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万人迷美而自知以后—— by君幸食
君幸食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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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虞渔就听到家里人说起过韩昌柏,说在他们那一片区,有一个姓韩的孩子长得特别好看,她妈妈见过韩昌柏,说起韩昌柏的时候,听边上的人说,那都是用比女孩还好看来形容的,听说学校里也有男生对他表白过。
虞渔那时候还是小孩,天天上学放学的,和韩昌柏所在的高中又不是一个方向,所以老是听人说起韩昌柏,却没有见到过他。
终于有一次过春节的时候,那是一个傍晚,外面下着雪,虞渔拉着江女士出门去小区商店买仙女棒。
在商店里翻翻找找的时候,虞渔听到前台传来一个清冷的少年的声音:“老板,给我来一包烟还有一盒扑克。”
虞渔下意识透过商店货架的缝隙朝那前台看去。
只看到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在前台,侧对着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留着一头漆黑的半长发,明明是下着雪的冬天,他没打伞,还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肩头落了点雪,整个人因此带上了点冬日的冷气,就算隔着一段距离,虞渔也注意到那男孩脖子很长,又特别白,光是一个侧影,便让虞渔看得出了神。
正在帮虞渔找仙女棒的江女士看到自家女儿盯着前台发呆,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便是一愣,虞渔没见过韩昌柏,但是江女士是见过的,于是正好过年,她便领着虞渔过去和韩昌柏打了招呼,也算是让虞渔认识一下这个优秀的大哥哥。
“小韩,过来买东西啊?”
江女士领着虞渔过去,听到声音,韩昌柏侧头看过来。
虞渔才看到了韩昌柏的脸,那真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一张脸,比虞渔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所有男生都好看,当时虞渔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登时脑海里冒出四个字“风华绝代”,那时候她爱看一些少女漫和玛丽苏小说,能想到的最高评价就是这个了,这男生就连唇色都是浅浅淡淡的,但是偏生少年气十足,透着清俊和教养。
那时韩昌柏手里握着扑克和烟,朝江女士说了声:“江阿姨新年快乐。”
随即他目光又看向矮矮的虞渔,他问:“这是您女儿么?”
“是,这是我女儿,叫虞渔,来虞渔,跟小韩哥哥说新年快乐。”
“小韩哥哥,新年快乐。”虞渔红透了一张脸,躲在江女士背后,探出半个脑袋。
韩昌柏毫不吝啬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弯腰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是大哥哥的那种打招呼,
“新年快乐,小鱼妹妹。”
简单地打完招呼之后,韩昌柏捏着那两盒方块装的东西,朝江女士和虞渔说了声“大人还在家等他带东西回去,再见”,便推开了商店的门,消失在了门外的风雪中。
从那时候开始,虞渔的心里便多了韩昌柏的身影。
每次逢年过节,虞渔便总是向江女士打探韩昌柏的消息,一听说他回来了,便总是在放假的时候在楼下转呀转,想着能和韩昌柏巧遇。
可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因为韩昌柏去京市上学之后,基本上只有过年才回来几天,而且又要和家人去各路亲戚家拜年,所以在小区里很少能再看到他。
后来韩昌柏去了部队,回来的时候虞渔曾远远见过他一次。
他还是那样好看的五官,只是被晒黑了一些,多了些刚毅,但是身姿挺拔,在少年气当中又透着一股男人的担当感,对于当时虞渔来说,简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若说陈芝方和张乾岁是普通的长得好看的有钱人家的子弟,那么韩昌柏就是根正苗红的大院子弟。
