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救的军人看到他熟练地拆卸枪支的动作,那是极具代表性的属于西南军区作战部?队训练出来的动作,这才脱口而出,怀疑他以前是西南军区的军人。
苏建强最终与该名军人的上级,团长郝富刚见了面?,郝富刚微愣后,仍旧认出了当年的战友。
二人一对,这才拼凑出了大概情况。
“当年组织下令你们五个去先遣卧底的团长政委和指导员相继牺牲,战事一触即发?,你们的任务身份就这么尘封多年。”
苏建强在?郝富刚的运作下,入境华国,接受了军区的询问,将?多年经历一一告知,而在?军区待了几日,听着郝富刚讲起以前的事,过去当兵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军区医院为他做了检查,怀疑是当初跌落山崖,头部?受到剧烈撞击产生淤血导致了记忆模糊,只有部?分片段。
直到郝富刚翻出当年以为苏建强牺牲,自己?从他快被人取代的宿舍拿出的两张照片交过去时?,苏建强才有了清晰的记忆。
一张照片是他新兵入伍后,穿着一身崭新的橄榄绿军装拍的,那时?的他才十来岁,年轻气盛,意气风发?,面?对镜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另一张照片上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估摸三四岁大,梳着两条短短小小,可爱的麻花辫,照片泛黄发?旧,却掩盖不了小姑娘娇憨甜美的笑容。
“茵茵…?”
苏建强看到照片,记忆深处的名字脱口而出。
这才想?起来一切。
远离故土多年,苏建强早已对军区陌生,只有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能稍稍安抚他的心。
军区对他进行一番询问后,又?请他协助确认了当年另外四名牺牲战士的身份。
“老苏!”郝富刚长叹一声,当年自己?和苏建强都是年轻小伙儿,谁知道,如今再见,彼此都历经沧桑。
“希望你理解组织的决定?,我们对你以及牺牲的四名战友尊敬,但是…”
苏建强摆摆手,早已心境平和:“我理解,放心,就是到时?候为他们准备的烈士追封仪式,我也想?去参加。可以的话?,我也在?那天退伍吧。”
因为多年在?国外生活的经历,苏建强已经不适合再在?部?队服役,组织上考察一番后建议他退伍转业。
如今的苏建强一心只想?着与家人团聚,直到郝富刚送来调查的他的家人情况。
“老苏,军区通知你们的家人,其他四名牺牲战友的家人已经得?了消息,就是你家里…你爸妈已经去世,节哀。”郝富刚拍了拍肩膀,聊表慰问。
苏建强早有心理准备,多年过去,父母身体也不算太好,他颔首敛眸,压下心中的悲恸。
“你媳妇儿后来改嫁了。”
“那挺好。”苏建强自以为耽误了媳妇儿,不管是牺牲还是流落国外,总归是十多年未归,媳妇儿改嫁重新过日子,苏建强也赞同。“那我闺女呢,跟她妈走了?现?在?怎么样?”
“没有。”郝富刚打听到的苏建强闺女却是另有一番造化,“军区联系了你们公社书记,得?到的消息是你闺女今年刚结婚,嫁的是京市的军官家庭,现?在?她还考上了B大,是大学生。”
苏建强沧桑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薄薄的嘴唇嗫嚅:“好啊,那就好啊。”
“我们在?联系你闺女那边了,你放心!另外你回?国后,组织上会给你申请一次补贴,也会帮助你积极融入社会。”
苏建强点点头,他手头还有事要?做,既然决定?重返故土,在?Y国那边的生意也要?处理,将?手中的生意转出,自己?带上一笔钱回?国开始生活,尤其是得?补偿家人。
苏茵接到蒋记者电话?时?,正在?和爷爷奶奶吴婶一块儿包饺子。
今天军区发?了一块两斤的猪肉下来,吴婶给剁了白菜碎,拌了猪肉白菜馅,奶奶擀的面?皮更是又?薄又?韧。
顾承安下班回?来,看着餐桌上已经堆上了七八十个饺子,走到媳妇儿旁边,双手揽着她的椅背:“哟,各位一下午战况颇丰啊。”
“承安,一会儿你多吃点啊!”吴婶举起个白白胖胖的饺子给他看。
“行!”
“快洗个手来帮忙!”老爷子包的饺子被老伴嫌弃,一会儿说肉馅包少了,一会儿被埋汰包得?不够严实,下锅准煮散架,老爷子哪受过这种训,只能吹胡子瞪眼继续埋头苦干。
这不,孙子回?来了,必须一块儿来遭罪!
