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面和薯蓣挂面完全可以成为大兴庄特产今年收小麦和薯蓣后的两样新品。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特别好吃的,应该是薯蓣粉丝。
奈何这里既没有红薯,连可替代算不得好的木薯都没有,和其他东西搭配着能不能做得出薯蓣粉丝来桑萝就不知道了,总归做法和做绿豆粉丝的大同小异,交由陈家人以后去摸索尝试了。
粉丝和面条都教出去,再就是腐乳、冷吃兔、肉脯、肉松、面包、蛋糕和蛋挞了。
沈宁有些纠结,这些东西是真的赚钱,不太舍得就这么把方子教出去。
桑萝倒比她看得开些,说道:“到京里也是要请人做的,不然你真准备咱们自己做一辈子这些东西啊?咱们自己能做多少?而且,那样其实不就被钱绑着推一辈子磨了吗?没什么意思的,钱这东西,够用以后就是个数,差不多就好了。”
她连陈家那边都交待慢慢工厂化运营,总不能为了所谓方子把自己或是别人捆一辈子,现代也没剩什么秘方了,有心想学什么都学得了,生意不是照样经营?
至于说暴利,桑萝现在很多东西的定价一大半是溢价在原材料上,其次才是手艺和秘方。
原材料贵,所以东西卖得贵,以朝廷对农业的重视,她提的劁猪和种植相关的法子全面推广开来,粮价和肉价平抑下来不会是很遥远的事,许多产品一两年内本身就会随着大环境的好转开始向下调价的。
陈大山他们又一次往经销州县送货回来的时候,桑萝准备请陈家人来商量事情。
沈金听闻之后考虑了片刻,在沈铁出门请人之前把人叫住了。
“大嫂,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教我吧,阿宁都能做的事,我跟小银小铁就能做下来,这方子绝不会漏出去。”
桑萝一愣:“你不跟我们进京?”
她这话问的,沈金兄弟三个也愣了愣,沈铁最小,从前两房的恩恩怨怨他不会想那样多,平日里也最敢跟桑萝和沈宁亲近,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还带我们的吗?”
长房和三房是分了家的,是两户,这个他还是清楚的。
不过,他们现在好像也常吃住在大哥大嫂家,尤其是大哥大嫂这边屋子青砖瓦房,他们的房子又借出来办了学塾之后,直接就住这边了。
“带啊,你们这么小,还自己留这边不成?”
沈铁一听眼睛就弯了,嘴一咧就笑了开来,眼见的欢喜。
沈银指尖也动了动,下意识问:“那地呢?”
显然也心动。
沈宁道:“请人种吧,找两个人应该能成,请赵四叔和周叔帮忙照看一下,每年的收成或运或卖给这边的作坊或铺子用都是可以的。”
赵家人不错,赵四也灵光,以后沈家在这边请的长工应该是由他做个管事,至于周叔,指的是周村正。
沈金却是纠结又纠结,尤其看到两个弟弟的反应后,越发的纠结,不过到了还是摇头:“大嫂,你这么多产业和田地在这边,家里完全不留人哪成?我学跑商呢,我留这边吧。”
一句话让一开始高兴的沈铁和有几分意动的沈银傻住了,兄弟两个全转头看他们哥。
沈银:“那,那我也留这边吧。”
沈铁左看哥哥,右看大嫂和阿姐,纠结坏了,这要搁小时候那会儿,嘴巴都该扁了。
到底大了,和小时候不同了,纠结了会儿说:“我也留这边。”
桑萝:“……”
沈宁:“……”
一个十三,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桑萝指指沈银和沈铁,看沈金:“你确定?你在外边跑商,他俩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单只是为家里这些田地和产业,没有必要,庄子里各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几个长工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不需为这个特意留人,你再细想想。”
桑萝说的细想想,沈金并没有想太久,只是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就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留在这边,我十三岁可以学着跑商,小银小铁过个两三年也可以历练起来的,往北的商路如果通了,一年能往京里去好几趟,或者大嫂你往后在京里的事情需要人手,我们兄弟三人不管是哪个再过去也行,现在还是先留在这里。”
“大嫂你手中如果有什么觉得我和小银小铁做得了的,也可以交待给我们。”
很有主意,言语间也坚定。
桑萝若有所思,大概能猜到沈金几分心思,眉头挑了挑,也没再多说,只道:“行,也没那么快走,如果改主意了还可以告诉我。”
“不改主意的。”
桑萝笑笑:“别应得那么快,你再问问小银和小铁的意思,我先去趟陈家。”
不管沈金兄弟几个是不是留在这里,腐乳、冷吃兔、面包、蛋糕、蛋挞和肉松肉脯这些东西她都准备改为作坊式生产了,具体怎么操作,得跟陈家那边商量个章程出来。
生意上的事沈宁一向是参与的,或是帮忙或是学,便一道去了,正好,把最近只要醒着就喜欢往外蹦的两个小的一起抱了出去,走出家门一段后,沈宁才问桑萝:“大嫂,小金不走的话,你是不是想把这边的账目交给小金管?”
