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穿过小径,面前展现出桃花源图景般的豁然开朗与醍醐灌顶。
在此之前,她也从不知晓,与相爱之人真正心意相通,会是如此似心灵感应一样?的有实感。
敲门声?响。
楚桐披上毯子下去?开门,门外是端着托盘的佣人,“小姐,请您用?早餐。”
她请佣人进来,后者将早餐放在套房内起居室茶几上。
她道了声?谢,去?洗漱。
洗漱完,看到起居室沙发上自己?的挎包,思绪被拉回现实中——
寒假期间,还有一些课题作业要做,另外,还要回一趟江城。
与内地不同,港大的寒假覆盖了圣诞与元旦,但在农历新年之前就会开启下学?期的课程,由是,不少内地的学?生都无法回家过年。
早在赴港求学?的时候,楚桐就与楚清荷商量好了,一放假她就赶回老家去?,提前跟妈妈和表舅一起过个年。
现在,假期已经过了四?五天,她却?还在港岛待着。
是时候回老家了。
自来到港岛后,她与邵易淮发生的事,楚清荷都还全然不知情,这时候大概还以?为他们早已分手毫无瓜葛了。
她必须要当面请求楚清荷的同意,同意她与邵易淮恋爱。
一旦想起这些事,内心又不免有些不安。
楚清荷的担忧,她都懂,她不想让楚清荷难过,所以?以?前有一次寒假中邵易淮到访江城被楚清荷目睹之后,她才会好一阵子都没有与邵易淮见?面。
眼下情况已然不同了,邵易淮解决了邵家的麻烦,他们可以?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在一起,他也允诺她未来,还说要她与易家逐渐熟悉起来……
她爱他,在他还没有为她做这些时她就可以?飞身扑火,更何况现如今他交付了全部的真心,她自然是全心全意奔向他。
可这些足够打?消楚清荷的疑虑吗?
楚桐没有把握。
可她向来不会被“没有把握”这四?个字束缚住手脚,自上了大学?,她每一步都是如此这般走来。
只有止步不前的事做起来才会是十拿九稳,人若要往前冲,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怎能不搏一把?
22号这天,邵易淮下班回到深水湾,径直来到二楼主卧,见?女孩正趴在通往露台的门框下敲电脑。
听到声?响,楚桐回过头来。
男人站在主卧门口,双排扣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笔挺西?裤包裹的长腿,再?往下是铮亮的皮鞋。
她心旌摇撼,站起身飞奔过去?。
邵易淮稳稳将她接住,考拉抱的姿势托住她。
楚桐捧着他的脸,凑上去?亲吻,轻轻的相触,耳鬓厮磨。
一旦到了这种时候,说话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她低声?道,“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嗯?”
“……我打?算明?天回老家,要提前陪我妈过年,还想……”略顿了下,“……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妈一声?。”
邵易淮低眸静了片刻,“……可不可以?等两天?”
“为什么?”
他眸色深着,“平安夜维港烟花,不看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时从未实现过的诺言。
好不容易一切都归位,就在眼下了,又要错过吗?
楚桐进退维谷,陷入两难。
“两天之后,我陪你一起回。”
“……不用?,我还是先自己?跟我妈讲清楚。”
她主要是担心,若邵易淮与她一起回去?,楚清荷见?到两人站在一起,万一怒火攻心,一方面影响她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若是她把一切火气撒到邵易淮头上,恐怕不好收场。
两人相对无言之时,楚桐口袋里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
一通来电,来显正是:「妈妈」。
楚桐从邵易淮怀里下来,走远了两步摁接通。
邵易淮解开西?装外套扣子脱掉,一褶一褶卷起袖筒,身穿衬衫马甲,站在通往露台的门框下点了支烟。
“……嗯,有一些事情耽误了,我明?天就回。”楚桐跪坐在沙发里,手指扣着沙发边缘的绒毛,“……不用?接啦,我自己?打?车回,很方便的。”
男人背身听着,不发一语。
通话结束,楚桐轻轻喊他一声?,“邵易淮。”
他转过身,“讲完了?”
