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些假海民,包括那些死了的尸体,都还在城里吧?”
陆语哝突然跳转的话题让小疫医愣了一下:“嗯,他们偷来的皮都被毁了,但人都还在。”
“我怀疑—
小疫医诡异地沉默了。
这用词真是既委婉又有点变态。
他认真地怀疑了一下「黑山羊」在真实世界是不是什么潜在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患者。
他也不是什么圣父性格,但对这么多活生生的人——虽然是恶人——动手这件事,对于生长在文明社会、之前连鸡都没宰过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生理上的。等海盗被叫过来,听完陆语哝的推测之后,她也沉默了一下。
小疫医以为她也有点惊异,但没想到海盗只是在思考可行性:“妙啊,我再找占星者算一算,如果可行的话,要不我来烧?”
陆语哝诚恳地说:“人太多了,如果你烧不动的话,海底还有座火山。”
话是这样说,但人动都不动一下。
海盗直接伸手呼啦她的头:“得了,大祭司还是在族人面前维持一下人设吧。”
当天夜里,恶人的哀嚎和浓厚的黑烟弥漫了浓雾之城一整夜。
一时间,大家都难以分清那究竟是雾气还是烟气。
等到第二天清晨,玩家们从小山一样的灰烬里,筛出了东一块西一块、泛着珍珠光泽的骨殖。
因为修习的体术,穆载言对人体构造很熟悉,他认真拼拼凑凑,将那些骨殖摆出了一副近似于人鱼的形状——只是比起人鱼的修长强悍,这副骨殖看起来还很稚嫩。
神的遗骸,被恶徒吞下,并深埋在人类的体内十三载,以不符合人类骨骼构架的形态,等到了今日的再见天日。
茵蒂斯带领人鱼用珊瑚和珍珠打造了一副棺塚,将蒂塔之主的骨殖盛放其内。
如此这般,便迎来了祭祀月。
祭祀月其实只有一夜,被分为无月的上半月和有月的下半月。
无月的上半月,由陆地上的信徒举办。
少年海娜身着白色亚麻编织的祭祀长袍,在新建的祭坛之上,以清朗的嗓音唱起海民祭祀的颂歌。
“月光升起在海面之上
蒂塔的子民沉眠在珠色的梦乡……”
他说话依然磕磕绊绊,但唯独这首颂歌被他练习得流畅而婉转。
那二十多个海民后嗣跟着他一同诵唱,而在海岸的边缘,尚未离开的、曾经的海民们静静看着这一幕,一个接一个地离去。
“蒂塔之主啊您是一千束的光
蒂塔之主啊您是海娜的梦乡……”
月光升起在海面之上,城外的浓雾似乎在减淡,风送来隐约的、草木生长的声音。
在仪式的最后,海娜将白色的花环供奉在蒂塔之主的棺塚之内,十二朵洁白的花上凝着清澈的露水,像海民们凝结于睫的泪光。
【主线探索进度:40%→45%(通关标准60%)
如果是在十三年前,海民的祭祀会得到蒂塔之主的回应,神明将伴随着月光而来,饮下陆地的美酒,赐福蒂塔的土地丰饶而肥沃。
但今夜,只有月光如水流静谧流淌。
有月的下半月,由陆地上的信徒举办。
浪花轻柔地带走了神明的棺塚,无数的人鱼离开了深海,来到一年中最安详、平缓的海面。
人鱼族的茵蒂斯身披鲛纱,金眸微垂,虔诚托举着神明的棺塚。
所有人鱼合力掀起直激高天的浪潮,整个蒂塔的海面都在这样的力量下倒流。
珠白人鱼在这一刻展现了蛮荒一般的力量,当她破开水流直冲而上,那一瞬间就像逆流的光束。
