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没忘记最后再来上一碗酸梅汤舒缓一下此时麻辣无比的口腔。
吃饱喝足,往往容易犯困。
但今晚吃的实在太撑,三人便在院子里头来回的走一走,散一散步。
只是还没走上两步,外头有了响动。
不等艾草前去查看,贺严修便披着满身的月光踏进了院中。
颀长的身形,在月光的笼罩下越发挺拔,许久不见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尤其是在看到苏玉锦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苏玉锦亦是眼前一亮。
贺严修来了!
说起来,自贺严修回京之后,到现在已是有了一个多月。
思念早已在脑海和心中酝酿成了陈酿,此时再见面,已是带了微醺之意。
吕氏和苏云若在场。
苏玉锦强忍了想给贺严修一个熊抱的念头,更是提醒贺严修,「方才还在跟伯娘和若若聊起二爷,不曾想这会子就来了。」
贺严修会意,在冲苏玉锦笑了又笑后,这才冲吕氏和苏云若拱手,「苏夫人,苏小姐。」
「贺大人。」吕氏和苏云若皆是福了一福。
「夫人不必客气,严修是晚辈,不敢在夫人面前托大,只唤我一声严修便好。」
苏文宣回京之后,已是寻了贺严修,说明苏家认亲之事。
既然苏夫人是苏玉锦的伯娘,那便也是他的伯娘。
吕氏自然也已经从苏文宣那得知贺严修与苏玉锦此时的关系,此时见贺严修仪表堂堂,谦逊有礼,笑着点了点头。
春寻,指的是皇家春季狩猎
「平日便听玉锦时常提及严修处处都是好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吕氏说话间,将贺严修再次打量了一番,又再次微微点头。
不愧是初初的眼光。
「夫人谬赞。」贺严修拱手笑答。
「你这会子过来,只怕还没吃晚饭?」苏玉锦道,「今晚做了冒菜,还有一些,我让人给你热一热,再做两张烫面饼来吃。」
「好。」贺严修应下,跟着苏玉锦先进了屋子喝茶取暖。
吕氏和苏云若则是各自回了院子。
柳妈妈和艾草手脚麻利,很快端了冒菜和饼子过来。
许久不曾吃到苏玉锦做的吃食,此时又是忙完公务一路骑马而来不曾停歇,贺严修此时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所谓形象,只狼吞虎咽起来。
一边吃,一边连连称赞苏玉锦的厨艺好。
苏玉锦素日里听惯了旁人认可她的厨艺,多少也有些免疫,但从贺严修口中说出来的,却怎么听也觉得不够。
更是笑眯眯地看着贺严修,娇嗔道,「这一个多月不见,人不见长进不说,反倒是越发显得没出息了,这饭吃的似有人跟你抢一样,再者说了,京城那边那么多酒楼厨子的,还没有好吃的不成?」
「自然没有。」贺严修看着苏玉锦,笑得无比狡黠。
苏玉锦察觉贺严修在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知道他此时必定满脑子的登徒子想法,脸颊微红,没好气地将酸梅汤放在了他跟前,「喝些这个。」
去去火气!
