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彬没想着能在人潮涌动的校门口碰见苏茵,闻言挠了挠后脑勺:“我…我替李叔来给李念君送点东西。李叔去带兵演练了,走不?开。”
“哦~”苏茵抿嘴笑笑,“那我帮你叫人!”
她可乐意耽误点时间,立马又赶回宿舍,拉上李念君就往外跑,等两人到了校门口,这才挥挥手?离去,“你们聊,我走了啊。”
李念君看突然出现的胡立彬,有些?惊讶。
上回自己回家已经听父亲说了五月初不?在家,她便?没准备回家属院,就在学校过?星期日,是?以,她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去了。
“我爸让你带东西?带的什么啊?”
胡立彬盯着李念君看了看,发现她的短发稍稍长长了些?,已经到耳朵下方了,听到她又叫了一遍自己名字,这才回神?:“哦,就是?…军区给每家发的粽子,这不?快端午节了嘛,你们家没人,我给送过?来。”
李念君没想到胡立彬坐一个多?小时公车车就为了送几?个粽子,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看,见他难得的认真,突然心跳快了一拍。
“你…我…”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舌头打架,“你吃饭没?我请你吃饭吧。”
“没有!”胡立彬应得爽快,“正好?饿了。”
李念君听苏茵说了顾承安花钱租校徽的事儿,惊讶这人脑子活泛,便?依样画葫芦,正好?碰到刚刚出校门的系里?男同学借了个校徽给胡立彬。
“走吧,你戴上这个,我请你吃食堂。”
胡立彬捏着校徽看了看,又盯着李念君,“刚刚那男的谁啊?你们很?熟吗?”
“我们系的同学,成绩很?好?,还是?我们班班长,人也仗义。”
胡立彬脸色一僵,闷头将校徽戴上,嘟囔一句,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班长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李念君就听着他碎碎念了。
“没什么。”
当晚,胡立彬尝了尝B大?食堂招牌的阳春面,还特意要了一勺醋,面条裹着面汤又添了些?醋香,看得李念君牙酸。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醋了?”
胡立彬心气不?顺:“要你管!”
苏茵和顾承安看完电影出来时,天?已经黑得深沉。
“今天?胡立彬居然来我们学校了,你说他是?不?是?真要表示表示了?”
顾承安发现媳妇儿对那两人的事很?激动:“我都不?想管他,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在干嘛。”
就他这个速度,想有对象娶媳妇儿?
下辈子吧!
回到家,结束了期中考试的苏茵一身轻松,不?住和男人谈起这两天?考试的事:“我看到那个作文题目都惊了,老师出题还真奇妙,哪能猜到是?这种方向啊。”
“所?以能当老师,把你们这些?学生捏在手?心里?玩儿,看你们做不?出题兴许乐开花了。”
“哪有你说得这样!”
苏茵飞他一记眼刀,坐在椅子上拆着辫子,谈起暑假的安排:“我们好?像是?六月底放假,到时候我去问问承慧和松玲有没有要帮忙的,哎呀,时间过?得好?快,又快高?考了。”
“承慧和那个姓魏的…”
“什么姓魏的,人家有名字。”
“魏什么年!”顾承安记不?清了,“算了,这人也长大?了,我都懒得瞎操心。”
“我觉得他们有戏呢。”
“哼,到时候我得考察,别以为能轻易过?关。”
苏茵觉得这人有端架子的瘾,现在是?堂妹都这样,以后要是?要是?有个闺女,不?得把老丈人的谱摆到天?上去?
这么想着,苏茵突然有些?期待以后和顾承安生的孩子,不?知道孩子像谁更多?,肯定会?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该说不?说,两口子真是?心有灵犀,苏茵心里?默默想着,却听到顾承安也畅想上了。
“要是?咱们以后生的闺女,哪个臭小子敢来,看我不?打断…”
“你也太暴力了!那是?你闺女的对象哎。”苏茵没发现自己也被他带跑了,竟然也入戏了。
“我就是?这么一说,反正,轻易过?不?了我一这关!”
“你就摆谱吧,现在影儿都没有的事儿,你梦里?当老丈人去。”苏茵想起什么又道,“不?过?我们暑假也有事,我加入的象棋社要搞比赛,记者站也有暑假不?回家的同学会?进?行采访写稿。我都要去参加。”
“你们学校一天?天?的事儿还挺杂的啊。”
“这叫丰富课外活动…”
“我们房管局还要组织篮球比赛,到时候你来看。”
“什么时候啊?”