她只是一个开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浪潮冲天而起,像簇拥在王潮周围的花枝,无数的人鱼在拼命靠近至高点,靠近神明所在的位置。
——在往年,这是壮年期人鱼展现魅力以求偶的最佳时期,但今夜,肃穆、哀伤。
只有茵蒂斯的祭祀之歌自高天响起,高亢而质朴,如喧嚣长风漫卷波涛,并未丝毫惑人之意,陆地上的人族只能从中听出神圣的哀悼。
【主线探索进度:45%→50%(通关标准60%)】
【支线任务:珍珠色的祭礼】
【任务需求:完成完整的祭礼仪式(已完成)】
【任务奖励:一颗普通的珍珠x1,积分x200】
一颗散发着柔光的珍珠,和一根洁白无暇的尾羽,同时出现在陆语哝和小疫医手中。
风将羽毛送上高天,陆语哝将珍珠和羽毛嵌进海民打造的戒拖,轻轻套进骨殖的指节上。
“嘀嗒。”
像是浪花的飞溅,又像是天上的雨水,又像是一滴泪。
棺塚之中的骨殖发出莹莹的幽光,竟是悬浮而起,于浪潮之上。
陆语哝睁大眼睛,发现下方飞来一枚小小的鳞片,贴近了珍珠色的神骸。
她低头看去,鳞片的主人竟是她巢穴隔壁的小人鱼。
小人鱼惊慌失措地仰头看她,显然没想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茵蒂斯姐姐,你之前说准备最珍贵的东西,我没有什么宝贝,就拔下了我的逆鳞……”
陆语哝目光微动,看向其他同样愣神的族人:“还没送出逆鳞的都拔下来——”
“已经送出过的呢?”一对人鱼伴侣对视一眼,取下了挂在他们各自脖颈间的、对方的逆鳞,想要递向神骸。
那两枚瑰丽的鳞片交织着飞向高空。
一枚枚带血的鳞片被人鱼亲手拔下,陆语哝同样以利爪伸向自己的逆鳞——每一条人鱼的逆鳞位置都不一样,她的生长在靠近腰腹的左侧,拔下的瞬间带来钻心的剧痛。
无数枚色彩各异的鳞片,就像不同时刻的天空、海洋、陆地的色泽——
澄白、天蓝、橙霞、暖棕、明红、暗紫、夜黑……
在逆鳞编就的鱼尾与珍珠色的骸骨之上,神的血肉正在生长——
陆地的花化作血脉,海洋的珍珠化作皮肤,高天的羽化作长发……
光辉之下,距离神明最近的茵蒂斯,感受到了一股浩然而令人落泪的气息。
一瞬间,浓雾散尽,万物复苏。
但,没有一个玩家选择离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副本中见到“神”,即使新生的神,一点都不像他们以为的样子。
祂孱弱、稚嫩,看起来就像白贝中小小的珍珠,像尚未蜕壳的粉色幼虾,像月光下的泡沫。
茵蒂斯在新生的神明面前手尾无措,人鱼们掀起的巨浪都变得温和,海民们在沙滩上瞪大了纯真的眼睛……他们此生都没见过这样的存在。
祂是爱子,是圣母,是光与浪凝结的果。
泪水和笑容就这样出现在人类与人鱼的脸上,海民与海嗣的契约在这一刻无比的凝实,即使没有任何人开口,他们的情绪皆已相通。
距离祂最近的陆语哝听见心底传来一个从未听过、却莫名令她亲近的声音。
“客居于眷者之身的旅人啊。”神说,“感谢你的帮助。”
直接被揭穿茵蒂斯皮囊下的玩家身份,陆语哝眸光微动,并没有应声。
新生的蒂塔之主,嗓音像小小海螺里悠扬空灵的浪潮声:“无数次的轮回,你是唯一一位走到我面前的旅者。”
轮回……是指副本未被通关状态下的重启吗?
这是陆语哝第一次遇到副本中的“NPC”发现玩家乃至副本的存在。
明明已经被分食死亡,“神”却一直拥有意识?
