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剑法?”
这还是陆小凤和花满楼第一次听她说起她的剑法名称。
楚蓝抽出背后长剑,说道:“我练的剑法叫做越女剑法,此剑名为胜邪。”
陆小凤道:“难道是春秋时期的铸剑大师欧冶子练出的宝剑胜邪?与巨阙、湛卢齐名的胜邪剑?”
楚蓝道:“是。”
她说着右手一扬,胜邪剑落在了陆小凤手中。
他用食指和中指触碰剑锋,口中道:“不亏是名剑!”
花满楼站在他身旁,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胜邪剑,他也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只看这胜邪剑,看不出你的灵犀一指能不能接住吧?”
陆小凤苦笑道:“难道你也想看我败在我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妹子手中?”
楚蓝和花满楼同时扬眉,齐声说道:“陆小凤岂会是不战而败的陆小凤?”
楚蓝紧跟着还又说了一句:“你好像没有真正见过我的剑法吧?怎么就一点儿自信心都没有了?”
陆小凤只有苦笑,说道:“你莫非已忘了你在青衣第一楼的那一剑?当时我们可全都在场,独孤一鹤亲口承认,他剑法不如你。据我所知,西门吹雪的剑法如今也比不过独孤一鹤,他却亲口承认了不如你,我……”
“但据我所知,你能够接住西门吹雪的一剑?”
陆小凤道:“可你不是西门吹雪。”
楚蓝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剑法比西门吹雪更强么?”
陆小凤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说道:“你们二人的剑道全然不同,但我认为,如今你的剑法在他之上。”
花满楼道:“你江湖朋友众多,当今天下排名前五的剑客,好像除了白云城主叶孤城之外,你全都见过他们的剑法?你认为谁能胜楚蓝?”
陆小凤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全都见过,而且见过,与真正对敌时不同。我见他们的剑法时,与如今已经相隔半年以上,你应当明白,顶级剑客的剑法是会不断精进的。他们对武道的追求永不止息。”
说到这里,二人都想到一个问题,看向了楚蓝。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练剑?”
陆小凤还说道:“西门吹雪每日清晨都要练剑。你难道连刻苦勤练都不需要,就已经能够胜过他、胜过这天下九成九的剑客了么?”
楚蓝道:“我每日搬麻袋都在练习内功心法啊。剑法么……在我练习内功心法的同时已经在练了,你们看不见,不代表我没有练。”
陆小凤奇道:“搬麻袋?剑法?”
楚蓝中指食指并拢,翻手一挥,指间雪光一闪而过。
陆小凤眼睛瞬间睁大了。
花满楼的耳中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剑鸣声。
而后就是“扑通”一声闷响。
窗外有个青衣楼的杀手被她这更像是演示给陆小凤看的一剑刺在了眉心。
这一剑之出其不意,那杀手倒在地上时双眼中淡淡的杀气仍在,浑身仍然保持着一种随时要冲出来刺杀楚蓝的紧绷感。
这一剑之快,剑锋已经了结了此人的性命,他的身上却不见任何伤口、也没有流血。
只怕此时叫来世上最厉害的仵作也查不出来此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非陆小凤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这青衣楼的杀手是死在楚蓝的剑下。
陆小凤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的灵犀一指,毕竟还没有能到可以夹住看不见的剑气的境界。”
楚蓝想了想,说道:“那我到时候用剑跟你比?”
她用眼神示意他看花满楼手中的胜邪剑。
陆小凤道:“妹妹,给哥哥留几分面子如何?”
楚蓝道:“你非要认输我当然不能强迫你,那不就变成了追着打你一顿么?你毕竟是我哥哥,我要尊老爱幼。”
花满楼笑了。
陆小凤也笑起来,脸上的四条眉毛都动了。
“认输,当然认输,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时候要认输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得知不用一定跟楚蓝比出个输赢,他一下就放松下来,甚至再一次施展了他的独门绝技——一张嘴就将肚子上的一杯酒全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一杯酒下肚,陆小凤优哉游哉地说道:“也不知道第一个来找你比试的倒霉蛋是谁。”
楚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有个痴迷剑道的朋友叫西门吹雪?”
