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霆洗完手?先进?了厨房,其他人陆续洗手?进?厨房。
有人烧火舀水做饭,有人坐着干动嘴,十个人继续聊这事。
超子扫视所有人问:“你们手?里有什么能拿出来换的吗?”
李乔向来积极,率先接话道:“其实吃的换吃的是最容易的,但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早都吃完了,拿不出吃的来了。”
超子又问:“别的呢?”
别的还能拿什么出来?好像也都拿不出什么来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默了一会?,男知青胡阳说:“你们女生刚下乡的时候,大包小包带了那么多的行李,怎么现在连点东西都拿不出来?实在不行,拿你们的衣服去换好了,这些乡下人都没穿过什么好衣服。”
顾玉竹第一个不同?意,立马道:“凭什么拿我们的衣服换,怎么不拿你们的衣服换啊?把衣服换了,我们不穿吗?”
胡阳道:“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女生带的衣服多吗?我们男生根本没带几件衣服下乡,你们女生那么多衣服,少一件怎么了?”
顾玉竹继续不爽道:“谁告诉你我们带的衣服多了?我们带的衣服也都是刚好够换的,根本没有富余的,你们男生一件衣服穿个十天八天半个月的也无所谓,拿你们的衣服去换呗,留一件还不够吗?”
瞧她这话说的,忒膈应人。
胡阳还要再回怼,但被韩霆阻止了。
韩霆看?看?他俩道:“你俩又吵什么呀?每次遇到点事都你俩吵得最凶,吵能解决问题吗?”
被韩霆这么一说,两?人都把情绪和脾气往下压了压。
顾玉竹声音压低放软道:“那你说拿什么换嘛?”
韩霆想了想道:“你们要是都拿不出东西来,那就拿粮食换。”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乔又率先举手?:“我觉得可以?。”
于是其他人也便都附和了,都赞同?拿粮食换。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韩霆这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超子取了粮食,两?人拿上?粮食一起出门,找去老乡家里换咸菜去了。
办公室里。
林霄函和初夏坐在各自的办公桌边,认真写各自的发言稿。
写完修改的时候,忽听到外面大队部?的喇叭响起来:“喂!喂喂!”
声音是大队长梁有田的,他喂完以?后,扬高了声调说:“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今天下午,所有生产队停工半天,我们要在大队的打谷场上?开全村大会?,每家每户,至少一个人到场,自己?带板凳找地方坐,所有报了名上?学的孩子,必须全部?到场,还有知青点的知青,也必须全部?到场,一个也不准缺席……”
怕有人听不到,每次梁有田说通知都是重复好几遍。
等通知完了,初夏和林霄函的发言稿也改好了。
林霄函收起钢笔问初夏:“你写好了吗?”
初夏也收起钢笔道:“嗯,写好了。”
说完这话,两?人收起发言稿,一同?往旁边的教室里去。
按照梁有田说的,他们到教室里挑了三张相对干净一些的课桌,两?人一人抬课桌一头,把三张课桌都抬出去,放到打谷场上?。
这些课桌都是双人座的。
三张课桌拼在一起,可以?坐六七个人。
初夏和林霄函搬了课桌出去拼好,梁有田正好拿着大队的红绸布和包着红绸子的话筒过来,话筒上?连着很长很长的电线。
红绸铺到课桌上?,话筒摆起来,也就很像回事了。
初夏和林霄函又从教室搬了三条长板凳出去。
他们刚在主?席台后放下长板凳,村里那些最是风风火火的孩子便都涌来了打谷场上?,围着主?席台开始了追逐打闹。
在孩子们的打闹声中,大人们也陆陆续续搬着板凳过来了。
大家到一起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坐下来就开始张家长李家短,打谷场上?坐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
村里社员对开会?没什么意见,反正村里干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到场的十个知青,脸色却一个比一个憋闷没劲。
顾玉竹小声抱怨道:“学校办个开学典礼,把我们都叫来干什么啊?”
难道让他们坐在台下鼓掌,恭喜初夏和林霄函当?上?了老师,以?后再也不需要下地干活了吗?有必要吗?
