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她现代看各种影视作品,那也是有剧本的,演员们可以照着剧本演。
她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大致的思路,就要直接联系戏班子,似乎的确有点异想天开。
楚蓝一向知错就改,她道:“那我们就要先找人把咱们想表达的东西写成戏,或者再找会写话本的人来写几个话本,到时候戏台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们双管齐下,如何?”
胜滢忽然一击掌,大声说道:“对啊!楚姐姐,咱们的思路一开始就不对。”
“哪里不对?”
胜滢道:“凡是闯荡江湖的人,好像没几个会天天泡在戏园子里听戏的啊!我们胜家堡就一年到头也不会听一次戏。”
楚蓝回想了一下自己穿越的几个武侠世界,好像的确没有见过哪个江湖人士去听戏。
倒是茶楼里或者是直接在街头的说书先生们随口说一段故事,江湖人士们听这个,可比指望他们去戏园子里听戏靠谱多了。
楚蓝从善如流,又一次修改了计划,说道:“那咱们只找写话本的人?和说书先生?”
胜滢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行!据我所知江湖中厉害的说书先生,要么自己就会编故事,要么也是自己认得会写故事的人,咱们找到了说书先生,就等于是找到了会撰写话本的人。”
两人果然开始去找说书先生。
胜滢身上带的钱不少,两人去了茶楼里点上一壶好茶再要上几分茶点,茶楼里的伙计和掌柜的就全都热情得很了。
基本两人问什么答什么。
一开始听楚蓝二人打听他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时,那掌柜的还有些警惕,以为是什么同行冤家派来挖人的——他们这儿的人没有什么喝茶的习惯,大多数人上茶楼里来就是为了听说书先生说故事的。
为此,本地的几个大茶楼为了争夺最好的说书先生都快要打起来了!
当然了,明面上大家还是和气生财,真的见了面还会互相行礼问好的,但暗地里的剑拔弩张刀光剑影,那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那茶楼掌柜的胡子都花白了,一听胜滢开口就打听他们茶楼的说书先生的情况。
他眯着眼睛回话,听着像是什么都说了,但再仔细一想,其实说的全是他们的说书先生有多厉害多靠谱、每日里有多少客人专门来守着就为了能听他们的宁老先生说的那话本子!
“宁老先生就快要到了,您二位稍坐片刻,听过一回就知道宁老先生的口才有多好了,说起故事来那是口若悬河、跌宕起伏,只凭着那一张嘴,他在咱们洛阳城中就有一个‘铁口宁’的称号哪!”
但这跟楚蓝和胜滢想知道的东西关联不大啊。
楚蓝往外面看了一眼,想起来斜对面的不远处就有一个跟这个茶楼差不多大、客人也差不多的茶楼。
她隐约有点明白了什么,于是看着掌柜的笑着说道:“掌柜的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们两个都是闯江湖的,不是做生意的,更不会挖您家长期合作的那位说书先生铁口宁。我们只是机缘巧合知道了几个好故事,想找个口才好的借他的嘴说给旁人听罢了!”
