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登基了—— by无忧盟主
无忧盟主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关灯
护眼

“他们恐怕盯住了我家。”梅五也想到了,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对昭昧和李素节说:“你们藏起来。”
昭昧问:“藏在哪儿?”
院子里没有水井,藏在箱柜里最容易被察觉。根本无处可藏。
昭昧道:“干脆杀出去。”
“说什么呢。”李素节道:“他们五十个人,我们才几个。”
“我不想躲了。”昭昧道:“躲能躲得过吗!”
“那也要躲。”李素节不由分说,拉着昭昧到柴草堆旁,把她埋了进去。
柴草刚刚覆上,院门被一脚踹开。士兵鱼贯而入,亮出刀剑,不客气地向侍卫们扑来。
梅五首当其冲,又要护李素节周全,随着围攻的人越来越多,他渐渐力不从心。李素节跟在他身后闪来闪去,一不留神被刀芒擦了一道,落在一个士兵手中,被捆了一道又一道拉出战团。
梅五想要搭救,可自顾不暇,只能咬牙放弃。
饶是如此,也双拳难敌四手。士兵们尚有余力,在头目示意下,其中几人开始四处搜寻,不放过任何角落。
昭昧在柴草堆中,隐约能见到外面的景象。听到李素节受伤惊叫时,她险些掀开柴草冲出去。
可人真的太多了。
真正见到对方的人手,她才意识到杀出去是多么艰难的事情。甚至期望他们被侍卫们绊住,再想不到她藏在这里。
可天不遂人愿。他们没有忘记任何可能,那个在院中搜寻的人也越来越近。
昭昧见到了他的脚。那脚慢慢来到她眼前。
他发现了柴草堆的存在,但很谨慎,没有弯腰来拾柴草,而是伸出刀来,轻轻拨开。
覆在身上的柴草慢慢分开,马上要露出她来。
她率先出手!
刀出鞘时,对方已经反应过来。可还是晚了。
昭昧先一步杀出来,出其不意冲向李素节,在士兵愕然的眼神中,一击毙命。
昭昧拉住李素节的手腕向外冲去。
可是刀!她拔不出刀!
那么多人曾在她面前断头,她也习惯一刀中颈,敌人总会身首异处。
可这次,她的刀卡在了颈骨中!
昭昧仍在努力拔刀,可有士兵见到这里的情况,向她赶来,手中刀高高举起。
刀背将要砸落在昭昧身上,对方突然身体一震,向前趔趄,露出身后捧石的李素节。
眨眼的工夫,昭昧从他手中夺刀,反手割喉。
她带着李素节往外跑。头目亲自来追,梅五生生架开几个士兵的进攻,上前一步拦住他,扔来包袱,大喊:“快跑!”
昭昧没有回头,但跑出一段,仍能听到身后有人追赶。
昭昧今天跑得太多,已经有些疲惫,很快被他们追上来。她再次挥刀应战。
战未几合,又有侍卫上前接应,将人截住,为她们赢得时间。
就这么一路打一路跑,当昭昧感到两腿沉重,再也跑不动时,她们终于甩掉了追兵。
两个人一齐跌坐在地,呼呼直喘。
缓过气来,李素节立刻打开布罩看里面的燕隼。
从它折翅,笼子里就垫了厚厚的软垫,一路颠来倒去,它倒没有受伤,只是小声叫唤着,一副晕头转向的模样。
但还活着。
李素节不禁笑了。
“我们得出城。”昭昧说。
李素节脸上显出难受,扶着墙爬起来,又跌坐下去。昭昧也没好到哪儿去,两腿发软,手里握着刀,手臂却抬不起来。
她们只能瘫在地上休息。
李素节喃喃:“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战斗打得惨烈,就好像她们逃出皇宫的那一次。可这次她们顾不上侍卫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休息,攒些力气往前走。
李素节旧伤复发,又添新伤,昭昧从包袱里取出药给她包扎好,起身说:“我们走吧。”
刀已经锩刃,昭昧干脆把它当拐杖,再扶着李素节。
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眼下地处荒僻,见不到几个人,她们的目标就格外明显。
李素节说:“是我连累你了。”
“没什么。”昭昧说:“他们应该是要活的,大不了被他们抓去,反正不会死——”
“不行!”李素节强烈反对,吓了昭昧一跳。
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缓和道:“被他们抓住,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我也只是说说。还没到那地步呢。”昭昧说。
可她们的处境实在不好。摆脱追兵没多久,他们知道她们的路线,只要腾出人手,随时可能再追踪过来。
除非梅五能把他们杀掉,再度掩盖她们的踪迹。可随着时间流逝,这可能性越来越小,近乎渺茫,而士兵们却真的追来了。
天色渐晚,行人已经归去,只有那名追兵左顾右盼。昭昧窝在墙角,听着他的脚步声,只等他再上前一步,便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时,一声鸟鸣响起。
笼中燕隼在叫!