陆小凤愉快的心情消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他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说道:“没事,你不是早就说过么,你练的剑法并不是杀人的剑。西门吹雪来了正好,相信全天下的人都很愿意亲眼见你们之间分出高下。”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一道声音说道:“点苍剑客谢坚,特来请教楚姑娘高招。”
楚蓝三人走出去,只见那青衣剑客身旁已经站了不少江湖人士。
但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担忧,只怕也并非是谢坚的亲朋好友,而是就像陆小凤说的那样,是好奇楚蓝的武功到底有多高的江湖人士。
楚蓝是才在江湖中扬名的后起之秀,而点苍剑客谢坚的名声却已在江湖上流传许久。
楚蓝正要说话,只听右侧的街道上又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断肠剑客萧秋雨,敢请楚姑娘不吝赐教!”
“点苍剑客谢坚、断肠剑客萧秋雨输给了楚蓝!”
“这可是如今江湖上最轰动的消息,谁能不知道!听说两个人都是一招输给楚蓝的!”
“你这消息已经过时啦!知道江湖上最新、最轰动的消息是什么不?”
“什么?”
“西门吹雪已从万梅山庄动身,正赶往月亮湾码头,要与楚蓝一决高下。”
“你这消息也有些过时了吧?”
另一个人十分不服气,吹胡子瞪眼说道:“那你的最新消息是啥?”
“听说白云城主叶孤城也给楚蓝下了战书!”
“听说武当、华山派的顶尖剑客们也都已经动身了啊,那峨眉派的掌门独孤一鹤会来吗?”
那最先开口的个头矮得像冬瓜的人摇头晃脑地说道:“如今的月亮湾码头可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这名字的?只怕满江湖的人都在往那里去了吧?”
“朱兄你这话说得倒是一点不错!如今江湖上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不是正在赶来这城中的月亮湾码头,就是已经到了。谁不想看一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哪怕不参与比斗,只是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那个矮冬瓜朱兄点头说道:“可不是嘛。说起来,这位楚蓝姑娘倒是比这天底下的许多男人都要有气度得多。人家能练成一招打败点苍剑客、断肠剑客,也自有她的几分道理。”
“你说的是楚蓝姑娘前日里发话,所有人都能够去现场看比武的事情是吧?周某也觉得楚蓝姑娘这话说得实在大气。”
“她要不发话,咱们这些人哪能进得去,如今的月亮湾码头可早就不是普通的码头喽,几条通往码头的路上都有她安排的江湖人士看守,她不发话,我可没那本事拔出地底下那把剑,一个跑江湖的也没什么名气能够进去。”
楚蓝说了,既然决出的是天下第一,那自然是要叫全天下人都心服口服。
藏着掖着不叫人看,那比出的结果又怎么能叫全天下的人服气?
因此她的意思是,只要想去看的,都可以去看看。
也幸好月亮湾码头够大,实在不行还可以搭船走水路进码头,坐在船上看。
他们比试的地点在船上也在码头上,但总归来说选的地方都很高。
换句话说,四面八方来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如今还没有到十四那日,远远不到决出天下第一的时候。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都还没有来。
因此码头上还不是最热闹、人最多的时候。
楚蓝还能够叫人正常干活儿——搬麻袋。
她自己也在搬。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二人提起此事,对她也是心服口服。
这是何等的心性,已经成为了名扬天下的顶尖剑客,她竟然还能稳得住,天天照常像码头上最普通、最常见的那些苦力们一样,去搬麻袋挣钱。
其实以楚蓝如今的武功、江湖地位,只要她乐意,只需要说一声,哪会缺钱?
