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
厉胜男道:“管好你自己。”
说罢就一甩袖离开了。
但这艘船并不是那种有底蕴的大商户出海的巨型海船——一般那种做惯了海上生意的,自家都有定制的船只、又或者是干脆自己家就有船坞、造船厂,一艘海船从画图到一点一点造出来,全都听那种大富豪家的。
大得像一座山一样的巨型怪物,乍一看能吓人一跳。
这艘海船是严溪舟私人所有,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但肯定不可能跟那些可以做海上生意的大海船相比。
这也就导致了姬晓风有意找厉胜男,她根本避无可避。
姬晓风很快就又找上了她继续要聊关于“该如何孝敬师父”的话题。
厉胜男烦不胜烦,就打算到甲板上去看海,正好遇到了兴奋不已地蹦跳着进船舱的李沁梅。
她一进来就大声说道:“严老大说这船上准备了不少钓竿,今日天气好,也没有什么风,我们可以去钓大海鱼!听说海里头有比我整个人都还大的鱼,我从没有见过,你们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可以比比看谁先钓到鱼。”
厉胜男道:“我来。”
她虽然从来没有钓过鱼,可以知道钓鱼不能说话,会把鱼儿吓走的。
姬晓风要继续追着她絮絮叨叨,李沁梅都能把他赶走。
李沁梅大喜道:“好!厉姐姐你快跟我一起,我们去钓鱼!我连水桶都准备好了,一会儿钓到了鱼就放在水桶里。”
她兴冲冲地拉着厉胜男一起出去了。
姬晓风在后头看着二人的背影欲言又止,想了想,他决定去船尾把逍遥游掌法再练上个三五十遍的。反正海上行船也没什么事可做。
到时候她们两个应该也钓完鱼了,他就可以继续找大师姐聊天了。
李沁梅连厉胜男都叫了,怎么会错过脾气更好的楚蓝。
厉胜男跟着她一出去,就看到已经开始垂钓的楚蓝,身边也放着一个防水的油皮做的水桶。
听到动静,楚蓝转过身来看了厉胜男一眼:“你师弟呢?怎么就你过来了?”
厉胜男道:“练武去了。他恨不得一日把你教的武功全部练会。”
楚蓝道:“勤学苦练这是好事啊!不过凡事也讲究一个过犹不及,过一会儿我去叫他也过来丢钓鱼放松一下。”
厉胜男扫了一眼后面影影绰绰的船只,说道:“只怕一会儿再来钓鱼就没法放松了。”
楚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后面。
虽然港口有不少不认得她们两个的人,但只看后头跟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就知道,更多的是消息灵通、知道楚蓝和厉胜男是散布消息的人,早早已经派人盯着她们的动静的人。
楚蓝和厉胜男坐船出海,那些人立刻坠在她们的船只后头跟了上来。
乔北溟的武功秘籍和金银财宝全部留在一座海岛上,这消息若一分不差的话,那茫茫大海上要找一个没有任何特征也不知道方向的海岛,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因此不少有心人早就盯紧了在江湖上大肆散布消息要求武林人士寻找孟神通、还有乔北溟的武功秘籍在海岛上的厉胜男。
只等着跟在她身后寻找乔北溟留下的所有宝藏。
此时她们这艘船后头跟着的船有大有小,小的跟厉胜男这艘船差不多,大的那可就是专做海上生意的大富豪家那种好几层楼高的庞然大物了。
这样的船上头,船员的人数肯定不是厉胜男她们这样的小船上可比的。
换句话说,她们想甩掉后头跟着的船只,除非遇到什么台风之类的极端天气,否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一旦遇到了台风,倒是能甩掉人了,她们这船也得遭殃。
到时候有没有命活着都得看天意,更遑论其它了。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除了冒生死风险之外,她们是绝没有其它可能甩掉这些船了。随着海船离岸越来越远,这可能性只会增多而不会减少。
那些船只上指挥的人大概也知道这么一回事,因此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明目张胆地跟在她们的船只后面,根本不怕她们看见。
除非她们也不出海去寻找乔北溟遗物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厉胜男出海是为了接回亲人。她那位叔祖独居在海岛上已经几十年了,以前没有想到这件事也就算了,被楚蓝提醒了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必须要尽快把人接回来。
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很快的。
甲板上钓鱼的几个人就发现,她们虽然没有要动手驱逐或者是甩掉其它船只的意思,但后头跟着的那些船却有了这种意图。
最明显的就是巨型大海船上的人,开始对小船上的人动手了。
在还没有找到武功秘籍和金银财宝之前,先排除异己,把竞争者全部除掉。
这似乎是武林中时有发生的事情。
楚蓝不理解,但确实已经见得太多了。
他们甚至无法确定那传言中的所谓财宝、所谓秘籍究竟是真是假,就已经开始为此大打出手,就算已经有人付出了性命,也丝毫无法吓退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后来者。
真正的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话。
厉胜男远远看着有人落水,冷笑了一声。
楚蓝微微皱了皱眉。
只有李沁梅是完全没有料到,大惊小怪起来:“那些人怎么打起来了!有人掉海里了!”
