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背叛他的理由不是吗?
东海王想到此处,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势头几乎再也掩饰不住。
他毕竟是金尊玉贵的王爷之尊,从小到大什么腌臜物都不会到他眼前来。
此时亲眼见到了这两具血肉模糊、有碍瞻观的尸体、亲眼确认了陆小凤和岳洋的死亡之后,他那股看见尸体的不适感就冒了出来。
东海王立刻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叫人把尸体抬走,而他则是往楚蓝的院子去了。
东海王带了不少的补品、疗伤圣药去见楚蓝,放下之后关心了几句她的伤,就柔声说道:“你这些时日就好好养伤。昨日的动静太大了,我还得去处理一下后续,等这几日忙完就来陪你。你那几个徒弟,我也着人去找了,只要一有他们的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你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他来的时候,楚蓝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大概是受伤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个人坐在窗前看书。
在东海王的眼中总是有几分孤单、或者说是伤心的。
这也符合了他的一些猜想,心中不由得地对楚蓝这把好用的刀更加满意。
他安抚完了楚蓝之后,看到她喝着上好的参茶继续看书,他才一副放心的模样走了出去。
出了楚蓝的院子,东海王整个人的气势就大变了。
他心中想到最初定下这个“认女”的计划,不由得对自己的果决感到大为满意。
如今不用再怀疑楚蓝,她就成为了东海王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
楚蓝还正在受伤静养的阶段,他已经忍不住开始计划着往后要怎么用好这把所向披靡的绝世神兵。
有她在手,只怕夜闯紫禁城、皇帝的寝宫都不在是什么难事!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不到一日的时间,整个王府的属官、下人们,已经全都察觉到了王府主人的好心情。
不光是好心情,而且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好!
甚至有下人失手打碎了一盆花,就在东海王面前——以往这样的事情,他是会皱着眉头直接叫人把犯错的下人带下去打死的。
这回他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只挥挥手叫人打扫干净便罢了。
由此可见东海王的心情有多好。
主人的心情好,下人们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了。
整个东海王府的氛围好极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过年都没有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此时此刻,这偌大的东海王府,只怕只有上官雪儿和楚蓝的心情与王府上下格格不入了。
只是没有人敢不长眼地跑到楚蓝面前去说三道四,只要进了她的院子,甚至连欣喜之情都会尽数收敛起来。
上官雪儿自然也差不多。
下人们都知道她是楚蓝的好友,等闲不敢得罪她。
但上官雪儿本身是个很聪明而又敏感的姑娘。
她自己察觉到了东海王府的异常,要是按照以往她的脾性,自然是要去探究探究缘由的。
但这回她刚刚打起精神就想到了陆小凤的死,当即没有心情去搞清楚东海王府的下人们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可是玉天宝走了之后,在这王府里,她除了楚蓝之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话。
上官雪儿一个人闷闷不乐了一阵之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楚蓝。
她的伤在渐渐好转,面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而是又染上了几分血色。
但坐在那里低头看书的模样,却给人的感觉却有点像是山巅的白雪、飘忽不定的山岚。
带着几分难以亲近的疏离。
以往的楚蓝给人的感觉绝不是这样的。
上官雪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故意放重了步子走到楚蓝面前。
她侧过头,说道:“叹什么气?”
上官雪儿道:“我无聊,没事干。”
“那你去练武?”
上官雪儿摇头道:“玉天宝又不在,我跟谁一起练武啊?练了武又没人可以揍,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也垂下头去,还有几分意兴阑珊的模样。
楚蓝道:“那你也跟我一起看书?”
上官雪儿还是摇头:“我从小就最讨厌看书了!一看到书上的字我就想打瞌睡。”
“我看的跟你以前看的书不一样,你说不定会喜欢。”
上官雪儿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来,凑到楚蓝身旁看她手上的书,口中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楚蓝道:“这是传奇小说。”
上官雪儿睁大了眼睛重复道:“传奇?”
她年纪不大,以前一直住在相对封闭的地方,直到跟着陆小凤一起出来。
但陆小凤不看书,当然也想不到要带上官雪儿一起看书。
她自己从小讨厌看书上的字,别人不提,她当然是离书越远越好。
因此上官雪儿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话本这种东西。
楚蓝这里的书不少,她起身给上官雪儿拿了一本,两个人对着窗口一起看起来,窗外就是一株西府海棠,此时花期已过,树叶却绿得十分清新可爱。
上官雪儿原本只是想随便看几眼,不喜欢就算了,没想到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放在现代,她这种情况就是原来一心只知道学习、她的认知里书本只有课本和学习资料的小孩儿,忽然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各种小说!
