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矜持一点—— by鹿宜
鹿宜  发于:202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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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书删删写写,却迟迟没有定下。面对以后,她前所未有的迷茫。
邮件里收到的合同意向书, 她没点开看。
到底是和她理想中的不一样。
不得不承认, 最初和郑克新合作的那种经营模式,其实是最适合她的现状。梁梦因是在国外完成的学业,自然在国内市场缺少最重要的人脉关系。而在国外几年打拼留下的那套运营理念,又在国内走不通。
这些利弊早在她准备回国时,宗泽言就已经给她分析过一遍。
可是那时候她没听。
她并不是没考虑过这些, 只是在各种机缘运气下, 她一路走得太顺,根本不会料想到千变万化的市场,还有难以揣测的人心。
梁梦因回国的念头在第三年时, 已经不可动摇。纵然纽约是她的事业启蒙地,她的所有品牌效应, 都建立在这里堆砌的时尚关系上。
但回国的念头, 只需要一点裂缝, 就瞬间崩开了整个粉饰太平的假面。
曼哈顿的百老汇剧院前,她不经意地回眸,冷隽俊美的侧脸从她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心跳一瞬间的滞空, 验证了她的猜想。
像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她不敢眨眼, 生怕戳破这一幕。
是现实。
身边涌动的人潮, 耳边复古的音乐, 还有穿着鲜艳的候场演员。
她在人山人海中静静站立,只是看着他身边拥趸的人们,簇拥着他,还有他身侧面熟的那位财经专刊常见的华尔街大佬。陈时序西装革履一派矜贵,神色却是很淡。
拥挤的观众,像是给他们隔开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他在第一排落座,身边拥护着不知多少人。
她在楼上观赏区,身边同样拥挤着许多人。
宗泽言在人群中给她护出一方小小的空间,低头就是她失神的表情。
“怎么了?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看表演,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忍住抚上她肩头的冲动,他柔声询问,“是太挤了吗?”
梁梦因摇摇头,视线却恒久不变地定在观众席最前排的那个人。
方才她查了国内讯息,嘉驰官网上的新闻稿——嘉驰总裁亲自赴美谈判,促成百亿美元合作案。
居然在这么大的纽约遇见。
他们看了同一场表演。
梁梦因不知道陈时序那次有没有看到她,大概是不能的,毕竟她那么渺小得淹没在茫茫人群中。
其实有没有也不重要的,至少梁梦因看了他整整一晚。
阔别几年后的偶遇。
漫长的两个小时表面,似乎也很短暂。
时间在那偶尔追到他英俊绝伦侧脸的灯光中,悄然流逝。
他们之间的故事算结束了吗?梁梦因不清楚。
但那一刻,确实有一颗种子在她心中萌芽。
梁梦因向来随心,一瞬间的绮念在日日夜夜的滋养中生根发芽,结出果实的时候,她做下了回国的决定。
谈不上后不后悔,总归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是现阶段对于她来讲,确实很不好过。
手机一震,是陈时序发来的消息。
Chen:【十分钟后到。】
今天是要去明澜姐家聚会的,一早就约定好的。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开车去的,但陈时序说要回来换件衣服,顺便接她一起走。
梁梦因也就懒得折腾了。
换好衣服,收拾得当,半靠在沙发上,只等着他回来。
闲着无聊,梁梦因翻看了下邮箱里躺着的那封合作意向书。不知道是合作方太过急于求成,还是太不把这桩合作放在心上。盖了公章的意向书,连梁梦因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几处错误。
太过贻笑大方。
关芷莹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其实最近梁梦因有些躲着她的电话,他们的谈话内容大多是老生常谈的那两个,相亲或是婚姻。
梁梦因对这两个都没什么兴趣,也便不太想接关女士的电话。快躲了有一周了,也躲不下去了。
她犹豫了几秒才接通,没想到却是魏霁魏叔叔的声音。
“梦因,最近还好吗?”