“你放暑假的时候了。”
“好?啊!”
夜已深,屋里?不?时传出小夫妻夜谈的声音,一直到深夜。
距离第一学期期末考试还有不?到半个月,学生们进?入了忙碌的备考状态。
临近期末,课程逐渐减少,留给大?家的自由时间变多?,更多?的也是?考验学生们的自制力和时间规划。
中文系的学生习惯早起去晨读,一群人或在教室,或在教学楼的走廊,阅读领袖语录,畅读文学著作。
标准的普通话,亦或是?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此起彼伏。
“哎哎哎,外语学院的来了!”
不?知道谁吆喝一声,站在走廊拿着书本的中文系同学们纷纷朝教学楼入口看去,见看见外语系的学生拿着书本站在走廊另一端,朗声背着音标,念着英文或是?德文法文。
她们显然也看见了中文系的学生,用微微提高?声音的方式暗暗较劲。
“咱们也大?点声儿!”中文系这头,不?知道谁起的头,也扬了声,开始大?声阅读着文学著作,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苏茵混在其中,听着对面声似波浪起伏的外文,也跟着拔高?嗓门,自己这边拔高?,对面外语系也加了音量。
等晨读结束,双双离场,大?伙儿脸上都带着笑,不?知道是?幼稚还是?单纯的文斗。
这样的场景时常出现,渐渐成了约定俗成,两大?语言派系都有了不?成文的规定,晨读不?能输,一直延续到多?年后。
六月下旬,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B大?对于考试要求严格,尤其对作弊深恶痛绝,两天?的考试,每间考场安排了两名监考老师,随时巡逻。
考生们也紧了皮,没人敢有小动作,毕竟B大?提前出了通知,一旦抓到作弊,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大?家都很?珍惜得来不?易的上大?学的机会?,在这样的严格规定下,所?有人自然循规蹈矩。
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一个宿舍聚在一起,凑了钱商量放暑假之前下馆子,去国营饭店吃饭!
就连平时在宿舍里?最节省的卫琳都狠下心同意了,一学期吃这一顿也行,不?能扫兴。
苏茵和李念君宿舍的一商量,她们有几?人也想去,只有两人舍不?得去国营饭店的钱,婉拒了几?人。
最终,两个宿舍一共九人出发去B大?附近国营饭店,两人点了炸酱面,花了□□票和一毛钱,两人点了阳春面,三人点了稀饭和肉包,苏茵和李念君一块儿点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粉蚂蚁上树以及两碗米饭。
她们也大?方,还张罗其他人同学尝尝,不?过?大?家都是?有数的人,每块肉都是?钱和票,没人动肉,最多?夹块红烧肉里?的土豆吃,粉粉糯糯,浸泡了红烧肉的浓郁汤汁,舌尖仿佛也尝出了肉味。
从国营饭店出来,一群人已经畅想着明天?收拾行李各自回家去,开始第一个暑假的美好?时光。
暑假和寒假对于学生来说,有天?然的吸引力。
在路上走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女大?学生说说笑笑,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小薇,你看,还是?大?学生好?啊,多?青春!”
京市日报主编何淑华同资深记者蒋薇一道走在路上,迎面看见别着B大?校徽的学生,不?禁感慨往昔。
“是?啊,还是?年轻好?。”蒋薇正拎着行李准备去火车站,一眼看见何主编口中的大?学生堆里?有个熟人。
苏茵显然也看见了她,上前和人打了招呼,看见她手?中的行李,多?问一句:“蒋姐,你要出远门啊?”
京市日报的记者一般就在京市活动,少有外出其他省市采访的。
“嗯。”蒋薇想起西南军区传来的最新消息,她当年也跟过?的战争报道,怎么也得有始有终,专程跑一趟,“你是?不?是?S省人啊?”
苏茵点头,听明白了的言外之意:“你要去S省?”
“嗯。”蒋薇告别了主编,让她不?用送,另找苏茵聊起S省行程,听着这个本地人介绍起来。
“你要去西南军区吗?我…我爸以前也是?那边的战士。”苏茵已经久久没有想起过?父亲,毕竟在很?小的时候,人就参军了,后来再也没回来。
“你还是?军人的后代?”因为当过?战地记者的缘故,蒋薇天?然对军人极其相关的人或事有好?感,“那你爸现在在西南军区还是?转业了?”