他的爷爷曾经也是部队里的大人物,只是慢慢地转为经商。
所以韩昌柏身上带着一股真正的教养,这和陈芝方还有张乾岁等人完全区分开来。
若说陈芝方背后的陈氏已经算是江城的庞然大物了,但是和韩昌柏身后的韩家比起来却什么也不算,韩家涉及的领域很广也很复杂,背后牵扯的实力数不胜数,不光是在江城,在整个苏省,乃至于海市京市都有其势力范围。只是他们的起源地在江城,所以家中的一些长辈后来也都回到江城居住。
看着韩昌柏的脸,虞渔仿佛又想起了早些年她那些酸涩而泛苦的少女时期的相思。
比起其他所有人,韩昌柏都更像是虞渔单方面的初恋。
然而对于虞渔而言,韩昌柏在记忆中又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
而十六岁时那次事故则完全击碎了虞渔对于韩昌柏的一切美好幻想。
虞渔低头看了看,好巧,她今天穿的也是灰色的风衣。
和韩昌柏一样。
虞渔走进去,看了一眼苏茂成,朝苏茂成露出了笑容,继而问苏茂成:“苏总,听说你的朋友找我帮忙。”
苏叠走到苏茂成对面,也看到了韩昌柏。
对于韩昌柏这个人,苏叠并不很熟。
韩昌柏和苏茂成同龄,所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因而关系好。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苏茂成所说的这个朋友就是韩昌柏。
“昌柏哥!”苏叠朝韩昌柏打了招呼,便把身边的虞渔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朋友虞渔,我哥说你要请她帮忙是么?要不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会儿,有什么事再叫我。”
对韩昌柏,苏叠打心底还是有些畏惧的。
韩昌柏点点头,说:“好。”
等苏叠从外面关上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面就只有韩昌柏、苏茂成、虞渔三个人了。
韩昌柏看向虞渔,明明现在没有下雪,虞渔业还是有种错觉,韩昌柏的眉眼好像也还是泛着那天雪夜里一般的冷气。
几人围着茶几,一人坐了一张沙发。
“你便是虞渔么?你好,我叫韩昌柏,我想请你帮个忙。”他声音很好听。
韩昌柏隔着茶几朝虞渔伸出一只手,虞渔也伸手过去,虞渔虽然卸了妆,但是指甲没有卸,大红色的指甲油涂在她的指尖,看起来宛若夏日里眼里的芍药花瓣,韩昌柏和苏茂成都注意到了。
手心里的温软一触即逝。
苏茂成插话说:“前天陆成则给我打电话,说你古琴谈得很好,正好我这位朋友的爷爷要九十大寿了,喜欢听古琴,想让你帮个忙,哄他爷爷开心。”虞渔有些诧异地看了韩昌柏一眼,问:“我还在想,苏总有什么事找我呢,原来是这件事。”
女孩唇角微微上翘,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韩昌柏看。
韩昌柏早就发现了,这女孩漂亮得有些蛮横,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眼神没有邪念,给人一如既往的教养感。
“不过这天底下有那么多谈古琴弹得厉害的老师,怎么找上我了。”
“我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怕您朋友的爷爷不喜欢我的风格。”
虞渔转头盯着苏茂成看。
“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苏总给了我苏醉这个角色。”
“不过是多跑两趟。”
虞渔的声音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加平缓、柔软。
听在苏茂成耳朵里,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苏茂成仔细端详虞渔,就和陆成则第一次在剧组看到虞渔的感觉一样,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虞渔的场景,那时候虞渔不愿意演配角的时候,身上可是直接流露出了那种直白的抱怨,但是这次虞渔却好像隐约变了个人似的。
她虽然表面上说的是“可以帮忙”,但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都是:找我帮忙连点好处都没有,你苏茂成对人就这么寒碜么?
