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铺在地上,一床盖在身上,苏茵伸手摸了摸,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这个睡着可能不?大舒服。”
“没事儿,我一大老?爷们不?挑。”
地上简易的床铺好,顾承安抬了抬下巴让苏茵先躺床上去,见人安稳睡下,这才?吹灭煤油灯。
霎时?,屋里陷入无边黑暗。
苏茵躺在过去自己的屋里,身下是熟悉的木板床,新棉被松松软软,是姨奶奶趁着前些天?出太阳晒过的,盖在身上似乎有阳光的味道?,温暖干燥。
可熟悉的屋里还有人,苏茵有些紧张地转了转黑葡萄般的眼睛,听着顾承安从木箱子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归于平静。
她知道?,顾承安应该躺下了,睡到?了地上。
床上温暖,苏茵这会?儿却睡意全无,漆黑的夜晚,紧闭的房门里,各种声音似乎被无限放大。
屋里地面?冷硬,加上是三?月初,她听着床下不?远处男人翻身的动作,能想到?躺在地上肯定不?舒服。
硬邦邦的地,硬邦邦的被子。
“你把?你衣裳盖着吧,别冷着了。”苏茵在黑暗中出声。
顾承安喉咙发紧,第一次和苏茵共处一室睡着,就是这样听到?她的声音骤然响起,也难受,也煎熬。
“嗯。”
苏茵侧身朝下头看去,发现这男人竟然如此言简意赅,继续询问?:“是不?是睡得很难受?冷不?冷?”
顾承安身下是又冰冷又硌人的地面?,那床棉花早就硬结的薄棉被确实没什么用,他仰头看着床上,只能看见苏茵一缕秀发垂下,便开玩笑道?。
“怎么?你想分我一半的床啊?”顾承安勾了勾唇,又安慰她,“放心,一点儿不?冷不?硌人。”
“嗯。”
苏茵的声音轻轻地往外飘,似乎不?如外头拍打着窗户的寒风响。
可顾承安听见了。
他半直起身子,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抿了抿唇:“你刚刚说什么?”
苏茵摇头,嘟囔一句:“没什么。”
转而翻身朝另一个方向去,只留下一个侧躺的背影。
双手紧紧攥着棉被,她听到?身后?男人的动静传来,似乎是掀开棉被的声音,接着有一阵脚步声…
最后?,苏茵感觉到?自己空出来的半边床稍稍往下一沉,一阵寒冷气息袭来,床上瞬间变得拥挤。
她闭了闭双眼,再睁眼,就连呼吸都轻声了些,盯着对面?墙壁斑驳脱落的墙皮发呆。
顾承安心跳如雷地躺在床上,他个头大,此刻却规规矩矩又略显拘谨地占据着苏茵留着自己的小半边床的地盘。
阵阵馨香飘来,在鼻尖萦绕,搅得他心绪难宁,竟然比在地上躺着时?还难挨。
偏偏“作恶”的女人无情地背过身去,只留给自己一个冷漠的背影。
两人中间隔了约摸两拳的距离,可彼此身体的温度似乎渐渐扩散开,烫得惊人,谁都不?敢往中间挪动半分。
“你…”顾承安翻身侧躺,喉结一滚,盯着苏茵如瀑的秀发,“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背对着我啊?我又不?是豺狼虎豹。”
苏茵没回头,依旧攥着棉被,甚至还朝远离顾承安的方向又挪了挪,坚决不?回头。
“我睡了,你也睡吧。”闷闷的声音往身后?飘,飘到?顾承安耳朵里。
苏茵听到?他压抑克制的笑声,更不?愿意搭理他了。
“嗯,睡吧。”顾承安没再逗她,自己一颗心还跳得砰砰砰的,他佯装镇定,喟叹道?,“还是床睡着舒服啊。”
屋里安安静静,只有轻柔的呼吸声响起,苏茵依旧没睡着,脑子清醒,整个人紧绷,察觉到?床上的男人半晌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
她轻轻地转身,侧躺着看过去。
顾承安距离她很近,两人的枕头紧紧挨着,男人安分地闭眼躺着,似是已经熟睡。
月光洒下,晃得屋里有些微弱光亮。
苏茵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用目光描摹着他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能说会?道?,经常逗弄自己的薄唇…
正?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苏茵心头的紧张渐渐消失,想到?不?久后?要和他结婚,有一个共同的家,她眨眨眼,眼神微动。