“嗯。”
她趴在沙发背上,仰脸望他。
看得出她神色中的欲言又止,邵易淮走近几步,隔着沙发脊背,抬手掌住她侧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都听你的。”
“错过平安夜烟花,你会不会不高兴?其实我也很想跟你一起看,但是……”
“以?后时间还很多,还是跟你妈妈讲一下比较重要。”
“好,”她支起上半身,抓住他的手,言辞认真恳切,“那?你等我,过完假期我就回来。”
邵易淮无声?勾勾唇,低眸时的这模样?显出万分宠溺和温柔,“好。”
23号中午, 楚桐所乘的飞机在距离江城最近的机场降落。
跟以往一样?,邵易淮差人安排的车早已在停车场等候。
上车,分别跟楚清荷与邵易淮报了平安,而后?她便歪靠在椅背中小憩。
昨晚睡得晚, 今早比较匆忙, 洗漱时眼睛全程闭着, 洗完也?没时间化妆, 她坐在洗漱台上,邵易淮为她吹头发。
说?来也?是奇怪,他一个自小被捧在掌心?、前呼后?拥那么多人伺候着长大的贵重男人, 与她在一起之后?, 做起这照顾人的活儿, 却是手到擒来。
大约还?是年岁较长且性格稳重的缘故。
吹完头发,看她那贪睡的样?儿,邵易淮不由漫不经心?笑一声,低低地哄, “乖, 去换衣服,车上再睡。”
江城的冬季可不比港岛,又湿又冷, 她穿了宽松的半身长裙,上面一件软糯贴身的设计款针织衫,臂弯里搭着件羊毛大衣。
邵易淮把?她送上车时再三嘱咐, 下了飞机, 立刻就要把?大衣穿上。
在温差极大的两地间来回奔波, 最容易感冒。
她嘟着嘴说?知道了知道了,此刻哈欠一个接一个, 心?里不免冒出些带着甜蜜香味的小小埋怨。
都怪他,这几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个好觉。
邵易淮自然是能察觉到她眼神里的深意,低眸瞧着她,“……又怪我了?”
她努努嘴,“你又知道了?”
邵易淮指背刮一下她脸颊,失笑道,“……小孩儿,你脑子里的想?法都要冒在头顶上了。”
楚桐略踮脚,手攥着他领口迫使他垂颈,她则凑上去作势要咬他,无实物表演似的,上下牙关碰一碰,假模假样?威胁,“吃了你。”
邵易淮特别流畅地顺应她的动作,双手撑着她两侧车顶,微低头看她。
那几个字一出,不但邵易淮,就连楚桐自己都不作声了。
看到她耳根红透,他还?偏要低低问一句,“想?什么呢?”
自然是想?到了20号晚上的那场细雨。
世间大约再没有比细雨微朦时,雨滴一下一下缓慢触碰亲吻土地更蚀骨的节奏了。足够缓,让空气的每一寸都浸润透这份痴缠,也?足够深,让草木根茎可以得到充分的滋养。
雨滴欲骤还?缓,似是舍不得,又似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可这份自控,终于?还?是被坠落的本能控制,密密匝匝落下。
至后?半夜时,雨不再像最初时那样?情?意绵绵,而是露出了本来面目,变得无情?且凶狠,不给空间和余裕,只管猛烈地浇下砸下撞下。
让一切都支离破碎。
此刻,歪靠在前往江城老家?的车后?座,再度想?起这些,楚桐还?是免不了心?颤。
她当?然不是真的责怪他无度,如此这般经历了波折,就连她,在前几天里都好似是得了分离焦虑症的小孩,在半夜她肚子饿,他下楼为她煮面时,都要挂在他身上,一步不肯离开。
又要分开数十天。
迷糊糊想?着这些,楚桐再度进入梦乡,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能梦到他,一会儿也?好。
楚桐为楚清荷买的小院坐落在江城老城区边缘,周围视野开阔,站在二楼屋顶露台,向?内可以眺望城区,向?外则是即将穿城而过的大江支流,依山傍水,森木植被茂盛,任何天气下,景致都是一绝。
七七八八算下来,小院前后?总共花了50万,这其中35万是楚清荷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另外15万则是楚桐本科期间各种兼职活动挣出来的。
本科期间,加上后?来各种活动中得到的奖金,她总共挣了20万,给自己留了5万当?做在港岛求学的生?活费。
港岛读硕学费很贵,但她申请到了奖学金,由是,这段日?子以来,除了夏天去各国游玩动用了小十万,邵易淮当?初给的那张五百万的卡,她几乎没怎么动过。
眼看马上到家?,楚桐在心?里默默算着这笔账。
她其实一向?不太计较从邵易淮那里得到什么钱财或资源好处——
她心?里有杆秤,自洽且清晰。
各方面她已经拼了命努力,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够自力更生?,若遇到不得不动用他所给钱财的地方,为什么要宁愿收着手脚也?非要与他划分干净呢?
