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妹?”北柠吃惊喊,“你来得好早啊,还有十天宗门大比才?正式开始呢。”
柳若烟挑眉,“不是你师哥让我师父早些来吗?你这幅样?子,难不成是嫌弃我来这儿了?”
“怎么敢嫌弃你啊,不要说笑,等下被你师兄听到了,要按着我打喽。”北柠那天也看到了萧楚流为了给柳若烟出?气虐爆八个筑基修士,从那一刻起,他就?将柳若烟当成了一个坚决不能惹的存在。
“你下山是——”柳若烟问。
问完之后?还往他后?面看了看,是两排凌天宗弟子,越清桉不在这里。
“我下来接一些贵客,庐阳刀客今早传灵讯说已经到了凌天宗山下。玉泉剑尊和你师兄呢?”北柠左顾右盼,愣是没看到那两人。
“师兄他被师父派去做别的事情了,我师父嘛,在那儿和老友聊天呢。喏,就?是那位你要接的庐阳刀客。”柳若烟抬起下巴,示意?北柠往茶肆里看去。
北柠收起了自己懒散的姿态,拍了拍衣服,快步走上前?去,规矩的做派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剑尊前?辈好,刀客前?辈好。我是少宗主派来接二位的弟子,恭请二位上山。”
紧张过后?,北柠笑望两位大佬级别的人物,轻声道?:“少宗主有要事相商,未来主宰修仙界的人,即将要变化了。”
胆子很大,居然敢直接这样?说。
柳若烟啧了一声,这家伙,为了他师哥,是真的愿意?肝脑涂地。
不过别人不是被牵着鼻子的牛,相反,越清桉才?是深陷于泥潭没有自主权的那一方。
玉泉剑尊和庐阳刀客互相对视一眼,而后?意?味深长道?:“风雨欲来,树立而不静啊。”
这是柳若烟第二次踏入凌天宗的大门。
浮光跃金的天空下,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楼宇在氤氲的云气中若隐若现。
踏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的青石台阶,柳若烟扶着腰,几乎快要断气了。
她心中疯狂吐槽北柠这个挨千刀的,居然听她师父的话,让她硬生生走上来。
锻炼身体也不是这么锻炼的啊!
要是师兄在这里,肯定半路就?背着她了。
她坐在最上面的那一层台阶上,气喘吁吁锤着自己的疼痛酸麻的小腿。
明天醒来,这腿绝对用不了了。
一边锤,她一边细细欣赏起凌天宗的风景。
这里的落日,怕是修仙界里最美的落日了。
凌天山高?大巍峨,云顶上的空气稀薄,能见度十分高?。
那一轮圆圆的落日肆意?挥洒着万丈光芒,染透了天际,荡开了望它者心中所有的迷茫。
柳若烟失神片刻,嘴角露出?恬静的笑来。
这样?的落日,在前?一世中,她没有见过太多次。
因为一直在筹谋如何让越清桉认清那些渣滓的面目,她没什么心思?去看美景。
可?是,越清桉并不信任她。
即便到了现在,他认清了渣滓的丑陋面貌,她也不能保证越清桉就?是完全信任自己的。
无所谓,不信就?不信吧。
她会向他证明,自己是他值得信赖的伙伴,是能有让他坐上至高?之位的朋友。
想着想着,手一滑,一不小心按到了某处极其疼痛的肌肉,她眉心一跳,脸扭曲起来,高?高?扬起脑袋,想要像狼一般嚎出?来缓解痛意?。
只是,还没喊,她就?看到了头?顶上出?现了一纸厚重的白色油纸伞。
悄无声息的一场晚雨,淅淅沥沥,随着日落降临。
雨溅到了伞上,也溅入她的眼底,眼眶有些发酸,她眨了眨。
那个孤冷矜贵的少年,垂眸,眸中宛若无波古井,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不说话。
他在这里似乎站了许久了,看着她,似乎也看了许久了。
久到,柳若烟觉得,他身上都?沾染上了日落的苍丽与夜雨的寒气。
一声空灵的鸟鸣自后山传来,惊醒了柳若烟。
与对方对视了那么久, 她猛地察觉到自己现在不应该用那种复杂的眼神去看他——他那么聪明, 很容易就会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推测她是否怀有记忆的。
立刻低下头, 她手忙脚乱爬了起来, 却因为腿太酸了, 软软地要滑倒在石阶上。
一旦往下滚, 那可是九千九八百九十九个台阶啊!不能白爬了!