“这么喜欢我啊?眼珠子都不?带挪的,盯我半天?了。”
不?妨,这男人突然睁开眼看过来,吓了苏茵一跳。
说话的功夫,更是翻身侧躺着,凑到?她跟前,两人就这么面?对面?躺在床上,对视上。
苏茵面?上一赧,偷偷看他被抓个现行,幸好夜色沉沉,睫毛颤了颤:“我才?没有。”
闷笑声传来,顾承安显然心情大好,眼神清明也没有任何睡着过的迹象,他就这么看着苏茵,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距离极近,近到?彼此的呼吸相?闻,心跳加快。
伸手缓缓摸上苏茵的脸颊,粗粝的指腹划过细腻的肌肤,顾承安微微探头,看着苏茵睫毛轻颤,轻轻吻上她额头。
苏茵感觉到?干燥温热的薄唇渐渐下移,落在自己鼻尖,动作很轻,轻得像是吻在她心尖上。
最后?又如蜻蜓点水一般印在自己唇瓣上。
“艹,什么时?候结婚啊,选好日子没有…”
没头没尾闷着声扔下一句,顾承安翻身下床,又躺回了地上。
苏茵缓缓睁开眼,感觉身边热源消失,听着他的话,热意爬上脸颊,努力平复呼吸。
而床下地面?,男人的呼吸声更加沉重。
昨夜睡得安稳,一觉醒来,苏茵散去了几日路途奔波的疲惫,神清气爽地起床。
只看到?原本应该在地上的一团棉被被收拾到?木箱子上时?,想起昨夜种种,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大早,顾承安已经起床,收拾得规整,屋外绳子上挂着一条黑色裤子,高?高?晾晒着,随风摇摆。
苏茵没敢看一眼,径直去洗漱。
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洗脸水也准备好,她动作很快,收拾好便锁上门出发去姨奶奶家吃早饭。
一年多没住人,自己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提供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想到?睡觉,苏茵尽量自然地问?身边的男人:“下午把?东屋收拾出来吧,不?然地上睡着难受。”
顾承安却像是无所谓:“不?用,一共就住两晚,别去费那功夫。”
他们时?间也紧张,顾承安请假了一个多星期,苏茵回去也要准备开学,光是路上时?间就要花六天?,另外在这里呆三?天?,也就住两晚。
昨晚过去,还剩一个夜晚。
苏茵心里有些乱,反正?是他睡地上,吃苦受罪的是他,他愿意就愿意吧。
“快来,玉米糊糊煮好了,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玉米饼。”
姨奶奶手艺好,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就是吃食不?那么丰富的时?候,做的东西也比别人好吃。
苏茵大快朵颐,顾承安也很给面?子的喝了两碗玉米稀饭。
昨天?和齐方明分别的时?候,他拿钱托齐方明买点肉和米面?带来,因为京市和S省的粮票肉票不?通用,跨省就相?当?于作废,出省必须换了全国粮票才?能通行,顾承安便没去折腾,找当?地人帮忙最好。
有人就愿意靠攒的票换点钱。
下午,苏茵拎上昨天?买的东西里的一罐麦乳精和一袋白糖上大队长?家去。
以前大队长?对她和爷爷也是照顾有加,尤其是还让她去扫盲班教课来抵工分,不?然以下地干活的强度,苏茵得遭不?少罪。
更重要的是,姨奶奶在这里生活,她也得多替老?人家打点打点,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我们大队的大队长?人挺好,很照顾我们这些家里劳动力不?足的,反正?整个公社都夸。”
路上,苏茵朝顾承安介绍起来。
“那一会?儿好好感谢人家。”顾承安这趟过来也有数,多买了几包大前门在身上,出门在外是硬通货,有时?候送烟比送钱都好使,毕竟是有钱都难买的东西。
三?联大队的大队长?赵有福这阵子正?忙着做省教育局来人的准备迎接工作,听说人就是这几天?来,可具体哪天?又拿不?准,只能天?天?等,日日盼。
烟袋子一掖,烟嘴一撮,白雾缭绕之际就见着两个年轻人走来,仔细一看,不?得了,不?像乡里人。
“是不?是教育局的来了?”队长?媳妇儿方红燕跟着望一眼,这一眼就认出了人,“那是苏建强闺女吧?”
闻言,大队长?把?烟袋子挪开,虚眯着眼也仔细瞅瞅,还真是!