“嗯。”梁梦因轻声应了句,这样单独和魏叔叔对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尤其还是拿着关芷莹的手机,她呼一口气,回道,“还好吧。魏叔叔,我妈妈呢?”
魏霁的声音是严肃中带着点温和的,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大概是多年商场沉浮留下的习惯。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医生刚来检查过,服过药后早早睡了。”
“……”梁梦因一时沉默,关芷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年初又确诊了窦性心肌炎,不能动怒,不能激动,只能好好静养。
所以她大多都在顺从她的意愿。
若是平常,魏霁也不会打过来这个电话。这通电话打来,那就意味着这次她的身体不适,和她有关系。
魏霁:“梦因,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是有默许的约定的。”
没有说过,但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约定。
一切都只是为了关芷莹。
所有的表面安和平静。
“从一开始,芷莹为了你决定不再生育,我都是接受的。当然我也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有没有什么名义上的继承人,如果是为了这些,我也没必要等她那么久。”
“我唯一想做的只有遵从她的心愿。”
“你妈妈的身体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她为了让你安心,付出了许多。”
“那是不是你也可以为了让她安心,妥协一些。”
梁梦因说不出话,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抖。
魏霁的意思太清楚不过,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样,他只在乎关芷莹的心情。
这点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世界上有对其他人的孩子也视如己出的长辈吗?当然是有的,林姿算得上其中之一,那种由心的疼爱,她感受得到。
但魏霁显然并不在其中。
他对梁梦因所有的关怀照料,都建立在这会让关芷莹开心的基础上,并不存在什么无私的“父爱”。
当然,梁梦因也从没期盼过这份爱。
关芷莹过得幸福就好,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不可割舍。
但她的割舍并不在魏霁的考虑范围内,他很淡的笑了声:“梦因,回澳洲来,陈家那个小子能给你的所有东西,在这里我都可以给你。”
梁梦因呼吸一滞,眼眶瞬间涌上热潮,心口乱序的跳动声鼓噪着她的耳膜。
她咬了下舌尖,缓缓吐出一口气。魏霁知道这些,梁梦因并不惊讶,跨国公司总裁想要了解在国外的继女生活,似乎也并不难。
“我不是想要让你放弃些什么。”魏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却带着不可拒绝的权威性,“梦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更重要。”
“我……”梁梦因的嗓音哑到了极点,她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似乎想要将那乱套的心跳声抚平。
隔了许久,她才说:“魏叔叔,我再想想。”
魏霁:“好孩子,希望我能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
陈时序回家的时候,正撞见她茫然地举着手机,眼眶微红,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连开门声都没有听到。
“怎么了?”他心口莫名一缩。
缓缓回神,梁梦因垂下眼眸,掩下所有神思:“没什么事。”
嗓音哑得难听,藏不住的心乱。
她吸了吸鼻子,轻咳一声:“你快换衣服吧,我们要来不及了。”
陈时序靠近几步,目光逐渐冷厉:“不能跟我说的事情?”
眸光缩紧她的脸,几分凛然的冰冷。
梁梦因只是避开他的视线,推了推他,没什么力气:“快换衣服吧。”
“……”
车厢里的气氛冷凝,陈时序沉默地开车,梁梦因懵怔地发呆。
放在中央扶手盒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梁梦因是隔了几秒才茫然地望向屏幕。
是宗泽言的电话。
心情不好,并不想接。
陈时序也同样望了眼过去,在铃声响起的第二遍,修长的手指捻起她的手机,递了过去,放在她的腿上,指腹轻轻地略过她的紧身牛仔裤。
这下梁梦因不好不接了。
“怎么了?”有气无力。
宗泽言的声音有些焦急:“Sara,你知道你妈妈的电话都打到了我这里吗?”