她的原则从来都不建立在这些之上。
就像她与邵易淮曾经说?过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她一直以来能够遇到难关便解决难关的关键。
她爱他,从来没忘过,即便是前一阵子在港岛与他的纠缠,也?不是为了与他割席,而是在寻求与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贞洁烈妇似的在钱财中与他锱铢必较完全没必要。她也?不愿这样?做。
于?她而言,在四面楚歌之时毫无保留地付出全部真心?和热血,与他给她钱财好处,都是同样?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是邵易淮,跟他计较这些,好没意思?。
可楚清荷那种上一辈的观念大概不能理解这些。
在她的眼里,或许,女人应该在与男人的钱财纠葛中一清二白,在男人提供任何好处时严词拒绝,只谈付出一腔真心?,不谈收到任何好处,如此才有立场有底气说?话,才算是真正的独立自主。
否则,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道德有了瑕疵,总好似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在心?里仔细算了算这笔账,楚桐觉得烦,完全没必要嘛。
可还?是要算,否则难以过楚清荷这一关。
专车拐下主路,驶入一条小道,左手边是几户人家?,右手边是大江支流形成的一方小小的堰塞湖。
楚家?小院在左手边坡道最上方。
专车在坡道下停稳,司机下车帮忙拿行李,楚桐跟他道了声辛苦,拉开行李箱拉杆,一抬头,就看到楚清荷自大门口往坡道这里迎下来。
楚桐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妈妈!”
楚清荷笑眯眯,“小宝贝。”
她接过女儿的挎包,扭头看女儿的脸,“是不是胖了点啊?脸上有肉了。”
楚桐哀叹,“妈~我一米七,还?不到一百斤,这也?能算胖?”
“不是说?你胖,只是比夏天时候胖了点,现在好看,夏天时候太瘦了,一看就让人心?疼。”
“也?许长了几斤肉吧,我觉得挺好的呢。”
“是挺好的,你个子高,长点肉才协调。”
午饭已经备好。
放下行李,洗了手,母女俩坐在一楼餐厅吃饭。
俩人说?了些体己话,聊了聊家?里内外的事,又聊了她的学业,最终,楚桐决定,和邵易淮的事儿,明?天再提。
总不能一回来就让楚清荷陷入忧思?之中。
吃完饭,来到院里晒太阳。
前院差不多两百平的面积,打理得特别漂亮,一条鹅卵石小径从客厅玄关延伸到大门口,一旁是规整的花圃,另一旁是整修过的天然草地,其上搭了个葡萄藤花架,冬日?暖阳细碎地洒下来,光斑耀眼。
越过矮矮的砖石围墙,站在葡萄藤下就能看到外面的堰塞湖,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楚清荷冲了杯咖啡,端过来递给楚桐。
半躺在藤椅中的楚桐伸手接过,乖乖说?谢谢。
静静待了片刻,她正想?问问表舅什么时候有空到家?里来,就听楚清荷先开了口,“……你还?住在那位邵先生?买的房子里吗?”
楚桐偏头看她,楚清荷补了句,“……是不是该搬走了?”
“嗯?”
“他当?初有意补偿你,你不想?伤他的心?,所以接受了,妈也?没有意见,可现在,时过境迁,是不是还?给人家?比较好?”
楚清荷有许多理由,“你想?啊,万一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如果那个女人知道他曾经给你买房,你还?住在里头,心?里会不会不是滋味?也?许会导致他们产生?矛盾呢?说?严重点,万一那个女人是个不宽容的,找你麻烦,可该怎么办?”