“都不?是?。”苏茵淡淡开口,一时不?知道怎么提起,“他应该已经不?在了。”
“牺牲了?”蒋薇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劲,怎么是?应该已经不?在了,“有什么问题?”
苏茵对蒋薇有莫名的信任感,倒也没藏着掖着,简单几?句道:“我爸当年去参军,过?了几?年就听说人不?见了,那时候打仗也多?,估摸是?牺牲了,反正十多?年了,人没回来。但是?军区也没确定他的情况,就不?算牺牲。”
蒋薇听着这话,眉头却是?越皱越高?,又问了几?句当年苏茵父亲所?在的连队名,怎么那么像最近西南军区起底的情况,“你爸是?不?是?差不?多?十六或者十七年前没了消息的?”
苏茵算算时间,大?概差不?多?,便?点点头。
蒋薇心里?有了猜测,一把握着她的手?:“我这回过?去要了解的可能就是?你爸当年的情况。”
第112章
和记者蒋霞谈着,苏茵将父亲哪年?入伍,去的哪个连队以及最后一次给家里寄信的事一说?,蒋记者心头愈发怀疑,总觉得桩桩件件对上了?。
只另要了?顾家的电话,答应苏茵,如果真有消息便通知她。
苏茵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个消息,刚刚听蒋记者言谈间的意思便是当年国家和邻国屡有边境冲突,那个年?代经?常有小规模战争爆发,今年?,西南军区才起底了一份牺牲的卧底人?员,据说?时?隔多年?,终于摸排清楚人员名单。
至于具体的情况,蒋记者也要到了?军区那边才能了?解,这回也是因为她是当年的战地记者曾经跟踪报道过此事,也愿意多年后为了真相走一遭。
苏茵父亲的消失时?间和所在连队更是都对上了?,蒋记者心里愈发怀疑,便?加快脚程赶往火车站。
苏茵心事重?重?回到家,原本即将放暑假的喜悦荡然无存,就坐在院子?里,被洒下的阳光照拂,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她就觉得自己父亲是英雄,可人?是莫名没了?的,一直没回来过。
有人?觉得是在战场上牺牲了?,战火无情,兴许留不下全尸,面目全非之下,炮火连天中,身份也可能对不上。这样?的事不少见,血肉模糊尝尝让人?无法分?辨,一旦战事吃紧,战友们也没法将牺牲的战友带回妥善安置,许多战士只能魂归故乡。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往往裹着血淋淋的滋味。
当然,过去村里也有人?念叨苏茵父亲苏建强是当了?逃兵,趁着打仗偷摸溜了?,自然也没脸回来,一向嫉妒当兵的二哥的苏建设背地里也没少这么埋汰人?。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苏家人?也托人?向苏建强参军的部队打听过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可那时?候,部队刚经?历混战,虽说?打了?胜仗,可人?员伤亡惨重?,自然也没排查出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人?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后来日子?久了?,更是无从查证,渐渐地,家里人?便?也认定苏建强应当是牺牲了?。苏茵爷爷做主,拿着二儿子?过去留在家中的衣裳给埋了?,也算是落叶归根,有个念想。
苏茵合衣躺到床上,想起小时?候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他参军第三年?回家,穿着一身绿军装高高举着自己,把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天上飞来飞去,还说?下次回家要给自己买根漂亮的头绳编辫子?,那时?候的苏茵还小,时?间太久,如今就连父亲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可却对那身军装的橄榄绿色记忆深刻,也始终记得那根父亲承诺的头绳。
只是,后来父亲再没回来过。
蒋记者提到手中拿到的消息,也将要登报对外公布的十多年?前一批五人?先行卧底小队牺牲,部队会为几?人?追加烈士称号,她这回远赴西南军区也是因为多年?前曾经?关注过此事,那时?候她还是战地记者,与不少军中战士都有交情。
思绪翻涌,苏茵静静躺在床上,说?不清道不明心头是什么滋味,迷迷糊糊闭上眼?入了?梦乡。
梦里,才六岁的苏茵梳着两条短短的小辫子?,正?气鼓鼓同比自己大一岁的乡里孩子?争辩。
对面两个顽皮的小男孩儿指着苏茵道:“你爸是逃兵!丢人?~”
苏茵水灵灵的眼?眸霎时?鼓了?起来,腮帮子?一咬,平时?再乖乖软软,这会儿也大声吼了?回去:“我爸爸才不是逃兵!他是…他是牺牲了?…他是大英雄!”