“大队长?,红燕婶儿。”
“哎哟,苏茵啊!你这是从京市回来了?”
昨儿他们也听了一耳朵苏茵回来,可没想到?人出落得这么漂亮,旁边她男人不?愧是军官家庭出身的,那么一站着就是有模有样的板正?。
尤其是麦乳精和白糖摆上桌,方红燕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推辞几下这才?收下。
“你们来就来,客气啥啊。”
“红燕婶儿,以前多亏你们照顾,我和爷爷日子才?没那么难过,以后?小月去省城上大学,姨奶奶一个人在家,也得多麻烦麻烦乡亲们。”
顾承安适时?给大队长?散根大前门,再给人一包完整未拆封的。
大队长?眼尖,自然也知道?大前门的分量,当?即笑眯了眼,一口应承下来:“小苏啊,你放心,这都是顺手的事儿,小月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是咱们大队的骄傲!我们肯定全力支持。”
方红燕看两个年轻人如此上道?,心头也欢喜,当?即嚷着会?多照看苏茵姨奶奶,还夸起她们表姐妹出息。
“我听小月说,你还考上了B大是不??真是太了不?得了!”
苏茵点点头:“是,回去就要开学了。”
“哎呀,真是有出息啊!”队长?媳妇儿羡慕得很,还让自己几个孩子出来跟着沾沾念书厉害人的灵气!
说着话,周围吃了午饭正?闲着的社员也凑过来,纷纷带着自己孩子,不?管是大的小的,都跟B大的大学生学学,听听人家怎么学习的!
正?忙活呢,门口却传来动静。
“什么考上B大啊,大队长?,你们别听有人瞎吹牛。”苏建设两口子上门来,眼神扫过苏茵,面?带不?善。
昨天?苏建设找大队长?开了介绍信,和冯春秀一块儿进城,这会?儿刚刚回来,一来便大嗓门嚷嚷起来。
“苏建设,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家富贵的同学认识县教育局的人,托人问?了教育局领导,苏茵压根没考上B大!”
“怎么可能?没考上,人苏茵自己都说考上了。”
“苏建设,你别是记恨你二哥,故意埋汰人啊?”
“不能?够吧,苏建设这么说肯定有道理。”
苏茵坐在椅子上,不急不慢,反倒来了兴趣,她很想知道自己这个三叔到底还有什么幺蛾子。
一旁坐着的顾承安也自?在,和苏茵对视一眼,两?人都等着看苏建设有什么招。
“你们不知道,我这趟进城听说了,B大在全?国都没招多少学生,更别?提是?咱们这儿的,正好我们家富贵的初中?同学他爸是?县教育局的主任,人家跟下来走访的省教育局同志打听过,一打听,压根儿没有祖籍这儿的人考上B大!”
苏建设说得斩钉截铁,当?真是?听儿子富贵说的原话,当?时那教育局的同志印象也深,说没听说祖籍S省的哪个考生考上B大。
毕竟苏茵结婚了,就算落户到顾家,那也是?祖籍在S省的,这种考上B大,S省教育局也会收到消息,毕竟人以前?都是?在省内上学的。
他听见这句话立马和媳妇儿赶回来了,想起这两?天苏茵回来多风光,整个大队都捧着她,自?己这个三叔都没脸面了。
“苏茵,我是?你三叔,你爸早走了,你妈也改嫁了,现在苏家就我是?你长辈,我必须得说你两?句!”苏建设端着架子,开始训起侄女,“还有,你回来一趟,跟外人还挺亲热,对自?己三叔三婶,还有你两?个堂弟,半点亲近都没有,好东西给外人,咱们自?己人是?半点儿没沾着,说出去,你爷爷怕不是?都不瞑目!”
这话说得难听又重?,周围的社员都吸了口凉气,不知道怎么地,苏家还闹起来了!
八卦的眼神蹭蹭蹭的。
“三叔。”苏茵不急不躁,她是?知道自?己三叔一家没脸没皮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厚颜无耻。
“姨奶奶一直对我和爷爷照顾,我这回回来给姨奶奶家送东西,那是?礼尚往来,记着恩情。另外,乡里乡亲们过去也对我们多有帮忙,我们给人发发喜糖也没毛病吧,谁是?你说的外人?谁又担不起这一点儿吃的?”
此话一出,这两?天拿了苏茵和顾承安发的喜糖的社员们纷纷激动起来。
“就是?嘛,苏建设,我们吃颗喜糖关你屁事!这是?苏茵丫头心好!”