楚桐顺着她的话想?了一圈,笑道,“妈,你真的太善解人意了。”
楚清荷摇头,“妈妈只是不想?让你陷入麻烦之中。邵先生?那样?的身份,女朋友也?必不是普通人,若真的要动你,你恐怕毫无还?手之力。凡事要多想?一步,得懂得自保。”
一席话说?完,她去看女儿的表情?。
楚桐眼里很平静,其下好似隐隐有些忧虑。
楚清荷一颗心?悬了起来,“宝贝乖乖,你不会还?忘不了他吧?”
楚桐摇头,“不是这样?的。”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从自己躺椅上起身,挪到楚清荷的藤椅里,蜷在她身侧,脑袋在她臂弯里蹭了蹭,“妈,先不提这些了。”
楚清荷抚一抚她头发,几不可查叹口气,没再多说?。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24号,晚上即是平安夜。
楚桐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帮妈妈打扫卫生?,出门买菜,下午,趁着楚清荷出门去见朋友的功夫,她才跟邵易淮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她问了句,邵易淮说?在车里,今天天气好,他要跟某个生?意伙伴打高尔夫。
“那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呀?维港烟花你会自己看么?”
“不看,”邵易淮道,“晚上有饭局。”
“哦。”
楚桐没由来有些落寞,本来想?着,若是他去看了烟花,拍一些视频照片发给她,也?算是两人一起看过了,可想?来也?是,他工作繁忙,若不是为了陪她,自然不会特意去看什么烟花,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会不会想?我?”
“一直在想?你,宝贝。”
刚刚才感觉落寞的心?,在这句话里立时又暖了起来。
她抿唇笑一笑,“我也?想?你。”
“宝贝晚上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就陪陪我妈。”
“会不会出门?”他嘱咐道,“温差大,出门要穿好外套。”
“不出门,晚上外面太冷啦。”
“好。跟妈妈聊得还?顺利吗?”
“……还?没怎么聊,我还?在斟酌措辞……等下午机会合适再提吧。”
正聊着时,楚桐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引擎声。
她探头看一眼,一辆白色大众轿车停在了外面,是楚清荷的车。
“不跟你说?了啊,我妈回来了。”
手忙脚乱挂断。
港岛,劳斯莱斯平稳行驶在高速上。
电话被挂断,邵易淮看一眼屏幕,这时候又有一通电话进来,是苏静文。
苏静文最近愁死了。
邵家?三父子那场争斗之后?,老爷子已然隐退,上个月就借口避冬搬去了海南,邵易淮本人在事情?之后?便回了港岛,京市就只留下邵家?老大。
争斗尘埃落定,圈里所有人都已知晓,邵家?及其辐射范围内的所有势力重新洗牌,从前隐在牌局背后?的邵易淮,现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邵家?话事人,一时间,攀关系的求门道的如过江之鲫。
有点门路的,便找苏静文送礼传话。
可怜苏静文,又要拒绝所有示好,又要顾着对方的脸面,可折腾够呛。
电话一通,她就道,“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京过年?”
“不一定回。”
淡淡的事不关己的语气。
苏静文几乎是央求了,“先生?,您快回来吧,您再不回,我要被这帮人生?吞活剥了,他们都觉得是我架子大,不肯帮忙传话呢。”
跟着他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她怎会不知邵易淮的主意。
邵家?的事引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邵易淮是急流勇退,闲闲地在港岛作壁上观呢。否则,一朝从幕后?走到台前,就那个氛围和架势,他指不定要被架到什么高度去,若有心?人打坏主意,到时候他势必要下场蹚浑水。
静等京市的浑水清了,浮躁的谄媚的人心?静下来了,他才有可能回到京市,该收割的收割,该串起来的丝线要串起来,到那时,一切都全凭他心?意了。
聪明?省力的做法。
这也?是苏静文一直对他五体投地忠心?耿耿的原因:他直觉敏锐,心?机深沉却不动声色,最会把?握时机,当?进则进,当?抽身则抽身。
邵易淮意味不明?笑一息,不置可否,只不疾不徐评价道,“你什么时候连这点事都扛不了了?”