刚才在知青点,本来听到通知说下午不用上?工了,他们还挺高兴的,忍不住都欢呼出来了。结果没想到,却又把他们叫来开什么破会?。
来一个人还不行,特意点名叫他们全都过来。
别人家都是出一个人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他们都叫过来。
那些村民乐意看?初夏和林霄函在这种场合出风头,他们可不愿意看?。
他们十个人谁也不比初夏和林霄函差,凭什么让他俩当?老师啊?
苏韵坐在顾玉竹旁边。
听到顾玉竹的抱怨,她暗暗吸口气,低下头捏指甲。
她心里本来就已?经?憋得够难受的了,顾玉竹偏还又用胳膊碰她一下,问她:“苏韵你不难受吗?我还是觉得,这个老师让你来当?才对。”
苏韵:“……”
她冲顾玉竹勉强笑?一下道:“别瞎说了。”
顾玉竹又道:“我没瞎说,你就是比唐初夏更适合当?老师。是他们不会?选人,要是让我们来选,我们肯定选你。”
苏韵又冲顾玉竹勉强笑?一下,低下头没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也总是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分外不对劲。
今天这个场合之下,应该是她打扮得漂亮耀眼,坐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讲话才对。
而不管在哪都不起眼的初夏,应该坐在她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才对。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更像是命运安排好的情节。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楚。
反正搞得她极其憋闷难受。
来开会的社员差不多到齐了, 大队干部也都在主席台落了座。
潭溪小学重新开学,是?今天需要重点提的事情,所以梁有田作为此次会议的主持人, 宣布率先开始开学典礼。
而开学典礼名词说得大,其实没搞什么大的事情。
主要流程就是?大队干部讲话?, 再?加上初夏和林霄函两人讲话。
大队干部讲话?的时候, 下?面十个知青还?勉强听上一听,给这些?干部个面子。
等到初夏和林霄函讲话?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各走各的神,各说各的悄悄话?, 全都是?一副不爱听且懒得听的样子了。
讲话?结束,开学典礼也就结束了。
大队书记让大家鼓掌, 社员们?全都配合地鼓掌, 不少小孩子跟着起哄欢呼, 唯独十个知青没有抬手拍一下?手掌。
开学典礼一结束,他们?有的人便?手抓身下?的板凳上, 摆出了准备快速走人的架势, 打算只要台上一说散会, 他们?立马起身。
但在掌声结束以后,梁有田却没宣布散会。
他们?停半天工, 把所有社员都叫到打谷场上来开会,自然不是?就为了孩子这点事情。学校开学再?重要, 那也不关全村社员的事。
和全村社员有关的事,那只能是?生产上的事。
而在说生产上的事之前, 梁有田又先开启了每次村民大会上都必有的一个环节——表扬与批评。
表扬自然是?表扬那些?踏实能干、优秀先进?、表现突出的人。
这表扬的人名单中, 自然也少不了最近刚忙完了招生,让学校顺利重开了初夏和林霄函。
而受批评的人那原因就多了。
有偷懒不干活的, 有打架闹事的,有投机倒把的,有偷东西的,情节轻的只上台被批一批,重的得送公社人保组,或者拉去?劳教。
这一次受批评的人倒是?不多,于是?十个知青便?成了重点批评对象。
梁有田疾声厉色,声音又被打谷场边的喇叭放大,带着韩霆的名字痛斥十个知青好吃懒做不知羞耻。
韩霆向来不在乎这些?,被批评了也无所谓。
而被带名字骂的韩霆都无所谓,被他护在身后的其他知青,那就更无所谓了。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左耳听右耳冒。
梁有田也知道?他们?的德行,所以没有过多浪费口舌。
痛斥完韩霆他们?之后,他调整一下?表情和语气,又简单串个词,然后便?把话?筒放到大队书记面前,让他开始今天会议的重要内容。
刘书记拿着话?筒找个合适的位置,看着社员们?开口说话?,先把近来村里的各种?情况讲了讲,然后又说了说接下?来一年的安排和目标。
对于农民来说,一年之计在于春。
只有现在搞好春播,这一年才可能有好的收成和生活。
而除了播种?粮食,他也鼓励大家搞副业,努力让日子过得好点。
副业自然就是?养猪养鸡,在自留地里自己种?粮种?菜。
刘书记对着话?筒声音顿挫说:“大家应该都知道?,去?年我们?大队的缴纳生猪任务没有达标,今年不管怎么样,这项任务必须给我达标,家里能顾得过来的,得按两头的标准来养。为了让大家能搞好副业贴补生活,今天我们?请来了县里的专家,接下?来专家会跟你们?讲,猪要怎么养才能肥,鸡怎么养才能下?蛋多,还?有那地里的庄稼蔬菜,也都得弄些?专业的法子好好伺候,把产量给我提起来!”