提到牺牲两个字时?,苏茵声音轻轻地,那时?候的她还不太懂牺牲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爸爸回不来的原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爷爷和奶奶告诉她,爸爸不会是逃兵的,他是为国家牺牲了?,让她不要哭,要以爸爸为荣。
小小的苏茵头一次和人?红了?脸,瘦瘦的小脸蛋气得脸颊鼓鼓,小嘴一撅,甩着两条小辫子?气哼一声,不愿再搭理他们。
梦里的感觉不舒服,堵得她胸口闷闷的,苏茵惊了?一瞬,猛地醒来,脸上挂着浅浅泪痕。
葱白的指尖轻轻抚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学生考完期末考试放暑假啦?”
卧室门口传来男人?欢愉热情的声音,顾承安献宝似的拎着刚买回来的猪下水给媳妇儿瞧:“看?看?,我同事古大姐家里有人?在肉联厂工作,我让她带的,二两肉票加上三毛钱,给了?四斤猪下水,咱们凉拌了?吃吧。”
不肯在厨艺上认输的顾承安已经?找到了?新方向,凉拌菜总不可能失手吧!
屋里光线昏暗,苏茵半起身靠坐在床头,轻轻嗯了?一声,明显兴致不高。
将拴着猪下水的绳子?挂在墙上的铁钉上,顾承安洗了?手先进屋去,好几?天没见到苏茵,他可想念得紧。
因为期末考试的关系,苏茵醉心复习,已经?两个星期没回来,两人?只在顾承安前几?天去学校给她送吴婶卤的猪蹄时?见了?一面。
这种时?候,顾承安是很有分?寸的,坚决不打扰媳妇儿,不拖媳妇儿后腿。
现在期末考试结束,男人?上前扑到床上,一手揽着媳妇儿,声音中是掩饰不了?的欢喜:“是不是考试太累了??一回来就睡觉啊?放暑假了?,你可以好好休息。”
苏茵感受到男人?温热的身体,没回答他的话,转身将人?抱住,埋头到他颈窝,此时?,好似他宽厚的胸膛和炽热的拥抱中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怎么了??这么想我啊~”顾承安自然享受苏茵的依赖,抬手环住她,轻抚她柔顺的发丝。
苏茵没说?话,只紧紧拥着他,又朝他怀抱里拱了?拱,顾承安抱着抱着就察觉了?不对劲。
伸手将人?退开怀抱,单手刚想去拉墙边的电灯线,就被苏茵抬手按住。
“别开灯。”
声音有些哑,沙沙的,像是哭过后的沙砾感,还带着些鼻音。
顾承安心往下猛地一沉,整个人?僵直了?身体,一手抚着苏茵手臂,手摸上她脸颊,感觉到浅浅的湿漉漉的触感,像是心脏被人?揪了?一把。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从没见过苏茵哭,就连当初她妈带着继父一家来恶心人?,苏茵也没这样?哭过。
手上残留的浅浅湿意灼得他难受,他最?爱苏茵的笑容,怎么舍得见她哭。
原本心绪还算平和的苏茵却被顾承安这一句问得心里一酸,眼?泪啪地掉了?下来。
豆大的泪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坠,可苏茵默默流着泪是一点?儿声儿没出,安静又脆弱似的。
就这么一下,更是吓得顾承安一颗心七上八下,抚上她脸颊轻轻擦拭泪水的手都有些颤抖。
“到底怎么了??茵茵,你跟我说?说??考试没考好?还是谁欺负你了??乖,别哭。”
擦干眼?泪,他轻轻往苏茵脸颊亲了?亲,第一次哄哭着的媳妇儿,他没有经?验,只能压低嗓音,动作轻柔。
苏茵的泪水止得很快,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哭,只是觉得真这么多年?过去,兴许能有个尘埃落定的结果,又遗憾爷爷和奶奶没等?到这个消息。
只是刚刚被顾承安关心一句给问得鼻头发酸,双手揽着他脖子?靠过去,嗓子?闷闷地道:“我今天碰见了?之前在厂办认识的京市日报的蒋记者,她说?,我爸可能能正?名了?,好像是当年?牺牲在了?国外。”
顾承安轻轻拍着媳妇儿的手臂,听着她靠在自己胸膛,低低的声音说?起蒋记者的话,又谈起自己小时?候的事,这会儿的她想到什么就提一句,听得顾承安心里也闷。