被虞渔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苏茂成心底划过一股陌生的异样。
苏茂成不生气反笑:“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你把我苏茂成当什么人了。”
其实苏茂成本身就没打算给虞渔什么好处,按照上次虞渔在他这里“撒泼”的样子,他对虞渔的印象也就是个花瓶,就算虞渔会弹古琴,还像陆成则说的弹得特别好,那在陆成则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会弹琴的花瓶罢了。
可是今天的虞渔不过说了两句好听的话,便让苏茂成下意识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至于上次,苏茂成也不过是因为苏叠的面子上才朝虞渔让了步,但这次他心里清楚,他这次让步就全然是因为虞渔的微表情和话术了。
虞渔确实哪里不同了。
而且隐约摆脱了原本的小家子气,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让苏茂成意识到她可不是随他摆布的戏子。
“谢谢苏总。”
虞渔得到了许诺之后,又回应得很坦然。
看起来半点没有谄媚的巧思。
等苏茂成说完,韩昌柏才开口问虞渔:“不知道虞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让您到我家试一试古琴,正好我爷爷也在家。”
虞渔说:“今天我的戏已经拍完了,下午就可以。”
韩昌柏思索了一下,说:“好,但我得先打电话问一下我爷爷。”
虞渔:“好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让我朋友送我回家了,如果你和家人商量好了,就来接我过去吧。”
虞渔的话让韩昌柏多看了她两眼。
她的确是很自然地说出了“接我过去”几个字。而不是说发个地址给她让她自己过来。
苏茂成也挑了挑眉。
看,虞渔虽然表现得和之前风格有较大的差别。但是骨子里的骄矜,总是从这些小小的地方透出来,让人感觉那样明显。
韩昌柏看了虞渔一会儿,便说:“好。”
然后很自然地和虞渔加了微信,又交换了电话联系方式。
虞渔离开的时候,很自然地朝二人摆了摆手,看起来毫无怯场的痕迹,但是一出苏茂成的办公室,她脸上的笑意便冷却了下来。虞渔心想:要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可真累。不过没办法,谁让苏茂成也在场啊。
虞渔给苏叠打了个电话,苏叠便上来接她,又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完事。
听到虞渔说是给韩昌柏爷爷谈古琴的事,苏叠便也没多想,只是嘱咐了两句:韩家家规比较严,如果和韩昌柏相处碰到什么麻烦,就直接来打电话给他就好。
提起韩昌柏名字的时候,苏叠特意观察了一下虞渔的神情变化,发现虞渔脸色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他到底放下心来,虽然苏叠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但是像韩昌柏那种层次的,别说是他,他哥也比不上,所以他担心的理所应当。
好在虞渔对韩昌柏似乎并不感兴趣。
在虞渔离开办公室后,苏茂成调侃地看了韩昌柏一眼,说:“很少碰到女孩没多打量你的。”
韩昌柏想起那女孩和苏茂成“讨价还价”的态度,也说:“我也很少看你吃哑巴亏。”
“你去接她?”
苏茂成好像没有见过韩昌柏的副驾驶上坐过女人,除了他妈。
韩昌柏说:“嗯,她都那么说了。”
“那也行。”
过了一会儿,韩昌柏起身,说:“那我先走了,我回头和她联系。”
“好,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把韩昌柏送走了,苏茂成又坐回了自己的舒适皮质办公椅里。
想起虞渔的态度,苏茂成哼笑了两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昌柏和自家爷爷说了一大堆,听到韩昌柏要请个年轻女孩来给他弹古琴,韩老爷子差点用拐杖指着韩昌柏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没事干”。
不过好说歹说,韩昌柏还是和老爷子说好了。
因为韩昌柏也不是只请了虞渔一个,还请了好多个据说“琴艺高超”的古琴行家。
今天下午一齐试试。
但是这些行家里面,只有虞渔是韩昌柏亲自去接的。
看到虞渔发过来的定位里头的地址,韩昌柏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他开车到虞渔定位的宅子的门口,看到站在路边的虞渔的时候,他才下车给虞渔开门。
他下车看了一眼虞渔别墅门口的门牌号,然后问虞渔:“你住在这么?”
虞渔点了点头:“嗯。”
虞渔身上还是穿着上午的那件灰色的风衣,而韩昌柏也穿着风衣。
她抬头打量着韩昌柏被略长的刘海遮盖住的半边眉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他长长的又特别白的脖子上,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动,又和她记忆里的韩昌柏重合起来。
但是一瞬间,虞渔便又想到抱起周子雯背对着她冲向外头的他的背影。
韩昌柏说:“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我开车过来不到五分钟。”
“不过你小时候住在这里么?我对你好像没有印象。”韩昌柏眼神中露出几分疑惑。
虞渔说:“是么?”
“可能我们碰过面,你不记得我了也说不定。”
她仰头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有些莫名,那雾蒙蒙的眼睛里倒映出韩昌柏的影子,让韩昌柏一时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他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说:“应该没有碰面过。”
“对了,你坐副驾驶还是坐后面?”