楚蓝为了能打动人,主动表示:“真没有旁的心思,只要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好听、名气够大、听众够多就行了!说我们两个给讲的故事不用给钱的!或许还会倒过来给你们钱。”
听到她说不用给钱,那胡子花白、眯着眼睛似乎有几分老花眼的掌柜终于动心了。
“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胜滢更是说道:“掌柜的,你做这一行的,每日迎来送往多少进茶楼的客人,难道看不出我们两个都是自幼学武的侠客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怎么可能开茶楼抢你生意?咱们行走江湖,不为五斗米折腰,任何人都不可能说动我们帮对方来你这儿挖什么墙角。”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掌柜连连点头,语气小心又客气地说道问道:“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二位侠士了。这就给你们赔罪。”
他说着弯腰行了一礼,又说道:“你们放心,一会儿老宁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准不会找错人。等他说完了今天的话本子我就把你们两个引荐给他。”
不多时,掌柜口中的“铁口宁”就到了,虽然掌柜的一口一个宁老先生,但其实这位宁先生倒也称不上老。
他脸上不见什么皱纹,只是头顶上的发丝却已经白了三分之一。
离得远了看,他的头发便是灰白灰白的,的确有点像个不太老的老人。
楚蓝和胜滢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等着听这位宁老先生开口。
别说,有一点那掌柜的倒是没有吹牛。
爱听这宁老先生说书的客人不少,在他来之前,这茶楼的大堂、二楼都坐了不少客人。
见宁老先生拿着惊堂木出来,众人立即不再闲话或者是坐着发呆了,纷纷调整方向面对这宁老先生。
宁老先生团团作揖行礼之后,开始讲他今天准备好的故事——
也是巧了。
一开口说的正是那让武林损失惨重的衡山一役。
在这位宁老先生的口中,“万家生佛”柴玉关狡诈如狐、狠辣如豺狼……总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而被柴玉关那个《无敌宝鉴》的谎言骗了个彻头彻尾的那些武林名侠们,自然是因为仁义、因为豪爽、因为心性单纯不对朋友设防等等,总有一个听起来好像是优点的受骗理由。
但不得不说,就算是这样,这位宁老先生的故事也说得的确很是跌宕起伏。
哪怕他说的是一段江湖中人人皆知的惨痛过往、或许也是一段他已经说了许多次的老故事。
但茶楼里的客人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连胜滢都听得入迷了,面前的茶水许久都没有动过一口,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楚蓝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听这段江湖往事吧?”
她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像以前那样,立刻想办法搞清楚了,这会儿《武林外史》的剧情好像还没有开始,但衡山一役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武林因为那一战人才凋零,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
胜滢也算是江湖名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段江湖中算是最为轰动、惨痛的往事?
胜滢叹着气说道:“在家中时听家父提起过,但他说得不多。我也不敢多问,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到当年那件事如此详细的过程……”
楚蓝提醒道:“你可别全把宁老先生说的话当了真。”
“嗯?”
“这是茶楼,说书人说的是话本子、说的是故事,不是给人讲史!会有一些艺术加工的。”
胜滢吃惊地看了一眼台上拍了惊堂木,这段故事算是告一段落的宁老先生,转头看向楚蓝说道:“艺术加工?”
楚蓝点头道:“你不会真以为当年被骗的那些人,全都是因为单纯耿直吧?”
胜滢结巴起来:“不是?那是因为什么?”
楚蓝重重地说出了两个字来:“贪婪!这才是大多数人会上当受骗的最大原因。”
她对着胜滢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被老江湖骗了尚算正常,当年几乎全武林的人听到柴玉关那个关于《无敌宝鉴》的消息之后,都参与了那一次行动。你能说那些人全都是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吗?”
胜滢说不出话来,他再毛头小子也知道,如果当年参与的全都是他这样的江湖新人,那为何经过那一战之后武林中再也找不出几个象样的高手来?
人才凋零的厉害。
楚蓝紧跟着又说道:“这其实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只要是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劣根性在。这是正常的。毕竟若人人都是圣人,那圣人又有什么值得称赞?正是因为世人多数做不到,因此圣人才是圣人。”
胜滢有些迷惑地看着楚蓝,听她继续说道:“人性经不起考验,谁也没有资格去做这个考官,因此就算那些人是为了自己的贪婪而死,欺骗他们的诈骗犯柴玉关也一样有罪。”
她轻声说道:“我这回出来闯江湖,已经为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终有一日,我会手刃柴玉关!”
胜滢大吃一惊:“什么?你要——”他说完这四个字,察觉有什么不对,急忙停住看了一眼四周,情不自禁地凑近了楚蓝几分,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你要杀柴玉关!他不是死了吗?”
楚蓝反问道:“谁说他死了?”
胜滢张口结舌:“当年、当年……那他现在何处?”
楚蓝道:“听说是在关外。我做完了这件事,再设法挣一些盘缠,就要启程去关外找他的。”
胜滢脱口道:“我也去!”