她说着双目紧紧地盯着海面上,希望掉入海里的人还可以浮上水面。
但很显然她要失望了。
那人像一颗大石头一样砸进水里,只掀起了一阵水花后,就再也没有浮起来过。
倒是李沁梅,她看着层层波纹的海面久了之后,开始觉得恶心欲呕。
她收回视线许久,还是不行,喃喃说道:“我想吐……”
楚蓝道:“过来我给你按一按。”
她以独门手法给李沁梅按了按睛明穴和太阳穴,再用随身携带的金针往两只手的虎口处扎了几针,最后一闻楚蓝在岸上买的以薄荷叶熬制而成的清凉油,就彻底好了。
李沁梅新奇不已地在甲板上转着圈圈说道:“哇!真的有点也不犯恶心了,好厉害!楚姐姐你还会医术啊?你刚才说要扎针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没想到你扎针一点都不疼。”
楚蓝笑了笑,忽然微微皱了皱眉。
李沁梅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惊叫道:“又有人落水了!”
就在她说这句话期间,视线范围内最远的那艘船上,只见接连五六道人影落在了水里。
因为离得实在有些远了,这一回楚蓝几人甚至连他们落水时激起的水花都没有看到。
李沁梅道:“这些人究竟在打什么啊……在海上这么打,一旦船出了什么问题,不是全都要掉到海里去喂鲨鱼吗?他们这样打下去,会不会最后也追上来跟我们动手?”
怀着这样的担忧,船只继续前行。
又过了三日,这一日的天气不大好,黑云压得低低的,海面上也时不时地有风卷起或大或小的波涛,船只在这样不平静的海里起起伏伏。
李沁梅又开始晕船了。
因为船晃得太厉害,连姬晓风也觉得有点晕……其实也不光是他,船上常年在海里头打转的船员当中也有两三个有点犯恶心。
这回楚蓝再给李沁梅扎针作用也不大了。
因为这船一直在晃,时不时那幅度大的人要是不抓着扶着点什么东西固定住自己,就得跟着船倾斜的角度歪来倒去了。
前一刻被治好了,下一刻还是得被颠得发晕。
李沁梅和姬晓风的脸色随着船只的摇晃而越发惨绿,两人也不敢再在船舱里呆着了,跑到甲板上去靠着船舷,一副随时准备对着海里吐出去的模样。
李沁梅强忍着不肯吐,面如菜色一般喃喃自语道:“不行,后头那么多人落水,我要是吐了,他们岂不是有可能吃进去……”
她说到这里自己也恶心得伸长了脖子对着海面“呕”了好几声。
一旁的姬晓风耳聪目明,将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海里“哇”地一声吐出来。
这仿佛是一个开端,李沁梅当即也“哇”地一声吐了。
连另外两个想吐来甲板上透气的船员也跟着踉跄着跑到船边上对着海里吐了起来。
楚蓝和厉胜男内力都不比姬晓风差,他都听见李沁梅那句话了,她们两个当然也听到了。
此时见这些人趴在船边此起彼伏的狂吐一通,实在没法不联想到李沁梅方才的那句话。
俩人对视了一眼,脸色一时间也有点精彩。
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两人转头循声望去。
但见不远处一艘小船被大船撞上,一瞬间摧枯拉朽一般,木屑翻飞,船上的人拼命大叫着逃窜,但无论如何挣扎,最终全都逃不过落入大海的命运。
楚蓝皱了皱眉。
倒是厉胜男,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看了一眼,就又偏过头去看那大船上正在打斗的人——小船被撞毁了,眼见着不可能继续在海上航行,小船上武功略高一些的人自然而然地飞身上了大船。
而大船的人既然敢直接借着风势、借着巨浪开船撞船,自然也不是什么善心人,甚至早已经做好了小船上的人会上他们大船的准备。
此时双方在大船上动起手来。
这显然是搏命的时刻,没有人会留手。
只见乌压压的云层之下,那高船甲板上的人每一出手必是要命的杀招。
大船再大那也是木头做的,很快就有人拳脚被人避开之后打在船上。
大船也开始损坏。
一旁还在吐得死去活来的李沁梅突然叫道:“世遗哥哥!”