“嗯。”桑萝没否认:“凡事牵涉到银钱的事,以咱们家和陈家的关系,经营、生产、方子都可以放手,唯独账目上一定不能糊涂,这无关交情和信任,越是交情好,合作上越该明算账,才不至于因为账上的事情最后反而坏了两家交情。
小金愿去京城的话,我原先是准备问问文茵肯不肯接手管这一摊子账目的。”
算是聘个财务的意思。
许文庆原本是个好选择,不过他乐衷于到处跑,在庄子里未必呆得住,倒是许文茵,天赋上也随了许掌柜,对账目是颇敏锐的,性子也静,呆得住,请她是很合适的。
沈宁想想刚才大嫂说来陈家,小金都没怎么拦,反应过来:“小金原本想帮的就是账目这一块?方子是顺带的,咱们有特别要藏的方子他就带着小银和小铁来做,没有的话,开作坊也可以。”
是了,就是这么个态度。
他天天在外边跑商的,能往周边送多少肉脯肉松和腐乳都是有数的,最多一年,百姓日子一好过起来,肉价降了,肉松和肉脯自然相应降价,量就会比现在走得多得多,原就得开作坊才能保障得了供应。
真正能保住的方子其实是面包、蛋糕、蛋挞这种只能在歙州城鲜卖的东西,不会做太多,可以自家人做。
桑萝笑笑:“是也不是。”
这边姑嫂两个说沈金,沈家院里,沈铁也问沈金:“哥,咱真不跟大哥大嫂一起走吗?大嫂铺子里卖的那些东西还是会开作坊生产,好像也不用我们帮忙。”
“哪里不用我们帮忙?要帮忙的地方多了。就算大嫂开作坊,账目要不要人管?再一个,现在请人可以都请庄子里的人,以后呢?作坊会做大的,大山哥是好的,但往后请的人多了,别人可不好说。日子久了,咱们兄弟三个在这儿和不在这儿区别大了。”
他们在这里,就还有沈家人在这里。
沈铁还没太明白其中意思,沈金揉揉他脑袋:“知道你不舍得大哥大嫂他们,等大哥大嫂在那边安定下来,我往北边跑商的时候把你带上,你可以偶尔过去住两三个月,长住就不要了,大哥大嫂帮扶教导这么些年,咱也干点正事。”
沈金其实很清楚两个弟弟对长房的依恋,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经历过至暗谁不向往光呢,尤其是照亮、温暖、救赎过他们的光,且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大哥大嫂、二哥和阿姐在哪,他们就在哪了。
所以哪怕心里清楚长房和三房是两户,还是会依恋,离得近,看得到,就会有一种分外安心的感觉。
他这样,小银和小铁更不用说,尤以最小的沈铁为最。
两房最复杂、最矛盾的那一段沈铁是懵懂中过的,五六岁的孩子记不了多少事,也不懂得太多,所以最纯粹,他的喜欢和依赖也就最直白。
六岁就跟在大哥大嫂身边长大的,虽是另开火,其实什么都带着他们,照拂着,怎么可能不亲近。
沈金话锋一转哄沈铁:“行了,你好好学本事,别见天偷懒,真想去京里也不是不行,再大点看大嫂京里要不要人帮忙,你有本事,大嫂用得上你的话你也能过去。”
沈铁:“再大点是多大?你十三做学徒了,我十三也可以的吧,看大嫂京里有铺子不,我去那边做学徒去。”
三年,沈铁觉得还是挺久的。
沈银听着笑:“那你识字、算术和生意经也得学得跟哥一样才行,至少不能差太多。”
沈铁啊一声,咬嘴唇愁眉不说话了。
沈金笑了起来:“努力吧你。”
这边兄弟三人商量明白了,另一边,桑萝到陈家,和陈家人一起也把心里盘算的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
除了生产粉丝和面条的作坊,其余那些原本由沈家自家在后院做的产品包括之前由陈家做的豆腐、酱干,成立个食品作坊一起加工。
