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by枝呦九
枝呦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关灯
护眼

等将来儿子长大了,还要畏惧儿子。
唯一能容易用用的,便是女儿,如今还想着用英国公府的孙女儿去跟娘家结亲了。
莹姐儿不由得问,“那这婚事能成吗?”
折绾坚定的道:“成不了的。”
她道:“那般的人家,芳姐儿不会嫁。”
莹姐儿就突然道了一句,“真没意思。”
太没意思了。
她趴在窗台边看着外头蔷薇花开,“四叔母会回头吗?”
折绾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小小年岁,别想这些。”
莹姐儿唉声叹气。
川哥儿眼泪汪汪。
他抱着书回来,后面还跟着刕鹤春。
折绾皱眉,走出去,“这是怎么了?”
刕鹤春大声道:“他今日还跑去池塘里面捞鱼!”
折绾看向川哥儿。
川哥儿抽噎着解释,“没有跑去池塘里,没有捞鱼,只是用一根草给鱼咬。”
他看书里面说狼尾草可以用来钓鱼,他的小厮出去买东西看见了,便给他扯了一根回来。
他趴在池子边试了试,结果就被父亲看见了。
当时升哥儿还在呢,父亲就开始骂他,说他“玩物丧志”,说他“愚蠢不堪”。
他自从上回看见父亲狼狈的样子后,便不是那么怕他了,他大着胆子反驳了一句,“父亲,我背完书才出来的。”
“我是第一次这般做。”
但父亲却觉得他是翅膀硬了,“孽子!你还敢顶嘴了!”
他捡起川哥儿放在旁边的书就摔在他的脸上,“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你都能背吗?我要是抽查一句你背不出来,我就打死你!”
川哥儿被摔得晕头转向,被他拎回来了。
折绾深吸一口气,这事情上辈子也发生过。
她记得自己抱着川哥儿第一次朝着刕鹤春硬气道:“你自己有气,可别向着孩子发。”
刕鹤春把她也骂了,道:“你为什么不看着他?他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他如此说,折绾便找不到话回他了。
在她的认知里,管着川哥儿确实是她的事情,若是掉进了池塘里也是大事。她只能低下头,“我以后看着他不去池子边。”
而刕鹤春被关的半年里,川哥儿跟她的关系是最亲近的。
她记忆里那段母子相亲的日子,就是在这个时候。以至于后面被远离疏远,她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他们其实一直不曾亲近过。
她缓缓吐出浊气,看向墨月和茗妈妈,“你们送川哥儿去武先生那边。”
茗妈妈:“是。”
墨月便去牵着川哥儿的手,“奴婢送您过去。”
川哥儿懵懵的跟着走了。
母亲既没有安慰他,也没有不管他。
他看向母亲,只见她已经皱眉朝着父亲说了一句什么。
他侧着耳朵听了一句:“——你自己有气,可别向着孩子发。”
川哥儿松口气。
他也觉得自己是被父亲迁怒了。
他出了门,里头的声音听不见了。但离得不远,父亲要是大声说话,想来他也是听得见的。
那父亲的声音应该不会大。
他又松了一口气。
他一点也不愿意喜欢父亲了。
而刕鹤春承认了自己冲着川哥儿发脾气的事情。
他压抑着脾气,低沉着声音道:“他实在是不上进!”
折绾:“你上进?”
刕鹤春一口气憋住,“我如何不算上进?”
折绾:“你若是上进,现在应该在书房里面读书,你跑去池子边做什么?”
刕鹤春:“……我难道连去池子边也去不得了?”
折绾:“那你就是不上进!”
刕鹤春气笑了,却又不敢骂她,只好憋着气在屋子里面团团转,“折绾,你别太气人。”
折绾笑了笑,“你要是再上进一些,还能去跪着。”
她站起来,“你才跪了几天啊。”
刕鹤春不说话了。他低声道:“……我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去。”
他的腿不能再跪了,再跪就废了。
英国公也是如此说的,“即便是复官,一个瘸子怎么复?”