虞渔:“副驾驶吧。”
虞渔上了车之后,就显得很安静。
韩昌柏偶尔会看虞渔一眼,两人相顾无言。
虞渔低头盯着手机,在回消息。
给她发消息的人太多了,因为上午被拍到的那张和许沉昇贴的很近的照片被发到微博上去之后,立马反响爆炸了。许沉昇紧急公关,虞渔这边倒是没有动静。
许沉昇说:【不知道是谁拍的,我一定调查出来,你先别急】
虞渔:【不急,等他们看到片子之后不就知道我们在对戏了】
许沉昇:【我来处理】
虞渔:【好,我就不看微博了】
至于其他人比如苏叠、陆成则、陈思思来问,虞渔都只是说在对戏。
而陈穿来问,虞渔压根就没回。
回完消息,韩昌柏的车子刚好停到韩家门口。
韩家虽然和虞渔家在一个小区,但是他们家在更加里面,地价是这片小区最贵的,占地面积是最大的,当然环境也是最好的。
韩昌柏提醒虞渔说:“到了。”
看虞渔刚刚按熄手机屏幕,便又随意问了一句:“工作很忙?”
虞渔摇了摇头,说:“出了点事儿。”
不过韩昌柏正要解安全带的扣的时候,虞渔忽然侧头看韩昌柏,她问韩昌柏:“你真的对我没有印象了吗?”
韩昌柏刚刚就在想,虞渔的名字有点耳熟,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没有见过虞渔,也没有和虞渔有过什么接触,因为虞渔的长相很出众,单凭这么一双眼睛,见过的人便不可能忘记,可是韩昌柏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韩昌柏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虞渔:“你爸爸或者妈妈的名字方便说么?”
虞渔想了想,报出了江女士的全名。
韩昌柏居然记得,有些诧异:“你是江阿姨的女儿?”
韩昌柏仔细打量了虞渔一会儿,他好像记得江阿姨有个女儿,但是并不记得她的女儿长虞渔这样。
“是啊。”虞渔的声音很轻,两个字如同沾到毛茸茸草地的细小雨珠,柔软的同时还透着一股莫名的委屈。
韩昌柏眼神微顿,目光停留在虞渔脸上。
虞渔既然是演员,那眼里的雾气说来便来。她盯着韩昌柏看了一会儿,继而眼眶红了红,那蓄满水汽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车内,是真的像两个裹着露珠的黑色宝石。眼泪似掉非掉,恰到好处。
这时候的虞渔和上午在苏茂成办公室的虞渔全然是两个人,她褪去了身上的淡漠似的,盯着韩昌柏的眼神中深处几分复杂的情意来。
其实情意是假的,但是复杂是真的。
这种空间内,只要生出一点情愫,都会无限延绵。
“我以前买仙女棒的时候见过你啊。”
“你还摸了我的脑袋。”
虞渔蓄着眼泪看向韩昌柏。
韩昌柏其实并不理解虞渔这种委屈,但是由于虞渔忽然掉眼泪,又因为她的眼泪掉得实在是我见犹怜,那展翅欲飞的乌睫和淡红的双颊,再有垂在眼睑处的两颗晶莹的泪,实在让韩昌柏顿时心慌。
韩昌柏好看五官展露出一丝慌乱,他在车上找了一包纸巾,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来递给虞渔,身体便下意识朝虞渔靠近了些。
“摸了脑袋……你怎么这么伤心,哭什么?”
韩昌柏虽然没有觉得古怪,但是还是适时提出了疑惑,语气有些好笑。
虞渔接过纸巾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他的指尖,接过去却没有擦眼泪。
红娘曾说过:“女人的眼泪要在合适的时候掉。”
她眼泪都掉了,自然就要让人看清楚。擦什么呀?