“我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觉得,真的有这么一天?”苏茵在昏暗的屋子?里盯着发白的墙壁,喃喃自语,“小时?候我跟别人?说?我爸是牺牲的,有人?信,有人?不信,让我拿出证据,说?怎么没有烈士称号啊,我什么都拿不出来,但是我还是这么说?。后来我长大了?,上高中,再有人?问起来,我就不那么说?了?,我只说?我爸当兵呢,没想到,可能真的有这么一天…其实爷爷奶奶说?我爸应该是牺牲了?的时?候,最?开始我还觉着也许还在呢,还会回来呢,只是时?间久了?,我好像也不这么想了?,真的太久了?。”
顾承安紧紧搂着苏茵,亲了?亲她乌黑的发顶,在黑暗中相拥:“是吧,会等?到的,这不就等?到了?。我找我爸托人?去那边军区打听看?看?,你放心。”
四天后,顾承安先于记者蒋薇传来消息,托顾康成的关系往西南军区打听,得知真有一批十六年?前的五人?小队被安排到邻国做侦查卧底,却与连队失去联系。原本五人?不至于丢失身份与联系,可随后马上爆发的战争让当时?知情的三个领导全部阵亡,其余战士也在战争中死?的死?,伤的伤…
那失踪的五人?小队自此便?成为悬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无法定性。
直到今年?才意外得知真相。至于具体的情况,那边也没从得知。
“这只是大概情况,我爸他手也伸不了?那么远,还是私下走的关系,得知了?个大概情况。”
具体的人?员名单还得等?西南军区最?后核实公布,顾康成难得动了?私心,想起儿媳妇家的情况,只问了?那边一句,五人?中有没有姓苏的。
苏茵抬着眸看?向顾承安,等?着他的回答。
顾承安此时?喉咙发紧:“五人?里有一名战士姓苏,老家地址也是你们那儿的。”
苏茵睫毛一颤,盈润的眼?眸晦暗不明,稍稍垂下眼?睑隐藏了?情绪。
等?了?多年?的真相到如今时?过境迁,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顾承安此时?也别无他法,只将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那边还在调查核实情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具体的再等?等?消息。”
苏茵知道丈夫担心自己,勉强扯个苦笑:“放心,我没事。”
放暑假的苏茵突然听闻这件陈年?往事,顾承安更加不放心自己去上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两人?便?收拾着行李回军区家属院住。
爷爷奶奶听闻此事,那叫一个心疼。尤其是顾爷爷,他就是当了?一辈子?兵的,最?看?不得战士牺牲,老爷子?看?着孙媳妇儿,沉声有力:“茵茵,你爸要真是牺牲了?,也是为国捐躯,你不要太难过。我们当初参军的时?候,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苏茵点?点?头,只是情绪不高。
奶奶将孙媳妇揽着,心疼这个小姑娘呢,老迈的脸上满是不忍心:“以后咱们把日子?过好,你爸知道了?也放心。生老病死?,咱们看?开点?,日子?还得好好过。到时?候确定了?,让承安陪你回去一趟。”
“好。”
苏茵成了?顾家人?的重?点?关照对象,吴婶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钱静芳带着儿媳妇去百货大楼买了?好几?条漂亮的布拉吉,就盼着苏茵心情能好点?。
等?几?天后,B大的期末考试成绩出炉,众人?收到寄来的信件,李念君激动地帮着兴趣乏乏的苏茵拆信:“快来看?看?!你肯定考得比我好!”
李念君将信一拆开,盯着里头一张长条的成绩单一看?,瞬间拔高了?嗓音:“茵茵,你年?级第一哎!真厉害!”
她似乎比苏茵本人?还激动,挥着成绩单忙让她看?。
“李念君,那你第几?啊?”胡立彬一脸欠揍样?。
“我也不差啊,我年?级十一名!”李念君嘚瑟着冲他努了?努嘴。
胡立彬闻言也没法再说?什么,十一名听起来也确实挺厉害的。
苏茵握着成绩单,模糊的记忆突然涌现,四岁那年?,父亲回家探亲,就是说?着让自己以后好好学习,考个第一名,奖励自己头绳。
她从小学习就好,就算如今在最?高学府,仍旧在期末考试中拿了?年?级第一,可却没法让家人?看?到了?。
与此同时?,西南军区。
“郝团长,你是说?当年?的卧底中还有幸存者?”