陆语哝原本笃定蒂塔之主只是副本中高于其他生灵的存在,虽然随着人鱼族人称呼神明,内心却并不觉得祂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毕竟,真正的神,怎么会像玩家一样,成为方舟操控的棋子?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白羽垂肩的神明像是听见了陆语哝的心音:“原来,那个存在名为‘方舟’。”
“在你的身上,有旧神的气息……旧神之卵本就在亿万万个世界中沉眠,常人不可言及,不可直视。祂们是世界沉眠的病灶,在病灶沉寂之时,新神诞生,而当病灶苏醒之时,吾等新神自然陨落。”
祂的语气并不悲悯,但偏偏让陆语哝感受到一种物伤其类的哀伤。
“异世界的旅者,与旧神为伍,你等终将步入癫狂。”
听到这样的批语,陆语哝并不感到恐惧。
相反,因为意识到这是前所未有的、能够窥视方舟本质的机会,她的心脏在胸腔中激烈地鼓动起来。
于是她问:“我想要知道,在您的眼中,‘方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蒂塔之主无色的眼眸凝望着她,像是透过这副皮囊,窥见了灵魂里的记忆。
“我早已陨落,如今仅剩残余的神力维持神形,无力窥视方舟全貌。倘若借用你们的文明来描述,它……是一座失控的巴别塔。”
在E-616星域的传说中,在公元前的古巴比伦城,人类的
祖先试图建造一座通往天国的巴别通天塔,上帝耶和华自天国而来,他一看到巴别塔,顿时又惊又怒,以神力令人世间的语言发生混乱,人类的语言自此互相不通,巴别塔的建造自此终止。
因此巴别塔,一直被用来隐喻意图染指神权的人类行为。
陆语哝想到了当初的系统E-616,想到了方舟上远超文明极限的科技。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
究竟是谁建造了方舟,是否是更高维的星域?
建造者如今是否高居幕后,窥视着玩家们的一举一动?
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玩家是否与他们有所关联,甚至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样的庞然大物非一人之力可对抗,而蒂塔之主的答案为她带来了一线可能——方舟的建造者,无论如今是否还活着,也已经无法完全地控制那么多副本、玩家、旧神之卵了。
如果方舟严丝合缝、无所不知、毫无弱点,那玩家只能成为棋盘上的棋子,但一座“失控”的巴别塔,就代表有让棋子翻上棋桌之上的余地。
“这是你需要的答案吗?”蒂塔之主静静地望着她。
陆语哝笑了起来:“是的,这是我想要的答案。”
有余地,就有希望。
有缝隙,就能漏下天光。
接下来的任务进度随着日子缓慢增长。
神明归位,回到高天,蒂塔也将重新成为海陆交融的城池。
当初同茵蒂斯一同讨伐假海民的人鱼们正在日渐恢复。
海民的城邦建设让进度涨到70%,第一批人鱼恢复的时候,又再次推到了80%。
但就像蒂塔之主曾说的那样,旧神之卵是世界的病灶,即使祂已新生,那些受污染太过严重的人鱼也不能再恢复正常。
洛很幸运,他卡在几乎无法恢复的边界上,虽然目前依然没有完全恢复神志,但他的兄弟们依然为每天一点点的好转进度而高兴。
但最终还是有许多人鱼步入死亡的阴影。
他们在神志清醒的最后一刻,恳求族人刺穿他们的心脏——这是人鱼的骄傲,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愿沦为被污染支配的野兽。伽勒蒂斯自我流放的那一日,茵蒂斯正带领着守卫们、将彻底失去神志的人鱼遗骸送往极北之地的无底海渊——那是人鱼族共同的坟墓。
也因此,茵蒂斯和伽勒蒂斯之间,并没有告别。
【主线探索进度:80%→90%】
谁也不知道,蒂塔人鱼前任大祭司在离开前,曾藏在海岸的礁石之后、静静凝望海民的城市许久。
无论是伽勒蒂斯还是茵蒂斯,对污染的抗性都高于其他人鱼,神明未曾责怪过他的失职,提出可以治愈他的伤疤,但被他谢绝了。
宽大的鱼尾像水墨融进海里,伽勒蒂斯离开了蒂塔。