但她就是坚持用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地挣钱。连陆小凤的钱她都只是有选择性地拿,更别说其他人的了。
一开始,像是金九龄、老实和尚这些人,并不知道楚蓝搬麻袋是为了挣钱。
原先她一天只挣三百文。
只以为她是比陆小凤更顽劣几分,跟大家开玩笑而已。
后来才知道她是真的在码头上挣工钱、要买房子,据说连地方都已经选好了。
当时震撼了一大片人。
作为同样都输给了楚蓝、都在码头上陪楚蓝扛麻袋的人之一,他们本以为她是想看他们狼狈的样子,既然不是,只是为了挣钱,那他们大可以把钱给她!
大家都痛痛快快地找地方喝酒去,岂不是好?
但楚蓝全都拒绝了。
甚至还当面反问了当时给的金额最大的金九龄,问他的收入都是从哪来的。
把人给问得脸色都变了。
只是当时提出要给楚蓝钱的人,真正按照楚蓝的说法,他们拿出来要送给她的钱没有一个人是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挣出来的。
因此他们当时对金九龄的脸色微变感同身受,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他。
后来陆小凤回来,就有人怂恿陆小凤去给自己的妹子送钱。
他可是堂堂男子汉,既然知道自己的妹子缺钱,哪能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天天的在码头上做苦力?
这么说的可不止一个人。
别说金九龄、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了,连老实和尚都开了口。
陆小凤只有捧着自己的钱去送给楚蓝。
然后也被她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
因为陆小凤同样说不出他拿来的钱是他自己挣的。
但是后来在码头上,他卖力挣的钱,楚蓝根本没有跟他打过招呼,老实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
陆小凤老老实实地扛了好几天的麻袋,一个铜板都没有拿到。
楚蓝还特意跟他说:“你没有犯错,也没有输给我,原本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是可以领工钱的。打赌是打赌,工钱是工钱,这是你该得的,但我是你妹子,咱们两兄妹的钱本就可以合在一起。我就不给你了。”
陆小凤能怎么样?只能认了。
但他们可全都没有想到,她作为一个江湖顶尖的高手,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不管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剑客、武功高手来挑战楚蓝,都不能耽误她去搬麻袋挣钱。
陆小凤问道:“你总不会连西门吹雪来跟你比武,也要叫他等你下工之后吧?”
楚蓝想了想说道:“哥哥你要是非要给你朋友插个队,就当是我们兄妹二人招待他了,那我也能抽出点儿时间来。”
陆小凤:“……”
所以她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他不特意交代,她就真要叫西门吹雪等着她搬完麻袋再比了。
楚蓝的态度已经摆出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有的笑话她迂腐死板不知变通,也有人敬佩她的坚持。
但无论如何,谁也无法影响楚蓝的决定。
她仍然如常在码头上搬货挣钱、也安排其他人去如常进行比斗事宜。
十四日一点一点逼近。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
因为想要直接挑战楚蓝的人太多,楚蓝不得不另开了一个擂台——就以她周身三尺为限,想与她比试的随时可以来。
她照单全收。
只要不恶意毁坏她运的货,其它一切好说。
这个消息放出去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又引起了一片轰动。
按理说比试应该是等双方都准备充分、一些讲究一些的人还要焚香沐浴更衣什么的,而楚蓝却只见放话接受想跟她比试的人偷袭她?
这是何等的自信?
这话既然是她自己说的,那不管来偷袭的是江湖上一文不名的寂寂无名之辈,还是名满天下的顶尖高手,她都不能责怪对方的出其不意了。
顶尖高手出其不意的突然一招,楚蓝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接下吗?
无数人的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但楚蓝用绝对的实力告诉他们,她可以。
甚至,每一个意图偷袭的人,只要目标不是她手中的麻袋、没有损坏她的货物,她都能够遵守比斗点到为止的规矩,对方认输后她也会立刻收招,绝不刻意伤人。
渐渐的,原本觉得楚蓝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都对她心生敬佩。
很多人也明白了一个不用说出口的道理:楚蓝并不是狂妄,而是拥有着绝对的实力。
这个念头一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个想法——
她到底什么来头?什么时候开始练的武功?为什么年纪轻轻已经可以问鼎天下第一?