贺严修毫不客气,吨吨吨地喝下了大半碗,接着去消灭那盆冒菜,待觉得肚子被填的差不多了,才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来时祖母念叨你许久,还交代我一定要问一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去京城。」贺严修吞下一颗鱼丸,笑问,「待苏夫人回去,你去京城再住上一段时日?」
「也好。」苏玉锦应下,「老夫人用的安神香怕是也要用完了,先前楼掌柜走时又给了我许多,到时候一并带了过去。」
「嗯。」贺严修笑着点头,「我先前回京,求了皇上赐婚,皇上已经应允,大约到了四五月份,便会下了旨意。」
听贺严修提及此事,苏玉锦也「嗯」了一声。
恋爱谈了有段时日,的确也该论及婚嫁。
贺严修在许多事情上考虑的周到妥当,而且一步一步地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往前推进。
这是让苏玉锦觉得最有安全感的一点。
将贺严修手边的酸梅汤碗添满,苏玉锦问,「三殿下近日如何,状况可还好?淑妃娘娘那呢,胎像可安稳?」
「都好。」贺严修如实回答,「三殿下按时服用汤药,每日也勤加锻炼,恢复的极佳,几个月下来,非但不曾出现身体虚弱状况,反而比以前状况更好。」
「淑妃娘娘如今有太医们照料,自己平日也格外留心,不过多进食,也确保每日正常行走锻炼身体,一切安稳,只是……」
贺严修顿了顿,「极其害口,尤其喜欢吃辣的。」
苏玉锦闻言笑了起来,「民间传闻酸儿辣女,虽并无太大根据,却也有一定道理,倘若当真如此,淑妃娘娘到是得偿所愿。」
「至于喜欢吃辣的,这也好办,年前我跟艾草腌了许多辣白菜和辣芥菜,现在放置的时间够长,淑妃娘娘这样的有孕之人也可食用,你走的时候带上几坛,让淑妃娘娘解馋。」
她和贺严修的婚事,八字虽然只有了一撇,可那一捺却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既是贺家往后的媳妇,那淑妃便也是她的姑母,需得孝敬一二。
「好。」贺严修见苏玉锦如此体贴,笑眯眯地应下。
烛光摇曳,朦胧的光映照着,让苏玉锦原本美丽的面容显得越发有些美轮美奂。
贺严修一时看的有些痴,伸出手,想摸一摸苏玉锦的脸颊。
门口挂着的帘子「哗啦」动了一下。
贺严修下意识地缩了手,紧接着从苏玉锦的面前的碟子里拿了一块饼子来吃。
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
但掀了帘子进来的人是艾草,手中捧着一大碗热乎乎的汤。
小吊梨汤,是刚才苏玉锦吩咐做的。
冒菜好吃,酸梅汤也解辣,二者混在一起,可谓绝配。
但二者到底都有些刺激肠胃,尤其是酸梅最后的滋味在口中,会觉得不太舒服,清淡可口的梨汤,能让肠胃舒服许多。
待艾草走后,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甚至拿帕子擦了擦手。
这次,贺严修甚至往门口看了又看。
在确保再也无人进来时,贺严修松了口气,再次想伸手……
「二爷。」
兴安走了进来。
贺严修嘴角抽搐了一下。
苏玉锦在一旁忍俊不禁,只咯咯地笑。
果然某些个登徒子想要做的厚颜无耻的事,连老天爷都不会答应。
贺严修满脸无奈,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拿了饼子往口中恶狠狠地塞,含糊不清道,「何事?」
「京中飞鸽传书。」兴安将手中的铜管递上。
贺严修顾不得去责备兴安,反而是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他不过刚刚从京城过来,饭都还不曾吃完,京城那便有消息送来。
可见十分紧急。
贺严修拧眉接过铜管,从中抽了卷成卷的薄薄的信纸出来,扫了一眼。
而后将那信纸略折了折,就着旁边的烛火引燃。
「出了何事?」苏玉锦看贺严修神色复杂,十分诧异。
「说是二殿下在督促修建皇陵时,不幸被坠落的巨大石块砸中,不治身亡。」贺严修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先是龚婕妤自缢,现如今是秦霈衡意外身亡。
这前后,不过几日的时间。
是巧合吗?