“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却没认出我。”
“我以前很喜欢你的,每次你回来,都会在小区里到处转,想和你碰面。”
女孩每个字都柔软,可是也每个字都在颤抖。
她扭过身体,好似倔强地不看韩昌柏。
但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显示出她的伤心来。
虞渔在心里夸自己:哭得好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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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0更新◎
虞渔能装得很好, 和她的演艺经验有关系,虞渔不知道自己在演技上算不算有天赋,然而她确实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眼泪,她眼睛里似乎天生就有很多的眼泪, 因而就算不哭, 眼睛也总是看起来雾蒙蒙的。所以一旦她要哭, 牵扯一下脑子里的那根弦,就立刻立刻能像开灯或关灯那样,留下眼泪。
这一幕当然会给韩昌柏带来极端的冲击感。
没有人能在面对这样的虞渔的时候,而心如止水。那怕他见过的世面、受过的教育是顶尖的, 但是虞渔这一副模样,这一刻是超越所有世面的,或者此刻的她就是超流的世面,是见过之人便会心生恻隐的珍宝, 乃至会引起人心中最卑劣最阴暗的欲望——私人欲望——占有或者摧毁。
然而怎么有人舍得摧毁呢?
所以便只余下了占有。
乃至她还说过那样的一句话——我以前很喜欢你的。
她以前很喜欢我的?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见过她么。
一系列无意识的疑惑从韩昌柏的脑海中升起。
眼泪好像使得虞渔的视线更清晰了。
她缓缓朝韩昌柏凑近了些,几乎轻慢地靠近了这个她年少时期的白月光。
她发现韩昌柏的皮肤的确和她想象的一样白, 一样好,虽然刘海有些掩盖住他的视线,但是虞渔也发现了, 韩昌柏的睫毛很长,且是朝下垂的,难怪他的眼睛显得很深邃,可在近一点看, 韩昌柏的漆黑的眼珠子, 实际上是一种泛着灰的色泽, 只是色调有些深, 又加之睫毛的掩映, 那种灰色像是冬日凌晨的松林,的确是泛着冷色调。
也难怪虞渔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便就自然地想起了那天的冬夜以及外头纷飞的雪。
这种肆虐的眼神,在眼泪的遮掩下,显得不动声色。
虞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韩昌柏。
那眼神赤裸裸,可是又不明显。
至少韩昌柏并没有发现。
虞渔一边哭,一边感慨自己小时候眼光还算好。
至少韩昌柏是真的好看。
“……但我真的,好像记不清你。”
虞渔如同开关灯一样再次收住了眼泪。
韩昌柏凝神看向虞渔,却发现虞渔原本的那点楚楚可怜,也被她收了起来。
她颤抖的眸子变得平静,眼泪终于安静地流了下来,只是平静如死水,虞渔总算用那芍药花瓣一样鲜艳的指尖将那纸巾捏了起来,轻轻擦干净了眼泪。
韩昌柏冷灰色的眸子顿了顿,似乎后知后觉知道虞渔在戏耍他,还没等心里升起一丝恼怒,虞渔便偏头看向他,双颊、笔尖、嘴唇,以及眼睑,都因为刚刚哭过,而充斥着一股莹润的血色感。韩昌柏一时间便又忘记了思考。
虞渔说:“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
“我以前很胖,又很平凡,只是一个偷偷暗恋你的平凡女孩。”
她字句柔软而又疏离,“这我倒是没骗你,是真的。”
“不过已经过去了。”
她盯着韩昌柏的眼睛,与之对视,那浅浅淡淡的神情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这种神情没有来地让他觉得不太舒服,可韩昌柏从小到大被那么多人喜欢过,唯独这次的“表白”令他感到很特殊。她在表一种已经过去的“白”,坦荡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的五官和眼泪,让他陷入某种复杂的感情里。
韩昌柏问:“你刚刚怎么突然哭了?”
虞渔弯起唇,眼边还沾着点泪渍。不过她的表情却给韩昌柏一种那眼泪好像并不是她本人流的错觉。
“你忘了么?”
“我是演员啊。”
“我进办公室之前苏茂成没和你提起过我是演员么?”