尤其是武侠小说!
上官雪儿原先虽说是金鹏王朝的郡主,但从她有记忆开始,他们已经沦落到钱都快要花光、日子越来越紧巴巴的地步了。当然不可能摆什么郡主的谱,别说郡主了,就连丹凤公主,也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也从没有人真正将她当做公主之尊。
前不久的上官雪儿虽然被皇帝封了一个郡主,但她的郡主府里只有她一个人,也没有人去奉承她巴结她什么的。
她也没有体会到权势的好处。
相反,因为上官雪儿是跟着陆小凤出来的,见的都是江湖的模样,她又会武功,早就自认自己也是一个江湖人了。
此时看传奇话本,发现里头也会提到天下英雄、江湖豪杰这样的字眼,感觉就仿佛是在说她一样!
上官雪儿很快就对楚蓝的传奇话本着了迷,开始废寝忘食地看起书来,再也想不起来要闹腾了。
她一安静下来,楚蓝就更加安静。
二人每日对坐在一起看书。
东海王对此乐见其成,派人去给她们搜罗了不少她们爱看的那种话本和游记来。
两人看着书,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东海王始终没有告诉楚蓝她的徒弟们的消息,但她也没有主动问,仿佛从他的沉默当中发现了什么。
东海王倒也能理解楚蓝对于不想听到的消息的逃避心理。
毕竟她武功再高,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渐渐的,楚蓝的身体彻底好了。
这日又是个大晴天,她主动提出与上官雪儿一起出门。
两个姑娘在外面痛痛快快地逛了一圈儿,买了不少吃的玩的东西回来,还买了几盆东海这边独有的花草。
回王府时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显然,前些天的阴影已经过去。
东海王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才亲自去告诉了楚蓝她的徒弟都没了的噩耗,他亲眼见过岳洋的尸体。
楚蓝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点头表示知道了。
东海王道:“父王手底下养着不少人,苏叶和石斛你也知道的,你要不要再去挑几个有天赋的人教他们?”
这回他当然会细心挑选忠心于他的人送到楚蓝面前,从此以后他便能够有源源不断的绝世高手可用,从此高枕无忧。
楚蓝想了想。
东海王忙说道:“你要是现在不想,那就等一等也可以。”
楚蓝却道:“我的伤已经痊愈了,自然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些天每日不教徒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顿了顿,又说:“父王你有什么难办的事也可以交给我去做,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东海王笑道:“好!我回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叫你去活动筋骨的事可办。徒弟的事情,你看是想什么时候去挑?”
楚蓝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吧。”
东海王心下大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好,父王那边还有点事急需处理,叫德贵带你去挑人?”
“好。”
楚蓝果然又挑了四个徒弟。
两男两女。
收了他们为徒之后她也没有耽搁,直接开始教他们练剑招。
这四个小孩儿都有点功夫底子,练起来像模象样。
楚蓝教着教着脸上就有了点小影子。
东海王听到这个消息后,再没有任何疑虑。
从交给楚蓝一般重要的事情、到非常要紧不容有失的事,再到亲口带她去了他建造在一座深山当中的铁矿、还有一旁的兵器厂,不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东海王的铁矿和兵器厂位置实在偏僻极了,若非有他带路,楚蓝和陆小凤再找上一年只怕也找不到。
见过了这耗费巨资建造在深山当中的大兵器厂、还有铁矿、铜矿之后,楚蓝和上官雪儿当即从东海王府不翼而飞了。
东海王是在一个宴席上收到这个消息的,初听时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楚蓝郡主和那位雪儿郡主一起消失了。王府里、城中都找不见她们的行迹。属下已命人关闭了城门。”
东海王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勉强坐下,说道:“再去找!说不定郡主是在跟本王开玩笑!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若是找不到、若是找不到……
他看着那禀报消息的人一路飞奔离去,连声叫道:“来人、来人!”
贴身侍卫到了之后,东海王起身向对方招了招手叫他附耳过来,他低声但急促地说道:“立即带人去打点西崖那边的东西!”
那侍卫一凛,低头道:“属下领命!”
但已经太迟了。
东海王只来得及从宴席上赶回东海王府,就听到有大军压境。
他坐在书房中,再没有了运筹帷幄、没有了意满志得,口中喃喃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楚蓝和上官雪儿的消失,不是事情的开始,而是结束。
大军很快兵临城下,东海王暗中养的私兵却不在城中,远水解不了近渴。
好在东海王的侍卫已经领命往西崖去了,而他的铁矿、兵器厂,正在西崖。
东海王寄希望于他的侍卫足够机灵,只要他们收好了尾巴,他就算被押送到京城的紫禁城内,也只管当着百官的面喊冤就是了!