夜深人静,各处皆是熄灯睡觉。
苏云若的房中还点着明亮的烛火,她正在打磨一块木料。
木料是檀木的,她想磨成珠子,给苏玉锦做一个檀香木质地的禁步,这样的话,她便可以日日佩在身上。
只是,打磨的时候,锉刀不小心磨到了手指。
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手指上很快一片殷红。
禁步,女子身上佩戴的玉佩一类的东西,起到限制女子走路幅度的作用,好让女子走路更加端庄,所以叫做禁步
「婢子去问锦小姐要些药来。」香巧忙道。
「这个时候,只怕锦姐姐已经睡下了,再去打扰不好。」苏云若道,「箱子里头有治伤用的白药,拿了过来敷上就好。」
「方才婢子还见那边灯火通明,大约锦小姐应该没睡下的,小姐这伤的厉害,若是用白药,只怕容易留疤,锦小姐医术高明,想来必定研制了许多药粉和药酒什么的,估摸着比白药更好一些。」香巧提议。
这个时候,锦姐姐还没有睡。
苏云若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夜,心中感慨。
大约是因为贺侍郎今晚来,有许多话要说的缘故吧。
贺侍郎家世才干乃至相貌皆是样样出挑,锦姐姐也着实是寻得了一个如意郎君的。
说起这如意郎君来……
苏云若脑中忽的掠过一个人的身影。
「小姐?」香巧见苏云若走神,便又喊了一句。
「嗯。」苏云若清醒,不以为然,「不妨事的,疤痕什么的也不打紧,这人平日里难免总有磕碰,留个一两个疤痕也是无妨。」
「可是……」
苏云若笑着打断,「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倘若对方因为我手上这道疤而不喜,那这人不嫁也罢。」
所谓的情爱,至少也该像贺侍郎和锦姐姐那般才是。
见苏云若坚持,香巧便也不再坚持,只去拿了药,帮她清理完伤口后敷上。
手指受了伤,今日这活是做不下去了,苏云若干脆让香巧收拾了一番,早些歇下。
贺严修在青河待了几日的功夫。
这几日,或是陪着苏玉锦将先前宅子里头剩下的东西搬到府邸里,或是到街上去逛一逛,采买些装束之物,但更多的时间是陪着苏玉锦在花园里头待着。
不过,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菜园。
趁着这会子天气还有些清冷,苏玉锦种下了一些春菠菜,大葱,香菜,红萝卜等。
菜苗是在温室里头育好移栽出来,这会子只需刨了坑儿一个个栽进去,种成一陇一陇,方便修整管理。
挖坑,栽种,浇水……
看着贺严修样样活做起来都动作娴熟,苏玉锦忍不住笑,「这知道的知道二爷是侍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爷农夫出身呢。」
「既然你都说我官至侍郎,理应不好奇才对。」贺严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自进户部为官之时,到处查看田地农产,摸清各处田地及各种作物的状况。」
「自南往北,可以说什么地方的土质如何,适合栽种什么,几时栽种,几时种植,如何栽种,产量如何,我皆是十分清楚。」
「就像咱们这里的天气,再过一个月,差不多便可以给土豆育苗,种植土豆了,种土豆时记得放些草木灰,可以让苗出的更快,生的更好。」
贺严修所言极其在理,苏玉锦忍不住点头,「不错。」
心中却也是颇为感慨。
虽然他知道贺严修是个踏实能干的,但也觉得贺严修到底是沾了贺家家世的光,这才平步青云。
现在看来,能达到现在的成就,与贺严修自身的努力有更大的关系。
即便没有贺家,只怕以他的才干,也并非是寻常之人。
看苏玉锦并不急着栽种菜苗,而是在那发呆,贺严修停了手中的动作,蹲下来看她,「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我的这些菜,什么时候才能长好,能吃到嘴里。」苏玉锦随口开了句玩笑,「若是有什么灵泉水等类的,能让菜苗一下子长好,立刻吃到嘴里就好了。」
「只怕是没有。」贺严修眨了眨眼睛,「不过你的这些菜一时半会儿吃不到嘴里,可我的菜却是能立刻吃到口中呢。」
贺严修的菜?
什么菜?
不等苏玉锦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黑,接着感觉到自己的额头突然增了些温热之感。
待苏玉锦回过神来,已是看到贺严修满脸都是得逞的奸笑。
「越发大胆了。」苏玉锦嗔怒,急忙四处张望。
「放心,我方才看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儿。」贺严修笑道。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在,他才如此大胆,同时也为了不让旁人撞到,只蜻蜓点水而已。
就这方面的运气而言……
贺严修觉得自己不大理想。
还是要谨慎小心为好。
苏玉锦知晓贺严修的心思,便也没有多说,只白了贺严修一眼,而后接着种剩下的菜苗。
一片菜园,收拾了足足两日的功夫,总算是收拾了个妥当。
而苏玉锦看着一陇一陇,整齐无比的翠绿时,心中成就感十足。
倒是贺严修,往她跟前凑了凑脑袋,「当了两日的劳力,可有报酬?」
「有。」苏玉锦没好气的瞥了贺严修一眼,更是冲他勾了勾手。
贺严修会意,将脸凑了过去。
贺严修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温热后,嘿嘿笑了笑,更是盘算着下次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帮苏玉锦多做些活。
如果没活的话……
那就自己找点活来做!