楚蓝和厉胜男闻言看向她,又顺着她的方向看着那艘大船上一个上下翻飞的人,只见那人在瞬息之间上了高高的桅杆。
此时乌云压得更低了,那大船本就很高,他上了桅杆上,更是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身在云里。
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
仰头看去,仿佛那道瞬间照亮天地之间的闪电中有一个人正衣袂飘飘、长发狂舞,仿佛在下一刻就要乘风直上九重天。
反正不管是楚蓝还是厉胜男都无法辨认出来那人究竟是不是金世遗。
他背上倒是也背着一个什么,但这个距离,再加上长发翻飞,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是不是金世遗的独门武器铁拐。
但既然李沁梅这么说了——
楚蓝一语不发,直接脚尖一点,人就从甲板上飞了出去。
李沁梅又惊叫了一声:“楚姐姐!”
楚蓝人从甲板上跳下,这一跃就是数丈的距离,去势用尽,她脚尖在波涛翻涌的海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已经犹如一只灵巧的金燕一般再次跃起。
如此反复几次后,李沁梅和楚蓝都看到她跳上了那艘大船。
楚蓝一掌击退了在船上拦截她的两人,人落在甲板上,不等周围人有所反应,她当即就是“砰砰砰”连续六掌拍出去。
将围着金世遗的人全部击退了。
楚蓝道:“金世遗?”
那披头散发的人闻言看了他一眼。
恰好一阵风吹来,楚蓝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双灿亮的眼睛,同时也看到了他虽略显瘦削但却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容,她道:“李沁梅出海是为了找你。”
金世遗皱了皱眉,看向楚蓝来的方向,随后头也不回地向后就是一拐。
那人显然也已经见识过他这铁拐的厉害,见一拐扫来想也不想就是一个铁板桥避了开去。
楚蓝反掌逼退了三人,又道:“你坐的那艘被撞沉了小船?还有多少人,带着一起去我们那艘船上。”
金世遗皱眉道:“我装成船员上船的。这艘大船上的人是一个名门正派的所谓大侠,远离海岸后却不断逼人下水。”
楚蓝向后扫了一眼,只听砰地一声,一道刀锋如冰破开船舱,一人飞了出来重重跌倒在地上,向后滑了好远,湿润的地上跟随这道身影划出了一道血色的痕迹。
那日在昌运大酒楼打算请她喝茶的江南快刀客手中握刀,跟在这倒地的人身后跳了出来。
地上那人一只手臂撑地,勉强抬头看着面沉如水的江南快刀客,嘶声质问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江南快刀客粗眉阔目,眉宇间尽是正气,此时冷冷道:“你说你的,我却一个字也没答!”
“你!”
