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楚跌跌撞撞冲向他的床,对着那一坨被子,忽然悲从中来。
“于瑜啊!你不?来上班!是不?是死了啊!”
“男主角!你领到的剧本!我们究竟是BE还是HE啊!”
她声泪俱下,真情流露,“咚”地一声栽倒在棉被里。
躺在床上,拿手背擦干泪水,杨楚真挚地对空气说:“明?天我要上班的。于瑜,今晚我真的要睡了,不?能再?花时?间想你。”
先前小?莹找她,打断了杨楚吃安眠药。醉到这个程度,她搭错线的脑子冷不?丁地把这事想起来了。
不?吃药睡不?好的,周一上班要有?精神,社畜的素养让她此刻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手摸到床头柜的抽屉,杨楚乖乖地打开从医院开回来的安眠药,乖乖地服用。
酒劲上头,但?安眠药还没?起效的间隙,她又?一次打开手机,点开于瑜的微信。
“因为,现在我还没?睡着,所以于瑜……”
她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我想你】。
打完这三?个字,杨楚安心地点击了发送,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
由于杨楚自不?量力地喝了太多酒,远远超出了她的酒量,所以她醉得神志不?清,错过了两件大事:
她的【我想你】前面没?有?红色感叹号,信息发送成功了。
医生?嘱咐过她,酒和?安眠药是不?能一起吃的,且安眠药当日的用量是半颗。
大脑在积极为杨楚造梦,手机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杨楚陷入了深度昏迷。
12岁的楚玩玩独自发现了这个秘密。
传遍大?街小巷, 每个人的嘴里,张口第一个话题就是——上班。家里的大?人们、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街上的大爷大妈们,无一例外。
早上,妈妈来叫醒楚玩玩:“别赖床啦, 老?话说得好, 早起的鸟儿有班上。”
吃早饭的时候, 楚玩玩不爱吃他们从?公司买回来的大?饼。
大?口大?口嚼着公司大?饼的小叔叔嘲笑她:“小孩, 你这么挑食,以后哪个企业肯要你?”
叛逆的楚玩玩听到这句话, 更不想吃大?饼了。她爸爸也出来对她说教:“快吃吧,别?看你现在在家我们管不动你, 等以后你上班了,老?板不知道怎么嫌弃你呢。”
在家人压迫的目光中,楚玩玩只好勉强吃掉大?饼, 然后背起小书包上学。
走?在大?街上,楚玩玩听到人们互相地寒暄。
“哎, 上班好啊。朋友,你最近工作得怎么样?”
“上班好。我的工作干得不错啊,你呢?”
“我那个班现在是越上越好啦, 昨天我加班到凌晨三点哈哈。”
“羡慕啊, 你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班上。”
无聊的对话听得楚玩玩连连撇嘴, 她讨厌“上班”这个词如此高频地出现。于是她戴上爸妈给她买的社畜牌耳机, 为?了远离这一切。
耳机里播放着喜气洋洋的音乐:“登登,登登,上班班祝你上班班, 上班带来了喜和爱;上班班我们上班班,上着班班兴旺发?达通四海。上个早班班再上个晚班班, 愿上班的人们天天加班班。你勤劳工作美你上班春常在,你一生的忙碌为?了升职加薪。”
歌词的质量太差劲了,楚玩玩面无表情地选择了切歌。
走?进小学校园。不爱上学的她路上磨磨蹭蹭,到学校已?经迟到了,这在同学中是稀有个例。
班主?任逮住楚玩玩就是一通严厉的训斥:“楚玩玩,你又迟到了。上学就敢天天迟到,以后上班你岂不是要早退旷工?你知不知道不学好的后果有多严重,没有公司喜欢散漫的员工。你看看班上的同学,个个比你有志向,大?家现在就想好了要进的公司,你呢?”