因为惦记京城之事,贺严修当天下午,日头西沉时离去的。
到京城贺家时,已是夜色浓重。
兴安去打了水来洗漱,服侍贺严修歇息。
贺严修看到那洗脸水,在想了想之后,只伸手洗了洗,而后拿湿帕子在左面脸颊上擦了擦。
兴安,「……」
不用想,必定是二爷又从平安县君那讨了印章来盖。
看来下次再见平安县君时,需得跟她打个商量为好。
往后盖章最好两边都盖,这样他也可以免去几日的打水,岂不美哉?
春闱发榜日。
一大早,贡院门口便围满了人,只挤得水泄不通。
待榜单张贴之后,人更是迫不及待往前,看一看自己是否人在榜上。
因为众人皆是往前挤,难免出现推搡踩踏之事,更是因此起了口角。
「你这厮这般无礼,实在有辱斯文!」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当真一点礼义廉耻皆是没有?」
「你们都且让一让,本公子必定是榜上有名,你们这些名落孙山之人,瞧了也是白瞧……」
瞧着那形形色色之人,远处的任建柏扯了扯嘴角。
写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埋了很久了,要挖出来重见天日~
第393章 打尽算盘
这些人,素日里皆是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架子,满嘴的之乎者也,礼义廉耻,更是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结果现实中不过是区区春闱发榜,便各个都成了这副模样。
这书大约皆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头去。
尤其是那几个在那争执不休的,满都是小肚鸡肠的做派,这样的人,倘若当真能够榜上有名,往后出仕为官的话,才当真是江山社稷之大不幸!
任建柏对这种情况嗤之以鼻,更是站的远远的,以免被那些人影响到。
笨和庸俗,是会传染的!
只是,任建柏此时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能够顺利考中。
但若是此时也去跟那些人挤的话,实在是有些跌份儿!
思来想去,任建柏强忍着满心的冲动,决定要等上一会儿再去看榜。
等的时候,任建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于永业。
他与于永业虽不在一个书院读书,但因为同年考中的举人,又同是青河人,彼此见过几面,还算聊得来。
但任建柏却是有些不喜于永业的,原因是为色所迷,且为人过于急功近利。
虽然那苏记的霜叶模样生的十分不错,也十分能干,手中更是有些积蓄,是婚配的人选,可那霜叶到底是个奴婢,又没有爹娘,到底做不得秀才娘子。
可于永业却一副非霜叶不娶,甚至成婚之时,还摆出来了那样的架势,让人觉得他情深义重。
可仔细想一想的话,那于永业哪里就是那般的好,不过就是因为看到霜叶手中积蓄颇多,背后又有苏玉锦这样出手大方的主子,往后必定不少往家中拿钱,可以供他读书吧。
更何况,霜叶并无爹娘,即便有苏玉锦做主,可到底也是个姑娘家,许多事情霜叶自然不好给苏玉锦多说,所以十分容易被人拿捏。
这个于永业,当真也是打尽了算盘……
任建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永业的厌恶,甚至别过脸去,希望自己不要被他看到。
但很显然,他的动作慢了一些。
于永业在人群中看到了任建柏,快步走了过来,「任举人。」
「于举人客气。」任建柏自觉磨不开面子,只好拱手回应,「于举人可去瞧了榜单?」
「看了。」于永业有些不好意思,「虽名字在榜,但名次着实不高,排在了一百九十八名。」
「哦?」任建柏扬起了眉梢。
于永业这厮竟然考上了,老天爷还真是不长眼。
「那今年一共录取几人?」任建柏问。
「我方才瞧过,一共录取二百二十三人。」于永业如实回答。
「以前春闱,通常录取二百六到三百二不等,今年着实录取的不多。」任建柏微微点头,「不过人数既然不多,于举人却也能够榜上有名,着实可赞,我先恭喜于举人,哦不,是于进士了。」
但凡春闱榜上有名之人,便都能参选殿试,而到了殿试里,便再无落榜这一说,不过是要评选出一、二、三甲而已。
即便是最末的第三甲,也会赐同进士出身,此时称呼于永业为进士,倒也不算过于恭维。
于永业显然十分高兴,嘿嘿笑了笑,「任举人谬赞了。」
还真是谬赞的。
不过就是侥幸考中了举人,此次又侥幸考中罢了,说来说去,皆是运气而已,若是论实力,还真是差的远的。
任建柏自认文采比于永业高上许多,这会子听到于永业都能榜上有名,心中安定许多,只暗自挺直了些许腰杆,「我也去瞧一瞧榜单排名,先告辞。」
「别过。」于永业拱手,而后则是快步地往自己所居住的客栈而去。
一路欢天喜地的。
得赶紧写封信过去报个喜,好让娘和霜叶安心才行。
尤其是霜叶,此时已是双身子的人,最是容易想东想西,情绪不稳之时,得多多安慰她才行。
说起来,方才来看榜单的路上,途径一处
于永业这般想,脚下的步子又快了许多。
而任建柏则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了榜单跟前,要查找自己的名次。