但很显然,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楚蓝和上官雪儿的消失,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东海王的人出了城立刻就被守株待兔的陆小凤等人擒贼先擒王,抓到之后严加看管起来。
他的侍卫再能干,也绝不是陆小凤一行人的对手,找不到任何逃跑的机会。
皇帝的人赶到西崖时,那里正一切如常地干活做工。
人赃并获。
东海王——完了。
东海王临死之前坚持要见楚蓝一面。
楚蓝没太犹豫就答应去见他了。
披头散发、不复往日尊贵的东海王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几十岁,他看到楚蓝时,乱发之下的眼睛里发出了猛烈的、野兽一样的光芒。
“你在骗我、在骗我对不对!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一觉醒来,我已经坐在了那把龙椅上,对不对?”
楚蓝冷静的声音在昏暗的大牢里响起。
“不对。”
东海王的目光像是烛火一般熄灭了一瞬,很快又燃起了一种名为“恨意”的光。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我做了皇帝,你就是我唯一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楚蓝道:“我从没有归顺过你,何来背叛?”
“你是说……你在东海王府的一切,全都是在演戏给我看?”
东海王目眦欲裂地道:“你、你们,全都是在演戏?!”
“是。”
东海王嘶声喊道:“陆小凤没有死?你徒弟没有死?以你的武功想杀我一万次也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处心积虑地骗我?为什么?!”
楚蓝道:“这是天子之意,自然要名正言顺、以示天下。如今不正是如此么?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乱臣贼子?”
东海王再也忍耐不住,张嘴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你!你们!好!好啊!”
楚蓝道:“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告辞了?”
“既然你从没有信过我是你爹,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来见我?”
楚蓝背对着牢里的死囚,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叫你做个明白鬼。”
“哈哈哈哈哈哈!明白鬼!好!好啊!”
楚蓝说完那一句之后就再没有回头,脚下步伐越来越大,出了天牢之后,正好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岳洋等人挤挤挨挨地沿着路边站了一排。
他们正含笑看着她的方向。
于是楚蓝也朝着他们露出了笑容。
这一回他们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壮大,人多得吃饭和住店时动辄就要包下一个小店。
当然,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上官雪儿和玉天宝第八十遍得意洋洋地问众人——
“我们表现得是不是天/衣无缝?”
上官雪儿下巴朝天地说道:“我的演技出神入化吧?连东海王这样的老狐狸都没有看出来一点点破绽!”
众人也不厌其烦地称赞道:“你们演技都很好!所以咱们才挑上你们的,没有找别人嘛。”
玉天宝和上官雪儿就高兴起来,然后又互相看对方一眼,上官雪儿抢着问道:“那你们说,是不是我的演技最好,我可是要日日面对东海王的!”
玉天宝道:“我演吵架的时候东海王也在跟前看着啊!我难道露出什么破绽了吗?也没有啊!”
“你就那么一次,我是天天都要通过东海王的考验啊,但凡有一次演得不够真,被他察觉了起了疑心不就糟了么?”
两人吵吵闹闹的,大伙儿也都习惯了。
好在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也就顾不上找别人求证了。
看他们吵得热闹,楚蓝忽然说道:“哥哥的演技也很不错,那时对我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夸陆小凤的演技,他先是惊讶,然后就忍不住笑道:“妹妹不必自谦,以往咱们只知道楚姑娘的武功天下第一,这回倒是发现,演技与武功相比同样是不相上下。这难道也是天赋么?”
“彼此彼此。”
陆小凤也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花满楼含笑道:“你们兄妹二人这岂非就叫作自吹自擂?”
楚蓝和陆小凤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上官雪儿突然插话说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定下‘决裂’这个计划的?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玉天宝道:“我也想知道。”
楚蓝和陆小凤再次相识而笑,没有回答。
上官雪儿当然不干,她说道:“这也是秘密吗?我们要到江南去做什么啊?”
楚蓝道:“吃吃喝喝。”
陆小凤道:“吃喝玩乐。”
两人同时开口,齐声说完,默契无比。
朱停怪腔怪调道:“果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这默契旁人可比不上。”
楚蓝知道他针对的是陆小凤,因此只朝着陆小凤笑起来。
陆小凤摸了摸像眉毛的两条胡子,得意道:“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羡慕我有个跟当今天子也是和朋友的好妹子啊?奇怪,到底是谁说的呢?”