“提过,但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当着我的面表演。”韩昌柏语气莫名。
她语调又变得柔软了些,然后露出了一种令人不自觉沉醉的笑容,问韩昌柏:“韩先生,那你觉得我的演技怎么样?要是这次我帮了你的忙,看在我着演技的份上,你要不送我一部电影的女主角怎样?”
韩昌柏不是什么愣头青,他问虞渔:“你觉得不对等的交换可能成功么?”
“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是现实一点好,而且我认为,你也不需要让别人送你女主角,你和你父母说一声,你想要的他们基本上都能给你。”
虞渔说:“父母给的和别人给的怎么能一样?”
她朝座椅背后一靠,又露出了那种轻慢又骄矜的气质来。
这种气质一部分来自于重生后她对自己“恶劣”的征服,更多的来自于上一个世界身居高位的时候,被所有人捧起来的现实。
那怕是面对这个世界上最有钱最有权力的人,虞渔也能毫不露怯地展示这种骄矜。
毕竟她可真的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那怕在皇帝面前,她也没怯过场。
韩昌柏笑了笑,说:“有什么不一样?”
虞渔说:“你知道啊,干嘛非要一个答案。”
韩昌柏摇头,说:“江阿姨如果看见你这样,会失望的,不过你和我说这种话就算了,别再和别人说。”
“女孩子要自重。”
韩昌柏脑子里的封建观念一套一套的,他还是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认为女孩就得干干净净,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还得靠自己的努力云云……
虞渔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他:“要是我和你谈恋爱,你觉得对等了么?”
韩昌柏愣了一下:“什么?”
虞渔眼角眉梢又浮现出那种佚丽来,说:“你不是说交换需要条件对等么。”
“我帮你哄爷爷开心,又有演技,还能和你谈谈感情哄你开心,这样的交换条件够吗?”
她的眼神雾蒙蒙的,里头好像天生缠绕着情思。
韩昌柏不由感觉嘴角有些发干。
“荒唐。”韩昌柏第一次经历这种说法,当然说话有些冲,在这看起来一票否决的两个字里,虞渔却窥见了韩昌柏的一点不坚决。
于是虞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天然的好机会。
她对韩昌柏说:“这有什么可荒唐的呀,我就算不找你,也会找别人啊。”
不过虞渔没有忘记补充一句:“当然,我还是最先找的你。”
“因为至少你有钱还好看,我以前很喜欢你。”
“不过你拒绝我就算了,你也不用说别的什么教育我的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会作践自己的,谈个恋爱在现在这个社会又不稀奇,你老古董什么呀?”
她的话语直白得可怕,可是又天真的理所当然。
虞渔说完这话之后,便自己解开了安全带。
“好啦,既然你不谈,我们就去找你爷爷吧,我下午还有点事儿,就不耽误太久了。”
虞渔的态度着实转变得很快,只是这几句话听在韩昌柏的耳朵里莫名有些刺耳。
“我想江阿姨应该不是这么教你的吧。”
可门从里面被反锁,虞渔业打不开。
听到韩昌柏说话,虞渔有停下了拉门把手的动作,看向韩昌柏:“这跟我妈妈没关系。”
“但你要是用这种思维混娱乐圈……迟早有一天——”
韩昌柏的话也没说完,虞渔便打断了他,而且还顺理成章地接了下一句:“会成为娱乐圈顶端的人。”
“哎,韩昌柏,你要不让我下去吧,你又不和我谈,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她眼睛里开始透出几分不耐烦。
不过虞渔爱演,便又在这点不耐烦里露出了一点羞耻来。
就好像是被韩昌柏拒绝之后,说了一系列气话,不想和韩昌柏多待让自己看起来尴尬。
韩昌柏不知道有没有领悟到虞渔的演技,但是他盯着虞渔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你别犯傻。”
“你说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韩昌柏这人其实也还算善良,就是有些蠢,这种善良简单来说,是一种挺浅薄的善良。就像救了周子雯而没救她,他也还是会觉得自己救了人,就连虞渔报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也还没有认出来。再比如他现在说的他可以考虑一下,其实不过是想要让虞渔不那么快犯傻,给她一点希望,而并不会想如果虞渔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可能会等他给的这点希望等到失去很多机会和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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