江南快刀客和船上这人起了内讧,两人动起手来。
很快原本船上的人就再也顾不上金世遗和楚蓝、甚至连被撞毁了的小船上来的人也顾不上了。
这些人的主人显然都是被江南快刀客翻脸打伤了的那个。
此时见主子受了伤,只听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围过来开始帮忙。
但见江南快刀客的那把刀在惊涛骇浪中倏忽之间闪过一道闪电一般银白的光,刀锋所到之处照得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但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再想要退已经没有机会了。
刀光一闪,人命就像是田间成熟的稻子一样被瞬间割倒在天地间。
刀光闪过一次、两次……
逐渐的,那些人见到刀光的眼神与面上的神色不亚于阎王爷,根本连逃跑的想法都不再有了。
只见刀光从桅杆上方犹如闪电一样划破夜空,江南快刀客的人已经出现在楚蓝和金世遗的面前。
他抱拳道:“在下赵三刀,先前在酒楼曾见过这位姑娘——”
他说着把眼神从楚蓝面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金世遗说道:“方才见这位少侠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丝毫不惧身陷囹圄,实乃我辈习武之人楷模。”
金世遗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本就是个性格有些古怪的少年,若不是因为遇到了冰川天女,他的性格会比现在更加古怪、更加桀骜得多。
楚蓝抱拳道:“赵大侠,你们船上出了这事儿,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赵三刀沉默了一下,语气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这回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赭石色短打的少年跳了出来,叫道:“叔叔!”
一双活泼灵动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楚蓝和金世遗,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的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眼,这眼神一扫分明在说:你们是谁呀?
赵三刀扫了他一眼,对楚蓝和金世遗说道:“这是我……侄子。他名字叫赵延方。”他说到“侄子”两个字时语气有些古怪。
楚蓝倒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年人,看着最多不超过十八岁,一看就是娇宠长大的。
但这种天真活泼并不讨人厌。
更何况,此时这船上血气冲天,到处都是伤残,要真是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这会儿要么就是吓晕过去、要么就是开始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尖叫了。
既然这姑娘没有这样做,那显然也不光是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那么简单。
赵三刀道:“我这侄子被家里头宠坏了,这回听说了江湖上流传的乔北溟的事,非要来凑热闹。恰好当时有人找上门邀请我一同出海,被他听见了,非闹着叫我答应下来他也跟着一起来凑热闹。”
赵延方不服气地说道:“明明是三叔你也想来!怎么还全赖在我身上了。”
赵三刀对着自家这侄女的时候,脾气倒是跟方才全然不一样,好声好气地说道:“行行行,我也想来。”他说罢转过头又看向楚蓝两人,“我绝没有提前答应与此人狼狈为奸,排除异己的意思。”
这他早已用手中的刀证明了。
楚蓝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接下来?”
金世遗三人到底还是上了楚蓝几人的船上。
金世遗避开李沁梅是希望她见不到人自然就断了念想,不料小姑娘如此执着,竟敢跑到这茫茫大海上来冒险。
谁知道下回还会做出什么来。
他自然不能再避而不见。
他人一上船,李沁梅就喜悦地大喊了一声“世遗哥哥”,直直朝金世遗冲了过去。
金世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带着李沁梅去了船尾处说话。
厉胜男则是看向楚蓝。
楚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赵三刀叔侄。
几个人说话,赵延方就在一旁好奇地看来看去。
等到赵三刀微微一颔首,不再出言之后,她忽然说道:“这位女侠的武功也跟楚女侠一样好么?”
赵三刀低声喝道:“延芳!休要放肆!”
赵延方、其实叫赵延芳的小姑娘自幼被娇宠着长大,她这三叔对她也最多是色厉内荏,此时她根本不怕,噘着嘴说道:“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又不是什么闺阁千金,问一问武功怎么就放肆了?”