在很久很久以前,海与陆的隔膜在蒂塔是那样的浅。
陆上的人与海里的鱼皆明白万物皆为一物的道理——不必使那人,长出鱼的长尾,不必使那鱼,生出人的双腿。
群星洒落在粼粼的海面,海面又何尝不是倒映出璨璨的群星。
——副本《人鱼坠落之地》,完成度,100%。
【副本奖励计算中……】
【已完成主线任务:驱散浓雾之城,获得积分x2000】
【已完成专属支线任务:珍珠色的祭礼,获得积分x200】
【已完成群体支线任务:海娜的召唤,获得积分x200】
【B级副本死亡率0%通关积分加成:20%】
【B级副本探索进度100%积分加成:40%】
【“隐匿者”双倍积分加成:200%】
【总计积分:6240】
【恭喜玩家获得NPC“茵蒂斯”的感谢】
【获得A级特殊道具:茵蒂斯的逆鳞(人鱼祭司的逆鳞,使用后可确立一个锚点,处于锚点范围内的角色将免疫异化伤害)免疫持续时间:6小时,锚点收回后再放置的冷却时间:72小时】
【即将登出副本,回到方舟大厅】
【嗞……嗞……】
这次离开副本的过程中,陆语哝并没有再看见黑暗与王座的幻象。
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在好转的预兆,毕竟【灵性】与【理智】的增长明晃晃地展示在玩家信息栏中。
虽然没有幻象,她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来适应从海底到陆地的落差——
从鱼尾切换回双腿,从腮囊切换回呼吸道……这些都不是难点,毕竟人类二十多年的生活习惯才是刻在骨子里的模式,真正的难点还是去适应人类身体的孱弱。
假如一个人曾经拥有过无惧万米深海压强的强大身躯,极端灵敏的五感,再次回到普通人类的躯壳之中,必然会觉得身体沉重、眼昏耳背。
陆语哝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扣了扣脸上的瓷白面具,脚步未停,动作自然地继续往前走,迅速混入人群。
方舟大厅不分日夜,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几乎没有痕迹,熙熙攘攘的副本池总有数不清的玩家进进出出。
在陆语哝之后,占星者、影、海盗、穆载言也都陆续出现。
有几个官方气质浓厚的E-616玩家正候在副本池外,看见穆载言出现的时候就像抓住了主心骨,原本焦急的表情一松,凑过来低语几句。
穆载言听着听着眉头紧皱,和占星者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在那几个玩家的簇拥下、迅速往玩家中转站离去了。
“嘿,这一个两个的,一个比一个忙,跑得可真快。”
海盗环视一圈,没看见戴面具的人影,嘟囔了一声。
不过很快,她的系统界面就收到了「黑山羊」发来的好友私信提示。
海盗点开看了眼,这位忙得要命的祭司大人说是要先赶回一趟真实世界,有事随时通讯联络。
另外还附带了一条交易申请,请海盗在A级玩家积分商城帮忙购买一个人偶道具,但申请交易的积分是商城价格的两倍。
——人偶道具的价格比A级精神恢复药剂高,海盗知道陆语哝是想还上药剂的积分,但也不打算多收钱。
她直接把交易积分往下减了减,再把人偶道具交易了过去。
海盗本想继续和对面聊一聊副本里的事,顺便声讨一下对方跑这么快的行径,身旁正在和影闲聊的占星者突然噤声,整个人的气息都有些绷紧。
“怎么了?”
海盗转头,只见占星者正看向某个方向,眉头紧皱,桃花眼一眯,语气冷嘲热讽:“哟,快看那是谁?”
影也顺着占星者的视线看过去,眉头竟也跟着皱了起来。
副本池里,一个戴着古怪木质面具的、穿着夸张戏服、身形高挑的男人正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十指灵活地转动,指尖似乎连着几根透明的丝线。
周围的玩家们皆是面色古怪,凭白避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独行S级玩家,积分总榜第八位的,「人偶师」。
积分排行榜上的独行玩家不少。
因为没有所属公会,他们就像普通玩家一样进出副本池,只是进出的频率不高,S级副本的时间间隔也很长。