他便待在偏院里面看书。
看的是圣上给他之前挑选的那些书籍,是圣上要他自小就读的。
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但还是要再读一遍。
他越读越迷茫,越读心越烦躁,本想出门走走的,谁知道碰见了川哥儿不学好。
他暴躁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求着他出人头地,可你瞧瞧他,他像个什么样子?”
若是他出不去了,川哥儿还不行,那他们就真完了。
折绾便不说了。刕鹤春虽然才被关半个月不到,但脾气却暴躁了许多。
他开始体会到被关起来的绝望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去。
就跟他吃药一般。郑大夫没有说明白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孩子。
他觉得自己人生糟糕透了。
折绾任由他糟糕,她出门去铺子里吃庆功宴。
今年的花卖得格外好。
周掌柜道:“因有那曲子,便有人趴在墙头听,趴的人多了,买的人也多,人人都聚集而来,官府还来人拦着了。”
素膳起身给大家倒酒,“做了这场盛事,有了经验,便可以做其他了。”
折绾知晓,“还要为茶叶唱曲?”
素膳笑起来,“那不行,唱曲的花样用了,咱们要想新花样才行。”
她道:“人哪里能一直吃老本啊。”
她笑盈盈的:“咱们这般的人,吃老本终究走不长远的。”

素膳真是长大了啊。
她不由自主跟茗妈妈比划:“你都不知道, 素膳从小就瘦,只有这么一点点高,到十岁才开始长个子, 胆子还小,说话不敢高声的。”
如今却已经懂得做生意不能吃老本了。
她挺直了腰,“素膳这句话说完, 周掌柜看她的眼神骄傲极了。”
茗妈妈:“是, 素膳姑娘实在是厉害, 这才多少年——老奴家的素兰也是一般的, 哎哟,当年那么小小一个姑娘, 哪里能算得到成了大掌柜呢。”
折绾:“是, 你家素兰也是极好的。”
她问:“素兰也快回来了吧?”
素兰要随着四月的茶叶入京, 差不多五月底就能回。
茗妈妈欣慰点头, “是,总算是要回来了, 还望她没有给少夫人丢脸。”
又夸素膳,“素兰可比不上素膳姑娘, 如今素膳姑娘独当一面, 听闻上次去冀州又谈了一笔生意回来。”
茗妈妈一夸起这个就没完。她知晓少夫人爱听。
墨月坐在一边笑盈盈听着, 并不插话。少夫人就爱跟茗妈妈说这些,往往都能跟她说得欢心。
下了马车, 她刚扶少夫人下来,便见萱月神色不好守在门口, 小声道:“今日国公爷来了苍云阁——好似跟大少爷吵了起来, 大少爷气得晚膳也没用。”
她怕少夫人进屋子后触霉头,早早就借口去厨房取热水等在了门口。
折绾眼皮子都没动, 只温和道:“没事,你去厨房取些宵夜送到别有人间,晚间我还要给莹姐儿看看她养的花怎么样。”
莹姐儿最近喜欢上了种花,她这般的喜欢是一时的,是图新鲜,便很是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就是好奇它们怎么长大的。”
折绾却道:“人这辈子能喜欢上的东西太多了,很不必样样精通,但却可以样样都了解了解。”
莹姐儿这才高高兴兴去养花。
折绾回去的时候,她正在提着灯笼照花苗。
这回种的是昙花。
三月份种下正好,六月份的时候刚好开花。
莹姐儿只在书里面看过这种花的奇妙之处,还没真正的见过,于是碰见谁都要说一句:“到时候我要守在它们身边,死死的盯着,必定要看见它们开花的。”
无形之中把阵仗弄得极大,而后就有些落不下去面子——要是她没养出花怎么办?要是没看见花开怎么办?