士兵的视线陡然转来,停下脚步。
一步之遥。
昭昧当机立断,抢先动手。

一击落空。
昭昧回身,对方刀背已经向她砸下,她双手抬刀相抗,沉重的力道落下来,她竟支持不住,两臂颤动,刀险些脱手。她反应极快地向旁边一闪,从他腋下穿过,但身后时再度挥刀。
这一次,刀中。
然而,往昔致命的刀只在对方后颈出划开鲜红的口子。
昭昧愣住。
对方却已还手。刀背砸落,昭昧趔趄一步,向前扑倒!
“阿昭!”李素节惊叫一声。
膝盖直磕在地面,昭昧手臂撑了又撑,却还是直不起腿、站不起身。她转过脸,瞳孔中映出那士兵的身影。
他压上了全身的力量,冲势迅猛,向她扑来!
“嗤。”
声音轻得听不见。
可另一种强势的存在绷紧了他的神经。
士兵惊讶地睁大眼睛,茫然低头,见到了抵在身前昭昧的手。
那只手,正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将一根簪子,插入他的胸膛。
他决然向前的冲劲,悉数化为刺进他身体的锋芒。
疼痛尖锐地席卷全身。
“啊!”士兵大叫一声,脸庞扭曲,全身抽搐,两只手拼命去够胸前那根簪。
昭昧拨动簪尾,干净利落地拔出来。
细细的血箭喷出来,那僵硬的身体便是射箭的弦。
士兵软倒在昭昧身上,四肢抽动。
李素节挪开他,把昭昧拉出来。昭昧累得眼睛翻白,说不出话,到了墙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下坐,过了会儿,抬了抬手,说:“刀。”
旧刀不能用,李素节从士兵身上卸下新刀交给昭昧,又把士兵搜了一遍,除了象征身份的兵章,还摸到另一件东西。
出入令牌。
李素节整理仪容,又为昭昧换了衣服,在她脸上涂抹一番,稍作变化。昭昧软得像面条,由她动作,又歇了一阵,能坐直身体,说:“渴。”
李素节抿抿嘴唇,说:“我去找点水。”
她把昭昧安置妥当,将要走时又停下,看一眼昭昧,下颌紧绷,似乎做出什么决定,提起了鸟笼。
李素节没有上通缉令,去民家讨口水不难。她很快就回来,将水碗送到昭昧嘴边。一大碗水,昭昧咕咚咕咚全灌下去,舒爽地“啊”了一声,再靠回墙边时,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李素节送碗回来时,昭昧的精神恢复了些,仍有些惫懒,但说话流畅许多,问她:“鸟儿呢?”
李素节低声说:“抱歉。”
昭昧没说话。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带上它……本来就不该带着它的,只是我总想……”李素节艰难地说:“总想着或许、或许……”
她再说不下去。
“扔在哪儿?”昭昧问。
李素节摇头,勉强笑笑:“没什么。我答应过殿下——”
昭昧打断她:“在哪儿?”