“爷爷,我可不像你,我包得?肯定?比你好。”顾承安洗了手出来,坐到苏茵旁边,一块儿包饺子。
他厨艺不行,包饺子竟然不错,苏茵惊喜地盯着他包出来的饺子看,真是浑圆饱满,饺子褶子漂亮清晰,一道道紧密排列。
“怎么样?”顾承安捏着自己?包的第一个饺子递到媳妇儿眼前,邀功般嘚瑟,“不错吧?”
“包得?比我好。”苏茵实话?实话?,不怪人家是常年吃饺子的,有门手艺在?。
“一会儿你就吃我包的,又?漂亮又?香,肉还多。”顾承安拿着饺子在?她跟前晃,“你记住了啊,别认错了。”
苏茵被男人逗笑,抿着唇弯了眉眼,脆生生应下:“好,我记住了,你包的饺子特?别胖~”
屋里欢声笑语不断,直到书房的摇把子电话?铃声响起,顾承安拍了拍进去接电话?。
没多久便?在?门口喊一声:“茵茵,快进来!”
苏茵听到顾承安这话?,心里就像是有预感似的,立马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小碎步往屋里去。
“蒋记者打来的。”顾承安将?摇把子电话?的听筒递给她。
苏茵深呼吸一口气,盯着听筒怔愣片刻,又?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最终结果。
“喂,蒋姐,您好,我是苏茵。”
顾承安一手撑着书桌,一手虚扶在?她身后,微微躬身,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苏茵,唯恐她听到什么受刺激,一颗心也紧张起来。
直到…他看着苏茵漂亮的杏眼倏地瞪大,唇角慢慢往上扬起,眼里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星,晶晶亮亮的。
顾承安渐渐站直身体,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变,待苏茵挂了电话?,激动地看向自己?,那溢于言表的喜悦已经喷薄而出。
“承安…我…我爸他…”苏茵明显又?惊又?喜,头一回?舌头打结般激动,顾承安能明显感觉抓着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手多么有劲,满是激动兴奋的模样。
他心中有数,听着苏茵继续道。
“我爸还活着!”苏茵自己?说出这话?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过去,家里人都觉得?他牺牲了,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苏茵都坚信,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家来,多年未曾回?家,自然是人已经…
只是事情太过离奇,苏茵简单将?蒋记者的话?告诉顾承安,听得?顾承安这个女婿也感慨老丈人的传奇经历。
可他不在?乎那些?,在?书房便?拥着苏茵,为她高兴。
“真好!你爸还活着!我们联系西南军区快过去!”
正说话?间,顾康成的勤务兵来到家里,通知苏茵去军区,说是西南军区对接上首都军区,要?传达她父亲的事。
苏茵从军区回?来,着急地想?要?收拾东西出发?,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在?空中甩出喜悦的弧度。
两人回?到顾家便?同住在?顾承安以前的屋子,原本冷硬的房间因为有了女人的入住,逐渐变得?柔和。
桌上房间两个搪瓷盅,另外散落着几根颜色鲜亮的头绳和发?夹,另有一罐雪花膏和蛤蜊油,雪花膏每早每晚会散发?出阵阵甜香,好似栀子花的馨香,清丽动人。
顾承安看着媳妇儿拿着行李袋收拾东西,唇角微微扬起,也替她高兴。
“明天我就托人去买火车票,顺便?请假,看能买到最快的哪班,咱们立马过去。”
“好,买不到卧铺就买硬座,实在?不行没座也行。”苏茵眼中泛着微光,想?到西南军区通知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并且提议自己?过去军区,一是父女见面?,二是见证父亲的退伍仪式,苏茵自然是满口应承,“怎么办,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顾承安摸摸她脑袋,“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向你保证。”
第二天晚上,两人便?坐上了前往S省省城的火车,经过三天两夜的路程,终于踏上了省城的地界。
又?一路马不停蹄坐车赶到西南军区,在?哨兵处登记后,这才被带准许进入。
郝富刚亲自接上他们,一看到苏茵的模样,心里便?有了数,眉眼间和老战友当真是像,就连那张她几岁时?的旧照片里也有些?许影子。
只例行公事般再检查了苏茵的户籍证明和过往档案,确保家属的身份,这才语重心长道。