“她跟你说什么了?”梁梦因疲惫不堪,面颊紧紧贴着车窗,玻璃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血,再蔓延到四肢,连抓着手机的这只手臂也冰冷一片。
她大概猜到原因了。
该是郑克新的事情传到了她的耳中,关芷莹以为她在这里受委屈了。
宗泽言只是轻轻地叹气:“阿姨很担心你。”
“……嗯。”她当然知道。
宗泽言踌躇了几秒,继续说:“阿姨说让我把你带回纽约。”
“她说她知道你不想回澳洲是有自己的顾虑,这些她不在乎。如果可以,纽约也是不错的选择,总会比现在要好。”
“知道了。”梁梦因懒懒地闭上眼,“真的知道了。”
有些累了,同样的一件事情,在经过两个人截然相反的不同方式“逼迫”下,梁梦因一级钢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与之相关的言论了。
在他说下一句话前,梁梦因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头:“真的真的知道了。宗泽言,别说了,好吗?”
“请你,别说了。”
不止电话中,还有车厢内。
挂断了电话,手机随手向扶手盒里一扔,梁梦因木着脸,打开了音响,不知转换到什么电台频道。主持人正在和随机观众互动,今日的互动话题是送给父母的生日礼物。
——父母的生日礼物。
红唇轻轻向上翘起一个弧度,几分不驯,几分冷漠。
陈时序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穿过,震颤着她的耳膜,清晰有力。
“说起来,我还没有关阿姨的联系方式。”
“所以呢?要我现在给你吗?”梁梦因眼也不想抬。
“看来阿姨和你的律师朋友很熟。”无波无澜的声调。
“是挺熟的。我们一起租房也有四年了。”那点笑意渐渐转冷。
“四年……”陈时序的尾音微长,似是带着点微不可闻的讥讽,“也像我们这样住在一起吗?”
逼仄密闭的空间,不断加压的氛围,连电台的背景声也钻不进两个人之间。
梁梦因忽地笑起来:“大概不太一样,但也算公用厨房,公用阳台。”
他们是同住的邻居,还一起搬过两次家。
车子停下,陈时序闭了闭眼,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画面。属于她的衣物,和另一个异性的挂在同一个阳台;又或者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做第二日带去学校的午餐。
唇线抿平,冷淡嗤音:“挺好的。”
“那他大概是符合关阿姨女婿的那个标准。”
梁梦因歪过头去看他:“是啊。”
带着挑衅的意味。
“要我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他做饭很好吃,也很有担当,他会帮我搬家,出差回来会给我带礼物。”
“甚至家里被入室抢劫,他也是第一个冲进去,帮我拿设计图纸的。”
梁梦因知道自己的话很难听,也知道陈时序并不想听这些,但她控制不了内心的那点阴暗。
在她被情感挟持之时,陈时序怎么可以独善其身。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带给她的桎梏。
如她所料,这句话对他的杀害力是震撼的。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颈子一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慢慢蜷紧,偏冷的音质里是在竭力控制后,依然残留的颤抖。
“入室……抢劫?”
作者有话说:
亲近的人总是最能伤害对方。不破不立,我保证就破这两章~
来晚了,给大家发红包。感谢在2024-01-09 21:54:41~2024-01-10 22: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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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梦因在离开前的状态大抵是如此。
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里她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合情合理的方法,就是不要勉强自己。”
梁梦因很少会去瞻前顾后,这是她性格中的弊端, 但也是她的自我防御机制。她还年轻,还有机会可以去试错。
所以陈时序被她毫不留情地当做那个“错误”抛下了。
一起租房是真的,只不过他们楼上楼下几乎互不打扰。
一起搬家也是真的, 他们因为安全问题, 又同时搬进了中心公寓,隔了几层楼。
入室抢劫是真的,宗泽言去帮她抢救设计图纸也是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按下不表,他们之间也有患难与共的情谊在。
关女士有他的电话很正常,甚至于在入室抢劫发生后, 她还特地从澳洲飞过去慰问, 那阵子她是切实将他当做未来女婿对待的。
只是时间长了,关芷莹也看得出来,梁梦因确实对他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才放弃了撮合的念头。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让她让他勉强的问题。
“陈时序, 我们一起住过几年, 又分开几年。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整日跟着你转的那个梁梦因吗?”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带着毫不遮掩的利刃,直直刺向他。
言辞犀利,正中心房, 鲜血淋漓。
“总有人会填补那几年空缺。”红唇勾起寡凉的弧度,冷淡无情的一个笑容, “就算不是他, 也会有别人。”
梁梦因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她不知道那状似疏冷的面容下的表情,和面前的陈时序如出一辙。
时间总会把这种奇怪的习惯带来。
猝不及防的默契。
“那既然有人已经填补。”心口插了一把刀,血液横流,很痛,但依旧被他强大的忍耐力压下。
陈时序冷声嗤笑,拇指指腹在方向盘上微微摩挲,掌心泌出点点冷汗,带着他手腕也冰凉一片。
他转过头,扯开薄唇:“那为什么要回来呢?”