李素节收声。流着泪,她平静地说:“我把它扔了。它会死,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昭昧拉住她的手:“把它找回来吧。”
李素节泪眼模糊,但坚持摇头:“不。它的伤口已经长拢了,它会叫的。”
“可我想见到它飞。”昭昧说。
李素节怔住。
“嗯。”昭昧靠着墙,微仰着头看天空,点头说:“是的。我也想它再飞起来。”
李素节说:“它会连累你。”
昭昧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明明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她依然这么觉得,可又有个声音在心底说,暴露与否,哪里就差这一只鸟。
——可这只鸟是她曾经想要抛弃的。
“你知道吗?”昭昧的脸上有些迷茫:“阿娘折断它翅膀的时候,我很生气。她只是为了问那一声‘为什么不飞’,就把它的翅膀折断了。可现在我却觉得,它的翅膀早就断了。落到我手里之后,它从来也没飞过——它是在笼子里长大的。”
“我其实很喜欢它的,我给它准备最好的笼子、最好的食物,常常逗它玩,有时候,连我都羡慕它的无忧无虑——我这么喜欢它,可知道它翅膀断了,我却只想把它扔掉。”昭昧看向李素节,眼中依然懵懂:“可现在,我又不想扔掉它了。”
“阿昭……”李素节露出痛楚的神色。
折断了鸟的翅膀,有人会心疼。可折断人的翅膀……会有人发现吗?
“素节姊姊?”
“没什么。”李素节回神,起身说:“我去把它找回来。”
燕隼最终还是回到了她们身边。这里地处偏僻,时间又晚,鸟笼放在那里并没有人发现,李素节拎着它回来时,情不自禁地微笑。
昭昧已经休息得差不多,足够应付出城时的意外情况。可什么也没发生。她们顺利地出了城,只是没有见到梅五的身影。
她们摸黑在城外呆了一晚上,睡不着就盯着城门,可宵禁时并没有人出来,到第二天早上,梅五依然没有出现。
所有侍卫都消失了。
“只有我们两个了。”李素节说。
昭昧努努嘴:“还有它呢。”
燕隼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转了一圈,仍睡得安稳,羽毛缩成一团,像个绒球。
李素节抿唇微笑:“是。”
昭昧说:“我想好了,就叫它小翅膀,听起来就会飞。”
昭昧试着唤了几声,小翅膀没有答应。笼子晃了几晃,它才从羽毛里抽出脖子,转了几转,又缩回去继续睡觉。
梅五扔来的包袱里有地图,李素节照着地图往邢州方向走。走得无聊时,昭昧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李素节说:“送你到李家。”
“你呢。”昭昧说:“会留下吗?”
李素节稍有犹豫,昭昧又问:“你想去哪儿?”
李素节摇头。
“你想做什么?”
李素节笑笑:“我不知道。”
“那你当初离开李家是为了什么?”昭昧困惑了。
“我只知道不想做什么。”李素节说:“离开,正是为了找到想要做的事情。”
昭昧没听懂,也没纠结,说:“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李素节失笑:“你见的还少呢。”
“可我讨厌现在这样。”昭昧皱眉说:“难道要一直逃下去吗?”
李素节安慰地说:“不会的。”
昭昧拧着眉毛思考,忽而眼睛一亮:“找人代替我去死,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李素节摇头:“皇宫失火时,已经准备了你的尸体。”
显然,没用。
“哼。”昭昧不爽地踹翻一颗石子。
石子飞出去很远。她找到乐趣,一步一颗地踢,还一颗比一颗远,很快踢得起劲儿,把先前的话题都抛在脑后。
李素节有些羡慕。她怎么也忘不掉刚刚经历的追杀,总会想到带血的刀锋,和刀锋下无能为力的自己。
殿下曾将昭昧托付给她,可她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是年少的昭昧,几次挥刀挡在她身前。失去母亲时,她痛哭失声,可擦干眼泪又能继续上路;面对追兵时,她腿脚发软、提不动刀,可依然起身战斗,再把埋怨忘在脑后。
可能,这就是少年。
她少年时也曾踹开家门,决然离开。但长成后却学会了犹豫。
有些她改不了。但也有些她改得了。
李素节对昭昧说:“教我握刀吧。”
她说这话时,昭昧刚刚抓来一只野鸡做她们今天的伙食。她接过野鸡,看着昭昧脏兮兮的脸蛋,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昭昧擦了擦汗,把脸上的灰土抹得像一幅画,说:“好啊!”
可她们饿了一天,要先把烤鸡吃下肚才可以。
李素节想着梅五烧烤时的做法,像模像样地生火、串鸡、烧烤。
没烤多久,味道飘香。昭昧搓手问:“能吃了吧。”
李素节摇头:“应该还要烤一会儿。”
“哦。”昭昧又往里面添了火。火呼的蹿起来。
过了一会儿,昭昧问:“能吃了吗?”
