闻到了那股异香。
按照副本的定律来说,过于浓重的香味基本都会和异化污染挂钩,但不论是海盗还是占星者都没有感到身体不适,而且占星者的胸针也没有丝毫要发光的迹象。
甚至,他们感到一种飘飘然的舒适感,诱人的香气冲进胸腔中,每一根骨头都像是浸透了红酒一样酥麻。
两个玩家对视一眼,立马屏息,并从积分商城兑换了氧气瓶,隔绝了异香的吸入。
紫苜蔌夫人嗓音压得很低:“听说您有分辨出大部分未萌发的花种的能力,我想要知道这一批的女孩中是否有新的‘紫苜蔌’。”
大丽花夫人轻轻笑了一声:“啊,紫苜蔌……确实是普通又单调、不易在花苞期被发现的花种呢。”
听到大丽花夫人的评价,紫苜蔌夫人唇角的笑容有片刻僵硬。
紫苜蔌并不是多么浓丽漂亮的花,以紫苜蔌为花种出生的女婴,长大后也不会
像薇薇安之类的少女那样,早早就展现出对特定种类鲜花的照料天赋。
她曾无数次痛恨自己的普通又庆幸自己的普通。
痛恨,是因为她无法像大丽花夫人这样活得肆意,庆幸,则是因为她因此得以不必像那些天真的少女一样,面临金雀花节之后的命运……
只有紫苜蔌夫人自己知道,当她看着那些鲜嫩的少女时,心里是怎样的嫉妒与怜悯交织。
“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
大丽花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紫苜蔌夫人的思绪。
后者紧咬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您不是一直想知道爱弥儿的花种是什么吗?”
大丽花夫人可以分辨出大部分未萌发的花种,可独独爱弥儿的花种,她从未辨认出来。
像是被这个条件打动,大丽花夫人站直了身子:“你真知道?当初那颗种子普普通通,这才被你捡漏吞了下去,变成了你的女儿……”
她眼神探究:“爱弥儿出生的时候,你们家周围的鲜花可是全都盛开了,那样的盛景,即使是我也没有见过。”
“我不知道。”紫苜蔌夫人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瓣,喉骨吞咽了一下,才吐出了一个令大丽花夫人表情一变的答案,“但我知道另一件事,她已经从神奇的百灵鸟那里,拿到了‘百灵鸟的眼泪’。”
百灵鸟的眼泪?
藏在角落里的海盗和占星者捕捉到这个名词,竖起耳朵。
“如果您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很有可能在今年的金雀花节,取代您的地位——您知道的,她性格素来古怪,和那些少女们,都不一样。”
紫苜蔌夫人深吸一口气:“只要您帮我找到花种里的紫苜蔌,我就保证会在金雀花节上将她交给您。毕竟,我是她的‘妈妈’,她会听我的。”
大丽花夫人久久不言,似乎在思考权衡这笔交易是否可信。
她思考得越久,紫苜蔌夫人就越焦躁。
良久,大丽花夫人嗤笑一声:“行,爱弥儿真该庆幸有你这样一位‘好’母亲。”
紫苜蔌夫人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嘲讽。
但她的愧疚和犹豫早在离开金雀花园的路上就被她自己抛弃了。
因此,她也只是松了一口气,和大丽花夫人确定了拿到答案的时间,转身离开了这里。
在海盗和占星者偷听的过程中,通讯道具是一直开启着的。
虽然陆语哝那边不能用道具,但穆载言和影可以把内容复述给她听。
童话副本的情节夸张而荒诞,紫苜蔌夫人和大丽花夫人的对话也像是谜语一样,夹杂着众多他们听不懂的信息。
陆语哝结合她们的对话以及自己在金雀花园里看见的场景,总结出几个情报:
第一,以花名命名的“夫人”,每种花只能有一位,花的种类决定了夫人的能力与地位,“夫人”会在金雀花节上产生,紫苜蔌夫人非常忌惮“同花种的少女可能取代
她”这件事。
第一,目前看来只有“夫人”的血液才能种出/制造特殊的鲜花/鲜花衍生品,这些产品才是塔罗小镇的主要经济来源。
但古怪的是,作为资源的生产者,“夫人”在“丈夫”面前似乎不那么有地位。
第三,少女们是“夫人”们吞食花种生下来的,也是下一任“夫人”的预备役——但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因为紫苜蔌夫人既忌惮可能取代她的少女,又曾争夺吞食花种。
按理来说,只要塔罗小镇的夫人们都不吞食花种,就能保证不被取代,她们对花种似乎有另一种理由上的热切。第四,少女们全部都被隐瞒着某个大概率非常残酷的真相,这个真相很可能与夫人们吞食花种、生产女婴的原因有关。
整个小镇里,夫人和男性长辈肯定都是知道真相的人,但比起紫苜蔌夫人的焦虑,小镇男性的存在感似乎隐身了,男孩子不确定知不知道,但必然是受益者。
第五,爱弥儿由紫苜蔌夫人的肚子托生,身份特殊、性格特殊,目前手中握有“百灵鸟的眼泪”这个不知道用途是什么的特殊物品/道具,她的花种被目前塔罗小镇地位最高的大丽花夫人忌惮。
以上的情报与情报之间,勉强算得上有逻辑,但显然缺乏了最重要的一根线,让陆语哝无法将副本的背景完善串联。
除此之外,她最疑惑的两个问题目前都没有找到答案——绿□□是不是紫苜蔌夫人的儿子?她附身的黑猫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位藏头露尾的客人,是不是该现身了?”