她还看向楚蓝:“楚女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楚蓝微微笑着点头:“对。”
赵延芳当即展颜一笑,冲她三叔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三叔你看!人家楚女侠都不觉得我失礼。”
厉胜男瞧了瞧这小姑娘,忽然轻哼了一声。
楚蓝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如愿以偿地找到金世遗的李沁梅心情好得不得了,哪怕在海上已经呆腻了、被海风吹烦了,也还是无法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这种好心情,因此整船的人都知道了。
金世遗上了楚蓝和厉胜男的船,漂泊在茫茫大海上,一时半会儿走不脱——当然,跟李沁梅说开了之后,他也不必再避着这位相识已久的小妹子了。
二人倒是在船上像感情很好的兄妹一样相处起来。
倒是厉胜男,莫名其妙对赵延芳看不顺眼起来。
当然,她的不喜并不那么明显。
反正除了对厉胜男比较熟悉的楚蓝、还有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的赵三刀察觉到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察觉。
就连赵延芳本人,也没有丝毫察觉到。
这位小姑娘心大得很,从楚蓝那里得知厉胜男的武功很高之后,她就对楚蓝和厉胜男一视同仁地崇拜起来。
船上的几位姑娘看起来岁数相差不大,楚蓝和厉胜男都是武功高强的侠女,可娇宠长大的赵延芳却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
在这样的情况下,厉胜男偶尔嘲笑赵延芳几句,她也根本察觉不到。
小姑娘还是见缝插针地想找机会跟楚蓝和厉胜男多相处。
为此厉胜男都不在白天里练功了——主要是船上就这么大点地方,人又多,她要练武,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延芳就找过去了。
她倒也不会贸然提出什么要求,只乖乖地坐在一旁看。
然而即便只是看着,厉胜男也不乐意。
她把练功时间改在了晚上,在月下练剑。
精力旺盛的赵延芳白天在船上叽叽喳喳个没完,还会跟李沁梅一起过过招什么的,到了晚上她早早地就睡下了,自然无法再去看厉胜男练武。
楚蓝也是观察了一些时日,才隐约对厉胜男的心思有了些猜测。
这日坐在一起用午饭时,赵延芳跟李沁梅说了几句,忽然问起厉胜男来:“胜男姐姐,你为何要在夜里练武?”
厉胜男头也不抬:“清静。”
赵延芳居然点头赞同:“也是,夜里没有嘈杂的人声,也没有人走动,只有海风和明月,的确很清静。”
厉胜男似乎忍无可忍,手中碗筷一顿,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只听得船舱外传来呼救声。
船舱里的人手上动作一停,已经有船上的伙计跑到门口问道:“楚女侠、厉女侠,我们老大说,外头呼救的那人内力很深,海上刮着大风,他的声音却还是能叫咱们听得清清楚楚。二位看,我们要不要搭救于他?”
厉胜男想也不想就说:“不要。”
楚蓝略微无奈地看她一眼,摇摇头说:“先出去看看。”
人一到甲板上,就被海风吹得衣裙翻飞、长发狂舞。
楚蓝微微皱起眉头,抬头一看,天上乌云压得低低的,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狂风吹得海面上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此时那呼救声再次清晰地传来,楚蓝凝神看去。
却见远处呼救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两人胸口以下泡在海里,一手扶着一块木板,一手拼命往她们的船这边划动,时不时就被海浪打偏一些,花白的头发全湿了,海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流。
狼狈极了。
李沁梅和赵延芳异口同声道:“咱们救救他们吧!”
站在船舱门口的厉胜男低低地哼了一声。
这回出海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桑青娘和云灵子自然不是跟孟神通一起来的。
他们夫妇二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侠义人。
在原着里会选择与孟神通一起出海寻宝,只是因为他们自己不知道乔北溟葬身之所、又都不会游泳罢了。
这一回,武林中出海寻宝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桑青娘和云灵子理所当然地也动心了。
但就跟大多数运气不好的武林人士一样,到了变幻莫测的大海上,管你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能不能有命在,都得看运气。
桑青娘和云灵子属于运气不好,但又没有坏到底。
虽然船翻了但两人凭着深厚的内力硬是在海上飘了半夜,遇上楚蓝她们的船得救了。
见楚蓝好像知道他们两个的来历,这两个年纪一大把的武林人士脑子转得倒是也很快,两人夫妻多年,默契也是有的。
两人坐在船舱里喝着热水,连眼神都没有交汇过,就知道对方已经想到了。
虽说楚蓝似乎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既然愿意救他们上船,那一定不知道他们在西域的过往。
既然如此,他们大可放心。
不过两人也没有找楚蓝,而是跟活泼开朗的李沁梅和赵延芳说话。
厉胜男本就不愿救人,在其他人救桑青娘夫妇二人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独自去了船尾练剑。
这回她可算是耳根清净,没有人再去打扰她了。
李沁梅和赵延芳得知桑青娘二人是从西藏来的,都发出了惊呼声。
“西藏!我从没有去过那么远!那里与中原是不是风土人情全然不同?”