蒋记者这几?天在西南军区等?消息,军区内部有严密的调查流程,她只是在前头听说?了?查到牺牲卧底的真实身份,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变数。
当年?和蒋薇在战地医院有过交情的西南军区第三师一团郝团长年?过四十,国字脸霸气外露,剑眉斜插,不怒自威。
“没错,我们的战友中有一人?没有牺牲,幸存下来。”提及此,他沉痛的心稍感安慰。
“郝团长,我认识一小姑娘,她爸的情况很符合这次的卧底小队的情况,姓苏,叫苏建强,这人?在名单上吗?”
郝团长威严的双眸倏地放大,身体板正?,冲她点?点?头:“苏建强同志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西南军区。
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褂子黑色长裤的中年男人从军区办公楼走出来,男人约摸四十来岁,面?目稍显苍老,黑发?掺着白丝,一双眼锐利中却又带着些看透尘世的平和。
中年男人环视四周,看着周遭身体板正,精神抖擞的穿着橄榄绿军装的战士们来来往往,记忆瞬间回到当年参军的时候。
一晃十六年过去,粗粝的手掌抚了抚身上的衣裳,早已没有军装的坚硬,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斜纹布料。
“苏建强!”
郝团长从楼上下来,撵着步子追上老战友。
二人同一年参军,从新兵蛋子时?期摸爬滚打过来,战友情谊深厚,只是当年突然变故,就连郝富刚也以为战友意外牺牲。
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再见。
抬眼看去,当年身体各方面?素质极为出色的苏建强早已没了新兵时?的威武,取而代之的是在?异国他乡沉浮十数载的沧桑。
“郝富刚。”
老战友见面?,两人握手碰拳,互相拍了拍肩膀,不禁感叹时?间匆匆。
苏建强听着远处飘来的新兵蛋子的训练号子,思绪不自觉飘远。
当年,苏建强入伍八年,因为各项训练表现?出众,实战表现?突出,屡次在?战斗中立功,一直备受上级看重。
华国与邻国Y国在?边境屡次爆发?冲突,面?对Y国军队多次挑衅并残忍杀害我国公民,军区派遣了一支连队作战。
几次作战下来,连队上级准备派出五人先遣小队卧底出境,为后续作战收集有利情报。
可Y国警惕性极高,凶险异常,几人在?掩护平民转移时?,意外暴露卧底作战计划,生命岌岌可危,最终四名战士牺牲,苏建强一路战斗逃至深山,跌落山崖,虽说捡回?一条命,却九死一生,又?因撞击到头部?,记忆模糊,最后命大地独自在?山崖下存活下来。
唯一的记忆只剩自己?不是本地人,说着与当地不同的语言,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家中有老有小,有妻女。
午夜梦回?之际,总能想?起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水灵灵的小姑娘,答应要?给她买漂亮的头绳。
虽然失去记忆,可有出色侦查能力?的苏建强苟活了下来,艰难地花了一年多时?间养伤,起初完全无法与当地人交流,便?装聋作哑以防露馅,辗转多地求生。
彼时?,Y国有些?许外国人生活的聚集地,苏建强便?混入其中,冒领了身份,每日打工为生,只时?不时?脑海中似乎飘过一片绿色衣角,耳畔回?响着训练口号。
他脑子活泛,身体素质极佳,经过六七年打拼已经在?当地站稳脚跟,又?凭本事带着一帮人靠开采的珍稀矿业发?家,时?至今日,已然身家不菲,手握大量财富。
只他一直记得?自己?有妻女,拒绝了无数试图说亲的人,也曾托人出入境华国打听,可人海茫茫,不知道能上哪里寻觅自己?的故乡。何况这些?年两国小规模冲突不断,出入境十分困难,寻亲一事经常中断。
直到今年,已然手握大量银钱的苏建强意外救下一个穿着橄榄绿军装的男人,一问便?知道,这人是华国的军人。
他知晓自己?所说的语言是华文,对同胞施以援手,多年蛰伏,仍旧心系祖国,替这名军人提供了不少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