“我比您大十几岁,您不要PUA我。”
邵易淮笑出声,“我可没有亏待过你。”
“您是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看你想?要什么。”
“我想?退休。”
苏静文立刻说?。
“那不成。”邵易淮道,“你仔细想?想?吧。”
“……所以,您真的不打算回京过年?”苏静文故意夸大其词,“您不会真要留在港岛当?什么易家?太子爷吧?”
邵易淮失笑,跟她透了底,“……我去哪儿,取决于?桐桐想?在哪里定居。”
苏静文默了默,心?道,天可怜见的,桐桐那小姑娘,估计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手里握有多大的权力。
对话中,邵易淮手机震动,他把?机身拿离耳侧看一眼,是楚桐发的微信。
他不再跟苏静文聊闲话,直接点正事儿,“忙不过来的话,让庄婉给你推荐个人,你也?该培养一下自己的助手了,你们把?情?况理清楚,改天拉个会,整体给我汇报一遍。”
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桐发来的消息是:
「我妈从朋友家?带了条鱼回来,我晚上吃鱼~」
「邵:乖」
他话少,也?从不会有夸张的甜言蜜语,可许是了解他的缘故,但只是看到这个字,楚桐就能想?象到若是在面前,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大约是眸色深深,似笑非笑,端的是迷人的宠溺感。
想?到这一层,楚桐脸上不由浮现些许红晕。
楚清荷正在择菜,抬头看到她的神情?,心?下觉得奇怪,斟酌措辞,试着问,“……最近有没有遇到合适的小伙子呀?”
楚桐一愣,心?想?,没有小伙子,只有老男人。
她摇摇头。
一整个下午,母女俩边看电视,边准备晚饭的食材,时不时聊两句。
楚桐还?抽空跟邵易淮发发消息。
楚清荷说?想?退休了,工厂夜班太累,身体吃不消,打算辞了找个相?对清闲点的事做。
楚桐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一餐饭做好,一道一道端上桌。
两人落座,刚举筷,眼看楚清荷又要提起昨晚的事,楚桐抢白,道,“妈,我有正事要跟您聊。”
楚清荷放下手中的活儿,正襟危坐听她讲。
楚桐把?在港岛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楚清荷表情?愈来愈凝重。
“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们是认真的。”楚桐跪在妈妈脚边,“他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任何阻碍了。妈,您放心?,好不好?我不会吃亏的。”
“……只有你一面之词,怎么不是他来跟我讲这些?”
“他要来的,是我不让他来,我怕您对他发火。”楚桐一五一十,“实际上,今晚,他本来要在维多利亚港为我放烟花,那是以前我们俩说?过好多次的事,但我不放心?您,所以又鸽了他一回,回来跟您汇报这些事。”
冬季,天黑得早,前院葡萄藤里的灯带自动亮起。
楚清荷没说?话,她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对无言之时,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暴裂的声响。
两人都吓了一跳,先看屋内,没什么异常,走到落地窗边的楚桐不经意一望,立时叫一声,“妈,是外面有人放烟花!”
她连鞋都没换,跑到院子里仰头看。
耀眼的火花不断炸开,铺满了整个如墨的夜空,绚烂至极,让人像亲临如梦似幻的仙境。
大概没有比在夜里,突然望见浪漫的烟花更让人心?生?赞叹的场景了。
亮晶晶,一簇一簇,光点如瀑,划出流星雨般的弧线。
“太漂亮了!”楚桐喊道,转头再望,发现不止是湖边有,城区上空也?有,她一边咚咚咚往楼上跑,一边道,“妈,快上来!”