有人候补,有人出局,只有被留在原地的人是多余的。
陈时序太过冷静,在情感事上依然清醒得过分。
嘉驰科技投资了许多科研项目,但其中并没有时空回溯机的项目。钱利在手,他也改变不了被抛下的结局。
始终在梁梦因这里碰壁。
京城的秋天已经接近尾声,枯黄的落叶飘零一地。电台里欢声笑语愉悦的气氛,将那个“父母生日礼物”的话题推向了顶点。
与之相对的是,车厢内被崩到极致的冷峻。
被拉满的弦,忽地又被轻轻松开。
梁梦因默然垂眸,几年时光仿佛一瞬而过,当时觉得惊心动魄的事情,如今细数也只是寥寥而过。
但那并不阻碍梁梦因用这些话来刺伤陈时序。
她的声音很轻,悬在那嘈杂的背景音中,需要很用力地去听。
越是用力,心口那把利刃也插得越深。
“在超市买菜,突然就撞见枪战,命悬一刻的感觉你懂吗?”
“为了参加设计大赛,在图书馆里通宵,只能啃没什么味道三明治,你能体会吗?”
“你知道我为了和上流时尚经纪人搭上线,手工做了多少双高跟鞋吗?”
冷笑:“做到我的手指都肿了。”
又是一支支箭矢刺过肋骨插进胸膛,痛到极致,他却笑了出来。
“很精彩。”陈时序甚至想给她鼓个掌,清冷的声线中夹着讥讽,“真是相当精彩的奋斗史。”
冷眸微聚,视线停在她那张明丽华艳的脸上。
“可是,这些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有关系吗?”
陈时序性子凉薄,很多事他并不放在心上,一旦较真起来,他向来是知道针往哪里扎是最痛的。
只不过是向自己扎。
“这次又准备去哪里?”他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僵硬冰冷,蜷了几下才握紧,“纽约还是澳洲?或者更远一点,法国?意大利?”
寂静中只有两个人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在不断起伏的呼吸中,陈时序忽地扭过身,手指握紧她的肩膀。那纤盈单薄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他牢牢掌住,宽松的线衫在拉扯中垂落,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那深深浅浅的暗影点燃他最后的克制。
几乎是低到极点的声音:“他们能给你的,我是给不起吗?”
梁梦因迎上他的黑瞳,缓缓吐出胸腔中积攒的那口浊气。她笑了笑,甚至手指拽住他系得整齐的领结,挺直腰背,距离在细微的动作间缩小。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声声有力。
“你是不想给。”
悬在紧扣的衬衣上一方上下滚动的喉结,验证了他的心绪不平。
冷白色的手背上逐渐绷起的青筋和血管,滑动的骨节,可捏着她肩头的手指却没用一点力气。
所有情绪的激动都隐在那鼓动的脉搏下,又被生生抑了下去。
半晌,他松开了手。
深邃的曈底涌上一抹嘲弄,他慢条斯理地重新系好领带。转回头,再没有看她红透的眼尾,也没有看她攥紧的手指。
仿佛方才所有的对峙都是一片假象。
雾散了,无事发生一般。
陈时序只是很淡地问了一句:“梁梦因,但凡你问一句呢?”