正在玩家们思考的时候,本该关门回屋的大丽花夫人突然走了出来,站到了海盗和占星者面前。
海盗和占星者皆是一惊。
先不说占星者这个辅助,海盗作为曾经的雇佣兵,耳力和武力都是顶尖,却也完全没听见大丽花夫人的脚步声。
这个艳丽而危险的夫人,行走时就像是一朵花瓣一样安静轻盈。
她妩媚的红黑色眼睛落在两人的氧气面罩上,水葱般的柔腻手指轻点朱唇,语气慵懒:“花神赐予塔罗小镇的繁花,可是城里的贵族老爷都要抢购的珍品。”
“但事实上,我更愿意称它们为令人上瘾的……毒药。”
随着她的靠近,那沁人心脾的异香便越浓,即使两人都戴着呼吸面罩,那香味却好像能顺着皮肤毛孔侵入他们的大脑皮层。
但他们依然保持了足够的理智。
大丽花夫人看着他们清明的眼神,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两位,恐怕不真是贵族派来的收购者吧。”
海盗见她猜出来,便干脆借着马甲被摘而制造出了另一层马甲:“和什么人做生意不是做呢?夫人。我们有足够的金子来换取塔罗小镇的‘特产’,只看您愿不愿意卖了。”
不是贵族派来的收购者,也可以是有钱的走私贩嘛。
大丽花夫人柔媚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她似乎并不介意自
己和紫苜蔌夫人的对话被外来者听见,也没有要警告他们不准说出去的意思,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就要往回走。
“这位美丽的夫人……”占星者笑眯眯地问,“不知道您有没有丈夫或者儿子呢?”
他长得风流俊俏,如果不是面上还戴着呼吸面罩的话,用这样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本意是打探情报,但在旁人看来妥妥就是调情。
“丈夫?”大丽花夫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儿子?”
步伐摇曳生姿的夫人似乎在笑,朝后摆摆手:“哈……曾经有过。”
曾经有过?
这个怪异的答案,如果用常人的逻辑来解读,那就是他们两个要么离开她了要么死了。
但鉴于回答的人是这个性格古怪的NPC大丽花夫人,他们只能持有保留意见。
大花球房子被大丽花夫人“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被冷落的两位玩家只好往紫苜蔌夫人离开的方向继续追去。
另一边,金雀花园内。
名为“爱弥儿”的少女一直没有在花园出现,照顾花苞的少女们也完成了今天的照料工作,接一连三地离开花园。
当有少女跨出拱门的时候,那停留在她们肩膀上的金色雀鸟才会飞起、离开、回归到半空中的鸟群中。
直到最后一位少女离开花园,藏身在花篮中的触手尖尖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藏到了某株硕大待放的花苞的叶子下。
金雀们安静了下来,悬停在高空之上,整个花园的活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触手耐心地潜伏着,一分钟、两分钟……
黑猫没有说走,怀揣着她的穆载言也就默默地在花园外等待,影虽然不知道黑山羊想等什么,但也没说啥。
大约在一刻钟过后,花园中心的花神雕塑动了。
准确来说,是那雕塑的肚子动了。
那些悬停于高空的金雀鸟恰好挡住了雕塑上空的阳光,因此它整个都被笼罩在阴影里,仿佛上空打下了一束黑色的光。
阴影笼罩时,花神纯真的面孔满是诡异的慈爱,祂的肚腹在黑暗下膨胀,荆棘在黑暗中枯萎,双蹄舒展、双臂高举仿若献祭。
那雕琢成包裹腹部的轻柔长裙的金属雕塑像人的肉身一样蠕动着。
陆语哝眼看着某种活物在花神的腹中挣动、突起,某种尖爪一样的东西从内部撕开了鼓胀的皮肉!