楚玩玩低下脑袋,眼睛盯着自己鞋上的小丑鱼,老?师说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想上班不想赚钱的小孩,我天天苦口婆心地劝你,只为?了唤醒你心底里上班的热情和向往。楚玩玩,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感觉老?师骂得差不多了,楚玩玩及时讲出那句台词:“我错了老?师,我会为?了终身的上班而读书。”
楚玩玩这孩子干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
班主?任见她态度不错,放她进了学校。
慢吞吞地换好晨练服,楚玩玩加入了晨练的大?队伍。
同学们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好好学习,天天上班;我爱上班,上班爱我。”
混在队伍中,楚玩玩并不像同学那样大?声念口号。她敷衍地张着嘴对对口型,一边跑步,一边看着天空,白色的云朵比红绿相间的操场更让她觉得有意思。
跟她玩得最好的小芽跑过来跟她说话:“玩玩,你怎么又迟到了?同学们都传,你是个不想上班的怪胎,你把大?家都吓坏了。”
一腔愁绪无处宣泄,楚玩玩问她:“小芽,你说,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上班吗?”
“当然啊,”小芽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回答:“不上班的话,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玩玩,你得赶紧接受要上班这件事。我们已?经小学六年级,离上班不远啦。”
说话间,同学们改变队形喊出新的口号,小芽立马加入。
“我们的目标是,永不辞职,灵活就业。”
来不及对上口型,楚玩玩被老?师一下子揪了出来。
“晨练后大?家回班级早读,楚玩玩罚站。”
“哦。”楚玩玩自觉离开?跑步的队伍。
被罚站对于她已?是家常便饭。
楚玩玩其实很享受站在教室外面一动不动,无所事事地发?呆。独自站着的时候,没人打扰她,这比在教室里听同学们聊八卦强,也比听老?师不断督促她学习来得轻松。
学习,就意味着你会变成上班的后备资源。每个受过充分学习的小孩,最终都会被送进写字楼。这是大?家努力抵达的梦想,但楚玩玩觉得写字楼对于她毫无吸引力,她不想上班,所以她也不想学习。
而楚玩玩觉得八卦没意思,是因为?同班同学谈论的话题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他们父母在哪里上班、哪里的就业机会好、哪家公司工资好待遇好、听说谁谁谁的家人上班上得很少、都市传说里走?夜路会遇到懒鬼,被懒鬼纠缠上的话会一辈子不想上班,这简直耸人听闻……
他们还是小学生呢,为?什么要关心这些呢?楚玩玩感觉世界很不正?常。
可?是,她也说不出这种?不正?常的感觉具体出自于哪里。
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她认为?世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身边人们像是被一种?奇怪的念头控制住了。
她尝试过跟亲近的人谈话,询问他们“你可?不可?以不去上班”。
可?想而知,会问出这种?问题的楚玩玩对于这个世界才是异类。
察觉到她“不愿意上班”的先天缺陷,楚玩玩受到了排挤。有人觉得她蠢、有人觉得她疯、有人觉得她脑子坏了,全世界没人喜欢她。
楚玩玩被罚站,同学们都觉得她是活该。
今天的第一节 课,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毫无预兆地,班里转来一个新同学。
老?师领着他进入教室,楚玩玩盯着树上的叶子发?呆,并没有留意这位转学生的长相。
新同学站上讲台,老?师让他给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
同学们纷纷鼓掌。
清了清嗓子,转学生声音洪亮地发?言。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同学,我的名字叫于闹闹。”
听到这个名字,楚玩玩稍稍地抬了抬眼皮。
他在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名字后面跟了一个简笔画的小鱼,鱼的身上画了三条波浪线。
带着自信的笑容,于闹闹继续说下去。
“我,是一个活泼开?朗,特别?爱玩的人鱼座男孩。我的兴趣爱好广泛,平时喜欢吃饭、睡觉、休息、摸鱼,发?呆。我最爱吃的东西是鱼,以及关于鱼的各种?料理。从?出生以来,我就有一个远大?的梦想,我希望,我的未来不用上班,不用被KPI绑架,我希望,我能和我喜欢的人天天玩闹,玩到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这一番炸裂的自我介绍,让台下的众人都安静了。