二百多个人名,字写的也并不大,密密麻麻的一大张,想要从中找寻到自己的名字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但既然方才于永业说自己是一百九十八名,那他大约能考个一百名左右吧……
思索片刻后,任建柏便从榜单中间开始看。
但看了前后几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莫不是考的更好一些?
任建柏心中一喜,慌忙往前看……
但,也没有。
莫不是比于永业的名次还要低?
任建柏有些不乐意,但仔细想一想,即便如此,但往后好歹也是进士,出仕为官,也算前途无量。
大不了,殿试上多多努力就是。
但,在一行名字一行名字地看过去之后……
任建柏有点慌,再次从头名往后一个一个地接着看,又再次从后面往前一个一个的点着看……
都没有。
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任建柏一张脸白成了纸,不可置信地看着榜单,在呆愣了许久之后,走到那看守榜单的侍卫跟前,「这榜单可是贴错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侍卫瞥了任建柏一眼,并不言语,倒是旁边有的人听到任建柏这般问时,哈哈笑了起来,「这榜单还有错的不成?」
「就是,我看是你名落孙山,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你也听人句劝,这春闱不过三年一次,待往后再考就是了。」
「这人若是魔障了,可就再也没办法咯……」
周围哄笑声一片,任建柏又羞又怒,袖中的手都攥成了拳头,想砸向那些丑恶的嘴脸,但一看到虎视眈眈的侍卫,又只能将此念头打消,只慌忙拨开了人群,往没人的地方跑去。
春闱落榜之人不乏丑态百出者,众人并不放在心上,在哈哈笑上一阵后,便又看起了旁的热闹。
任建柏跑了许久,待远离了那贡院时,这才放缓了脚步。
正值二月末,京城街上十分热闹,触目所及,满耳所闻,皆是各种喧嚣。
任建柏烦躁无比,走路的时候也不看路,只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算盘:上辈子大约是犯了天条,所以这辈子时不时被人打……
任建柏猝不及防,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坐在地上。
而撞到任建柏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满脸都是不悦,「眼睛长到脑袋顶上了不成,路都不看!」
对方满脸横肉,任建柏不敢吭声,只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再无旁的话来说。
那壮汉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呆的!」
而后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任建柏松了口气,但心中却也越发的恼怒不已,更是越发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对他指指点点,只让他越发觉得憋闷。
抬眼瞧见旁边有个小酒馆,径直走了进去,要上了一壶酒,两样小菜,闷头吃喝了起来。
日头升到最高处后,便顺着西方的天空慢慢往下滑。
直到那夕阳余晖燃起了一片霞光时,任建柏这才伸手捶了一下自己跟前的桌子。
这一捶用了极重的力气,震的那桌子上的酒杯和碗碟都颤了一颤。
路过的店小二不由的撇了撇嘴,尤其在看到他那桌子上的两道菜时,越发扬起了下巴。
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猪头肉,竟是硬生生地喝了一下午,当真……
不知道是说抠门,还是该说对这两样东西钟情。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此人书生模样打扮,又是满脸忧思苦闷的喝了这么半日的酒,必定是今年春闱落榜的考生。
这样的人,这会子最是心情低落之时,最好还是少惹。
店小二并不当回事,却也时不时地瞥了一眼,好避免那任建柏因为落榜之事发起疯来,再让那些这会子来吃晚饭的客人们恼怒。
而那任建柏在瞧见店小二时不时斜过来的目光时,越发有些不痛快,醉醺醺地指着那店小二喝道,「你一直瞧我作甚?我这脸上,可是长了什么花儿不成!」
「客官多想了,小的并没有……」
店小二急忙辩解,可任建柏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相信,「看便看了,这会子竟是还要狡辩?我再如何落榜,到底也还是举人老爷,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跟爷在这里呛声叫喊?」
「也怨不得你便是在这样一个小酒肆里面做跑堂的,如此瞧不起人,实则是一颗心烂了个彻底!」
听着这些喝骂声,店小二有些发懵。
他不过就是害怕这人喝多了闹事,就多看两眼,谁曾想竟是看出事端来了?