李素节不太确定地说:“好像不太均匀。”
“好吧。”昭昧又往里面添了火。火劈里啪啦地烧着。
又过了一会儿,昭昧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能吃就行!”
烤鸡取下来了。
昭昧盯着黑乎乎的一团,问:“这……能吃吗?”
李素节不确定地说:“应该……能吃。”
她剥掉外壳,露出里面白得脱水又丝丝分明的肉,放在嘴里嚼了两下,说:“不嚼的话,应该可以。”
“硬吞吗?”昭昧气呼呼地坐到旁边,把烤鸡让给了李素节。
李素节劝她多少吃点,她不理会。到半夜,她饿得翻来覆去,有点后悔。可熬了一阵,饿劲儿过去了,她又迷迷糊糊地想:不吃,坚决不吃!
李素节硬着头皮吃了几口,也放弃了,取出地图研究如何到达最近的城镇。
她们还没用走出豫州,大小城里都可能有昭昧的通缉令,所以昭昧等在城外,李素节独自进去,出城时包袱里装了几天的吃食。
没人想吃李素节的烤鸡,李素节也不想。
昭昧吃得肚皮滚圆,便教李素节握刀。
从前只有别人教她的份儿,现在轮到她教别人,半点不客气,自己吃过的苦一定要李素节也试试,张嘴便是:“挥刀一百次。”
李素节有伤在身,挥刀时不能尽力,饶是如此,才二十次就胳膊发酸,再来二十次已经动弹不得。
昭昧连忙改口:“那就跑步吧。先跑个五里。”
李素节跑出一里地就两腿发软,再跑半里地已经喘不过气。
昭昧只好继续改口:“那每天三里地,再挥刀五十次。”
李素节以为这样的程度应该能做到。可第二天她胳膊腿根本动不了了,勉强能跟上行程,但跑步挥刀就是白日做梦。
昭昧托着脸颊直叹气。
李素节足足缓了三日,酸痛才开始退去。等恢复正常,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豫州的边界,往前一步,就能进入邢州。

进入邢州第一件事,李素节又买了一堆吃的。
昭昧觉得,这儿又没有通缉令,饿了就大摇大摆进去吃好了。
李素节却说:“有备无患。”接着又说:“反正不差钱。”
昭昧想想也是,就没有反对。
两日后,天阴沉沉的,乌云压下来,时不时闪过电光,降下瓢泼大雨,哗啦啦地砸在地面。
她们躲在山洞里,数着剩下的糕点,数完长出一口气,庆幸买得够多。
“这雨下得可真大。”昭昧说。
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山洞里也斜进来许多,洞口处一片泥泞。她们要靠在里面,才能保持干燥,可还有阴冷的风长驱直入,需要套几层衣服保暖。
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李素节说:“希望不会下得太久。”
昭昧也这样想。
从前她很喜欢下雨,下得越大越久,她越开心。那样她就不用习武,哪怕在屋里抄书也能接受。可现在她却觉得讨厌。山洞施展不开,她不能练刀,也没有别的消遣,只能干坐着,盼望雨快点停。
李素节盯着洞口落下的水帘,喃喃道:“再下下去,怕是要闹水灾了。”
雨势慢慢弱下去,渐落渐歇,到又一个夜晚,清冽的风卷进山洞,带来虫鸣声声。
乌云散尽,雨停了。
把石头铺在洞口的泥中,昭昧踩着石头跑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兴奋地叫:“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她向李素节张开掌心。
李素节惊叫一声,退了几步:“拿走!”
昭昧蒙住,往前几步:“别怕,它不咬人。”
李素节又退几步,瞪着眼睛说:“你捉它来吓我吗?”
“没有啊。”昭昧觉得委屈:“你看它肚子圆滚滚的,多可爱!”