“小苏,你爸现?在?情况特?殊,还有许多需要?协助的事情,只能你跑一趟过来。他过去这些?年也不容易,希望你谅解,你们一家人过去也不容易,哎。”郝富刚一时?语塞,只感叹造化弄人,可如今这父女俩能见面?,又?让人跟着高兴。
“我明白的,郝团长。”苏茵看着他,又?真诚道,“谢谢您。”
郝富刚推开一间会议室木门,将?人带进去:“你爸就在?里面?,进去吧。”
苏建强自打得知闺女将于明天下午到达军区,便一夜没?睡好。
他?被安置在军区招待所,过往的宿舍早已换了数轮新主人,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辗转难眠。
一早起床沿着招待所跑了几圈,屋里床上的被子仍被顺手叠成豆腐块模样。出门前,他?仔细理了理衣裳,上到衣领下至裤腿,走到楼下,看?到一面巨大的正军容镜子,立马又检查一番,最后蹲下身掸了掸鞋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十多年不见闺女,再沉寂的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心也忐忑不安起来。
在会议室里等待的功夫,竟然比过去当兵执行任务,亦或是失忆后在他?国苟活更加让人不安。
毕竟自己是个失踪多年的父亲,没?有尽到抚养孩子的义务,在她心中应当是模糊的,不负责任的,他?甚至担心闺女会不会恨自己,怨自己,可这些都是应该的,他?有心理准备面对闺女的任何态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建强布满伤痕粗茧的手攥了攥衣角,整个人一动?不动?盯着进屋的年轻姑娘。
阳光跟着推开的屋门洒了满地,也扫过苏茵的脸庞。
鹅蛋脸,浓眉大眼,模样顶好,苏建强看?着年轻姑娘,盯着她那双和小?时候相差无几的漂亮杏眼,看?见眉宇间?苏家人的模样,和自己像了几分。
“茵…茵?”干燥的嘴唇一碰,只觉得嘴唇打颤,喊出这名字都艰难。
苏茵其?实已?经不太能想起父亲的模样,当年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自己才几岁,时间?久远,可这会儿看?到明显沧桑已?久的中年人,小?时候的回忆瞬间?闪现,父亲和爷爷长得有七八分像,尤其?是浓眉大眼,是苏家人特有的硬朗,就?这么?一瞬间?,苏茵便认出了父亲。
她渐渐走近,心潮起伏,爸这个称呼尘封太久,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苏建强看?着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人已?经从到自己膝盖处到现在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瞬间?红了眼眶。
父女俩小?心翼翼又略显拘谨地坐下,苏建强到底经历太多,很快镇定下来,慈爱地看?着闺女,第一句话便是:“我对不住你们。”
苏茵被这一句话闹得眼眶中包了一团泪,只忍着没?让泪珠往下掉,终究是唤了出声:“爸…”
“哎!”苏建强虚眯着眼,泪水濡湿眼睫,“好,茵茵,爸回来晚了。”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知?道闺女肯定过得不太好,可还是问出了口。
苏茵抬头看?着老迈的父亲,笑着道:“过得挺好的,真的。”
“跟我说说这些年家里的情况…”知?道闺女是宽自己的心,苏建强心里发酸,他?得听闺女亲口说。
门外,顾承安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郝团长,两?人各自吞吐着白?烟雾气,站在走廊看?着蓝天白?云,纷纷感叹。
郝团长被尼古丁刺激地眯了眯眼,对老战友的遭遇唏嘘不已?:“造化弄人啊,真是不容易。”
顾承安吐出一团烟气,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却是一笑:“郝团长,至少?人回来了,还父女相见了,总还是有件好事,总算是没?那么?坏。”
“是,你说得对!”郝团长展颜一笑,总算是郁结稍消,也看?了看?木门,喃喃自语,“还算是有好消息。”
父女俩缓了缓情绪,苏建强仍旧怀着对家人的愧疚,呢喃道:“这些年你们受苦了,爸对得住国家和人民,就?是对不住你们。”
苏茵看?着多年不见的父亲,见他?眉角一道伤疤,手掌一道深深的伤痕,双手沧桑老迈,不知?道他?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心下一酸:“爷爷奶奶没?有怪过你,他?们说你是个好战士。”
苏建强听到已?经过世的父母,又是一阵悲恸。
等缓了片刻,他?又问到闺女这些年的际遇:“茵茵,你肯定受了很多苦,是爸不好。”
“没?有,您放心,姨奶奶很照顾我,后来我去了爷爷战友顾爷爷家里,他?们也很照顾我的。”苏茵露出个笑容,让父亲宽心。
“你妈改嫁了是吧?”