柳若烟着急地伸手, 不顾一切地抓住了越清桉的——
还把对方缀着金丝的白袍给扯散了些,露出了下面白皙如绸缎的胸膛。
他一向穿得?规整, 别说?胸膛没有露出来过, 就连藏在宗门制服下面的手腕她也很少看到过。
在那一瞬间, 柳若烟尴尬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想要把自己的手给剁掉。
她尴尬着, 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波澜不惊地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站稳, 然后默默后退半步。
手中的伞倒是没有退去,白色的油纸伞依然稳稳当?当?停在她的头顶。
阴暗的影子?挡住了她的大半身躯。
他自己半边身子?置于细雨中,置于暮光蒙蒙的宫殿前。
微光打在他露出来的修颀纤长的脖颈处, 折射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温润玉感。
高高拢入银冠的长发尽情?沾染着雨水的寒凉。
寒雨沿着他流畅清瘦的脸颊顺流而下,最后颤颤巍巍滴在那片白到泛光的胸前皮肤上。
柳若烟看着那没有规矩的雨水失神片刻,想到了前一世越清桉跪在雨中时?的情?形。
那时?, 她才?刚到达凌天宗, 正准备为自己的救赎事业摩拳擦掌。
夜探凌天宗地形的时?候, 偶然间看到越清桉被罚跪在祠堂的院子?里。
他一向是听话的,对亲身父母的话和养父母的话言听计从, 在初期的时?候从未反抗过。
经过她对原著的了解,越祁阳惹越清桉不成,便去宗主面前告状,说?越清桉仗着元婴修为欺负他。
虽是养子?,宗主明显更加疼爱嘴甜会说?话的越祁阳。
宗主有心想要罚越清桉,更多是想要压住这个名声显赫的儿子?,却苦于没有证据,因为越祁阳的指控毫无依据。
没有依据,那就创造依据。
于是,一场父亲针对亲生儿子?的陷害就在无声中展开了。
宗主假惺惺派越清桉去废弃的神魔战场杀一只元婴修为根本杀不了的上古凶兽。
越清桉黑眸沉沉,看着站在最高位的父亲,沉默了许久,接下任务,领着一队弟子?,前赴战场。
没有如宗主所愿,他依靠觉醒的神凤血脉,成功击杀了那对他来说?难以杀死的凶兽。
虽然整队弟子?死伤惨重,他也受了重伤,九死一生。
回?宗,本来应该迎来夹道的鼓掌声,鲜花满地,众人欢呼英雄归来。
结果却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众人一片嘘声,都道他虽有元婴修为,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只会逞能,哪里能成得?了大气候。
越清桉忍着身上的剧痛,什么话也没有反驳,他跪在大殿之中,听着父亲对此次任务的点?评。
“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还害了那么多弟子?折命进去。”
他抬头,眼中掀起了点?点?波澜,唇紧紧抿着,视线却倔强地与父亲直视。
“我对你太失望了,祠堂罚跪三天。”一字一句的残忍话语,穿透了他的魂魄。
他期待的父亲的夸奖,变成了最冷漠的利刃,刺进了他的心脏。
柳若烟知道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神凤血脉有一个神奇的疗效,能肉白骨,可令别人迅速生长出血肉来。
可是对于承载者越清桉来说?,神凤血脉让他自己本身的伤口?恢复得?极慢,慢到令人发指。
别人两?三天能结痂的伤口?,他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还要流血。
柳若烟看着他一直跪着,背上的伤口?都渗出白色的长袍,随着雨水流淌到地上。
就好像伤心的情?绪,跟着一起流淌。
她躲在祠堂外面,悄悄看着他,咬着下唇犹豫是否要喊他回?屋处理一下伤口?。
虽然两?人素未谋面,虽然越清桉对陌生人一向冷漠而疏离。