仍是陈家管着,当然,主要是管生产安排、品控、存储这些,真正的生产请庄里相熟的这几家家中的妇人过来一起做。
场地都不需要另折腾,沈金如果跟他们往京里去,这边她把主屋和东西厢锁了,其余钥匙交给陈家管着,没什么不放心的。沈金要是留着,就仍在这边住着,钥匙直接交给他就成。
沈宁带着两个小的在这边跟阿睿玩,陈婆子陪着桑萝把庄子里几家都转了一圈,许家和魏清和夫妻是不缺这份钱的,施家、卢家和周家倒是都感兴趣,商量好了农忙可以不做,甘氏妯娌、冯柳娘妯娌、周大郎和周二郎媳妇,一家来了两个,正好六个,加上陈家祖孙三代,九个人。
就算是扩张后的生意,也足够应对了。
等一圈转回去,陈大山主动问起沈金兄弟三个的安排,桑萝道:“出来前还说不走,应该是想留下帮我照应这边的田地铺子和作坊。”
陈婆子哟一声:“这孩子有良心。”
真的半点儿不像沈三和李氏,也幸好是不像。
陈大山笑:“我料着他也不走,别说,小金这小子是做生意的料子,脑子灵光,心细,看人也有一套。”
这一个多月在外头跑生意也是真锻炼人,找经销的商户,每到一个地方干的第一件事是逛,再就是打听相中的一些铺子情况,生意和地段这都能用眼瞧,那东家掌柜和伙计的人品还得靠观察打听。
见的人多了,好的坏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掌柜和伙计沆瀣一气黑东家的自然也有,就沈金那小小年纪就通身一百二十个心眼子的,这能进京去?
倒不是防他,而是下意识的就会替他大哥大嫂盘算。
陈大山自己想着也好笑,把这里头的事说给桑萝几人听了,道:“他不走是对的,我要跟你说的也是这事,你把这一摊子都交给我们家里,最好是把小金和小银留下,就是小金兄弟几个跟你们一起走了,你也得聘个人专管账目上的事,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沾了钱的事,亲兄弟明算账才不坏交情。”
桑萝这才晓得了缘由。
商量完了正事,陈婆子抱了谦宝在怀里逗着,问起桑萝京里的事:“你跟那宣旨的大人打听了没有?京里的宅子是不是去了就能住啊?皇帝老爷赏的庄子呢,去了要开地吗?”
桑萝笑:“打听过了,宅子会料理好,带上衣裳细软去了就能住,庄子就在京郊,原是前朝官员的庄子,因为位置好,后来成了大齐的皇庄,里头有皇庄的管事和帮工的农户,今年是种上了庄稼的,到时收了除了付给农户的,其他的直接算是我的了。”
听说赏的庄子里还带庄稼,陈婆子和一旁的周葛都乐了:“五百亩都带庄稼?”
“详细的就不知道了,估计差不离。”
听得陈婆子直夸皇帝仁义大方,少不得又要说一说陈有田去教个种田还得了那么些赏。
说了会儿闲天,陈婆子又道:“你们八九月里要奉旨进京的事现在周边乡里都传开了,作坊那边都愁,怕后头作坊不办了,打听到我这里,这个我是能答复的,又另问了一桩,学塾后边还办不办?”
“办呀,花销还从我家这边账上出。”
陈婆子听得笑起来:“行,那她们心下稳了,这是尝到读书的好了,七八岁的小子还能去乡学,女孩儿和大人哪进得了乡学,那我明儿回复她们。”
说几句话分神的功夫,陈家那个带围栏的木床里正学爬的阿睿哇一声哭了,阿窈兴奋瞎挥的手还没收回去呢。
离着那摇床不陈大山一看这情况乐了,非但没哄,还臊上了:“儿子,你可真出息哎,阿窈拍一拍能多疼,还嚎上了。”
他这头话音还没落,刚还挥手挥得欢的阿窈,听得旁边小伙伴哭了,愣了愣,原本正爬行的姿势,这下不爬了,两手在木床上用劲儿一撑,长长哎哟一声,四平八稳坐起来了。
看着陈睿哭。
陈婆子哟一声:“阿窈这就能坐起来了?”