今天开会之所以把十个知青全都叫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参加什么开学典礼,最主要就是?为了让他们?学习怎么搞副业。
这年头光凭上工不搞副业,日子可没那么好过。
这些?知青都是?中学刚毕业的小年轻,还?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他们?又是?都城里长大的,根本?不会养猪养鸡种?地种?菜这些?事,所以必须把他们?都叫过来,让他们?听听县里专家的话?。
刘书记说完话?,把话?筒递给从?县里请来的专家。
专家拿过话?筒不多废话?,直接便?讲起了自己准备好的内容。
社员们?自然听得都十分认真。
谁家不想母鸡多生几个蛋,肥猪多涨几斤肉,自留地里多产几斤蔬菜和粮食,这些?都是?钱,都能让生活变得更好。
初夏和林霄函也知道?搞副业对于农村人的重要性?,虽然他们?现在当了老师,但副业也同样要搞,这样日子才能好过些?。
所以他们?去?办公室拿了本?子和笔,听着的时候记了记关键内容。
而韩霆则还?是?吊儿郎当并不太往心上放的态度。
老老实实过日子对于他来说是?最无趣的事情,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现阶段,他脑子里就没有柴米油盐这些?事,只有少年的热血与浪漫。
其他九个知青都以韩霆为中心,而且他们?也都还?没有从?城里人中学生的身份上完全转变过来,对自己已经成了农村人这个身份没有适应感和认同感,稀里糊涂的,自然也是?十分不上心。
大会结束,他们?离场倒是?最积极的,拎起板凳便?结伴走了。
成群往知青点回,不忘抱怨这会开的时间太长,坐得人屁股都麻了。
初夏和林霄函自然没有走,他们?还?要收拾场地课桌。
在梁有田收了红绸和话?筒以后,他们?叫了在旁边打闹的几个小孩,让帮着一起把课桌和板凳搬回到教室里。
几个小孩搬了课桌进?教室,转头看到教室后面的黑板,全都瞪起眼睛“哇”起来,而且哇得还?一声比一声高。
初夏笑着跟他们?说:“为了欢迎你们?上学画的,怎么样?”
几个小孩看向初夏说:“知青同志,你们?真厉害。”
初夏又笑着道?:“以后可别再?叫知青同志了,我姓唐……”
说着指一下?林霄函,“他姓林,你们?以后就叫我们?唐老师和林老师。”
几个小孩很是?配合地齐声应道?:“好!唐老师!林老师!”