“你还好意思?说是?人三叔呢,以前?怎么不见你照顾苏茵和她爷爷,哦,对了,你连你爸都不管,现在看着苏茵嫁得好想来摘桃子了?”
苏建设被围观的人一通输出,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冯春秀不甘示弱,骂骂咧咧回去:“得了吧!我们哪里对不起苏茵了?她没爹没娘,没有我们帮衬早活不下去了!”
“三婶!”苏茵听着她试图提起自?己的伤疤,也严肃起来,不过,她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父母都不在而偷偷难过的小丫头,“你们怎么帮衬我们的?是?来家里连抢带骗拿走了我们家的缝纫机?还是?当?年闹饥荒,想用一袋石头换我们一袋野菜?或者是?爷爷去世没多久,你们就上门来把我们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想找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你…你,瞎说什么…我们才没有干这种事!”
“大队长,那缝纫机,我听说三叔卖给你家抵钱来赔偷大队磷肥的钱了吧?缝纫机上还有字呢,当?年我年纪小,才四岁,喜欢写字,就往上面刻了个歪歪扭扭的茵字,那缝纫机是?我们家的东西。”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去看大队长家的那个缝纫机,嚯,还真有!
苏建设,面色铁青。
大队长瞪苏建设一眼,真是?个无赖,更是?主动提起饥荒那年的事儿:“你们想拿一袋石头骗几岁的苏茵,骗她野菜这事儿我也记得,苏叔还跟我说过,说老三说个歪心思?坏心肠!”
众人快听不下去了,知道苏建设一家爱偷奸耍滑,没想到他们还能?干出这种事。
大队长把着烟袋在桌上敲了敲,接着道:“你们两?口子趁着苏叔过世,苏茵忙着奔丧的那时候去屋里翻东西,我也知道。那时候是?念着死者为大,一堆事儿要忙,没跟你们计较,现在你们咋还有脸来说这些话!”
在三联大队,大队长向来秉公无私,威望极高,这话一出,社员们群情激奋,纷纷埋汰起苏建设。
“妈呀,苏建设,冯春秀,你们两?口子真是?干得出来这种事!”
“这还不打紧,更不要脸的是?以前?对侄女和亲爸那么算计,现在居然能?舔着脸来说侄女对你不敬重?!”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苏建设和冯春秀哪知道以前?闷葫芦一样的侄女,如今竟然大变样,能?当?众说出来这些事!
两?人顿时老脸一红。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讲这些有啥意思??再说了,苏茵呢,她不扯谎骗你们,说什么考上B大!都是?假的。”
苏茵看着这个没脸没皮的三叔,轻轻摇摇头:“三叔,我确实?考上了B大,你要是?不信也没法,你可以开学后来京市B大看看。”
这话就是?打量他根本去不了京市,听得苏建设一阵难受。
看着苏茵云淡风轻的模样,冯春秀一急,当?即喷洒起唾沫星子:“哼!我看是?高考压根没考上,回来吹牛,毕竟我们这儿离京市那么远怎么去啊?谁知道啊…”
“知道什么啊?”公社陈书?记正陪着省教育局的两?位同志赶到三联大队走访,刚到三联大队队长赵有福家门口便听见不小动静,像是?吵起来了,“你们大队怎么回事?大白天还吵架?影响多不好,这省教育局的同志来了,别?让人看笑话。”
听到省教育局的领导来了,其?他人立马站得直了些,噤声闭嘴还理理衣裳,纷纷向领导问?好,唯有苏建设,直接扑了上去,恨不得让人给自?己作?证!
他昵一眼前?方的苏茵,得意地弯了嘴角,这下好了,能?当?面揭穿她撒谎!
“领导,教育局的领导,你们好啊。”
大队长正接待省教育局领导呢,见苏建设窜过来,忙赶人:“苏建设,你干嘛呢?一边儿去,我们这儿有正事…”
“大队长,我也有正事!”
省教育局下来的两?个同志闻言好奇:“这位同志找我们什么事儿?”
“领导好,是?这样的,有人冒充考上了B大!这种歪风邪气得打击吧!”
李同志惊讶:“谁敢冒充考上B大?”
“就是?我侄女,喏,苏茵!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考上了B大,哎,我们老苏家怎么出了一个这么不要脸撒谎的,丢人啊!”