“但凡……你用点心呢?”
“在你眼里,到底要怎样才算得上用心?”梁梦因笑不太出来了,她静静地将垂落的领口拉好,表情已经在刚刚的争吵逐渐木然,“是不是非要我把心脏刨出来给你看看?”
如潮般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控制不了那扑上心头又涌入眼眶的情绪。
“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去纽约经历这些。”手指飞速抹去眼角那星点的湿润,“倘若我不幸在纽约人没了,陈时序,那你至少有八十以上的责任。”
“梁梦因!”陈时序喝住她,所有筑起的心防早在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中轰然倒塌,“这种话也能拿来开玩笑吗?”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什么都是玩笑话啊,我的所有真心就被你践踏在脚下。”
几乎声嘶力竭,梁梦因无力地后仰,想要缩进座位里,却被那只再次探来的大手捏住。
沉淡的视线略过她眼角的晶莹,陈时序声音有些轻,但足够她可以听到。
他说:“有时候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梁梦因抿紧唇角,用那只毫无温度的手指捏住他的腕子,拉着他的手,从肩膀慢慢移到她的胸口。
隔着布料,依然烫手的柔软。
很勉强的挤出一点笑:“要不撕开给你看看?”
瞳孔微紧,跟着他的手掌。
梁梦因呵笑一声,盯着他幽邃的目光,同样抚上了他的胸口。
“同样的话,也想送给你。”
成年人的世界,即便刚刚吵过架,也要撑起最得体的状态去赴约。
“时序和梦因来了。”
敲开门是一张面熟的脸,温润清俊,舒雅而笑,慢慢和她记忆中的那场盛大婚礼上的新郎对在一起。
“姐……姐夫?”
周游弋笑了笑,怀里抱着熟睡的小诚,错开半寸视线望向她身后面色冷沉的男人,声音温和:“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当然记得。
那场明澜的盛大婚礼上的所有一切,她都还记得。
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经……
等一下,宇航员?
很多片段在她眼前闪回,前几天的新闻报道,明澜开车时导航指出的那个地名,还有小诚那只精细的航空飞船模型。
原来是,真宇航员。
原来不是……
梁梦因呼了口气,还好她在进门的那一刻控制住自己的面部,没有露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快进来吧。”小诚悠悠转醒,周游弋忙着又安抚刚睡醒闹脾气的孩子。
梁梦因慢吞吞地换下鞋子,斜眼望向身侧一言不发的陈时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明明知道自己误会了,甚至都没解释过一句。
“你问过?”
冷冷落下一句,陈时序便从她的身边略过,衣角从她的手边轻轻擦过。
细指在空中抬起。
却什么都没抓住。
其实晚餐大多是家常菜,周游弋结束航天任务后,各项表彰大会,各类采访报道,在外面吃了太多次,反而钟情这种家常菜的味道。
陈璇蔚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看着那个留给她的座位,扶了扶额头,冷汗冒出。
这是什么神仙座位,就在陈时序和梁梦因中间。
还是一看就吵架互相不理睬的两个人中间。
明澜终于忙完公务,张罗着开酒:“梦因,今天喝红酒,还是威士忌?”
梁梦因抬起头,在她手里握着的两个瓶子中徘徊了两圈,继而转向小诚手边放着的那瓶椰奶上。
“要不,我们喝饮料?”
“也……不是不行。”明澜向来八面玲珑,很大方地把自家儿子的椰奶饮料分给了梁梦因,话锋一转,忽然对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陈时序,“梦因酒量不好,那你不替她喝几杯?”
“我开车了。”算是委婉拒绝。
“那不还有梦因在。”明澜笑眯眯地说,“反正你们都住一起,她会安全把你带回去的。”
很轻的一声嗤音:“她?”