“大嫂,阿窈坐起来了!”
于是刚被小伙伴呼了一下的陈睿小朋友嚎得一点儿关注度都没有,全去关注阿窈去了。
桑萝是知道女儿的,忙去看陈睿:“阿窈劲儿比谦宝大好些。”
好在脸没红,周葛看看也说没事:“这么点大能有什么劲儿啊。”
那头阿窈对自己第一次坐起来,看到的世界完全改变也觉新奇,左右瞧瞧,嘿一下挥着手乐了。
还差七八天才满六个月的阿窈第一次坐起来成了新鲜事,同龄的谦宝和只小四天的陈睿自然也被大人们试图引导着学坐,少不得热闹。最尽兴的当属阿窈,玩得太高兴,被桑萝抱着还没到家呢,呼呼睡着了。
傍晚又问过兄弟三人一次,事情定了下来。不过不是沈金管账,而是沈银跟着沈宁学,慢慢把账上那一套接手过去。
至于沈金。
“你的天赋在外头,还跟着商队那边,归家时也帮小银看看账,都好生历练吧,大嫂以后也指着你们帮忙。”
一句话把兄弟俩都说激动了,沈金之前都没敢提帮着管账的事,这种事只有大嫂乐意他管他才可以伸手,大嫂若不乐意,绝没有他自己先提的道理。
现在,大嫂说以后要用他们帮忙的,哥俩个嘴角往上咧,收不下来了。
“大嫂,我呢?”沈铁凑热闹。
桑萝还没说话呢,沈银敲他一下:“你先做到不缺课!”
屋里姐弟几个都笑了起来。
第281章 全文完
沈烈夜黑尽了回到家里,就喜提了吃饱睡足的小棉袄看到他不只能蹭蹭爬着相迎,还能很顺溜的一屁股墩儿在离他最近的床边坐得稳稳当当,兴奋的挥着手用婴语热聊。
他很是惊喜,“阿窈都能坐起来了?”
桑萝点头:“下午在陈家会坐了,刚学会,正新鲜呢,现在没事就推谦宝。不过,她手劲儿是不是比较大?下午把阿睿给拍哭了。”
沈烈一把将阿窈抱了起来,又看谦宝仰头看他,索性左右手各抱了一个,听了桑萝这话还笑道:“莫不是随我?”
原是玩笑的一句话,沈烈自己都没当真,倒不知后边会成真。
当然,此时夫妻二人俱不知罢了。
这会儿桑萝跟沈烈提了提沈金兄弟三人的事,沈烈倒没觉得什么,道:“庄子里都是相熟的人家,留小金去闯、小银管着这边的账务也是好的,原也是种历练,只看小金和阿宁就能知道,还得是实务才锻炼人。”
说到这里几分惭愧:“我与小安都走了科举的路子,这里这些事务能帮上的倒是少,让你和阿宁劳累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分工不同而已。”又关心沈烈:“这忽然就让秋日进京,时间仓促,秋闱你有把握吗?”
沈烈脸被阿窈抱住,也由得她,接了桑萝的话:“秋闱不难,不止是我,咱们庄里几个应该都有把握,如果秋闱都过不去,对不住曾大人这一年的教导了。”
太原曾氏,曾老爷子能做国子监祭酒,曾子骞这个由老爷子亲自教导的又哪里会差。
这一年来曾子骞前前后后赠了不少书给他,都是曾氏自己的传承,沈烈在问过曾子骞,征得曾子骞同意后给庄里几个在州学读书的都有做共享。
可以说,在资源上他们这几个甚至胜过家中祖父为州学博士的几个林家子弟。
“难一点的是进京后,届时经义之外还考时务策,不过最近每日下学都往州署衙门去,学的也是这些。放心,不敢说十成把握,七八成是有的。”
桑萝想说纵是今年不成,还有两个太学的名额,不过这话到底是没说,沈烈平时少有表现出什么,但桑萝知道,他最初科考是因为她,因为这个家,到后边却也是有他自己的追求了。
男人哪有真不想建功立业的,大乱那几年原是最有机会崛起的,沈烈和陈大山这帮人选择了家人,到如今才是为自己拼。
沈烈如今这情况,真想有一番建树,抓住今年这次机会自己考上去绝对比太学里再读个几年要好得太多。
因而并不多话,把闹腾得欢的两个孩子接过来,道:“我陪孩子,一会儿就该哄睡了,你去书房忙吧,别熬得太晚。”
自曾子骞夜访问堆肥法那日起,沈烈沈安兄弟俩每晚无不是读书到夜半,这会儿多陪孩子两刻钟,夜半怕是就要多读两刻。
沈烈在桑萝颊边吻了吻:“辛苦你了。”
又捏捏阿窈和谦宝的手,这才折身去了书房。
一道圣旨,似乎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沈烈和沈安要拼前程,桑萝和沈宁要为歙州的家业和事业做安排。
沈金和沈银想做他们大嫂在歙州的助力,撑起沈家在歙州甚至是其他各州的一根梁柱。
陈大山和沈金结伴一起,历练着摸索着做一个合格的合伙人,而陈家的女人们则跟着桑萝学食品作坊所有食品制作的工艺。