于是根本不用任何人提醒,这些人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初楚蓝的名声在江湖上流传时,除了她是陆小凤的妹妹、一人一剑挑了青衣楼之外,似乎还有一个消息。
她要收一个天下第一的徒弟。
当然,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楚蓝说的是要收一个天下第一聪明的徒弟。
但这个天下第一聪明要如何界定?
由楚蓝来确定么?
有人想到这个,就去问了楚蓝。
她说道:“啊,当时是为了能尽快收到徒弟,所以才故意那么说,希望能够以最快速度叫所有人都知道我要收徒。其实我不用什么天下第一聪明,第二聪明、第三聪明……或者是个笨蛋我也可以。”
她说到笨蛋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旁边被司空摘星叫做“陆笨蛋”的陆小凤本人。
站在他身旁的花满楼分明看不见,却又仿佛已经将楚蓝这一眼看得再清楚不过,于是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陆小凤摇头道:“别管我是陆聪明还是陆笨蛋,我绝不做自己妹妹的徒弟。”
花满楼笑道:“我早已知道这一点,你不是早就说过么?”
陆小凤道:“我说给其他人听,免得他们将我当成竞争对手啊。”
他有此一言,只因场中的其他人已经因为楚蓝的那句话轰地一声沸腾起来。
“楚姑娘此言当真么?”
“那楚姑娘收徒有什么条件?不妨全都告诉我们?”
楚蓝再开口时声音并没有特别响亮,但却传遍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如今天下英雄齐聚月亮湾码头,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我早已决定要从月亮湾码头守规矩的人中挑选根骨好的徒弟,诸位放心,我师门从不限制收徒名额。若守规矩的人当中有自觉家中后辈、师门后辈天资绝佳的,也可以带来给我推荐。若真是根骨好天资高,适合师门武功,不拜师我也能教对方武功。”
这番话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连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全然没有料到楚蓝会说出这一番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话,绝无反悔的可能性。
陆小凤微微皱了皱眉,花满楼微微一笑道:“陆小凤,我虽然是个瞎子,但作为朋友,我以前从不觉得我输给你什么,但如今我是真的羡慕你有楚蓝这个妹子。”
“因为她不在意师徒名分?大方授人武艺?”
花满楼笑道:“你是看不起你妹子,还是看不起我?”
陆小凤道:“那你何出此言?”
“你这些天每日都会去码头上,难道没有看出来,随着江湖中人来的越来越多,码头上的秩序越来越难以维持了么?”
陆小凤道:“不错!楚蓝此言一出,那些人只怕要争前恐后地好好表现了。再不会有不守规矩的人。”
花满楼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说道:“你想,会不会有人为了这个收徒名额,想在楚蓝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争取比旁人更好的表现?”
陆小凤喃喃道:“既然谁的武功都比不过楚蓝,那换句话说,在她的面前武功也就没有什么优劣之分。那自然要从其它方面争取印象分了。比如不仅自己守规矩、还要主动帮忙维持码头秩序、……”
而且因为楚蓝不限制收徒名额,不在意是否已有师门,这些想拜学她武功的人根本不需要彼此使用什么阴谋诡计陷害暗杀之类的。
只需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就是了。
霍休的财产虽然也吸引人,但那毕竟看不见摸不着,金山银山又没有摆在眼前,诱惑力当然有,但也是有限的。更何况此时在城中的都是江湖人士,比起金银珠宝,还是天下第一的武功更加具有吸引力。
尤其是在楚蓝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对比之下。
每当她再胜一个人,对此时此刻在城中的人来说诱惑的砝码就会再加大一点。
做她徒弟的诱惑大过了一切,他们当然会争取在她面前好好表现。
怎么好好表现?
遵纪守法、老实抗包、越多越好!
而这正是楚蓝等人最想看到的局面。
就算是自诩武功高强、对楚蓝无所求的人,听了这番话也不会刻意去得罪她。因为人在这世上,孤寡一人独来独往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有朋友亲人后辈的。
他们不需要,他们的亲朋好友呢?
现在不需要?未来呢?谁敢打包票一定不需要?