朱停脸朝着另一边,大大地“呸”了一口,脸上却也带着笑容。
楚蓝从东海离开时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在东海的花市上买的三盆那里独有的花草,回到京城向天子复命时,他听说了此事,又送了她三盆花。
这一次回到江南,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六盆花全都送到花满楼的小楼里去。
理由也很充分。
“花满楼最会养花,你先帮我养着,保证它们不死了之后,我再拿回自己家去。”
花满楼道:“那我的工钱呢?”
楚蓝道:“咱们是邻居,互帮互助才是应当的。你帮我养花,我也会去给你打下手每日给你的那些花浇水、抓虫……”
说到抓虫,她看了一眼陆小凤,说道:“哥哥下回再与人打赌,也不要总是抓什么蚯蚓马蜂之类的,可以抓蚜虫什么的——”
她话还没说完,陆小凤就急忙叫停:“你等等!妹子啊,好像你每次出主意最后坑的都是我……”
他一张脸苦巴巴的。
其他人却一点儿也不同情他,想到了他那身摘蜂巢的奇装异服,当即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从旷野中传出,飘向天边。
楚蓝去东海那一趟行动十分成功,皇帝大概也是听说过她码头扛麻袋的事,送了她一盘金子。
楚蓝暂时不缺钱了。
回到江南的家中,她开始了每日教徒弟、与花满楼一起养花的日子。
楚蓝的养花技术越来越好了。
偶尔大通镖局那边需要,楚蓝也会跑一趟镖,但通常都不会太远,很快就能回家。
楚蓝不提之后,陆小凤又好像忘了曾经答应过会赚钱养家的事情一样,恢复本性开始四处漂泊。
只不过这时候的陆小凤就像是一只被系上了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的风筝,出去一段时间就会回家来。
最长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有时候他会拿银票给楚蓝,这种时候,他一般不等楚蓝问,就会主动说出自己这银票是怎么挣来的。
交代清楚了正当来历之后,楚蓝一般都会收下——这毕竟是他们兄妹两个人的家嘛。
过了大概一年,楚蓝从陆小凤口中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绣花大盗的消息。
她听说时,受害者已经有三个了,包括那位王府的总管。
楚蓝倒是有些意外。
金九龄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她不奇怪,她意外的是,公孙大娘已死,他这回打算拿谁做替死鬼?总不会是陆小凤吧?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明显,陆小凤道:“怎么了?”
楚蓝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
楚蓝想了想说道:“打个比方,哥哥正打开一个探案话本,我恰好早已经看过这个话本,知道凶手,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你答案?”
陆小凤想也不想道:“不要!”
楚蓝道:“我也这么想。”
薛冰听说陆小凤收下了芍药和菡萏之后,一直在生他的气,这回绝不会跟着他一起行动了。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陆小凤本就是个心肠比豆腐还软、最爱管闲事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乐此不疲地在江湖上来来去去。
她何必去搅乱他的乐趣所在?
再后来,楚蓝又听说了陆小凤要“逃”往幽灵山庄的计划、见到了那位肖似西门吹雪的武当小白龙叶孤鸿……
失败过一次之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打破了规矩,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坚持比剑就一定要你死我活了。
他们偶尔也会到江南来与楚蓝切磋剑法。
楚蓝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两人的剑法进步飞快,比她日日指点的岳洋还要快上几分。
楚蓝偶然间还听到西门吹雪问陆小凤,他的越女剑法练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与他切磋。
她对此并不意外——原着里的陆小凤是接过叶孤城一剑“天外飞仙”后就学到了几分的武学奇才。
楚蓝不管是教徒弟还是跟人动手,从来没有避着陆小凤,也早就说过想教他。
陆小凤不管是学了越女剑法,还是学会了,楚蓝都不学会。
这样闲适而又热闹的日子,楚蓝过了足有十多年。
有一日,她忽然提出要去海上探险。
那时的陆小凤也已经到海上去了。
楚蓝提出这个计划时,旁人都以为她是要去找陆小凤,对此见怪不怪。
直到岳洋的越女剑法大成,陆小凤也平安从海上归来了,楚蓝却还没有回来,与她相熟的人才渐渐察觉到不对。
楚蓝她不会永远不回来了吧?
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
那少女瞧上去分明比少年小,却偏偏是两人中的姐姐,是两人当中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而那少年明明个头比她高、看着岁数也比她大,却对这杏眼的少女言听计从,偶尔听他口中称呼那杏眼的娇俏少女为“楚姐姐”。
至于为何说两人古怪?