在这一道上,竟然是年岁最大的陈婆子和年龄最小的陈小丫最有天赋,最难做成的蛋挞,陈婆子和陈小丫反倒驾驭得很好。
陈家人都学会了,后边具体到教甘氏她们,就不需要桑萝再操心了。
至于分区划流水线式生产,没有太大必要,甘氏、冯柳娘这些人桑萝信得过,也全当骨干培养,真做到要扩大规模了,这一个个都是生产管理预备役。
三月中有个好消息,范妃娘有孕了,正月那会儿没胃口时原来就已有了身孕,只是当时日子浅,她自己没觉察,至正月下旬就确定了喜脉,到三月里等胎坐稳了才说出来而已。
喜事儿扎堆,三月末馨娘和林九娘也前后传出了喜信儿,馨娘在特产铺里做女伙计,倒是特意来问过桑萝,有孕了还能不能继续做。
特产铺没什么重活,桑萝哪会不同意,只道:“肚子较大以后可以让你婆母或是哪位嫂子替一替你,等孩子断奶后你若还想接着做,再换回去。”
馨娘哪有不愿的:“做,当然做的,多谢嫂子了,我原还怕这一怀孕生子这份工就没了。”
桑萝听得笑:“哪里至于。”
而魏家那边,原本想再学一年基础扎实些明年参加科举的魏清和,因为这猛一晋级当爹了,也决意今年就下场一试。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州学里是有一整个月田假的,大兴庄几个在州学读书的几乎全都一头扎进了书里。
沈烈魏清和是冲科举去,王云峥有心一争今年州学唯一一个往京城参加国子监招生考的名额,沈安、许文泓和许文博几个却是感受到了其中紧迫。
就连阿戌和周长和,也猜到州学今年应该会招生了,不敢打扰沈烈几人,自己在家里闷头用功。
大兴庄一个闲人也寻不出来。
五月后粮价又降了一波,已经稳在了斗米一百二十文了,粮食一降,菜和肉也相应的降了些下来。
东市从前只桑萝开的那个生鲜铺里十天左右能有一次猪肉出售,五天一次限量卖点兔肉鸡鸭肉,如今新开起了一家肉铺。
那肉铺老板不是别个,正是只剩了一臂的郑屠户,他是杀不了猪了,但两个儿子还做得了这活计,郑屠户便重操旧业,在歙州城里开起了肉铺。
只不过也不能天天供应,大概七八天能接到大兴庄外其他乡民一趟杀猪的活儿,肉就由他包圆了在铺子里卖。
也和桑萝那家生鲜铺一般,有猪肉时提前一天在铺门处挂个牌子,顺带着鱼肉、鸡肉、羊肉,能弄到什么就卖点什么,把营生先支了起来。
对于歙州百姓来说,买肉比之从前显然是要容易一点了,鸡鸭不说,从前十天能买到一回猪肉,现在有两家卖肉的铺子,运气好隔个四五天东市里能看到一回卖羊肉、猪肉的。生活渐渐接近前朝大乱之前的模样了,不,因为没有重役重税,有一个体恤百姓的皇帝,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更安心些。
大兴庄特产铺的一应商品也随之下调了一次价钱。
桑萝忙过五月,去了趟州署衙门同范妃娘打听贡举入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皇帝一堆的赏赐里有两匹马,她一直就让赵大帮忙在庄子里的牛棚边养着呢,和庄子里唯一一头牛做伴。
无端端赏两匹马,她猜着怎么着都是有用场的吧。
果然,范妃娘说走陆路。
“河道多年无人疏通了,陛下这几年予民生息,也不愿兴劳役,所以人少东西少船轻时可以走水路,带了贡物人又多的话就得走陆路,且今年还帮朝廷购了不少粮食,便是随贡入朝的。”
桑萝明白了,果然赏两匹马不是没有缘由的,又跟范妃娘打听了长安气候,陪范妃娘聊了会儿才从刺史府离开,出了刺史府就往车马行定制马车去了。
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运行李,想到岑喜说京中赐的郡君府什么都会给备好,轻车简行应该也够用了。
马车十多天后送进庄里的,车马行掌柜是识得桑萝的,更知道这一位郡君八月怕是就要举家进京了,特意亲自送马车上门来的,顺道还推荐了一下行里的业务,可以有雇佣跑远途的车夫。
这个桑萝还真需要,正要应呢,家里干活的三位长工来了。
这三位和赵四几个不同,一直是住在庄里的,干活不错,但除了需要搬运东西送进沈家宅子里,很少往这边凑,特意找来应该是有事。
桑萝还没问情况呢,叫李九郎的那个问道:“桑娘子,我们几个过来是想问问,你们进京路上要人赶马车吗?”