终于还是受不了自己笔下的男主受这样?的苦,她徐徐走过去。
淡黄色的裙摆撩起低洼中的水珠,她端着一把小巧的白伞,蹲在越清桉的身边。
斟酌了一下,她假扮成凌天宗弟子?道:“宗主说?,你的禁令取消了,他很为你的成绩而欢喜。”
雨已经被那纸油纸伞遮住,没有寒冷的水再落到他的身上。
越清桉垂眸,浓密睫毛上的细碎水珠滴落。
随即,那双黑如墨染的眸子?就淡淡落到了她的身上,有如那晚躲在云层里的月光。
淡薄,苍白。
柳若烟见他没有反应,眼中心疼一闪而过,又重复了一遍,“宗主让你回?去好好养伤。”
谁知,越清桉摇了摇头,薄仞的嘴唇轻启,“凌天宗弟子?都应当?穿宗袍的,你不是凌天宗弟子?。”
在说?她在骗人,宗主不可能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柳若烟顿住,桃花弯成月牙状,无可奈何笑?了起来,“人太聪明了可不好。”
越清桉撞到了她眼中的含情?脉脉,睫毛微微颤抖,转过自己的眼睛,没有再和她多少一句话。
柳若烟知道他的倔强脾气,便撑着伞,在他旁边蹲了一夜。
天角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清雨渐停。
她揉着自己的脚踝,道:“等下就来人了,我先走了,对了,我确实不是凌天宗弟子?。”
她晃晃悠悠跑远了,没有留下名字,只留下那把淋了一夜雨的白色的伞。
那个跪在地上清瘦的背影微微低了头,视线落在白伞上,很快又移去。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昨晚夜光中心疼他的目光,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消失不见了。
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伸手去推那把白伞。
却一不小心抓到了越清桉的手背。
温凉的,没什么温度,和他这个人一样?。
她像是被烫到了,急忙松手,轻笑?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解他衣服还是不是故意?摸他手?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了越清桉伸出颀长的手指静静整理自己的衣领。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细腻皮肤的时?候,冷白色的手温与玉白色的肌肤亲密地相遇。
动作虽然很轻浮,被他做出来却是那么自然。
他微微颔首,去看自己胸前露出来的春光,脸上是与年岁不相符的沉稳和从容。
带着天生的矜贵疏离,宛若神祇降临,出淤泥而不染,让人忍不住垂下头、不敢多看。
柳若烟的视线黏在那手指上,意?识到这样?不妥,立马转头,脸颊有些燥热。
哪有脱了人家衣服还像色狼一样?盯着人家穿上的女人啊!
越清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将伞推过来一些。
用那双黑眸静静看着她,里面像是深渊,能将周围所有的光泽都给吸进去。
她熟悉这样?的越清桉,对他的少言少语表示了绝对的理解,自己像个话唠一样?喋喋不休。
“少宗主,你怎么在这里啊?一定?是北柠告诉你的对不对!那个家伙,算他有点?良心。”
“嗯。”他看到少女侧过头来,星眸点?点?笑?意?、毫无顾忌地望着他,轻轻回?应一声。
为了防止越清桉继续将伞推过来导致他自己淋雨,柳若烟默默站到了他的身边,迈着一瘸一拐的腿跟着他往宫殿楼宇走去。
即便已经对这里十分熟悉了,为了防止越清桉发现什么端倪,她依旧要装出新奇的样?子?。
一会儿指着高耸入云的藏书阁震惊,一会儿望着庞大无比的大殿感叹。
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儿说?个不停。
“我住在哪里啊?现在是去找我师父吗?”