说着,她伸出指尖,在蜘蛛圆滚滚的肚子上点了一下,蜘蛛慢吞吞地向前挪动。再点一下,它又挪出几步。
她玩得不亦乐乎。李素节木然地站在几步之外,硬梆梆地说:“并不可爱。”
“好吧。”昭昧依依不舍地放掉蜘蛛,抄起了刀。
李素节挥刀五十次中间还要歇歇,她挥刀一百次只算一组。调动全身的力量,将刀带着鞘一次次砸在树上,昭昧觉得很奇妙。
从京城沦陷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
曾经哭着闹着不愿意做的事情,现在她却主动做了。
在一次次追杀中,她领略刀锋砍下的肆意酣畅,也习惯见到他们毫无准备的目光。
支配的力量令她心脏搏动,震惊的目光使她血脉奔涌。
她是公主。她生来就该与众不同。
他们觉得意外的,她偏要去做。
最后一刀落下。
昭昧吐出一口气,回头对李素节说:“明天我要吃肉!”
李素节买的都是糕点类能够储存的食物,想要吃新鲜的肉要到店里去。她们找了家酒楼,啪啪点了四道大肉菜,像刚熬过饥荒似的,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
昭昧抹掉嘴角的油,操心起下顿饭的事情,说:“我们买几个肉包子吧,总能放到明天?”
李素节答应了,去街上挑新出笼的大包子,足足买了十五个。昭昧接过包子,数出五个给李素节,说:“这是你的。”
又把剩下的包子揽在怀里,说:“这是我的。”
李素节点头:“好。”
昭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很大,一顿饭五个不在话下,李素节胃口小,吃两个就饱了,这样分刚刚好。
她们捧着包子,刚转过身,一道身影袭来,向她们伸出手臂。昭昧瞅准了,伸手一叼,对方连连呼痛,身形都矮了几分。
这是个孩子,穿得像乞丐。
昭昧醒悟。这就是个乞丐,冲着包子来的。
她手上用力,把她手臂折过去,怒道:“你敢偷我的东西!”
对方痛得脸都扭曲了,说不出话来。
“算了。”李素节拦住昭昧,说:“一个包子而已。”
她取出包子,放在孩子手心,说:“拿去吃吧。”
孩子狐疑地看她,下一刻转身就跑。却有另一个乞丐站在旁边,犹犹豫豫地看向这里。
李素节又取出一个包子向她递过去。
昭昧气道:“那可是你的包子。”
“嗯,我的包子。”李素节说:“本来也没几个钱——”
话音刚落,一群乞丐呼啦啦地涌上来,把去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都伸出两条手臂,生怕李素节看不见,都要杵到她脸上。她们你推我挤的,把李素节也搡得踉跄。
昭昧横刀拦在前面:“滚开!”
可里三圈外三圈的,她也推不动,正要拔刀,李素节却越过她递出包子,说:“你们等等,我的包子不够了。”
昭昧回头:“你还每个人都给?”
“不过是九牛一毛。”李素节面上怅然。
她又请店家为她做了两笼包子。
店家劝道:“没用的,你还管她到老吗?”
李素节笑道:“我也只遇到这一次而已。”
店家开门做生意,不许乞丐来抢,却不可能拒绝李素节来买,便又做了两笼包子。
包子刚出笼,就被乞丐们抢劫一空。剩下稀稀疏疏仍空着手的,李素节又买了一笼送给她们。
“说好的我十个,你五个。”昭昧横眉竖目地说:“我还是只有十个,可你都买了多少个了!”
李素节忙道:“再给你买几笼?”
昭昧扭过头:“不用了。我又吃不完。”
她不在意那几个钱,也不是没吃过包子,就是赌这一口气罢了。这口气顺了,她就软下来,问李素节:“之前进城买吃的,你该不会也这样做了吧?”
李素节回复:“偶尔。”
“哈。”昭昧又生气了:“我还要吃饭呢。我可不想没到李家,就也像她们那样去讨饭!”
李素节摸摸她的头说:“足够了,过一辈子都足够了。”
昭昧把李素节的手从头上拨下去,说:“下次可不行。”
李素节从善如流。
昭昧终于消了气,想起李素节一个包子都没有了,就让店家再做一笼。李素节正要取钱,突然又一个影子冒出来。
那影子瞄准她的手臂,用力一扯,把她装银两的包袱扯了去!
昭昧完全没有准备,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蹿出去一段。
好家伙。那可是所有的钱!
一股火噌的蹿上来,她卯足了劲儿冲出去,非要把小偷揪住不可!