一只鸟形生物破肚而出,它色彩斑斓,脆弱的绒羽与短嫩的尖喙像刀锋一样锋锐。
它飞上了花神的掌心,在后者高举的顶端唱起了优美又古怪的歌:
“啦啦啦,啦啦啦……”
“女孩儿是用糖、香料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做成的……”
“啦啦啦,啦啦啦……”
“鲜花是由泥、雨水以及一些肮脏的肥料养成的……”
听见歌声的瞬间,陆语哝的猫耳就像是接收到了极其刺耳的叫声一样,
耳膜鸣叫、大脑胀痛。
——不论是先前沾上花汁,还是现在听见歌声,这具黑猫的身躯对这一切负面状况都太过敏感了。
先前的花汁是直接粘在身上,现在的歌声还隔着黑山羊之触的感官传导,但后者的污染远远强于前者,逼得陆语哝不得不先收回触手。
但收回之前的最后一幕依然像精神污染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视网膜上——
那花神神像被百灵鸟剖开的肚子里,肚皮像腐败的花瓣一样软垂,内里密密麻麻塞满了花粉似的颗粒,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吐到昏天黑地。
但最诡异的是,即使已经接触到了这样的污染,她的猫爪上依然没有出现“异化进行时”的幽蓝色提示。
真是奇怪啊……
难道百灵鸟和花神雕塑都与旧神之卵无关吗?
“你的占卜有点不准了啊,老伙计。”
另一边,重新跟上紫苜蔌夫人的海盗捅了捅占星者的胳膊。
穆载言和影传来了黑猫艰难比比划划说出的信息,也就是少女们走后的金雀花园发生的一幕。
百灵鸟、花神、塔罗小镇……这个副本的背景故事扑朔迷离。
他们一致认为找到关键NPC“爱弥儿”非常重要。
紫苜蔌夫人已经回到了蘑菇屋,海盗和占星者没有贸然靠近,因为他们听陆语哝说过这里的花丛底下藏着一只身份不明、舌头力量很强、会发疯的绿□□。
他们用望远镜从另一座小山坡往下眺望,只见紫苜蔌夫人进了厨房,将那些从金雀花园采摘回来的紫苜蔌放进木盆里。
她用木杵捣弄着紫红色的肉质花瓣,甜腻芬芳的气息顺着风吹来,但并没有大丽花夫人身上的气息那么令人上瘾。
提取花汁、蒸馏、冷却、封存……紫苜蔌夫人手下的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娴熟,仿佛已经做过成千上万遍。
但只要想到这些紫苜蔌花是怎么来的,海盗就感觉眼睛疼。
“爱弥儿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妈妈!”
就在海盗和占星者觉得紫苜蔌夫人这里可能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时,一个尖利的、趾高气扬的男童嗓音“蹭蹭蹭”从蘑菇屋楼上传来。
过了会,厨房的窗子里蹦出个穿着粉色条纹马甲、看起来有些痴肥的小男孩。
他大概一米多高,面容没有半点遗传到紫苜蔌夫人的柔美,就像他那个矮胖的父亲一样,丑陋且营养过盛,马甲被撑得鼓鼓囊囊,裤子和马甲的分界线上露出白白鼓鼓的肚皮。
海盗的表情骤然古怪起来。
“这是不是……粉红马甲的、绿□□?”
“「黑山羊」怎么这么有童心?”
这句话她只是开玩笑,其实心里很清楚陆语哝和他们描述的只会是她看见的“事实”。
占星者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占卜的冲动:“可能黑猫的眼睛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透过童话看本质?所以塔罗小镇禁猫?”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说服了:“你看,那只黑猫的眼睛是绿色的,塔罗小镇里,女性的眼睛颜色多多少少都有些特殊含义,可能她也有什么特殊能力呢?”
海盗:“……你也说了是女性啊。”
占星者搓搓下巴:“「黑山羊」附身的应该是母猫吧?”
说着说着他自己否定了自己:“也不一定,【隐匿者】扮演NPC不分男女的,都有可能,说不定是小公猫?”