他只是猛然间听到楚蓝说出如此惊人的消息,又说自己要去为武林除一大害,下意识地跟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楚蓝一点儿质疑都没有,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了。
胜滢有些反应不过来。
楚蓝已经站起身来说道:“宁先生说完了,咱们可以去找他了。”
胜滢连忙站起身来跟上她的脚步。
宁老先生外号铁口宁、又被称为宁书生,据说年轻时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只是考了许多年也没考出个功名来,索性就不考了。
他也是洛阳城本地人,在茶楼里说书渐渐出名后,认出他的旧相识们也多了,“宁书生”“宁书生”地叫着,一晃就是好些年过去,他本名叫什么大家倒是都忘了。
此时楚蓝和胜滢在茶楼掌柜的引荐之下,单独见到了这位宁书生。
还不等两人说明来意,宁书生就扫了楚蓝一眼,说道:“小姑娘方才那一句人性经不起考验,听来倒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娃娃能说得出来的话。”
楚蓝点头道:“我是听旁人说的。”
“原来如此。”他又道,“不知二位寻我何事?”
胜滢道:“做一件积功德的大好事!”
楚蓝道:“想借先生之口说一说防诈骗的事。”
两个人同时开口,但宁老头却有从同时响起的话音里分辨出自己想听的内容的本事。
他看着楚蓝,慢吞吞地问道:“防诈骗?怎么个防法?”
这显然是个聪明人,根本不用楚蓝说起他刚才在台上讲的衡山一战的事情,只在听到楚蓝说出这三个字的瞬息之间就将之联系了起来。
楚蓝道:“我们原本是想找戏班子或者是杂耍班子演出来给众人看的。”
宁老先生一听就笑了。
当然,他没有恶意,只是明显有些忍俊不禁。
胜滢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楚蓝,面色如常地继续说道:“找过了几个戏班子之后才发现这条路行不通。”
“于是你们就想到了借说书人的口?”
楚蓝点头,看他的神情分明不是赞同的意思,问道:“这条路也行不通么?那请问宁老先生有何高见?”
宁老先生摇了摇头,哂笑道:“说书倒是能行,但你自己方才在茶楼里听我说故事的时候不也说了么?咱们口中说给众人听的故事,大多数都是会口头润色一番的。再多传几个人,指不定就变成了什么荒诞的故事。再者说了,听咱们说书的人,大多都是听个消遣罢了,哪有人想学点什么,是找说书人听故事学的?”
楚蓝若有所思。
“就算我将你编的那什么关于诈骗的故事一字不改地说给众人听了,能有多少人听了信我没改、听了故事会放进心里去,往后就不会被诈骗了?”
胜滢露出沮丧的表情。
他是差点被骗了全身的钱的时候遇到楚蓝的,听她说起这个防诈骗的计划时,还觉得大有可为。
但没想到真正实施起来接二连三的碰壁,他们想到的法子全被否决了。
而且还是有理有据的否决,他只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这位宁老先生说的有道理。
接下来他们可怎么办?
楚蓝道:“那宁老先生是有别的好办法吗?”
宁书生捋了捋胡须,笑道:“有倒是有,你们若真能照我说得做,保管轰动全天下,任谁也忘不了。还会跟那衡山一战一样,叫许多人时隔多年想起来都忍不住心头一凛。”
胜滢沉不住气,连忙问道:“什么法子?请先生教教我们!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我们肯定照做!”
宁书生看着楚蓝说:“说来简单得很。你们知道仁义庄么?”
楚蓝和胜滢一齐点头。
宁书生哂笑一声道:“这就是了!你们两个扮成骗子,去把仁义庄的几位庄主骗了,而后再告诉他们,你们是骗他们的,想教教他们防人之心不可无。”
胜滢目瞪口呆。
宁书生道:“你看你现在就听得呆住了,旁人听了这消息,是不是也会跟你一样?过耳不忘?”
楚蓝若有所思。
胜滢磕磕巴巴地说道:“可我们怎么可能骗得了仁义庄的庄主?而且骗了人家不会生气吗?”