有时候,也会有普通玩家在副本池前蹲守,如果运气好一点,能和这些金字塔顶端的大佬搭上话,说不定也能得到点指缝里漏下来的好处。
拿占星者来说,如果不是海盗和影都在这里、几位明显有事在谈,这会儿周围肯定有人想凑上来,用道具或积分求一次占卜了。
——但这仅限于部分好脾气的S级玩家。
如果是「女士」从副本池里出来,蜂拥而来的玩家能挤爆副本池,如果是排行第二的「刽子手」出来,刚从副本池九死一生出来的普通玩家都会恨不得立马重新投进副本里。
而「人偶师」,则是介于好与不好之间。
要说好,他脾气确实不差,虽然常年戴着面具,但说话嗓音总是优雅含笑,又穿着鲜艳夸张、比起玩家更像是戏台上的演员。
要说不好,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纹章——【傀儡戏法】。
毕竟,单听代号和名字就知道,人偶师的能力多让人避之不及。
没人想要变成一个灵魂都不属于自己的傀儡,即使知道方舟不允许对玩家出手,但现在还待在副本池里的玩家,都恨不得离人偶师手上的丝线八百米远。
在这种情况下,唯三没有避让的海盗、占星者、影就显得有些引人注目了。
人偶师当然也发现了这一幕,他把戴着木质面具的脸转了过来,然后才转过身子,举起手、“嗨”了一声。
亮晶晶的丝线随着他挥动的手掌,柔顺地飘来飘去,像调皮的水母触角。
但这友好的招呼反而让占星者的表情更臭了。
他生得一张艳丽挂的风流脸,表情不好的时候便显得高高在上,周围不明所以的玩家还会觉得是占星者咄咄逼人。
海盗伸手拍了拍占星者的肩膀。
她是知道占星者和人偶师的恩怨的,甚至她自己,都和人偶师有那么点恩怨。
之前就说过,当年占星者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受到过一些【隐匿者】的针对,这背后,其实有着人偶师的影子。
方舟的玩家迭代速度太快了,也因此,各种情报被废弃被遗忘的速度也很快。
别看人偶师现在在普通玩家眼里的形象是“能力恐怖但脾气挺好”,其实在真正的老玩家眼中,人偶师是绝对的危险人物。
和人偶师一起进出副本的玩家,存活率很高,但存活下来的究竟是本人还是傀儡,除了人偶师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极难分辨。
——没有人会说人偶师的不好,因为都变成“自己人”了。
在早年,因为一个人偶师,各大公会都被迫定期使用排查傀儡的道具手段。
要不是他能力太过诡异难针对,再加上脑子灵活从不触及各大公会的底线,早就被几个
公会联合起来围剿了。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人偶师和当年还是独行玩家的小丑死死对上,两人你追我赶地相杀了好几个副本。
再后来,小丑建立“摆渡人”公会,人偶师的行径也收敛了起来,在方舟的风评也渐渐被洗白。
乃至如今,普通玩家们都不太清楚那段历史了。
在“打招呼没得到回应”的人偶师耸耸肩膀、摇摇晃晃转身离开后,还有玩家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用钦佩向往的眼神不住张望。
看得占星者好一阵气闷。
“让你那个小朋友小心着点这种人。”他说,“现在还只是新晋,等她上了积分榜,可就没现在的自在了。”
“她聪明得很。”海盗哼笑一声,“倒是你,刚刚「黑骑士」走那么快,好友是不是都没加上?”
占星者桃花眼一睨:“就不能新人主动点,自己给我发个申请?”
积分总榜前百可是很贵的。
“我已经加上了哦。”话少酷酷的潮流少年「影」突然举手,黑眸竟也隐约有些调侃,“他身手好,在方舟都算得上顶尖,我想找机会和他练练。”
占星者:“……靠。”
出副本他就该先给自己占个卜的。
E-616星域,真实世界。
陆语哝脱离方舟通道、回到小公寓的时候,非常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上显示有几条消息以及两个未接来电,门外也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陆小姐!陆小姐!听得见吗?”