小孩子闲不住,在教室里玩一会便?又跑了。
初夏和林霄函留在教室,又把课桌板凳都仔细调整了一番,行行列列都摆得十分整齐,也都尽量离前面的黑板近一些?。
调整好后两人出教室,刚好又碰到梁有田过来。
梁有田怀里抱着个黑色的马头座钟,走到初夏和林霄函面前说:“钟我给找出来了,但是?不走了,上了劲也不行。”
林霄函伸手接下?来,“我来看看吧。”
梁有田又把半截中指大小的瓶子递过来,“这是?我从?书记家里借来的润表油,用得上你就用用,但一定?得省着用,不能浪费。你要是?弄不好的话?,我找人给拿去?县城里修,咱们?公社没有钟表匠。”
林霄函接下?钟表油点头,“行,梁队长,我试试看。”
梁有田又说:“你要是?需要什么工具,你去?大队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你能用得上的,这东西实在复杂,我也看不懂。”
林霄函自然还?是?点头,“好。”
梁有田说完这话?也没有走,又叫林霄函:“先不着急修这个,你先把这钟放到办公室去?,和小夏同志跟我来,队里给你们?画了块自留地,我带你们?去?看看。”
应了话?,林霄函忙把马头钟拿回办公室里放起来,然后和初夏一起背上书包,跟着梁有田出学校去?了。
梁有田自然没有直接带着初夏和林霄函去?看地。
地是?一起分给他们?十二个知青的,得把十二个人带着一起去?看。
往知青点去?的路上,梁有田对初夏和林霄函说:“自留地都是?按人头来分的,咱们?大队是?一个人一分地,你们?十二个人就是?一亩二分地。你们?来的晚,村里没有什么正经田地分给你们?了。老乡们?侍弄好了的地,也不可能会让给你们?。所以你们?需要自己多费点心,把地里面的杂草石子什么的都清理干净,翻耕松土的时候尽量挖得深一些?,这样土地松软才能透气,再?加上肥料整平整,种?点应季的东西,问题不大。这什么东西怎么种?,种?子下?多深,刚才专家也都说了,我就不再?细说了。”
初夏和林霄函认真听梁有田的话?,全都往脑子里记。
说着话?到了知青点,梁有田也懒得去?看韩霆他们?在干什么,没心情管他们?的死活,进?了院子直接喊一句:“都给我出来!”
十个知青都在男生宿舍里,听到声音也就一块出来了。
到了外头,顾玉竹出声说一句:“梁队长,又找我们?什么事啊?”
这又字里带了点不耐烦。
梁有田忽略了过去?,直接道?:“刚才开会专家教了你们?怎么种?地搞副业,大队给你们?画了自留地,现在带你们?过去?看看。自留地是?分给你们?自己种?的,种?与不种?,种?什么怎么种?,没人会管你们?。”
土地对于农民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多的是?人会为了地界问题打破头,一指宽都是?命,但对于这十个城里来的少年来说,分土地给他们?,并不能让他们?感到兴奋,分多分少他们?也并不有所谓。
他们?用无所谓的态度跟梁有田去?看土地。
这块土地很不好,在沿河的河坡上,临水又是?斜坡,上面全是?枯败与新生的杂草。
十几个人站在河岸上,看着这片临河的荒地。
李乔拧着眉出声说:“梁队长,您没跟我们?开玩笑吧,这地方?能种?东西?”
梁有田转头看向她说:“只要是?土地就能种?东西,咱们?村里没有其他的闲地能再?画给你们?种?,只剩这一块地了。”
说完他没再?给其他人废话?的机会,直接拿准备好的麻绳丈起地来。
垂直河岸丈出六米七,然后沿着河岸,十米就是?一分地,十二个人自然就是?画出十二个十米来,总共一百二十米。
地画完了,地界上都做上了标记。
梁有田又说:“这总共一亩二分地,你们?是?合起来一起种?,还?是?分开各种?各的,我们?都不管,随你们?自己。”
没等别人说话?,初夏果断出声:“我要最东边的一分地,我自己种?。”
林霄函紧接着出声:“我也自己种?,挨唐初夏旁边的那一分地。”
韩霆他们?一起往初夏和林霄函看一眼,都没说话?。
梁有田自然也不多掺和,只又说:“那就这样了,接下?来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有什么不懂的,自己找人问去?。”
说完这话?梁有田也就没再?站着了。
他不再?多管,直接转身走人,忙自己的去?了。
学校里面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土地不急在这一时整,林霄函也便?没在河边多站。
他自是?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转身走人。
初夏看他走人,忙也转身追上他,跟着他一起走了。
其他十个人都转头看了眼林霄函和初夏。
顾玉竹无语地说一句:“她还?真变成林霄函的跟屁虫了?”
韩霆转头看着初夏跟在林霄函身边并肩走远,眼神一点点沉下?来。
心里闷得不透气,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他也没把目光收回来。
第022章
梁有田、初夏和林霄函走后, 河岸上只剩下自己?人了,除了韩霆和苏韵,其他八个人便你一言我一语, 无?所顾忌地抱怨开了大队给他们分的地。
这地分的实在是差,怎么看都没办法种东西。
给他们这些根本没种过地的人分这样的地, 不是存心为难他们么?