问题当然不是骗不骗的事。
楚蓝道:“老先生这法子不妥。仁义庄的三位庄主都是当年曾经受柴玉关骗过的老江湖,他们不是我们防诈骗的目标。我当然会去找仁义庄的庄主,但却不是为了骗他们去的。”
宁书生反复念叨了两句,说道:“防诈骗、防诈骗。”他笑着说,“你们当真想要提醒天下人一起防诈骗?”
胜滢忙问道:“怎么?老先生又有主意了?”
宁书生道:“主意么,没有,但老头儿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若你们愿意如实作答,我老头儿倒不妨听你们的吩咐、为你们出谋划策。如何?”
他口中说的虽然是两个人,但其实一双眼睛却只看向楚蓝。
楚蓝道:“你想问当年那位万家生佛柴玉关的消息?”
宁书生微笑道:“不错。”他脸上虽然只是微笑,但眼中却是异彩连连,分明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极了。
当然,他也没有做任何掩饰。
楚蓝道:“这有什么难的。”
当年衡山一役参与的人毕竟没有全部死光,后来大伙儿都反应过来是被那柴玉关给骗了。
毕竟他功成身退之后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因此众人在去寻找自己上衡山之前存放的东西时,却发现那些东西全都不翼而飞,只留着“你们被骗了”四个字。
当年的人知道是被柴玉关骗了,找不到此人,自然不会替他藏着掖着。
但那人却是拿了所有人的武功秘籍、一生积攒下的财富之后就此消失无踪,世上再无此人的踪迹了。
此时宁书生问出这个问题,当然是因为猜到了这位楚蓝姑娘知道柴玉关的消息。
他以说江湖事为生,对江湖上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也有心日日探听江湖中的最新消息。这位胜家堡的大少爷胜滢宁书生就认出来了,但他却从没有听过楚蓝的名字,此人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她一出现,目标极为明确。
宁书生以多年的经验做出了大胆猜测——这姑娘可能知道柴玉关的消息。
楚蓝也的确知道。
她都想到防诈骗了,当然是巴不得这些江湖中人知道柴玉关的消息知道得越多越好。
楚蓝想也不想就将昔日的柴玉关、如今人在关外的快活王的大致样貌说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穿进这本书的具体时间线,但既然衡山一战已经过了,而《武林外史》的剧情线还没有开始。
那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快活王的柴玉关,跟书里提到的出场时候的样貌差距想来也不会太大。
尤其像是最开始柴玉关的样貌过于明显容易让人认出来,比如他把肉瘤改成了刀疤,还有双手好看、好赌好茶、会享受生活、喜欢在中指上戴戒指这些特征,应该是成了快活王之后就不会再有改动的。
楚蓝说完样貌就开始说柴玉关在衡山一战之后的经历,先是跟他的老婆云梦夫人撕破了脸,他不得不去往关外。然后就在那里练武、网络关外的恶徒们为他所用。
从‘万家生佛’柴玉关,变成了富可敌国、武功高强的快活王。
这些别说是宁书生了,连胜滢也是头一次听说,直接又听了一个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宁书生忍不住道:“姑娘从何得知的这些、这些……”
饶是他以口舌吃饭的,这会儿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了。
楚蓝道:“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说得都是真的。宁老先生可愿意借你之口将这些消息传入江湖中?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宁书生道:“为何?”
楚蓝道:“总要叫当年上当受骗那些人或者是他们的后人知道,骗他们的人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胜滢连忙问道:“如你所说,这些人当年可都被骗惨了。他们若是知道了这消息要去报仇……”
楚蓝道:“那还需要宁老先生将这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也别忘了跟一起传另一个消息。”
“什么?”
宁书生和胜滢一起问道。
楚蓝说道:“告诉他们如今的快活王在关外招揽了不少武功高手,要报仇也不能傻乎乎的单打独斗,而是应该联合当年所有的受害人、受害人家属,大伙儿聚在一起轰轰烈烈地到攻打关外的快活王,他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抵挡所有人吧?”