“不是,北柠师弟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越清桉说?完,看到女孩面上惊喜的笑?容。
他顿了顿,没有多说?什么。
眼中的冷漠疏离之色柔和了些许。
她今天头上戴了灵鸟步摇,脚步一瘸一拐的,步摇灵动地晃来晃去。
影子?落到地上,与他沉稳到连发丝都不动弹的影子?交相辉映,触碰,分离。
最后,还是融在一块儿。
他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摩挲了一下,很快将目光从地上的影子?上移开来。
距离越清桉的院子?越来越近,走着熟悉的道路,她回?想起前一世自己是被安排到越清桉院子?的旁边那座院子?居住的。
这一世肯定?不会是那里了。
她是宗门大比参赛弟子?,北柠应该会安排她与其他参赛弟子?住在一块儿。
结果,当?走到曾经居住过的那个院子?时?,越清桉停下了步伐。
柳若烟疑惑看着他。
他简声:“这里。”
柳若烟依然疑惑看着他。
“你住在这里。”越清桉重复一遍。
柳若烟:……
她突然悟了。
越清桉这是对她有备而来啊。
柳若烟额头冷汗瞬下,一时?之间,她将所有的小细节都连成了一条线。
首先,越清桉在前一世对于她的言语是表达过不相信的。
因为她最开始走的是剧透路线,直接告诉他那些渣滓未来会如何陷害他。
然而,那些言语被证实确实是真相。
他一定?在猜测她的身份,猜测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所以,这一世他立马来无主秘境来找她了。
先是强行相熟,来诈她是否还记得?前世记忆。
刚刚又拿着那把她前世弄丢了的白伞,出现在她的身后,默默观察她。
现在还把她安排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好及时?进行关注。
柳若烟心瞬间冷了下来,原来信任危机距离她那么近。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笑?着说?:“这里看着真不错,帮我谢谢北柠师弟的安排。”
越清桉将伞递给她,静默着看了一会儿她头上摇晃的精致步摇,而后道:“你先进去吧。”
柳若烟点?头,目送他乘着雨离去。
她松了口?气,和系统讨论,“怎么办,他像个老狐狸一样?,我的所有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系统出馊主意?,【要不宿主假装自己是灵女,能够预言未来,然后顺理应当?成为越清桉的幕僚?】
“你这编的理由?好玄幻啊!”柳若烟有些嫌弃撇了撇嘴。
系统默,【宿主,这里是修仙界,不玄幻不修仙。】
柳若烟苦恼地按了按自己的脑门儿,“等被揭穿了再说?吧。”
在远处的松林中,一身浮动着金光的白袍隐匿在浓绿的松针下面。
他看着小姑娘站在院子?的门口?,又是蹙眉又是叹气,嘴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话,在和什么人交谈。
可是那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神色淡淡,没有害怕,垂眸,转身离去。
山雨来得缓慢而绵长, 门外的山风沿着长廊飞速穿过,好似游龙在低吟。
这房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是越清桉按照前一世她喜欢的模样布置的。
桌前青色细颈花瓶中是一枝沾了冷色春雨的垂丝海棠。
粉嫩的花朵在温暖的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让人见之闻之心旷神怡。
当柳若烟燃起烛火, 在屋子里看霜断诀的第一重内容时, 门口响起了钝钝的敲门声?。
响了两声?, 便?停了。
在寂静中, 她放下书, 抬眼, 烛光照亮了明媚的眉眼。
嘴角噙起甜甜笑容,她起身穿好鞋, 一瘸一拐走过去开门。
门开那一瞬间, 呼啸的山风争先恐后涌了进来, 带着清新松林的味道。
她眯着眼, 将胡乱飞舞的青丝压住, 看向来人。
是越清桉。
白衣飘飘,身形瘦削、高而挺立, 一身温冷气息,恰如其?分停留在门外一寸距离。
顺着亮堂的烛光,她看到他黑眸熠着碎星, 此刻正沉沉看着她。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
柳若烟打起十二分精神,笑着迎他进来。
他跨步进来后,并没有关?上门, 一身光明磊落, 跟着她坐入椅子。
“少宗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柳若烟缩了缩肩膀, 感到冷意,起身去拿了一件厚衣披上。
一瘸一拐滑稽的步姿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尴尬。
她心中一遍遍重复自己是淑女,是一个刚刚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过度运动?的淑女。
才刚坐下,她就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推过来一只白瓷盒。
白瓷在梨花木桌上划过沙沙的响声?,那手因为?伸过来,探出了袖子,露出了大?半截白皙的手臂与看起来清俊但有力的手腕。
她诧异地顺着他的手臂抬头望去,猛地撞入那一汪平静的湖泊中。
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眸子黑而幽,没有朦胧的雾气,坚冷清明。
就是这样干净的眼神,偏生?给旁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好像能看透所有人的心事?,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伪装。
意识到对方一直在看她,她心底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慌乱。
该不会是来打直球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吧……
烛火摇曳着由大?转小?,光线渐渐变暗,她听到他道:“这是药膏,涂了之后,腿就不痛了。”
哦……原来是送药啊。
柳若烟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越清桉来套她的话,毕竟她的谎言只能骗一骗大?师兄这样的笨蛋,对上真正心神通明的人,她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露出破绽。
不过,想到套话这事?儿,她就想起了自己获得的技能,可?以每天听别人心里话一分钟。
这个技能简直就是为?宗门嫡子量身打造,这个闷葫芦一天到晚说不出几句话,等?下她一定要听听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柳若烟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她娇气地蹙眉,指着自己的腿,“腿好痛,一弯就痛,我?自己涂不了。”
言下之意再清晰不过。
她将白瓷盒又慢悠悠推回?去,满怀希翼望向宗门嫡子。
越清桉目光下敛,望着她的腿,大?概是想了一下具体的位置,藏在袍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回?:“男女授受不亲。”
白瓷盒又被轻轻推过来。
柳若烟笑容僵硬住,好一个男女授受不亲。
大?师兄用这句话拒绝她,宗门嫡子也用这句话拒绝她。
能不能不要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啊!