这个声音陆语哝认得,正是被安排来暗中保护她的特殊调查组一队队员,名字还挺有趣的,叫陈程成,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队里的代号。
她开了门,外头那位穿着常服、剑眉星目、留着板寸的小伙子顿时松了口气:“紧急情况,麻烦你先与我离开这里,咱们边走边说。”陆语哝并没有立刻应下来,而是翻看了一下手机信息,确定穆载言和陆帛归都给她发了消息让她跟人离开之后,这才跟着这位一队队员出门。
她住的是高层,陈程成却没有带她搭电梯,而是一边迅速推开紧急逃生楼梯的门扉一边和她交代道:“我们收到消息,江城监狱里有个囚犯逃狱了。”
陆语哝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他的腰间别着枪,自然能猜到那个所谓的囚犯不是一般的囚犯。
果然陈程成的下一句话就是:“他身份特殊,是个玩家。”
从第三批玩家进入方舟开始至今,全球玩家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了,但之前方舟选择玩家的逻辑究竟是怎样。
——按体能、按智力、按性格?到现在都没人总结出一个说法。
但总之,这个囚犯,也是被选中的第三批玩家之一。
而他入狱的原因,是家暴妻子致死,被判刑六年,留下一个精神严重受创的女儿,被女方家
中悲痛欲绝的父母带走抚养。
当初判决落定、即将入狱之前,这个囚犯曾经在法庭上叫嚣着等出狱后一定会把两个老不死的也弄死,今年是他服刑的第三年。
而那对老人家和那个小女孩,正是租住在这个小区。
“他用从方舟里弄来的炸弹引发了袭击,随后便凭空消失了,囚犯和狱警都有伤亡。”
“江城监狱监管严格,那种规格的炸弹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案子报上来之后就由我们的调查人员接手了。”
“但我们的人在方舟上并没有找到他。”
“后来我们翻找监控才发现,他不但没有躲进方舟,反而还曾在社会面上出现过,甚至对着监控笑。”
“——很可能是什么具有隐匿效果的纹章能力。”
说到这里,陈程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躁与愤慨。
“连这种人渣都能……”
陆语哝知道他想说什么。
别看她在副本中遇到的都是有纹章的玩家、一次次吞噬的都是旧神之卵,但她绝不会认为纹章有多么存在普遍、多么容易获得。
方舟有来自无数星域的无数玩家,真正占据基数大额的,还是没有纹章的底层玩家。
有了纹章,才有能在旧神游戏向上攀登的底气。
但就像陈程成所说的那样,纹章和人品可没有关系。
这个囚犯,怕是要来兑现所谓的报复,手上估计还有库存的炸弹。
陈程成带陆语哝走楼梯,就是怕万一遇上什么额外状况,比如爆炸。
等来到地下停车场、坐进陈程成开来的公务车里,陆语哝靠在后座喘了口气,问:“那家老人和小孩也被保护起来了吗?小区的人员是不是要疏散?”
“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一定会来这里,全员疏散可能有点困难,老人已经由我们的同僚接走了。”陈程成启动车子,“那小女孩还在上学,也已经有……”
他正说着,放在车载篮里面的通讯器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滋……滋滋!”
“目标已经在小区现身,挟持了他的亲生女儿,在小区周围布置了炸弹,要求禁止人员离开小区,并要求警方交出被保护起来的两位老人……”
“重复……目标已经……”
陈程成原本已经踩上油门的动作一顿,脸色沉了下来:“该死。”
他似乎很想冲上去,但又顾忌着陆语哝还在车里,一时间额际微微渗出冷汗。
“车的目标太大了。”陈程成深吸一口气,“那人应该没法监视整个小区,我带你从围墙先翻出去。”
陆语哝却摇摇头:“万一他能呢?玩家的手段难测,孩子还在他手上,我们不能激怒他。”
她异于常人的冷静着实令陈程成惊了一惊。
作为一队的成员,陈程成是知道陆语哝和穆载言的关系的。
目前江城各个玩家的家属都有专人保护,穆载言不搞特权,但一队队员们还是默契地把保护陆语哝的任务排到了身手最好的陈程成身上。
更何况,陆语哝现在算是双玩家的家属。
双玩家啊,江城现在总共也就多少个玩家?她本就该被格外重视,这样算起来,也挺符合规定。
既然陈程成被派来执行保护任务,陆语哝的个人信息也早就到了他手上。
——江城大学的学生,除了父母失踪的意外之外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人生变故,回国后的生活还算平顺。
就是个优秀的普通女孩子。
陈程成没想到陆语哝的性格一点都不普通,从微表情上看,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慌张——除了因为刚刚的运动这会儿还有点喘。
……身子骨挺虚的。
“与其让你带着我先走,不如你直接上去帮忙。”
陆语哝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请示我大哥,他会做出判断的。”
陆语哝并没有在托大。
她有A级的黑山羊之触,黑山羊之触在上一个副本汲取的生命力还满当当地存着——那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能多囤就多囤,囤得够多就几乎等于多一条命。
如果小区真的发生爆炸,陆语哝的存活率绝对是全场最高。
论逃生能力,在万不得已暴露玩家身份的前提下,陆语哝也是全场最高——不论是用黑山羊之触护身,还是直接登陆方舟,都不可能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