勾起的尾音,轻飘飘的几分讽刺。
“我怎么了?”梁梦因先按耐不住火气。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时序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明澜送过来的洋酒,倒了半杯。清健的腕子从她眼前经过,夹起放在她面前的冰桶中冰球。
冰球掉落进酒杯中,黄色透亮的酒液溅起星星点点,落在他白色的衬衫袖口上。
他没在意。
梁梦因却忍不住望了几眼。
“你们住在一起了?”陈璇蔚眼睛左右互瞥,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八卦属性问了出来。
可惜,左右两人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有点小尴尬。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明澜也有些微醺,望向木着一张俏脸的梁梦因,忽然说到:“上次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的又要出国了呢。”
梁梦因颔首,余光忍不住扫过陈璇蔚旁边的男人。后者在一片热闹中,却只是端着酒杯,轻轻晃着杯中的酒液,玻璃杯中的冰球也跟着他的动作晃,擦过杯壁,发生清脆的声响。
梁梦因咽了咽嗓子,干笑了声:“都是误会,我目前……”
又戛然而止。
她目前的规划,还一片模糊,经济负担带给她时间的紧迫感,还有魏叔叔的那通电话,又将家庭压力带到她面前。
梁梦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那失神的几秒里,她错过了那道灼然炙热的视线。
烈火也在那无形间竖起的隔层中熄灭。
“好了,不说这个了。”明澜也察觉到了什么,很快转换话题,“难得我们几个聚在一起,不如说些真心话吧。”
他们几个也算是一同长大的,说些贴己的话倒也正常,只是衬得一旁的周游弋格外不和谐。从吃饭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周游弋喝了口温水,突然站起来:“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忙。”
不待明澜留他,人已经离开。
只剩座位上几分懵怔的小诚,时不时望向妈妈,又转向小舅。
明澜慢慢收回视线,喝完杯底的酒,扯了个笑:“没事,我们玩,不理他。”
“在天上待得时间长了,已经不适应我们这种生活了。”
陈璇蔚有些担心,想要说点什么,又被明澜一个眼神制止,只好作罢。
抱起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诚,明澜沉一口气,再抬头时看向了发呆中的梁梦因:“梦因,要么先讲讲你的感情史吧。”
夹在两人中间的陈璇蔚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紧,顿在空中又默默缩了回去。身边那陡然冷凝的气势太过明显,她担心自己不说写什么,会被那股冷意冻伤。
干笑了两声,讨饶式地看向明澜:“姐,小因因哪有什么感情史啊,我们换个问题吧。”
没想到明澜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她身侧的梁梦因忽然开了口,勾了点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什么感情史?”
“你……又没交过什么男朋友。”陈璇蔚笑容僵硬着打圆场,她身侧的男人周身冷瑟,她只能不断搓着手指,勉强抵抗那股寒意。
陈璇蔚这个位置是最大的受害人,她不断给梁梦因使眼色,只希望她能闭会儿嘴。梁梦因和陈时序有什么事可以回家再继续吵,陈璇蔚还不想做他们之间炮灰。
这个该死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我没交过男朋友?”莞尔一笑,梁梦因坐直了身体,收到了陈璇蔚的眼神,却只当看不见,“我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不多谈几段恋爱,多浪费啊。”
梁梦因是故意说的,她在纽约忙得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哪里有什么时间去谈恋爱。
只是这种场合,又是在陈时序面前,信口开河,好像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能气到陈时序的话,那就更无所谓了。
反正在他的眼里,她向来寡情寡意,没动过一点真心。
那随便吧,就当她寡情寡意吧。
陈璇蔚缓缓吐出一口凉气,只恨自己今天没有多穿一件外套,她身边这位从来处事不惊的堂哥,手里的那只酒杯被他攥得很紧,杯口无意间已经倾斜,酒液夹着冰倾洒而下,淌湿了他的西装。
可他似乎恍然未觉。
她只得颤颤巍巍地递了张餐巾纸过去,甚至还收到了一句冷禁淡漠的“谢谢”。
明澜在一片冷寂中突然开口:“挺好的,本来就该趁年轻多去谈几段恋爱。不然一旦被束缚在婚姻中,很多事情就来不及后悔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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