可这小偷跑得太快了,昭昧追出几条街,才好不容易才缩短了一点点距离,可对方像是不觉得累,仍跑得飞快。
昭昧一气,抄起刀抡圆了手臂扔出去!
刀远远抛出去,正砸在小偷的后背。小偷一个踉跄扑倒,又飞快爬起来,正要加速,昭昧飞身一扑,把她摁在地上。
“抓住你了!”昭昧膝盖顶着她后背,压得死死的。
小偷还想挣扎,昭昧拔刀出鞘,“铿”的一声,吓得她不敢动了。
昭昧把她扭住,拉着她往回走。和李素节碰了头,把包袱抛过去,扬着下巴说:“我抓住她了。”
李素节检查过,说:“钱还在。”
“哼。”昭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一脚踹倒小偷,刀半出鞘。
“别杀我!”小偷喊道:“我家里还有六十岁的老母亲!”
昭昧动作一顿,很快又道:“你娘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片刻工夫,李素节反应过来,说:“她罪不至死——”
那小偷一跃而起,夺过包袱拔腿就跑!
昭昧蒙了一瞬,很快喊道:“你给我站住——”
她抄着刀又追了出去。
再次中招的怒火蓬勃燃烧,昭昧发挥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终于追上小偷,再度把她摁倒在地。
这次,她不给小偷开口的机会,揪住她就是一通乱揍。
小偷开始时还想反抗,可毫无章法,哪里是昭昧的对手,没多久,就只顾得上抱头蜷缩。
直到李素节赶来,昭昧才停手。小偷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她躺在地上,仰着脖子喘气,一头油乎乎的短发乱得不成样子,遮住了她半张脸。
昭昧抓起她头发露出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我记住你了。”
她站起身,抹一把汗,说:“再让我看见你,非揍得你——”她想了想,找到一个词:“满地找牙。”
小偷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有些瘆人。
昭昧回瞪:“看什么看!”
回过身,就看到李素节从包袱里取出一块碎银,放在了小偷面前。
小偷警惕地盯着李素节。李素节一步步退开,退到第五步时,小偷抄起银子跑得飞快,眨眼就消失在她们视线中。
“她偷东西,你却给她钱?”昭昧眼睁睁看她走了,才匪夷所思地问。
“活不下去的时候,偷东西算什么呢。”李素节地说。
她们又买了一些别的吃食,途中听说城里有租车的地方,价格便宜,就动了念头。这只是个县城,没有马车,只有驴车,走固定几条线路,出发前预付一半的车费,到达终点再付另一半。
昭昧想试试,可李素节想到要陌生人做车夫,有些犹豫。
“怕什么。”昭昧说:“一个车夫而已,我打得过。”
在豫州时,为了安全,她们全靠两条腿,身体歇过来了,心却倦得很,根本扛不住驴车的诱惑,到底租了一辆。
车夫一挥鞭,驴就晃着耳朵,“哒哒哒”地载着她们前进。
开始时她们还有些戒备,慢慢就放松下来。昭昧半仰在车斗里,跷着二郎腿说:“等到下个地方,我们换个马车。”
李素节说:“别这么坐。”
昭昧探出手臂,在车外掐了根草放进嘴里,说:“那这样呢。”
李素节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提醒:“别睡了。”
“知道。”昭昧道:“睡的时候把他绑起来。”
昭昧说得这样信誓旦旦,可最后,两个人都睡着了。
驴车有节奏地一晃一晃,午后光线照得人昏昏欲睡,又偶有清风拂面。
坐在车上无事可做,她们除了睡觉又能做什么呢。
只眯一会儿。她们不约而同地想。
直到有声音将她们惊醒。昭昧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手已经握上刀柄。
可有一把刀比她更快,早在她动作时落上她的脖子。而身侧,李素节的颈项上同样架着一把刀。
昭昧心跳很快。
她们一路遇到许多危险,却是第一次和刀锋离得这样近。
她看向李素节,眼中疑问,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李素节比着口型,无奈道:“山匪。”
一个车夫,昭昧能够对付。可她们面对的,是一群山匪。

第12章
以豫州之乱,她们尚且没有碰到山匪,谁能料到,到了相对安定的邢州,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她们反而遇见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