“嗯。”苏茵提起母亲,顿了顿,又淡淡道,“她后面改嫁了,现在有了新的家庭。”
“那就?好。”苏建强对媳妇儿也愧疚亏欠,改嫁了是好事,不然那年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活不下来,“我也对不住她,现在过得好就?行。”
“爸。”苏茵忍着发酸的鼻头,看?着他?黑黢黢,布满皱纹的手,“你这些年是不是很苦?”
苏建强笑着摇摇头:“不苦,爸日子过得挺好,现在挣了点钱,你个小?丫头不要?东想西想,都给你留着!你看?,爸还给你带了小?玩意?儿。”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盒子,苏建强递到闺女面前:“你打开看?看?。”
苏茵听着那句不苦,心里更难受,只垂着头接过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轻巧漂亮的手表,表盘嵌着一圈细碎的钻,闪着晶亮的微光。
手表背部一圈刻着英文字母,是当今世界最有名的手表品牌,不过苏茵并不了解。
苏建强打拼十多年,靠着血性和能耐在异国他?乡拼出一番事业,带着人挖矿和M国人交易,挣的都是美元,这次与闺女相认,更是花了五百美元买下一块漂亮精致的手表送给闺女。
苏茵看?着明显昂贵的手表,又盯着父亲看?了看?,就?看?到父亲慈爱地笑笑:“你不是还在念书嘛,得戴表,和你手上的换着戴。”
苏建强看?到闺女手上已?经有块表,显然如今日子过得不错,也安慰。
“谢谢爸。”苏茵吸了吸鼻子,伸手抚摸着手表,这是父亲送的礼物,不论?价值如何,在她心里总是珍贵的。
苏建强送出去东西更欢喜,又低声提醒她:“下面还有东西,你拿出来看?看?。”
苏茵狐疑地取出手表,就?看?见装着手表的木盒子里还有玄机,一根红色的头绳静静躺在上面,不算很新,颜色不如崭新的鲜亮,可却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我还记得这件事呢,这根红头绳是我当年就?买好了的,那时候我总有点印象要?给个小?丫头买头绳,多的也想不起来,后来我挣钱了,就?四处看?,买了这个,这是我见到最漂亮的。”
一滴泪珠啪地落下来,打在苏茵的手掌,溅出一朵小?小?的泪花。
苏茵眼睫湿润,眸中泪光闪烁,将头绳绑到自己辫子上,再抬头时泪痕浅浅,看?着父亲笑得如同五岁的甜美:“爸,你看?好看?吗?”
苏建强也红了眼,声音沙哑,如同被细纱磨过的嗓子,一脸慈爱地笑道:“好看?!我闺女真好看?!”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房门打开,嘎吱一声,惊得走廊上的二人立马转身看?去。
见苏建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郝富刚这才放心。
“老郝,谢了。”苏建强冲老战
友抬了抬下巴,沉声道,这一系列的事多亏他?帮忙。
“说那些!”郝富刚也跟着高兴起来,看?着人父女俩相认,自己也差点红了眼眶,强忍着才压下去那股子激动?情绪,“今晚去我家里吃饭,你弟妹准备了好些吃的,咱们也当庆祝庆祝!好好喝两?盅!”