苏韵注意力更多在韩霆身上, 不在眼前的河滩地上。
她看韩霆久久没收回目光,便伸手?捏住他的手?,轻轻晃了两下。
韩霆被她晃了手?回神。
看到苏韵,他目光下意识变柔软, “怎么了?”
苏韵看着?他满眼关心,声?音轻柔体贴道?:“你要是实在心烦意乱的话, 我再去帮你劝劝初夏, 她肯定就是一时被人迷了心智了。”
韩霆语气放轻松道?:“不用, 随她去吧。”
他韩霆活了十几年?,还从来没为哪个女人低声?下气过。
即便是童蕊那般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也?没能?真正拿捏过他。
初夏现在闹着?和他绝交, 跟在林霄函屁股后面跑, 他心里确实憋闷不爽,但还没到心烦意乱的地步。
该说?的话之前都说?过了, 不必再反复念叨。
现在他只管等着?初夏自己?看清林霄函的为人,自己?清醒就是了。
和苏韵说?完话, 他没再想初夏和林霄函的事情。
他走进超子和锅盖中间,和他们一起吐槽起了大队分的这块地。
林霄函离开河边以后, 径直往学校回。
初夏跟着?他, 自然去的也?是学校。
看初夏跟在自己?旁边,林霄函转头看她一眼, 提醒她道?:“现在没什么事需要搭伙一起办了,你不用再走哪都跟我一起。”
初夏眼神清澈,看向?他回答道?:“我没有故意要跟你一起啊,我打算回办公室备一下明天的课,毕竟是第一次上课,我都没有经验,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行,你也?是回办公室吗?”
林霄函对初夏对视片刻,收回目光没再往下接话。
他也?没再和初夏扯别的闲话,步子迈得快,回到大队时,先去大队部找了找梁有田说?的工具,找了几样能?用的带回了学校里。
初夏先林霄函一步回到学校里。
她开了门进办公室,把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数学拿出来。
他们小学主要学的科目有六个——语文、数学、音乐、体育、思想政治和劳动。
因为年?代特殊,这六个科目中,最?被看重的是思想政治和劳动。
语文和数学次之,音乐和体育只是调剂。
初夏和林霄函已经商量好平均分了这六个科目。
初夏教数学、体育和劳动,而?林霄函教语文、音乐和思想政治。
花里胡哨的科目初夏搞不来,所以就都分给了林霄函。
这次招生他们总共招了六十个学生。
这六十个学生当中,有五十九个是没上过学的,年?龄从七岁到十岁不等,报了名上的都是一年?级。
剩下还有一个李喜生,他年?龄大,在停课停学闹革命之前,他有上过一年?级。
耽搁了这么多年?没上学,他现在是接着?上二年?级。
初夏看一年?级的数学书时,林霄函回来了。
她听?到动静也?没抬头看林霄函,只认真做自己?的事情,一边翻书熟悉明天上课要讲的内容,一边想着?明天第一节 课要怎么上。
林霄函也?没多管初夏。
他拿了工具回来,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专注而?又认真地捣鼓起了那个上了发条也?不再走的马头钟。
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初夏把要做的准备工作做完。
做完准备工作收起教学课本,她张开胳膊往后拉伸了一下身子。
拉伸完目光瞥到旁边,看到林霄函拆了马头钟捣鼓得正认真。
她现在没什么事要做了,便坐在办公桌边,默默看着?林霄函满脸认真专注地捣鼓那个马头钟。
她自然看不懂他在捣鼓什么,只觉得他认真做事的样子挺耐看的。
于?是她便默声?趴在了办公桌上,把他当成影片看起来了。
林霄函这么敏感的人,自然感受到了初夏的目光。
他掀起目光,很快地看了初夏一眼,然后继续捣鼓着?马头钟说?:“这样看我干什么?”
初夏没有闪躲避讳什么,继续看着?他道?:“你还挺厉害的,什么都会。”
林霄函大部分注意力在马头钟上,说?话声?音淡:“很小的时候就没人管,什么都会点,生活会容易一些。”
初夏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看他一会又问:“你爸不管你吗?”