班主?任目瞪口呆,同学们面如土色。
教室寂静了十?秒,而后,大?家从?震惊中恢复清醒,议论的声音顿时炸了锅。
“他有病,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新同学是好奇怪的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天呐,他是疯人院跑出来的吗。好可?怕,我想报警。”
“我们班为?什么总要进来这种?脑残,有一个楚玩玩还不够惊悚吗。”
与所有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走?廊的楚玩玩相当欣赏新同学的这番发?言。她欣赏到了什么程度呢,仿佛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俞伯牙看见了钟子期。
从?小到大?、从?古至今,楚玩玩从?盘古开?天辟地研读到孙悟空开?拖拉机,任她读破万卷课外小说玩遍市面上各种?游戏,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跟她的脑回路是一样的。
于闹闹的自我介绍,就像是从?她的脑子里抄袭的。
“有趣有趣,”楚玩玩踮起脚、扒拉着窗,往教室里瞅:“新同学,与众不同,有点东西。”
她偷偷摸摸地观察着他。
他的视线也正?好往这边看,他们正?好对上。
蓝色的眼睛、红色爆炸头、巧克力皮肤,要楚玩玩评价的话,于闹闹本人的长相就像一场闹剧。
他冲她玩味一笑,笑容中带着两分不羁、三分游手好闲,四分不爱学习。这份潦草,简直完美地狙击了楚玩玩那颗作乱的心。
想表达对他的认同,楚玩玩直接为?他吹了个口哨。
哨声又脆又亮,学校树上的鸟都被她惊得四处乱飞。
这一哨子也叫醒了班主?任。
老?师先前被于闹闹的发?言震惊到灵魂出走?,楚玩玩的口哨又把她的魂叫了回来。
“于闹闹!楚玩玩!”气愤到破音的老?师朝他俩怒吼:“你们两个调皮鬼,太过分了!现在,你们跟我来办公室!”
她吼得如此大?声,两个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他们呆在原地,如同两只踢都踢不动的老?狗。
“Hi,被罚站的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于闹闹正?在忙着跟楚玩玩打招呼。
“Hello,我叫楚玩玩,很高兴用这种?方式认识你。”她倚着窗台,卖弄地把头发?拨到耳后。
他点点头:“玩玩同学,未来我们多多玩耍。”
她捂嘴笑:“好呢闹闹同学,我们多多交流,共同退步。”
班主?任忍无可?忍,一手揪着一个小兔崽子的耳朵,把他俩像两个塑料袋一样拎起来,一路拎进了教师办公室。
楚玩玩的皮厚,一点儿感觉不到痛。
兴奋和快乐是她最大?的感受,她被揪着耳朵的时候还不忘给另一边也被揪着耳朵的于闹闹抛媚眼。
终于等到一个跟她一样疯疯癫癫的人了。
楚玩玩有预感,她和这个小帅哥会处得很好。
测试他们是否合拍的机会来了。
又一次被?罚站, 于闹闹走?出教室,楚玩玩也娴熟地拿上书本,紧随其后。
书被顶在头上挡太阳,于闹闹站着望风, 楚玩玩坐在?地上休息。
她?想?试探他。
人小鬼大?的楚玩玩摸着下巴, 故作深沉地思考:“为什么到处都是关于‘上班’的信息呢?真像是一种高频的污染。但人们越是这么说?, 我就越不想?上班。你说是世界病了, 还?是我们病了?”
他们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我们好得很, 是世界病了,”于闹闹随口说?:“大?家都在?生病, 染上了病毒。”
“病毒……”
楚玩玩灵光乍现,跟他一拍即合。
“你的分析靠谱,这样说?来, 我甚至知道病毒的源头!这病毒是美人鱼组织向我们投放的,他们要毁灭人类!我跟你说?于闹闹, 美人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非常狡诈非常歹毒,动不动就拉黑人类, 造成人类的情绪崩溃, 导致人类留下眼泪。他们利用获取的眼泪反过来控制人类, 我们的世界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的发言让于闹闹沉默良久。
“这一串知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问。
“不懂耶。”楚玩玩理直气?壮地回?答, 浑身散发着一种大?脑空空的白痴美,“我生下来就知道,可能是胎教的时候听到的传说?。”
于闹闹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 他选择聊回?之前的话题:“依你所见,我们怎么抵抗这种病毒呢?”