海盗还没说话,未关闭的通讯道具里就传来了穆载言有些忍耐克制的嗓音:[……这不影响支线任务。]
听起来有点想揍人。
占星者一边打哈哈一边把通讯道具捂住了,和海盗说小话:“我觉得黑骑士和黑山羊吧,关系有点不对劲。”
“你别感觉了,还是占卜吧,占卜都比你感觉准。”
听到这话,占星者感觉脑壳再次出现幻痛,顿时摇头:“不了不了,关于黑山羊的占卜,我现在是一个都不想碰。”
关于“之前占星者究竟对着「女士」和「黑山羊」占卜出了什么”这件事,海盗没有过问过,占星者也没有主动说。
前者不问,是出于对陆语哝个人隐私的尊重。
后者不说,则是因为他清楚以海盗的性格,不会因为朋友的身份是个大麻烦而疏远,说了也是白说。
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一直都是海盗。
在方舟这个由积分和纹章搭建的高维世界里,玩家与玩家之间很难建立起多密切的关系,即便是公会内部,规章和奖惩制度的约束也比情谊要靠谱得多。
海盗的个性,其实并不契合旧神游戏的生存法则,她太能共情弱者与不平之事,也太讲友情与义气,交付信任时也太过大胆……可以算得上是玩家里的异类。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她,无论是天性高傲的占星者,还是外冷内热的影,亦或是神神秘秘的黑山羊,都不太可能在方舟中有如今的交集。
占星者不是没有听出海盗对“黑山羊与黑骑士的关系”这个话题的避让与维护。
别看这位雇佣兵出身的女玩家外表大大咧咧,但心思一直都很敏锐细腻,早就看出黑山羊和黑骑士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但她不说、不问、不干涉,保持着她一贯来的作风。
占星者自觉已经提醒过了,所以也和海盗一起,略过了这个话题。
厨房里的小男孩还在刺耳地嚷嚷。
就在玩家们被他闹得烦心时,他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癞蛤啊蟆一样,“咕”的一声住了嘴。
紫苜蔌夫人的惊叫混合着小男孩的“唔唔唔”声一起传来。
窗户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形——
她像是从土里或者泥地里爬出来一样,浑身上下脏兮兮,套着一身T恤+工装裤的组合,头发像狗啃过似的又短又硬,面容既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可爱,很是普通,唯独一双碧绿又狡黠的大眼睛异常明亮。
小男孩之所以止住了叫声,则是因为那少女把一大块掺了花肥的泥巴狠狠糊进了他的大嘴里!
“干得漂亮!呜呼!”海盗举着望远镜吹了声小小的口哨。
但显然紫苜蔌夫人就不像海盗这样高兴了:“天呐,你对你弟弟做了什么?爱弥儿?”
爱弥儿——
这个大概刚从泥地里滚过一圈的小丫头,竟然是“所有花的都爱她”、“百灵鸟也最喜欢她了”的爱弥儿?
“唔,她也是绿眼睛。”占星者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很快抓住了重点,“绿眼睛小女孩养了一只绿眼睛黑猫?「黑山羊」还在不?”
通讯道具另一端的穆载言低头看了
看怀里的黑猫,确认过眼神,替她回了句:“在。”
“看来不是什么猫变人的路数了。”占星者分析道,“等会最好能找机会和这小姑娘单独聊聊,你们要不先过来?”
这样就能让黑猫把爱弥儿引出来,而不是直接上门、引起紫苜蔌夫人的警觉。
穆载言和影的脚程很快,大概十来分钟后,就顺利和海盗占星者汇合。
黑色的猫猫头从穆载言的衣襟里钻出来,往蘑菇屋的方向看去——
海盗他们口中的小男孩,在她眼中依然是那只绿蛤啊蟆,丑陋、黏腻、咕呱乱叫。
而之前一直没见到的爱弥儿……她是一颗异常漂亮的花种。
是的,花种。
在陆语哝的眼中,爱弥儿的身形就像一具承载花种的透明容器,唯有一枚浓绿欲滴、仿佛凝聚了全世界的生机的种子在容器中熠熠生辉。
如果说紫苜蔌夫人的气息让黑猫虚弱欲呕,绿蛤啊蟆的存在让黑猫爪子痒痒,那爱弥儿的存在就像是顶级的猫薄荷,让她几乎忍不住扑过去埋脑袋打滚儿的冲动。
“你不能这样对待弟弟,爱弥儿。”
紫苜蔌夫人克制地挤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就好像爱弥儿是最让她头疼但又疼爱的小女儿,即使爱弥儿是欺负人的那一个、她也不忍心责怪。
“我当然可以,妈妈。”爱弥儿的身形并不纤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压住小男孩企图挣扎的手脚,语气疑惑,“他剪碎了我所有的裙子,你为什么不惩罚他?”
紫苜蔌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几秒后才干巴巴道:“你不是一直不愿意穿妈妈准备的裙子吗?亲爱的。”
“但那是另一回事了。”爱弥儿点点头,“他剪碎了我的裙子,所以我把泥巴塞进他的嘴里——这很公平,不是吗?”
紫苜蔌夫人噎住了,她的手上还拿着木盆与木杵,大概是担心再像之前那样被儿子打翻,她抓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