事实也的确如陆小凤和花满楼所想的那样,楚蓝这番话一传出去,不光是月亮湾码头,全城的风气都好了许多,连偷鸡摸狗的人都见不着了——谁规定偷鸡摸狗的人就不能有大志向?楚蓝既然连未来的徒弟是否已有师门都不在意,想必也不会介意她的徒弟的出身来历。
换句话说,任何人都有机会。
所有人都不说话,但又都在默默地表现自己。
没有拜师意图的陆小凤、铁肩大师等人对此局面当然也是喜闻乐见。
如今的月亮湾码头是全城风气最好的地方,所有人团结友爱、客气而又互相尊重。
官府派出的捕头捕快们都闲得去茶馆里喝茶、坐在街边抠脚了。
众人都以为,白云城在最南的地方,那么一定是来的最晚的。
说不定会赶在十四日子时之前的最后一刻才到。
高手总是会压轴出现的么,这一点也不奇怪。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十三日就已经到了,而且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高手不高手、压轴不压轴的事情。
他人一进城直奔月亮湾码头,找到楚蓝,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比斗。
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名动天下,当然名不虚传。
但码头上的所有人这些日子都对楚蓝的武功看得太多了,他们对她充满自信。
就算没有见过她的剑法也一样。
在充满自信的情况下,众人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只对这一场比试充满了期待。
直到看到楚蓝拔出她那把胜邪剑——
她没有特意交代保密,花满楼和陆小凤在老实和尚等人问起时,自然也就坦然说出了胜邪剑的大名,连越女剑法也说了。
因此,叶孤城对楚蓝的剑法也并非一无所知。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叶孤城和楚蓝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会对峙许久后,一剑决胜负。
二人拔剑后,竟然没有动用内力,而是只用了最朴实无华的剑招。
也正因此,有不少高手都瞪大了眼睛,连眨眼都不敢。
因为这二人都是当世顶尖的剑客。
哪怕不用内力,叶孤城的剑招也是一样的奇快无比、世间罕见。
他练的本就是快剑。
二人一用剑招,许多武功高手就都看出来了。
楚蓝的剑法,就像是她以前跟陆小凤说的一样。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剑道近乎相同,二人练的也都是快剑。
而楚蓝却与这二人不同。
她的剑招大开大合,一招一式至简至朴,但看她的剑招却仿佛叫人看见了大山大川、大江大洋,江水浩荡,山川巍峨。
世上再快再精妙的剑招,难道能一剑摧毁巍巍高山、一剑斩断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吗?
答案显而易见。
因此叶孤城的输也就理所当然了。
叶孤城的剑法奇快无比,尤其那一招天外飞仙,使出来时当真惊才绝艳。
哪怕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没用催动内力,但这一剑的速度、刺来的角度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运用了内力可以接下的。
楚蓝接这一剑,同样没有动用内力,同样与之前一样,接的轻松。
叶孤城的快剑一对上她的剑招,就仿佛是遇到了山川大海,会被她吞得一点儿不剩。
直到他精疲力尽,再也出不了下一剑。
当然,叶孤城没有拼到出不来剑,当他察觉到双方差距时,就爽快地认输了。
二人都没有用内力,只使了剑招,自然也就没有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的说法。
但正因为没有用内力,所有人也都清楚,其实并不是擅长快剑的叶孤城吃亏。
他这一战输得公平公正极了。
因为楚蓝的内力,这些日子所有来过月亮湾码头的人有目共睹。
当今天下,没有哪个人能够做到像她那样不停地运用内力将几十斤的麻袋精准无比地扔到她要它们去的地方,连续不断好几个时辰。
叶孤城虽然是今日才到的,但他又不是聋子,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这个消息,那就应当知道,二人比试不动用内力,吃亏的绝不会是他。
也因此,叶孤城发现自己与对手的差距过大时,毫不犹豫地就认输了。
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输了或许会有羞愧的想法。
但当二人的实力差距过大,反倒没有这样丝毫这样的感觉了。
哪个小孩会觉得自己打架输给了大人很丢脸?