宁书生点头慢慢道:“此时是为了复仇,更何况如姑娘所说,如今的快活王只怕也是不会与人单打独斗的了。与这样的人,当今的武林中人自然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
胜滢赞同道:“对。”
他想了想又转过头去问楚蓝:“传消息的事情有宁老先生去做,咱们做什么?不能去仁义庄骗人……”
楚蓝道:“虽然不能骗仁义庄,但是旁人可以啊。”
她的语气很是顺理成章。
胜滢听得又呆住了。
倒是宁书生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楚蓝姑娘大仁大义,老头佩服。”
胜滢更呆了——楚蓝这么正大光明地说要去骗人,不仅没有遭到劝阻,反而被人夸仁义。这只怕是世上最古怪的事情了。不过如果是他,他也会夸楚蓝的。
因为她不是为了自己骗人,而是为了被骗的人!
须知若是遇到武功厉害的人,上当之后再被人告知你被骗了,哪怕说明白了是为他好,那人也有可能恼羞成怒动手的。
楚蓝做这件事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楚蓝道:“那老先生是答应了?”
“老头钦佩姑娘高义,虽然帮不上太大的忙,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尚算力所能及,自然乐意效劳。更何况当年的柴玉关的消息只怕江湖中人人都想知道,如今从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小老头口中传出去,只怕我要不了多久就要名动江湖啦!”
宁书生笑呵呵地说着,捋了捋胡须,倒是颇为得意的模样。
胜滢站起身来,向楚蓝和宁书生行了一礼,抱拳说道:“宁老先生虽然不会武功,但却也有着江湖中人的义气和侠气,楚姐姐更不用说!小子愚笨,做不了什么,只能向你们行上一礼以示敬意啦!”
说罢上前给楚蓝和宁书生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他坐回了原位,诚恳道:“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说罢他一仰头将杯中茶饮尽了。
楚蓝和宁书生自然也端起茶杯喝了胜滢敬的这杯茶。
而后宁书生就要告辞离去。
楚蓝却说道:“先生请稍微等等。”
“楚女侠还有何事?”
楚蓝大大方方地说道:“听闻仁义庄的主人们贴了悬赏要捉拿十恶不赦的江湖凶徒,花红数目不低。我虽然想得挺美,也愿意去做,然而实则囊中羞涩,离了这位胜滢公子,只怕就会饿着肚子寸步难行。我还没去过开封城,因此想问问老先生,可知道如今悬赏的都有哪些人、花红数目都是多少。若是您知道的话,最好能将这些人的下落也一并告知,我好去杀人领赏。先生放心,我不白用你的消息,回头领了赏钱我来分先生三成,如何?”
胜滢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声说道:“楚姐姐,我的钱愿意全都给你用!我身上带着的钱要是不够了,就写信给家里叫他们派人再给我送来!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缺钱的!”
楚蓝扫了他一眼,忽然大摇其头叹息着说道:“胜滢,你可知若是我和宁老先生再继续下去,你会被骗得当裤子?”
宁老先生万万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居然开口就能对男人说出‘当裤子’的话来,一时捂着嘴连连呛咳起来。
胜滢一呆:“我?被骗了?”
楚蓝道:“你根本没有见过我的武功如何,为何只是一听我说要去赚仁义庄的悬赏花红,就觉得我是救世的大英雄?迫不及待地要把你家的钱全部送给我?若是这只是我和宁老先生连手布下的骗局,你是不是就一头扎进来再也出不去了?”
胜滢答不出话来,他已经听得完全懵了。
楚蓝却还没有说完。
“又或者,这只是我一个人针对你布下的骗局,其实不光是我想挣仁义庄的花红是在骗你,连方才那些关于柴玉关、快活王的消息也全都是在骗你,你可怎么办?”