反正就开始发愁,对此事很是重视,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昙花苗。
宋玥娘刚开始还来这里哄一哄莹姐儿,后头也认命了,只往这边送好东西,听闻莹姐儿喜欢养昙花,连夜买了不少昙花苗来。
莹姐儿头疼,“我哪里养得过来哦。”
便只让折绾帮着挑两三盆留下来,和折绾之前给她买的一块共有五盆。
五盆昙花苗,两盆在庭院里,一盆在廊下,一盆在书房里。
她说,“总有一盆能活吧?”
她宝贵它们极了,捧着灯笼照嫩芽,“大伯母,你瞧,这片叶子是不是变黄了?早上还没有这般黄的。”
折绾脱了外头的衣裳过去仔细瞧,“嗯,是黄了。”
莹姐儿着急,“那怎么办啊?”
折绾:“要施肥。”
她宽慰:“黄一片叶子没什么的,你看它的根,它的根好好的,并不要紧。”
莹姐儿:“根不腐烂就好了吧?”
折绾:“大多数是这般。”
只要不烂根,就还能救过来。
莹姐儿松了一口气。而后顿了顿,小声问:“大伯母,你不去瞧瞧大伯父么?”
折绾:“不去。”
她道:“他都多大的人了?”
莹姐儿:“那我们今日一块睡?”
折绾:“嗯。”
两人就睡在别有人间,早早熄了灯。刕鹤春本是在等折绾回来的,结果半天没等到人,一问又生了气。
他皱眉,“这么早睡做什么!不是还没有到她睡觉的时候么?她改时辰了?”
折绾如今是在子时之前睡。有时候忙起来还彻夜不眠。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睡了。
刕鹤春嘀咕了一句:“不是故意躲着我吧?”
但到底是没有再去把人叫醒。
他只是继续在屋子里面暴躁的走来走去。今日父亲过来训斥了他一顿——也不是为着别的,只为着川哥儿。
父亲怒喝道:“川哥儿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该好好教导,而不是动则训斥,将好生生一个孩子训成个怂胆!”
但刕鹤春却觉得父亲也不只是为了川哥儿,父亲是在外头受了气迁怒他罢了。
父亲之前不是这般对他的。
刕鹤春很憋闷。他还没有明确被陛下弃用呢,父亲就对他如此了。
父子之间,相处二十几年,哪里就看不透对方的心思。他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比被陛下关起来的时候更加懵。
他还不能反驳,因为父亲又道:“你母亲是你推的吧?”
刕鹤春低下了头,他解释,“只是请母亲回去歇息罢了,谁知道母亲没有站稳。”
父亲却盯着他怒火中烧:“这般的时候也不小心一些,要是传了出去,必定是要被参上一本的,到时候你落个不孝的名声,还有什么前程?”
“我已经给鹤悯去信了,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如今是走这里,这里不应,走那里,那里不答。”
刕鹤春心里更加憋闷起来。
他不愿意在三弟面前落下脸面,他道:“三弟远在外头,就算是知晓了也无济于事,还是算了吧。”
而后又说:“再者,我一个人受罚也就算了,别牵连到他。”
父亲脸色就顿了顿,道:“也好。”
刕鹤春一口气没有上来。也好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父亲走后,他心里越发暴躁,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他又出不去,便也只有折绾了。结果她直接睡在了别有人间。
刕鹤春一晚上没睡。
他睡不着。
折绾带着莹姐儿吃早膳的时候,便见他一脸黑的进来了。不仅沉着脸,眼底都是黑的。
她皱眉,“你是不是没有洗漱?”