“好!”苏建强听到这话,仿佛想起过去当兵的时候,一群新兵蛋子一个月放一天假的时候才敢喝上两?口酒,那滋味…真霸道。
苏茵眼眶泛红,整个人却是欢喜愉悦的,看?着丈夫投来关切的眼神,便冲他?眨眨眼,笑了笑。
转头向刚刚相认的父亲介绍,这会儿,她面对父亲才有了些小?姑娘的羞赧,与无数第一次给爸爸介绍对象的小?姑娘般,带着些紧张与欢喜:“爸,这是我爱人顾承安,我们今年结的婚。”
顾承安更是第一次体会到真正面对老丈人的紧张,他?一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面对自己爷爷这样威严气盛或是自己父亲那般冷肃的军人也面不改色,随时能同他?们嬉皮笑脸,脾气犟起来更是能梗着脖子辩两?句。
可这会儿,看?着这个半生传奇的中年男人,心中肃然起敬,再一想这是自己媳妇儿的亲爹,女婿对上老丈人的天然紧张感便袭来。
自己在人面前还是先结婚再见面,这顺序就?不对!是以,当苏建强收敛神色,仔细打量自己的时候,顾承安难得地紧张了起来。
“爸,我是茵茵的爱人顾承安。”
一声爸仍是叫得干脆,听得苏建强有些不适应,他?多年后重回故土,是惦记着家人,听到闺女的一声爸欣喜落泪,现在突然被一个陌生小?伙儿叫一声爸,到底不太自在。
不过他?经历太多,回来后要?了解的事太多,心中疑问不断也能不显山不露水,看?着闺女的爱人模样硬朗,身体结实板正,第一眼还算满意?。
“是顾叔的孙子?”他?沉声道。
“是,我爷爷和苏爷爷是老战友。”顾承安给老丈人递根烟,又接着道,“爷爷也很惦记您,这回我和茵茵过来还说呢,一定要?见见您。”
苏建强当年还被顾承安爷爷抱过,两?家关系匪浅,提及此,面色动?容:“等这边的事情忙活完,我一定上门拜访。”
军区家属院,郝家。
郝富刚媳妇儿薛彩凤正将饭菜摆上桌,又招呼着儿子儿媳摆碗,一家人正忙碌间?,就?见到自家男人领着几人进屋。
薛彩凤也见过年轻时候的苏建强,她和郝富刚结婚后,两?口子也和苏建强吃过好几回饭。没?想到原以为牺牲了的人竟然活着回来了,忙叫一声:“苏大哥,哎呀,快坐着,这么?多年不见哪!跃进,快来叫人,这是你苏叔,还记得不?小?时候可抱过你嘞!”
苏建强见到过去的熟人,面色一喜,看?着富态了些的薛彩凤,以及那时候也才几岁的小?不点儿,记忆愈发清晰。
“弟妹,好多年不见哪。”目光一转看?着成了大小?伙的郝富刚儿子,“这是跃进?长这么?高大了。”
“是吧,这臭小?子长得比咱们这辈都高。”郝富刚给家里人介绍了苏建强的闺女和女婿,两?家人热热闹闹围坐在桌前。
“老郝,我记得你还有个闺女…”
“嫁人了,现在在火柴厂工作,也生了个大胖小?子。”
“那感情好啊。”
郝家一家五口住在军区分配的筒子楼里,两?室一厅的格局,还算宽敞。
郝富刚两?口子一共一儿一女,闺女嫁人,现在住在婆家,儿子儿媳和孙女同他?们住。
苏建强看?着温馨的屋里,饭菜热气腾腾,也欣慰:“挺好,你这日子过得舒坦!”
“来,咱哥俩碰一个。”郝富刚举起酒杯同苏建强砰地碰了声,闷头就?是一口,仰头的功夫心里发酸,多余的话也说不出,一切都随着白?酒下肚,饮下多余的愁绪。
“苏大哥闺女长得也太水灵了,女婿也俊哪,看?着就?舒坦。”薛彩凤不住招呼大家吃菜,她听爱人说了苏建强过去的遭遇,心里不落忍,尤其?是看?着这漂亮的姑娘,不知?道她过去吃了多少?苦,“以后你们一家人日子肯定也跟咱们这盘里的辣椒似的,红红火火的。”
“婶儿,那我们得多吃点辣椒。”苏茵说着话的功夫就?夹了肉片裹着辣椒入口,辛辣刺激的味道扑面而来,是熟悉的家乡的味道。
看?到顾承安都替媳妇儿辣。
夜里,一家人回到招待所住下,苏建强和闺女多年后再见,有太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显得嘴笨,各种情绪交织,倒是苏茵先开了口。
“爸,明天烈士追封仪式和你的退伍仪式结束,我陪你回老家去看?看?爷爷奶奶。然后你跟我们回京市住吧,现在家里宽敞,您好好歇歇,养养身子。”
苏茵知?道,父亲过去吃了太多苦,听郝团长说,前几天军区医院替他?做了全身检查,一身的伤,已?是亏空多时,必须休养,苏茵将这话牢牢记住。
顾承安给老丈人的茶水里添了热水,又给媳妇儿倒了一盅,接口道:“是啊,爸,正好我们认识一个厉害的老中医,给您调理调理身体。”