只是一个小学生的楚玩玩能有什么意见。但她?感觉说?不知道很逊, 所以瞎掰了几句。
“抵抗,可能只能靠人类自?己的免疫力了。我觉得我们俩是有病毒抗体的,所以我们的想?法跟大?家不同。但不知道这抗体能维持多久。”
那天,在?他们做出分析后,于闹闹和楚玩玩再看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一切都符合逻辑了。
上班,是一种在?人类世界传播的慢性?病毒。
病毒的传播途径是人传人。在?你还?小的时候,身边的人通过机械地让你“学习知识”增加你体内病毒的浓度。病毒不停累积,最终突破你的免疫力防线。此时,你的病毒已?经完成原始积累,它们将转换成一种想?要高薪工作,想?要出人头地的欲望。
感染病毒的初期,症状轻微:人们莫名其妙地想?上班,想?吃一点公司牌大?饼;小孩的症状一般表现为来到学校就变得精神亢奋,心中出现想?去的公司,能不眠不休地日夜学习。
到了患病中期:病人早上六点一到,准时起床,只要不上班就浑身难受,加班是唯一能使他们心情愉快的东西。他们会接触身边没有班上的人,劝说?他们去上班,用这种方式将病毒传播得更广。
感染后期:患者理智全无,可以不吃不喝,完全不知道上班是为了什么,但一定要上班。不在?公司,他们就会因为想?上班想?得口吐白沫。把他们强行关在?家里,患者会在?家中阴暗爬行,拿头哐哐撞墙,撕碎所有阻拦他上班的人和东西。最后,患者们会走?进市中心那个巨大?的写字楼,在?里面坐着,永远都不再出来。
全世界,只有两个小孩天生自?带抗体。他们一同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参透了世界的真相?,自?那之后,他们互相?监督,约定好一定保护好彼此。
楚玩玩和于闹闹拉钩为证:“一旦发现对方有想?去上班的迹象,我们一定要用尽所有手段唤醒对方。不抛弃,不放弃。”
如楚玩玩所料,她?和于闹闹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的小学生活因为有了彼此,不再孤单。
两个叛逆儿童总是一起被?请家长?、一起被?老师训,一起被?同学孤立。学校里没人待见他们,可他们拥有彼此。
上到初中。
学校放榜日。跟其他师生一样,楚玩玩与于闹闹聚集在?排名表下。
他们迫不及待地在?榜上找着对方的名字。
“于闹闹,你是全校倒数第一,很厉害嘛。”她?抱着胳膊,挑着眉,语气?里满满的夸奖。
“倒数第二,楚玩玩,你也不差啦。”他与她?相?视一笑。
他们碰了个拳:“发挥稳定,继续努力。”
别?人期末领到的是成绩单,对于他俩,成绩单等于体检表,各个科目成绩垫底,等于身体各项指标正常。
因此,于闹闹和楚玩玩,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一对远近闻名的大?笨蛋了。
他们坐在?教室的最后排,离垃圾桶最近的位置。老师让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不要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
除了于闹闹,班上唯一搭理楚玩玩的只有她?以前的好朋友小芽。
很偶尔地,小芽会来找她?讲几句话。
“玩玩。”手里抱着书的小芽在?课间找到她?,“有没有兴趣跟我玩一会儿接龙游戏?。”
听到玩游戏楚玩玩当然有兴趣:“好呀,怎么玩?”
“我说?上一句,你对仗我,接下一句。”
“好啊。”楚玩玩摩拳擦掌,准备就绪。
“来了哦!”
小芽打着拍子,迅速出题。
“积变偶不变呀!”
“符号看象限啊!”
楚玩玩凭借她?生下来就有的知识答上了。
“可以嘛,楚玩玩你还?挺厉害。那换个古诗接龙,挑战升级。”
小芽咚咚咚地敲着桌子,楚玩玩一脸兴奋。
她?出题:“会当凌绝顶!”
她?答题:“一览众山小!”
小芽马上出下一题:“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柳暗花明又一村!”楚玩玩结结巴巴地接上。
“这你都会!”小芽发出惊呼:“不行不行,我要换个难的,这下你绝对答不上来。”
“小芽,我累了,不玩了吧……”楚玩玩有点招架不住了。
“一价氢氯钾钠银。”小芽期待地看向楚玩玩。
“二价氧钙钡镁锌?”她?凭直觉答的,不确定答得对不对。
“厉害!继续!”