“我爸……”林霄函接完这两个字,忽然回过了神。
意识到自己?在跟初夏聊什么,他顿一会打住了没再往下说?,然后语气骤然没了温度道?:“你没事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就知道?他不会真的往下聊。
初夏无?所谓,仍旧看着?他接话往下说?:“当然是不想呆在知青点呗,把他们全都得罪了,回去了看他们热热闹闹的,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难受吗?”
林霄函继续修钟,“难受你还得罪他们?”
初夏继续趴在桌子上说?话:“我如果不得罪他们的话,我就得跟他们合伙。跟他们合伙的话,他们都不会做饭,我一个人得做十一个人的饭,他们也?不会过日子,搞副业这种事也?都会落到我一个人头上,我会成为伺候他们十个人的冤大头,我不愿意。”
林霄函又看初夏一眼,但没再往下接话。
他似乎对背后说?那十个人的坏话也?没什么兴趣,他喜欢干的是当面奚落刺激韩霆,喜欢看韩霆憋不住被激怒的样子。
于?是初夏想了想,顺着?话题,换了个方向?又问他:“你成天一个人孤零零的不难受吗?”
林霄函回答得很果断,“不难受。”
虽然林霄函看起来没那么想聊天,但他倒也?还答话的。
于?是初夏厚着?脸皮继续问:“你就没有想过,真心实意地交个朋友试试吗?或者,找个情投意合的人谈谈感情什么的?”
林霄函回答依旧果断:“不需要。”
初夏觉得他可?能?就没有心,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就在她抿住嘴唇打算结束话题的时候。
林霄函忽又看向?她说?了句:“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初夏:“……”
他怎么还记着?她说?过的话啊!
他还怪会修改应用的嘞!
林霄函说?完话放下手?里的工具,给马头钟上几下发条。
发条拧完之后,钟面上的指针卡顿两下,然后顺利转到下一格,成功转了起来。
初夏惊喜地坐直起身子,神色和声?音都亮起来道?:“还真被你给修好了。”
林霄函却是不惊不喜的样子,一边收桌子上散落的工具一边说?:“找刘书记拿他的表调一下时间,就能?用了。”
初夏二话不说?立马起身往外跑,嗓音清脆地给林霄函留下一句:“我这就去找刘书记借表!”
林霄函目光随着?声?音而?去,没能?追上初夏的背影,她就已经消失在了学校院子的大门外。
“……”
兔子都没她跑得快。
初夏去找刘书记借表去了。
林霄函把工具还回大队部里,回来之后翻语文书备了备课。
翻完语文书,又翻了翻思想政治。
这年?头,提高群众的思想觉悟是最?最?重要的事。
初夏跑出去约莫十分钟,又兔子一般地跑了回来。
她跑进办公室,把手?表送到林霄函手?中,气喘吁吁地跟他说?:“快调吧,调好我还得给书记送回去。”
林霄函伸手?接了手?表,开始调马头钟。
把马头钟的指针指向?调得和刘书记的手?表一样,再给马头钟上紧发条,这事儿?也?就算完成了。
看林霄函调好了钟,初夏冲他伸出手?,“表给我吧,我送回去。”
林霄函却没给她,他把马头钟靠着?墙放稳,拿上书包和钟表油道?:“一起吧。”
一起当然好啊!
初夏积极地应上一声?,忙去拿书包,背到身上和他一起离开学校。
初夏跟着林霄函一起穿过打谷场, 往刘书记家的方向去。
林霄函没把手表和钟表油给她,让她自?己再跑一趟,初夏当然不觉得他是为了陪她, 大概率是怕她在刘书记面前分他功劳抢他的风头。
不过初夏不在乎这些,本来她就没有想过抢他什么?功劳, 只是很单纯地想帮忙跑个腿而已, 毕竟学校的一切也都和她有关系。
两人背着书包一起到刘书记家,林霄函把手表和钟表油还给刘书记,又和刘书记客气寒暄几?句,初夏在旁边自?然也跟着附和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