人越是有伤痛,越不愿意?承认和面对,苏建强摆摆手:“哪有这种需要?,爸身体好得很,你们别操心这个,我也想跟茵茵多处处,回去住行,看?什么?老中医就?算了。”
“爸!”苏茵立马坐直身体,一张小?脸紧绷,出口严肃,“您别拿身体开玩笑,咱们好不容易重逢,您还不爱惜身体,我看?着得多难受啊。”
“哎,行行行,爸,错了。”苏建强这些年在生意?场上凶辣狠厉,可这会儿听着闺女念叨自己还是没?法子,“听你的,爸听你的。”
“这才行!”苏茵扬起笑容。
第115章
西南军区联系了当年牺牲的四名战士的家人,组织了一场烈士追封仪式,同时也?为苏建强授予奖章。
当年正是五人冒险卧底传回的重要作战情报,帮助部队大获全?胜。
台下是穿着军装,高大挺拔的军人,一排排一列列,站如松柏,所有?人抬手敬着军礼,目送司令员亲自主持的烈士追封仪式,向多年前?为国为人民为部队献出生命的战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司令员向四名?牺牲战士的家属追封了烈士军属称号,并颁发?了国家的烈士补贴,由军区向四人户籍所在地县委通知了烈士荣誉。
苏建强时隔多年再次穿上橄榄绿军装,伤疤满满的双手轻轻抚上军装,一颗心热烈澎湃,心头万千滋味翻涌。
“苏建强同志,组织上感谢你在代号325卧底任务中?的贡献,特授予你二等功勋章。”
司令员为他戴上勋章,双方抬手敬礼。
烈士追封以及苏建强的奖彰仪式结束,苏建强脱下军装,由郝富刚组织了他的退伍仪式,因为他情况特殊,军区特别?批准,给他申请到了一笔丰厚的退伍补贴,一并由郝富刚转达了,老战友百感交集,久久难言。
当年二人曾经许下一辈子穿着军装的愿望…
好在苏建强早已看开,咧嘴一笑:“我劳碌半辈子怎么也?得歇歇了,闺女还非要管我,让我养身体天天喝药嘞,你说说…这丫头是不是操心?”
郝富刚闻言也?笑,听出老战友话里的满足,冲他敬礼送别?:“是闺女关心你呢!好,那我就送你到这里,西南军区第?三师第?六团苏建强同志,再见!老苏,有?空来喝酒!”
“好!”苏建强同老战友拥抱,这才和?闺女女婿离开。
“爸…”苏茵知道父亲心里肯定挺难受,毕竟爷爷说过,爸爸从小就想当兵。
“爸没事,脱下军装久了,今天再穿还挺舍不得。”苏建强包袱里还有?郝富刚送的一套崭新的军装,让他平时过过瘾。
顾承安打点好一切,带着苏家父女二人坐大巴车往老家去。
另一边,苏家二儿?子苏建强时隔十?六年再回来,并且被组织上授了二等功奖彰的事很快就由平县县委下发?通知到山岗公社三联大队。
社员们听说这事儿?,几乎是全?队出动,本?来苏家人就是整个大队的话题人物,不光是多年前?苏家老二当兵未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有?苏茵千里投奔京市军区大领导家庭还嫁了人儿?子,更是自己通过高考考上了最高学府B大,桩桩件件都足够大家讨论好几回,只道一家人惨兮兮,没想到苏茵是个有?福气的,现在,苏建强居然回来了!
不光回来了,人竟然还被授予了二等功表彰,军人在大家心中?本?就有?崇高地位,人人敬重,这一下,大伙儿?更是激动。
“那苏家老二原来没死啊,人还被表扬了,二等功哎!咱们整个县就这一个吧。”
“那是啊,不容易!可惜了老苏头两口子没见着,听说县上领导都来慰问了。”
“那他这么多年去哪儿?了?”有?人好奇。
“肯定是替国家办事嘛,这种都是机密,咱们不该问的别?问!”
“哦哦,也?对!咱们不问!”社员们很有?自觉。
“现在苏家老三更不得气死啊,我昨儿?路过他家,还听他在骂骂咧咧呢,说他好歹有?条命,比他二哥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好!”
“呸!人家现在风风光光回来了,他算个球!地都下不了,他两个儿?子都不管他,一天能吃上两顿饭就不错了,活该!”
苏家人回来的时候,整个大队都来凑热闹,队里的老人认出了苏建强,虽说过了十?多年,可人的眉眼依旧,真是苏家老二。
苏建强看到熟悉的故乡,些许熟悉的远亲近邻,又?勾起儿?时的记忆,以及当兵后回家探亲,那时候也?是不少人围了过来,夸他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