小芽把书卷成话筒,递到她?面前。
“三铝四硅五价磷。”
楚玩玩觉得不太对劲,她?缓缓往后退。
“二三铁,二四碳。”
提醒了她?下一句,小芽的话筒继续逼近。
“玩玩,继续啊,还?有呢后面。我再告诉你一句,二四六硫都齐全。”
座位靠墙的楚玩玩想?要站起来逃跑,小芽比她?更快,她?坐在?了她?外侧的空位,堵住了她?的去路。
“最后一句是,铜汞二价最常见。玩玩,你的化学需要多练习啊,快来读读元素周期表。”
小芽眼疾手快地翻开了课本,楚玩玩连忙闭上眼睛。
“你看看呀,玩玩,可好看了,你看这帅气?的化学元素,配平公式……”她?用手去掰楚玩玩的眼皮。
“唰——”横空出现一只手。
他夺走?小芽的课本,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
“啊!!!”小芽尖叫,二话不说?冲向楼下,去捡她?的课本。
风波平息,于闹闹坐回?自?己的座位。
惊魂未定的楚玩玩拍着自?己的胸脯,跟他复述起刚才?的状况。
“小芽已?经僵尸化了,她?说?要跟我玩游戏,她?骗我!”
于闹闹本来就不喜欢岳芽,说?话不留情面:“她?找你,你干嘛搭理她?。小芽早就被?病毒感染到患病中期了,现在?迈向后期是很正常的。你搭理她?,是想?上班吗?”
“怎么可能!”楚玩玩懊恼地敲打脑袋。
“完蛋,她?用口诀的方式,让知识进我的脑子了。”
这时,楼下的小芽似乎听见楚玩玩的声音,她?大?声喊道。
“玩玩,你明明都会。你为什么不好好答卷?为什么不考个高分呢!你注定要跟我一起去上班的知不知道?我们以后当同事多好呀。”
听到如此恶言,楚玩玩的眼眶红了。
他用手掌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继续听小芽的污秽之词。
“好可怕,”楚玩玩盯着于闹闹,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想?上班,不想?感染病毒,我得想?个办法把知识排出去!”
“我有办法。”
他镇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一汪冰水,奇异地让楚玩玩也平静下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楚玩玩说?不上来。她?咽了咽口水,等待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发生了。
忽然,将手掌撤走?。他眼睫微微颤动,蓝色的湖水中有闪耀的星星升起,带起湖水的颤动,扰动她?的心波。
他一字一句地,认真道。
“我喜欢你。”
楚玩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头呆脑地回?了个:“啊?”
“我说?……”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小楚啊,我喜欢你。”
伴随这句表白,楚玩玩的脸颊仿佛被?刷上一层腮红,耳廓也变得红扑扑。
她?不敢看他,眼神四处乱飘,可即便是这样她?的心脏也还?是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楚玩玩深吸一口气?,然后,她?的头上冒出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爱心。
他看着那颗突兀的小红心,噗嗤笑出声。
“这是什么?”
“啊!是恋爱脑。”楚玩玩先一步认出了自?己头上的小东西。
她?晃着脑袋,得意洋洋:“于闹闹,你的小办法很有用!我的恋爱脑长?出来啦!嘿嘿,它把知识挤走?了。”
“嗯。”他的眼神瞄向别?处,小声地给自?己找补,“我跟你表白的原因就是这个……”
楚玩玩长出的恋爱脑, 从初中?那年就肿着。
每当头顶的爱心变小,她恋爱脑的专属负责员就会过来,帮她找办法加固一下。
“小楚是最可爱的。”
“你是特别好的小楚。”
“小楚是小于?的心动女?孩。”
“我喜欢你?,我会?永永远远喜欢你?。”
于?闹闹宛如楚玩玩身边的夸夸机器人, 他一直陪伴着她, 不断地告诉她, 她有多好。
他的夸奖与表白那么多, 跟喂药一样每天按时到来。顶着小爱心的楚玩玩自信洋溢,她周围弥漫着粉色的恋爱泡泡, 她的每一个笑容都带着糖果?的香气。
到了他们高?中?毕业的日子。
这一天,楚玩玩和于?闹闹期待已久。
他们成绩太差、旷课太多, 按理说是没法毕业,拿不到毕业证书的。
所以,他们盼望着这天之后, 获得?自由。
学校不管、家中?没人再把他们往学校里撵,他们就能不受阻拦地当一对街溜子, 健健康康,四处流浪。
对未来的规划很美好,楚玩玩特意起?了个大?早, 准备去毕业典礼会?合于?闹闹。
然而, 她家的氛围似乎不同寻常。