车行掌柜:“……”
您怎来得这样巧???
李九郎(暗九)当然不只是问一问要不要赶马车的车夫,他是奉命给自己和暗十暗十一找活来的,圣上的意思,回京他们五人还是三明两暗保护郡君安全,所以怎么着都得想法子跟上啊,这不,见着来送马车的,就找到了机会。
“我们三个赶马车赶牛车这些活都是会的,听说娘子在京里也有宅子和庄子,想问问娘子这进京要带点人手不?看家护院赶马车跑腿什么的,总要有个得用的人吧?”
“……”桑萝信了沈烈从前那个猜测了,这三个恐怕真不是什么长工。
要真是沈烈想的那样,当然,很大概率就是那样,在她这儿种田养羊喂猪的,一干就是这么久,真难为了……
“要的,不过,你们不觉得离家远吗?”
李九郎笑得挺憨厚:“怕啥离家远呀,去京城前程多好,娘子这是肯带上我们了吧?”
桑萝笑着点点头:“当然。”
带上你们多安全呀。
车行掌柜到底是没推销出去车夫,没办法,两辆马车,人自家帮工里就有三个会赶车的,还都奔前程想跟着进京呢。
车行掌柜收了马车的尾款,说了几句好话就带着车行伙计回去了。
时间转眼进到七月末,到这时候,桑萝连一家人的厚衣裳鞋袜都备好了,州学考试也开始了,当然,这一天的考试与沈烈无关,是王云峥这一批年龄在十四到十八之间的同场竞争。
成绩在七月底出来,王云峥稳稳的拿下了州学唯一一个往京城参加国子监入学考的名额。
沈安第三,第二名是林家嫡长孙。
同时在考的是歙州各县县试,州学学子是不需参加的,等各县县试放榜后,八月初三才是州试。
沈烈和魏清和早早就往城里去了,在家里的桑萝、沈宁、沈银和沈铁都着实有些紧张。
哪怕沈安说他大哥州试绝对没问题。
信心哪来的?
因为州学近来每次的旬考,他大哥、云峥和州学博士的嫡长孙,第一是轮流坐的。
“去年大哥前十都进不了,今年三月排第三,得过一次第二,六月开始基本稳在第一第二了,基本是和云峥轮流坐第一那个位置,下边五个县学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一点儿,下州取前五名贡举,放心,大哥绝对榜上有名。”
曾大人每天给单开一两个时辰的小灶那真不是白开的,这半年多点灯夜读到鸡鸣,也不是白读的。
沈宁有些诧异:“没听大哥说过旬考成绩。”
沈安道:“你不知道大哥?不是第一第二他怎么会说,考上第一第二的时候都六月了,马上就该科举,大哥又哪有心思再提这个。”
打心里也觉得不值提了。
沈宁一想可不就是,她大哥还真是这性子,而且这几个月她但凡睡得早点起得晚些,都未必见得到她大哥的人影。
大齐的首届科举还只是摸索中前行,没有后世那样复杂的流程,八月初三考试,初五考试结果就公布了出来,庄里人难得的别的活计全放到了一边,跟着挤去了城里看榜。
桑萝也把两个孩子交给了沈宁,陪着沈烈一起往州署衙门外等着放榜,榜单贴出之时,榜首头名俨然是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