因为这二人分明都随身带着武器,尤其那少女背后背着一柄长剑,只看剑柄就知道绝不是凡品。
二人的行事作风,言行举止,瞧上去也分明是闯荡江湖的侠客。
但这两人做的却并非是行侠仗义的事。
这二人进了洛阳城之后,便开始四处打听城中的戏班子、杂耍班子、又或者是说书先生之类的人物。
问他们要做什么,那位被少年称为“楚姐姐”的少女倒是沉得住气,说是要做一件有益于全武林的大好事。而那个少年的脸色可就精彩了。
戏台上唱大戏的都没有他的脸色精彩。
那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色从红转青再转白最后又转绿,简直跟在那张尚算俊朗的脸上开起了染坊一样精彩。
不过,随口打听的人倒是好奇,见少女性子随和,紧跟着就又奇怪地问道:“有益于全武林的大好事?跟戏班子、杂耍班子有什么关系?”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的,倒是甜美又好看,更有几分灵动:“阁下可知道我们打听的消息么?若是知道,烦请告知于我们,说不定很快你就知道这有益于全武林的大好事与戏班子究竟有什么关联了。”
她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说话又十分客气,那问话的人倒是被她一双大眼睛给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是才来这洛阳城不久的,这城里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
一旁那少年不等他把话说完,张嘴就要问这中年人是不是想找茬——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跟我们废话半天?!
少女一把将他拦住。
只听这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道:“不过我这回来洛阳城是为一位住在城中的伯伯贺寿的,他一大家子都是洛阳人,指定知道你们打听的这些消息。”
少年转怒为喜。
少女——自然是楚蓝了,笑眯眯地说道:“那就麻烦您了。”
她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楚名蓝,无门无派,奉家师之命出来闯荡江湖。”她看了一眼与她并肩而立的少年,跟着介绍道,“他叫胜滢,是胜家堡的大少爷,也是出来闯荡江湖的。我机缘巧合帮了他一个忙,我们便结伴而行来了这洛阳城中。”
那中年人也笑呵呵地说道:“我叫吉顺昌,虽然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二三十年,但至今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有闯出什么名堂来。”
三人这就算认识了,一边说话,吉顺昌一边带着楚蓝二人去了洛阳城中他那位过寿的伯伯家。
如吉顺昌所说,他这位伯伯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如今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不光是他,家里人也对洛阳城熟悉无比。
楚蓝和胜滢买了一份贺礼与吉顺昌上门一同贺寿之后,再向他们家的人打听城中的事,那便是手到擒来了。
胜滢不缺钱,而楚蓝看到他到她时,他随身携带的银票子正差点被骗个精光。
幸好楚蓝帮忙拆穿了那骗子,然后又出手一招就轻轻松松制住了那个被拆穿之后恼羞成怒的骗子。
这才保住了胜滢的钱。
楚蓝一开始提出计划时,胜滢还以为她是在讥讽自己嘲笑自己,但他的确差点被骗,人家笑话他也是应当的。
顶多有点不厚道罢了。
后来胜滢才知道他误会了楚蓝,她是真心实意地提出这个大计划的。
他感动之余,毫不犹豫地决定与楚蓝结伴同行,用金钱支持她的这一计划。
而楚蓝才穿越到《武林外史》的世界不久,正是最缺钱的时候,面对胜滢的这一土豪行为,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就有了二人一起进洛阳城、四处打听之下认识了来洛阳拜寿的吉顺昌,又顺便认识了久居洛阳的何家人,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想知道的消息。
他们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楚蓝和胜滢先找上了喜月班。
找上这个戏班子的原因没别的,只因为这喜月班是洛阳城最大的戏班子。
不管是喜月班的班主、还是戏班子里的名角儿们,哪怕只是戏班子里负责吹拉弹唱的师傅们,一个个都是这一行里高手中的高手。
那位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班主听说了楚蓝和胜滢的来意之后,脸上笑容一点儿不变,甚至还更深了一点,但话中的拒绝之意却是非常明白。
“倒不是小人不肯配合二位侠士,只是小人这戏班子平日里只靠唱戏吃饭,已经这么过了足足几十年了,脑子都生锈了,哪里还能演得来那真人的戏?这隔行如隔山,唱花旦的都唱不了武生,更何况是叫我们去干那从未干过的营生?实在是做不了,烦请二位侠士另请高明吧!”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楚蓝和胜滢无法强人所难。
只好告辞。
紧接着又去了他们打听到的第二家、第三家……后来连杂耍班子也全都打听了一遍。
就算后来胜滢一见面就直接拿出银票来,听了他们的来意之后,也没有一家肯接楚蓝二人的活儿的人。
其实他们拒绝的理由也有一定道理。
胜滢迟疑着说道:“戏班子唱的都是成名的戏,要像是你说的什么唱词都没有,就要人家演出一个小故事来,好像的确很难办到。”
楚蓝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胜滢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