之前在无?主秘境里你不也是掀起裙子就直接帮忙上药吗?
为?什么现在突然搞这一套?
她气鼓鼓地打开盒子,灵敏地闻到一股淡淡血腥味儿。
白色细腻的膏体平平躺在盒子中,里面有血,但是被特殊处理过了,看不出红色来。
柳若烟想到无?主秘境中他拿出来的那瓶肉白骨的药来,心下微动?。
他该不会一直用自己的血在做这种药膏吧?
她用余光悄咪咪打量越清桉,结果发现他的手一直放在衣服里面,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伤口。
心中微微叹气,她拿起盖子,盛了一些膏体,脱下一只鞋子,蜷起一只腿,粗鲁地涂着。
一边涂,一边忍受着肌肉的酸痛,她呲牙咧嘴地故意将手中的盖子一丢。
圆形盖子在地上滚啊滚,如她设想的路线,成功滚到了越清桉的脚边。
她立马站起来,跳着想去捡起来,却因为?腿部扭曲剧痛“嘶”地吸了一口气。
“别动?!”
越清桉一把拦住了她颤颤巍巍的腰,扶着她坐下,捡起地上的盖子,抬眼看了看她吃痛的表情。
没有过多犹豫,他伸手拿起那盒膏药,如一片轻飘的云,蹲在了她的椅子面前。
蹲在了她裸露的小?腿前。
他低下头来,修长的手指刮下一片药膏,然后轻轻涂在她的小?腿上。
目不斜视,眼神认真,一脸清正淡漠的表情,似乎好像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他一边将膏药涂抹均匀,一边轻轻帮柳若烟按摩小?腿上受伤的肌肉。
手指沿着肌肉线条慢慢滑动?着,在那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丝丝的红痕。
红痕很快就散去,酸痛过后是无?穷无?尽的麻痒。
越清桉刚开始按她靠近膝盖处肌肉的时候,她没有忍住低吟出声?。
“嗯……”而后发现这样的声?音十分不妥,立刻咬紧了牙齿,脸色红扑扑地与抬眸而来的越清桉对视片刻。
“忍一忍。”他声?音似万年冰雪化开来滴落到冰面上,清脆。
又垂下了眼,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忽明忽暗的烛火打在他的半边脸颊上,沿着黑墨的眉眼顺流而下,仿佛金色的勾线笔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柳若烟失神地看着他那明亮的半边脸,看着光晕下的极其?细腻的皮肤和那几乎不眨不动?的眼睛。
这种神圣到让人不忍心亵渎的画面,一寸一寸印刻进柳若烟的心底。
如果不是腿上一直有异样的感觉在提醒她,她也许会沉沦在这样的美貌中,一整晚都难以回?神。
越清桉擦完一边的小?腿,将她另外一只脚上的金莲白鞋给脱掉,大?手牢牢盖在小?巧的脚掌上,他很是自如地又刮了一片药膏来。
冰冰凉凉与酸酸麻麻的滋味中,柳若烟长吁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
“少宗主,谢谢你之前送给我?的鞋子,先前我?没有亲自与你道谢,心中一直想着这事?儿。”
越清桉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指尖勾着药,轻轻碾压着小?腿上肌肉与骨头连接的地方,细心又仔细地擦过每一寸肌肤。
柳若烟忍着低吟声?,轻笑一声?,“师父带着我?急匆匆赶来了凌天宗,我?一直好奇邀请函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师兄也不给我?看,师父也不告诉我?,少宗主,你可?以为?我?解密吗?”