模模糊糊听到楚清荷回答说?她先把?菜盖上,要不一会儿凉了。
楚桐站到二楼露台,抬头望天,不由喃喃自语,“天呐。”
她自觉像是处在宇宙中心?,周围是一片爆炸的星系,如此耀眼璀璨,让人内心?震颤,几近失语。
烟花像是不知疲倦,不断暴裂,将她包裹。
然后?天空中炸出一行接一行的字:
平安夜快乐
楚桐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有人与她同名?也?不奇怪。
她试着低头往自家?院子矮墙外看一眼,想?着,确认一下,应该不是邵易淮吧。
可只一眼,她便愣住了,然后?泪水迅速涌出。
矮墙外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旁,身穿黑色长大衣,里面是三件套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那儿,正微仰头看着她。
看样?子,像是看了很久了。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来。
整个下午都在跟他发消息,她理所当?然以为他没在飞机上,可她忽略了,私人飞机上通讯没有任何障碍。
楚桐抹了把?眼泪,飞奔下楼。
大门口,门廊下一盏壁灯,邵易淮站在灯下,看到她,往前迎了两步。
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踮脚搂紧了他的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邵易淮低低唤她一声,“宝贝。”
抱了许久,楚桐不肯松手,邵易淮轻笑着,“乖,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这才松开手臂,然后?邵易淮伸出手,掌心?躺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看就汁水丰沛的那种。
她接过来,仰脸看他。
邵易淮往后?退了一步,单膝跪下来,掌心?一方红丝绒锦盒。
他抬眸看她。
楚桐大脑宕机,心?跳猛烈得几要跳出喉咙。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说?,
“桐桐,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共度余生??”
楚桐完全呆住了, 连表情都做不出,眼泪唰唰往下流。
邵易淮还跪在她面前,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几分, “……我知道, 也许婚姻对你来说还太远太早——”
话?没能说完, 楚桐扑下来抱住他, 一叠声,“我愿意我愿意。”
邵易淮另条腿膝盖也放倒,半跪坐着, 将?她压在膝间抱紧。
大衣衣摆落在地面, 沾染上些许灰尘。
头顶天空中, 烟花还在一蓬接一蓬地绽放,震颤直达内心,映亮了周围的夜色。
两人抱了许久。
客厅内。
楚清荷站在通向二楼的楼梯旁,手搭着扶手, 一只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 以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愣愣地扭身看着大门口。
从这个角度,透过落地窗, 能看到那拥抱在一起?的人影。
那个高?大的男人很明显是?邵先生,那沉稳温雅的气度,让人看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 他单膝跪下来, 应该是?求婚了, 桐桐呆了一会儿,扑下来抱住了他。
楚清荷目睹了这整个过程。
而现在, 那对人影略略分开?,男人为桐桐戴上了戒指。
待到那两人都从地上起?来,楚清荷缓了缓呼吸,坐回餐桌旁。
不大会儿,桐桐牵着那男人经过院子,朝客厅来了。
楚清荷虽在面朝客厅玄关?的方向坐着,但此刻别?着脸,眼睛盯着地面,不发一语。
楚桐轻轻叫了声妈,没有得?到回应。
邵易淮扶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一句,“宝贝,先上楼回房间待一会儿,我跟你妈妈单独聊一聊。”
楚桐欲言又?止,邵易淮眼神鼓励,“去吧。”
楚桐就一步三回头上楼去了。
静片刻,邵易淮走到餐桌旁,拉开?楚清荷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他虚虚倚着靠背,尽量把?声音放得?温和,“……您好,我们可以聊聊吗?”
楚清荷猛地抬起?头,颇有种目眦欲裂的架势,“聊什么?聊你想要?娶桐桐?”
之前只是?远远地模糊地看到过,此刻还是?第一次在灯下看清他的脸,比她预想中要?年轻许多。
是?个沉稳成熟的年轻男人。
“我想跟桐桐结婚,所以来征求您的同意?。”
“她才22岁,结什么婚?”
“……也许不会那么快,这一切要?看桐桐的意?愿。”
虽他话?语态度极温和,但楚清荷自然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气场,说话?不疾不徐,眼睛沉稳而淡然。她心里?很清楚:别?说是?现在桐桐一百个愿意?嫁他,就算是?桐桐不同意?,这个男人大概也有的是?招数和手段让她就范,她楚清荷的意?愿又?算得?了什么?
她有些焦虑躁动,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掏烟,意?识到什么,半途刹住了动作。
邵易淮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道,“我很爱桐桐,您不需要?对我有敌意?。”
楚清荷还是?不作声。
默默看了她几秒,邵易淮从内袋里?拿出自己?的定制烟盒,指腹摁着贴着桌面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