“苏茵?”教育局的李同志回忆一番,“我们省是?有两?个优秀考生考上B大,但是?不叫这个名?字。”
“看吧看吧!”冯春秀激动起来,对着围观众人嚷嚷。
顾承安双手插兜提醒一句:“苏茵同志没在S省考,在京市考的。”
苏建设闻言更是?激动:“也没有祖籍S省,在京市考,考上B大的!”
儿子富贵都问?了!
“谁说没有!”刘同志一听这话突然想起来,“有啊!那天中?央教育局发的文件我看着了,有个同志就是?咱们这儿的人,结果在京市考的,考得成绩很好,被B大录取了,好像就是?叫苏茵!”
李同志被提醒也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回事儿,那时候咱们还说呢,可惜这人落户到去京市考了,不然咱们省就能?有三个B大学生!不过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考上B大的苏茵同志在这儿啊?”
围观社员纷纷激动起来,冲他指人:“就是?她!苏茵!考上B大的!”
苏建设一听傻眼了,冯春秀也傻眼了!
不是?说教育局的都否认了吗?!
大队长家墙外,一直趴着偷听看热闹的苏富贵见自?己随口撒的谎被戳破,还害自?己爹妈丢了人,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苏茵同志,可惜啊,你要是?在咱们省高考就好了,还能?帮我们多拿个指标。”
苏建设脸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那侄女和省教育局的领导谈起今年高考的题目,又被人夸了几句…
没多久,那李同志竟然又提起什么扫盲文章,更是?听得大伙儿惊讶。
“去年京市日报上刊登的军区家属扫盲工作?汇报也是?你写的吧?我记得也是?苏茵这个名?字!”
苏茵点点头。
那负责扫盲工作?的教育局同志又激动起来:“我们还托人寄了报纸回来研究呢,你这个扫盲工作?办得很好…”
听到这话,苏建设差些昏厥过去,还是?冯春秀扶着才颤颤巍巍回家了,身后一群人围着苏茵,围着自?己二哥的闺女狠狠地夸赞,听得他快气死。
等回了家,想起自?己两?个儿子不争气,好吃懒做,不说考上B大,连个最差的大学都考不上,整日只知道偷奸耍滑,一时是?气得胸口发闷,倒在床上难受,四肢都使不上力。
另一头,苏茵被省教育局的同志留下,和人交流起扫盲工作?经?验,这可正合公社书?记和大队长的意,一群人畅谈一番,收获颇丰。
队里社员们见苏茵一个小辈,才二十的年纪,竟然就被一群中?年领导们夸赞起来,还能?一块儿坐着讨论工作?,眼红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
回去路上,各个都说苏家丫头太有出息了,因为这事儿,苏茵的名?号迅速传遍了整个公社,附带的,苏建设两?口子为难孤女侄女的坏名?声也传了开来。
苏茵和领导们分享了不少扫盲经?验,又聊了聊备战高考考上B大的经?历,好不容易抽身出来,就见到顾承安正安静等在大队长家院子里,逗着大黄狗。
“等久了吧~”苏茵戳戳他手臂,“终于聊完了。”
顾承安摸摸正吐舌头的大黄狗的脑袋,闻言抬头看向苏茵:“还行,不能?耽误苏茵同志和领导们交流不是?。”
“你少洗涮我啊。”
两?人赶回姨奶奶家吃晚饭,顾承安这回严肃起来,格外认真道:“我没洗涮你,刚刚看到你和他们说起高考说起扫盲工作?,嚯,特别?有范儿,比你们公社书?记都这个…”
顾承安冲她竖个大拇指。
那般自?信从容,在几个领导面前?丝毫不露怯的苏茵,顾承安牢牢记在心里。
吃过晚饭,姨奶奶听了下午发生的事儿,狠狠骂了两?句苏建设两?口子,又安慰苏茵:“你好好过你的日子,这种坏种以后有的是?苦日子!”
“嗯,姨奶奶,我明?白的,这种人犯不着跟他们生气,气坏自?己才划不来。”
“不过你今天做得好,就得让大家伙儿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咱们不能?吃哑巴亏!”