还看不起他这个跑堂的?
他跑堂怎么了,他跑堂也是不偷不抢,堂堂正正靠力气来赚钱的,还得被人数落不成?
店小二气得够呛,张口便要跟任建柏吵吵两句。
但不等他张口,酒肆掌柜便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店小二拽到了身后去,更是连连冲任建柏拱手,「这位客官消消气,是我管教无方,让底下人冲撞了你,属实罪过。」
「如方才客官所言,您是举人老爷,他不过是个跑堂的下人,您跟他计较,着实犯不着,这样,我敬您一杯!」
掌柜自己拿了个酒盅过来,自顾自地斟酒,眼见任建柏并无任何反应,便咬了咬牙,干脆开了口,「这顿饭,就算我请了!」
对方吃的酒菜都不算多,却是个难缠的,免了这桌子的酒菜,总比影响了别桌的生意要好许多。
掌柜的这般盘算,任建柏却是瞪大了眼睛,「你请?」
「你为何要请?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请了我这顿酒菜?还是说,你看着我就是那种落魄书生,连这顿酒菜都出不起钱?」
「当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任建柏越说这气性也是越大,声嘶力竭地,只嚷的满酒肆的人纷纷侧目。
甚至有些不愿意被卷入事端的,刚坐下来连菜都不点,干脆起身离去。
掌柜的见状急的脑门上的汗几乎落下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任建柏怒吼,「我告诉你们,我虽说这次着了旁人的道,名落孙山,可我却也不是那种寻常的穷酸书生!这酒菜不必你请,我自己付!」
一边喊着,任建柏一边伸手去腰间摸钱袋子。
却摸了个空。
任建柏心里一咯噔,接着去摸怀中。
亦是空空如也。
酒一瞬间醒了大半,任建柏慌忙找寻浑身上下,但仍旧是找寻不到。
可他晨起从客栈出来时,的的确确是带了钱袋子的,也清清楚楚地系在身上了的,怎的这会子就不见了?
任建柏努力回想,忽的想起了从贡院门口跑走之后,碰到的那个彪形壮汉。
那人将他撞的十分厉害,且当时那人离开时,他也觉得那人似乎满脸都是笑。
一定是那人偷了他的钱袋子!
任建柏慌忙辩解,「我可不是没有钱来付酒菜,不过是来的路上被人偷了钱袋子而已。」
被人偷了钱袋子?
酒肆掌柜原本一直躬着的身子此时直了起来,再看任建柏的目光中,也满都是复杂。
在又一次将任建柏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酒肆掌柜嘴角泛起了一抹嘲弄,「既是举人老爷这般说,大约是真的,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举人老爷。」
这般撒泼无礼,身上全然没有半分读书人应有的斯文和宽宏大气,处处透着斤斤计较之感,怎么都觉得不是举人老爷。
这会子又说钱袋子被人偷了去。
既是知道钱袋子被人偷了去,为何又来吃酒?
是一开始就惦记着白吃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