以往, 家里吵得?很。家人总是在楚玩玩刚醒时就围着她转, 不停地向她灌输着“要学习”,“要上班”的观念。
今天,家里却安静得?过分。
客厅传来轻微的“咔咔咔”的啃咬声。楚玩玩没想太多, 照常拉开房门走出去,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家门锁着, 小叔叔和爸爸趴在家门口的地板上啃噬着“公?司牌”大?饼。他们满嘴的碎屑,眼?神空洞。尽管肚子已经鼓得?像皮球一样,他们还是没有停下进?食。
听到楚玩玩开门的声音,两人的耳朵动了动,僵硬地抬起?脑袋。她看见?他们的眼?睛,那是一双僵尸的眼?睛,眼?里毫无灵魂,充血的红色代替了原本?白眼?球的位置,无比诡异。楚玩玩屏住呼吸往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惊动他们,可是,她身上的气味已经让爸爸和小叔叔站了起?来。
他们随时有可能扑过来,楚玩玩不敢再拖延。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跑起?来,一鼓作气地跑回房间,眼?疾手快地把门锁上。
就差一点被抓到,小叔叔和爸爸在她关?上门的同一时刻赶到她的门前。
他们用手掌用拳头卖力地砸着门,用最尖锐的声音高?呼:“出来!出来!跟我们一起?去上班!你?身上没有班味,快出来吃大?饼!”
两个男人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疯狂地摇着门把。难以想象,如果?他们用这种力度拉扯她………楚玩玩必然没有办法招架,她会?被他们拉去写字楼上班的。
从门出去是不可能了,楚玩玩当机立断决定跳窗逃脱。
她背上自己的背包,往包里随意塞了几样吃的用的。把窗户开到最大?,楚玩玩抱着临近窗户的水管一点点地往下爬。
所幸,他们家在二楼,她轻松完成了逃脱。
当楚玩玩顺利到达地面,她听见?自己的房间门被暴力拉开了,有两个人影叫喊着冲向她。
不敢回头看,楚玩玩铆足一股劲往前冲。她听见?身后有重物坠落的声音,不愿细想掉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从家里逃出来,楚玩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学校,找到于?闹闹”。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用最快速度骑行。
大?街寂无人声,广告牌里放着为公?司宣传的“社畜歌”,即使失去了听众,它仍一遍一遍地曲调欢快地循环播放着。马路上堆满垃圾,随处可见?“公?司牌”大?饼的残渣和大?饼包装。
楚玩玩专注地骑车,快到学校的时候,街对面的铁栅栏背后有几个要去上班的僵尸被困住了。他们在楚玩玩路过时对她发出非人类的尖锐的叫声,那一声声破了音的“上班”召唤将楚玩玩吓得?够呛。
平时十五分钟的上学路,楚玩玩这趟只花了六分钟。
学校大?门敞开,似乎人都走空了,看起?来暂时安全。
楚玩玩把背包背在胸前,提防着四周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她一步一步往他们的教室走去。
离教学楼越来越近,她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身影。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楚玩玩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于?闹闹正趴在栏杆上眺望,他在那里等她。
见?面后,两个人把身边的信息对上,对目前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们高?中?毕业的日子,仿佛是触发了某种开关?。一夜之间,城市僵尸潮大?爆发,所有潜在感染者全部变成了僵尸,除了他俩,目前没见?到任何正常的人类。
楚玩玩揉着太阳穴,十分崩溃:“这病毒简直没有规律可循,整个城市的人说上班就上班,连点gap的时间都不给,完全不讲道理啊。”
“病毒全面蔓延已成事实,我们只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至少我们俩目前没事,其他人要上班就让他们去上班吧。”于?闹闹一如既往的淡定。
不比于?闹闹的无牵无绊,楚玩玩还有惦记的人:“唉,我妈不在家,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对了,你?在学校里有看到小芽吗?”
于?闹闹无情地道出现实:“别想啦,她俩肯定都已经进?写字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