不光是叶孤城如此认为,观战的所有人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尤其是曾经见过楚蓝一剑挑了青衣第一楼的陆小凤等人。
他们知道,就算不动用内力,只要楚蓝愿意,她也一样能够引动剑意。
如今只是剑招的对比,对她、对叶孤城来说,岂非已经是最最公平的一种?
叶孤城输给楚蓝,又岂非是理所当然?
没有人会因为叶孤城输给了楚蓝,就小看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你们看见没有,楚蓝的剑法里似乎有什么禅意?为什么看她的剑招我总觉得好像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这越女剑法,难道越女二字指的是什么方外人士么?”
“如此说来,是不是和尚和尼姑或者是道士道姑们更加有机会拜楚蓝为师?学她的这套天下第一的剑法?”
这消息越传越离谱,等传到陆小凤和楚蓝等人耳中时,已经变成了楚蓝要收小和尚小尼姑为徒。
楚蓝:“……”
幸好多数人都知道这些只是谣言。
当然了,很快楚蓝就在月亮湾码头上扛麻袋的人里挑出了她的第一个徒弟。
不是和尚也不是尼姑,更不是道士道姑,以实际行动破了这一流言。
她的徒弟是一个如履雪青松一般的出色少年。
名为岳洋。
今天的一万字也完成啦~
这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了点儿,年纪不大之外,旁的什么都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原本没有人注意到,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码头上,又是怎么开始扛麻袋的。
但岳洋一被楚蓝选中。
人群当中自然而然有见过他的人滔滔不绝起来。
“他呀,原先也在试剑的队伍里排队,有个陌生人嘻嘻哈哈地跟他开玩笑,他冷着脸回了对方一个耳光,俩人打起来,都被抓去扛三天麻袋了。”
这个消息一听,正在扛麻袋、扛过麻袋的人们都是一片轰动。
因为岳洋的行动跟他们大多数人犯的那些不大不小的错误也都差不多。
他们本来心里还想着,楚蓝挑选徒弟会不会只在试剑和比斗台那边找合适的苗子,毕竟他们扛麻袋的都多多少少犯了错嘛。
没想到她找的第一个弟子岳洋就是犯了错正在扛麻袋的人。
码头上扛麻袋的如今全都是江湖人士,有了第一个见过岳洋怎么开始扛麻袋的、很快就又第二个、第三个跟他一起干活的人出来说话。
说是他扛麻袋也没有特别卖力。
“我一趟能抗五个麻袋,他一趟也就三个,有时候两个麻袋。”
这更加给了众人莫大的信心——因为多数人也就跟岳洋一样精力充沛的时候一次扛三个麻袋,累了就变成两个。
一次能扛五个麻袋、或者更多的人当然也有,但肯定不是占多数的。
还有许多亲眼见过岳洋被选中的全过程的人打包票说,岳洋不认识楚蓝,楚蓝在此之前也绝不认识岳洋,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早有机灵的江湖手艺人将这一幕牢牢记住演了出来,好随时在感兴趣的江湖人士面前演出来,也挣了不少钱。
二人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楚蓝只是看见岳洋的背影将人叫住,问了三句普普通通的话之后,就问他想不想做自己的徒弟。
岳洋答应了。
然后这件事就成了。
岳洋在众人看来平平无奇、他被楚蓝收成徒弟的过程也半点儿都不出奇。
得知这一消息的人自然想到——
既然岳洋哪里都平平无奇,却能够被选中,他们这些人当然也可以!
这天开始,码头上本来随着比斗开始,不守规矩的、被抓去扛麻袋的江湖人士每日都在锐减的人数突然又猛增了几十个。
当然了,楚蓝没工夫注意这个。
她正带着自己新收的徒弟去见陆小凤和花满楼。
这二人一个如今一个代表了楚蓝的亲人、一个代表了她的朋友。
岳洋长相清俊,气质偏冷,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洗干净后换了一身白衣,乍一看倒有几分叶孤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