“听说那里的牛羊跟咱们中原的不一样,长得很是古怪,桑婆婆你见过吗?”
楚蓝在一旁喝着茶听了一会儿,见她们聊得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桑青娘夫妇也很识趣,没有主动向她们打探什么。
她站起身,朝金世遗微微点头,大步出了船舱。
这一夜之后,好像这一趟出海所遇到的最大波折都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天空万里无云,海上风平浪静。
天是纯粹的蓝色,这边与那边,看不出任何区别。
而海则是更加幽深深的蓝。
与天空不同,海面就算没有风,也会有连绵不绝的波纹。
偶尔船会遇上鱼群。
海水中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当然,有时候她们也会遇到风,但那些风都是温和的。
因为船上人增加了好几个,乔北溟所在的海岛却还渺无踪迹。
为了防止在海上航行的时间超出预计,届时食水不足。
严老大找了楚蓝商量,希望大家后头都能省着点用食水。
当时一身白衣的厉胜男也在,她在一侧抱剑而立,即便什么都不说,严老大在说完省着用食水后,也觉得后背一凉。
不等楚蓝主动询问,他赶忙道:“海水虽是咸的,但诸位女侠可以试试钓鱼,咱们现在已经在深海区域,钓到的海鱼与刚刚下海时不一样的。海鱼的肉、血,都是很好的食材。”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沁梅和赵延芳,讨好地说:“鱼肉和虾蟹,吃再多姑娘家也不会长胖的。”
他是为了整船人的命做长远打算,楚蓝自然不会为难他。
她温和地朝他点头:“这主意不错,你把先前那些收起来的鱼竿水桶都拿出来吧,我们看着天上日头没那么毒的时候,就坐在甲板上钓鱼。”
她思索一瞬,看了厉胜男一眼,又说:“只钓鱼没意思,我为人师,拿点彩头出来,每日谁钓的鱼多,我便拿出一样功夫来传授你们,如何?”
厉胜男淡淡道:“我钓鱼不多,你便不传授我了么?”
楚蓝微微笑,一挥衣袖,语气稀松平常地说道:“你不一样。”
你不一样。
厉胜男心中慢慢重复这四个。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直白的偏爱。
包括在遭遇灭门惨案时带她逃走的母亲。
她只希望她能学成武功、为厉家满门报仇雪恨。
每每对她,总是疾言厉色,生怕她会因为母亲的温柔而变得软弱。
因为这一份独有的偏爱。
次日一大早,楚蓝叫大家一起钓鱼。
厉胜男不声不响,第一个收了剑,挑选鱼竿后,坐在船舷上抛出鱼钩。
看得李沁梅频频眨眼。
但她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听到楚蓝说钓鱼最多的人有彩头,她当即兴冲冲地也去挑选鱼竿,口中还不忘说:“啊呀!胜男姐姐怎么不等我们就先开始了!这不公平!你们快啊快啊!世遗哥哥快来!楚蓝姐姐武功高强,随手拿出来的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错过了可要心痛死的!”
姬晓风怪叫一声,后发先至,随手拿起一根鱼竿冲到厉胜男的另一侧,他本来就是当神偷的,手上动作之快天底下没几个人比得上。
李沁梅根本没看清楚,姬晓风已经在鱼钩上挂好了鱼饵,与厉胜男背对背开始钓鱼。
她手上拿着鱼竿,愣在原地,看看左侧,又看看右侧,忽然大叫:“姬晓风,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厉胜男回头,蔚蓝的天空、幽蓝的大海映衬得她眉目如画,她慢慢说道:“什么样的人?”
李沁梅有一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察觉到危险,连忙朝厉胜男露出甜蜜的笑容:“哎呀!我说你们都好积极、我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么积极、喜欢钓鱼的人,等等我,我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