越清桉听完她说的话,没有抬头,声?音清冷:“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即将接任宗主之位,所以邀请天下修士前来见证。”
柳若烟顿住,心中问系统,“怎么回?事?儿,我?的任务不是帮他变成宗主吗?现在这个情形,好像不需要我?的帮助。”
【越清桉想要弑父杀弟,坐上宗主之位。宿主,这和你的救赎路线不符合。】
“不,我?觉得很符合,那群渣滓,该杀就杀了吧。如果未来众人会以弑父杀弟的借口联合众派讨伐他,这是我?需要担心的事?情,他现在的事?情就是好好释放自己的情绪。”
柳若烟看着他光洁的额头,咬着下唇,问:“我?上次听北柠师弟说,你把你的亲人给关?进地牢了,然后又把他们放出来了。他们怎么了……”
问题直击最关?键的人物,柳若烟呼唤系统开启心里话技能。
她竖着耳朵听越清桉心中在说些什么。
结果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心跳声?。
他干净地就像是一张白纸,连心底也没有任何想法?。
柳若烟蹙眉,看到他依然慢慢地擦着药,神色淡淡,没有波澜。
她以为?他没有听清,低下头来,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一字一句,极尽温柔,重新问了一遍。
“我?听说你父母对你并不好……我?是个孤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吗?”
温凉的手掌紧紧贴着细腻的小?腿皮肤,越清桉身姿本就挺拔,被她捏起下巴后,那张清隽的脸蛋就离柳若烟不过几寸的距离了。
他眸子黑沉,定定地和柳若烟的眼神对上,交缠,冷静。
比雨后月光还要清冷,皎洁,又像是刚刚下的新雪,没有要融化的痕迹。
柳若烟静静看着他,静静听着周围所有的声?音。
外面走廊上的风拍打着大?开的木门,发出彭彭巨响,过堂风呼啸尖锐,掠过青石板远去。
娇嫩的垂丝海棠花上细碎的水珠滴答落在烛光里,幽若的独特花香在两人中央慢慢飘荡着。
他静静的,没有说话。
他的心底也静静的,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柳若烟有些失望地松了手指。
“有时候,你不说话,真的,让我?感觉你好像只是我?生?命里的一滴朝露,太阳一出来,你马上就要消失了。”
“不过。”她又扬起笑来,眉眼弯弯,“不说话也没有关?系,不想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没有关?系。你开心快乐了,我?也会替你开心快乐的。”
她像是释然般,摆烂地看着系统给出的倒计时。
“别计时了,他的心和嘴巴一样,都是沉默寡言类型的。”
时间跳到58S。
一种轻微但是足以压在所有狂风暴雨上的空灵嗓音响起。
[在想你。]
门被?风猛地刮动, 快速地翻转,发出一声悠长的“吱——”
风涌进了房间内,烛火闪烁着跳跃了几下, 终于支撑不住, 光亮尽灭。
皎洁清冷的月光沿着青石板, 幽幽洒入屋内, 安静地落在越清桉身后雪白色的宗袍上。
衣摆上几朵盛放的金莲在月光之中展现出摇曳之姿, 熠熠生辉。
背着夜色, 他依然抬着头, 黑眸沉而发亮,沉寂着与柳若烟相望。
柳若烟眨巴着眼睛,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着, 撞击着胸膛, 发出难以忽略的欢快的声音。
她心乱如麻地握紧了拳头,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想她……
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难道前一世?她死在他面前, 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吗?
越清桉看着柳若烟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心微动, 敛眸,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他用手轻柔按了按她衣摆下?大腿肌肉与关节连接的地方。
薄仞的唇轻声:“这里,我不能涂, 你记得自己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