苏茵点头,又谈起办酒的事儿:“承安他妈妈说咱们这边要准备什么,看您的意思?。”
姨奶奶只当?他们领了证,喜酒还没办,便积极出主意:“虽然咱们家里人不多,但是?礼数得全?,这种时候不能?想着家里没人了就随便,知道不?不能?被男方看轻,虽说我看小顾就知道他们家不是?那种人,可咱们还是?得有娘家样。我给你列一堆东西,该走的流程得走,反正也是?你自?己拿着,到时候带自?己小家去。”
结婚的几大件,各类习俗,准备要多少彩礼,到时候陪嫁多少嫁妆,通通都是?学问?,姨奶奶写了一页纸,告诉苏茵哪些是?自?己这边准备的,哪些是?男方家里准备的。
等两?人回到家,顾承安扫一眼,看得头晕,只感叹结婚真是?不容易:“到时候给妈和奶奶,还有吴婶看,她们懂这些。”
“好。”
苏茵收拾好回屋,将那页纸折好放进自?己包里,转身吹灭煤油灯,安心地躺床上去。
今晚,她不如昨晚那么紧张。
一是?已经?有了两?人昨晚同屋共眠的经?历,二是?顾承安昨晚表现得挺好,甚至连亲吻都比平时温柔,苏茵更没什么好紧张的。
这人很老实?很规矩。
“你快躺下啊。”苏茵看了看地上刚铺好的棉被,自?己也盖好被子,“明?天下午的火车,快睡吧。”
“嗯。”
顾承安躺在地上,想着明?天就要返城,心里却是?越来越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这回,床上的姑娘没再问?自?己冷不冷,难受不,也不说分自?己一半床。
苏茵心情大好,浅浅睡意袭来,睡意朦胧之际却突然感觉到有人上了自?己的床,她猛地睁开眼,熟悉的气息随之而来,这才稍稍放下心。
“你怎么上来了?”
她记得,这人昨晚可是?自?己主动去地上睡的。
“我上来躺会儿。”顾承安掀开被子躺进温暖的被窝,感受到阵阵温热气息,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
苏茵盯着他,可惜屋里漆黑一片,也看不出什么,只默默往旁边挪动。
行吧,和昨晚一样躺会儿再下去也行。
两?人依旧如昨晚那般泾渭分明?,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中?间隔了不小距离。
苏茵已经?对身边躺着个顾承安熟悉松懈,就这么着也闭着眼入睡,全?然没有昨晚的紧张…
可是?,当?一只手摩挲着抚摸上自?己的手臂,那熟悉的粗粝指腹带着一阵酥麻的痒的感觉时,她瞬间清醒过来。
“你…”感觉到那手轻柔地在自?己腰间打转,苏茵面红耳赤,声音低哑。
话音刚落,温热的坚硬的胸膛贴了上来,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苏茵像是?被烫到,被男人双手箍着,拥抱在怀里。
苏茵体温急剧上升,可身后紧紧贴着自?己的男人更热更烫,胸膛硬邦邦如巨石,两?人从没有这样同床躺着紧紧相贴,苏茵面红耳赤,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
“顾承安…”她双手攥着棉被,声音喑哑,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我们还没结婚呢。”
顾承安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被香甜气息包裹,舍不得松手,贪恋不舍,只绷紧了全?身,压抑克制,声音因染着欲念而低沉。
“嗯,我知道,我就抱一会儿。”
第101章
木架子?床上,大?红色棉被铺开,苏茵感觉自己被一团热源包裹,背后是灼热的年轻男人的身体,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结实,肌肉虬结,同样滚烫,散发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顾承安个子?高大?,手长脚长,双手一展能轻松将她环住,两人都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薄薄一层,抵挡不?住滚烫的,令人战栗的体温交换,屋里温度骤然上升。
苏茵的鹅蛋脸越来越热,染上一片云霞般娇艳,她这辈子?没和?谁如此亲密过,整个人都僵住,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空气也变得稀薄。
她小幅度地扭了扭身子?,立马被男人制住,顾承安的声音沙哑,像是极力忍耐:“别乱动。”
热意蒸腾,全身像是在发烧,烧得他晕乎乎的,只能鼓起勇气挣开他怀抱,翻身与他面对面躺着,迎面撞进的是顾承安那双因为染着欲念而?黑亮的眼?眸,有着往常少有的凶狠一般,看得苏茵心下一惊。
“你下去吧…”苏茵推推他硬邦邦的胸膛,可手刚按上去,就被男人一把扣住,她抬眼?瞪他,眼?波流转间却没有什么杀伤力,看在顾承安眼?里反倒像是在打?情骂俏。
温温柔柔的眉眼?,飞来的一记眼?刀都是温柔刀。
“你摸摸我?”顾承安低声同她商量,手却牢抓着她的,没有半分?卸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