胜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呆呆地说道:“可是你我素不相识的时候你就出手为我拆穿了骗子,否则我身上的钱早已经被骗走了……”
“那又如何?既然我也是以行骗为生的,像你这样的大肥羊虽然不少但也不多,那人把你的钱骗走了我还怎么骗你?总不能把你卖到象姑馆里去吧?那才几个钱。”
宁书生的呛咳声更大了,连眼睛也忍不住瞪大了:“你你你……”
好歹胜滢也是个江湖世家的人而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世家公子,没有追着问象姑馆是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也闹了个大红脸。
楚蓝道:“问你呢。若是我是骗子,你怎么办?”
胜滢红着脸不敢看她,眼睛一闭索性说道:“若你是骗子,我的钱已经全被你骗光了!没有办法!这当我肯定会上。”
他这样诚实,楚蓝反而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
宁书生哑然失笑。
楚蓝摇头道:“总之,方才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往后可不能再被同样的招数给骗了。”
胜滢一张脸红通通地应了一声。
可惜宁书生只是个说书先生,他倒是也知道仁义庄外贴着悬赏的事情,也知道几个如今还挂着悬赏的人,但具体价格就不清楚了、更加不知道那些十恶不赦的凶徒人在何处。
楚蓝却已经很知足了,笑着对他道谢:“老先生这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说不定那些人就撞上我了呢。你看我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您说的那个手段凶残的采花大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看上我了,主动来找我动手,那不就是送上门来的钱了么?至于是多少花红,带着尸体去了仁义庄不就知道了?”
她也算是采花大盗制裁者之一了。
做起这件事来熟门熟路,说起来也是波澜不惊。
倒是宁书生,他今日着实受惊不小,再一次跟胜滢一起大声咳嗽起来,两个人一起咳得脸都红了。
宁书生道:“楚女侠,这可开不得玩笑。那采花大盗手段极其残忍,传闻一手点穴功夫出神入化,你何必以身犯险?圣人都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楚蓝摇了摇头,转而说道:“总而言之,若有朝一日我拿了仁义庄的花红,一定会来分先生三成,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只盼着先生别忘了答应我们的事。”
宁书生道:“楚女侠只管放心,你这可是白白送了我一个名扬江湖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不做?”
他说罢这句之后,又周到地将洛阳城内有名的江湖人士详细地跟楚蓝说了一遍,包括对方的样貌、成名绝技、如今人在何处等等全都说了。
最后还又向楚蓝确认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别的事情了,他才终于告辞离去。
他人一走,楚蓝就看了一眼胜滢说道:“走吧。”
胜滢这个时候又好像聪明起来了,连忙说道:“方才宁老先生说了五六个人,咱们先去找哪个?”
楚蓝道:“名气最大的那个。”
胜滢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在前面带路,咱们先去成衣店好生打扮打扮,然后登门拜访,否则只怕周家人不将咱们看在眼里。楚姐姐你放心,我身上钱还有不少,够花。”
楚蓝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这好骗的样子,真是令人担忧。
不过走到大街上之后,胜滢终于想起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他道:“楚姐姐,咱们要怎么办骗周家人?宁老先生说了,这家人祖上考取过功名的,只是后来才成了江湖世家,一家子都是聪明人。”
他看着楚蓝忐忑地说道:“我怕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拖你后腿。”
楚蓝道:“你忘掉咱们是要去骗人的事情,然后就像现在这样本色演出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
“啊?”
楚蓝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摇着头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洛阳城中最出名的江湖世家周家就去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
这二人一个自称是胜家堡的大公子,一个自报家门是越女剑楚蓝。
周家家主是个四十岁的汉子,大名周天庆,他武功虽然在江湖中不算一流的高手,但却因为够讲义气成为了洛阳城内最有名的江湖世家。
胜家堡的名头他也听说过,一听说是胜家堡大公子,自然而然地热情将二人迎接进了家中。
周天庆带着自己与胜滢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周晓宇一起将楚蓝和胜滢二人迎接到了花厅里。
胜滢笑着说道:“这是我这次初入江湖认识的姐姐楚蓝,她剑法卓绝,人也最好。我们相识的时候我正被人骗,要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就要被人骗个精光,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去了,可走不到这洛阳城里来,自然也就见不到周大侠了。她帮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楚姐姐也是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的,我就认了她做姐姐,我们结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