刕鹤春本是有点质问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的气势在,结果听见这话顿了顿,微微看向小侄女,只听她小声的道:“大伯父,你要洗漱吗?我让丫鬟给你送手巾和漱口的东西。”
折绾就直接多了,“漱口完再吃东西吧。”
刕鹤春一腔怒火就压在喉咙里动弹不得,最后去洗漱完才来。
升哥儿也来了,见了他乖乖喊大伯父,还站起来行了礼。
刕鹤春冷着脸嗯了一声。
折绾给他留了一碗粥。
刕鹤春已经吃了半个月粥了,今日不愿意再吃这东西。但是他又期许着陛下突然就来了圣旨放他出去。
如此吃大鱼大肉也是不合适的。
他又强撑下来,半晌道了一句:“加一个咸鸭蛋。”
折绾:“行。”
她道:“我们都吃好了,你吃吧。”
孩子们在这里,刕鹤春还要脸,没有抱怨折绾昨日躲着他,只是问,“你今日还出去?”
折绾:“不出门,带着莹姐儿和升哥儿去武先生那边看看川哥儿。”
孩子们互相担心,升哥儿已经求到了她这里,想让她带着一块去武先生那里坐坐。
升哥儿也不小了,八岁的孩子,知晓大伯父如今在怒气上,他想去看川哥儿,还是跟大伯父说一说比较好。
但直接问他又害怕,所以就来央求大伯母带着去。
他觉得大伯母去了,别人也就不敢欺负川哥儿。
折绾点了头,他总算松口气,小声道:“川哥儿真可怜。”
折绾没有多言。
刕鹤春来了之后,升哥儿除了问好,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敢看他,一味的低着头,刕鹤春便又不满了,皱眉道:“升哥儿,你可是对大伯有所介怀?”
刕鹤春不会骂莹姐儿,觉得她是个姑娘家,该是妇人家管,还是个娇客,很不该打骂。但是对侄儿却偶尔还会训斥一番。
折绾见他这股邪火压不住,便将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去找郑大夫要些黄连吃一吃,也好去去这股火气,免得逮着个孩子就训斥!”
她气势越发大,多年在外头跑,又陪在太后身边一年,很是积了些威压在,刕鹤春不备,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倒是被她镇住了。
折绾让人将孩子们带出去,只留了两人在,开口第一句就明明白白道:“你埋怨父亲迁怒你,如今你不是也在迁怒别人么?”
只敢欺负比他弱的人。
上辈子是她,这辈子是赵氏和孩子。
她嗤笑一声,“陛下是让你在家里反省错处,没叫你连门口路过的狗也骂一骂。”
刕鹤春脸色涨红,因被压了一头气势,等想要反驳的时候却又反驳不出了,好一会才道:“你怎么知道父亲迁怒我了?”
折绾:“还用说么?你瞧瞧你这一脸的怨怼!”
刕鹤春别过头,“好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折绾啧了一句:“你是鹤春,不是好蠢,别说些蠢话让我笑话你。”
刕鹤春就噎了一口气,“如今我落魄了,你也能训斥我了。”
折绾骂道:“怎么就训斥不得呢?为人夫,你不曾护佑过我和长姐,为人父,你瞧瞧川哥儿如今的模样。为人子,母亲还躺在床上呢,为人兄,你看看底下的兄弟姐妹哪个是信服你的?你又帮过什么?刕鹤春,时至今日,你有今天是你自己找的,不是我们害的,你对父亲心有怨气,便有本事朝着父亲吼去,别在我这里犯蠢!”
往后还有半年呢,两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免得日后多生气。
刕鹤春被骂得懵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折绾已经走了。他又憋了一整天气,脸都有些肿了。
上火了。还真去找郑大夫要了黄连回来生生的嚼,嚼得嘴巴里面全是苦味。
晚上他特意等折绾回来,想要好好理论理论,结果折绾直接不理他。
她道:“你要是没事,就多去看书,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
刕鹤春高声道:“我胡搅蛮缠?”
折绾一副敷衍的模样:“好好好,你没有胡搅蛮缠——我还有事,你不要在这里打搅我。”
刕鹤春:“……”
气也发不出来了,他转身就走。
但走到半路,又恍惚间觉得折绾说的这几句话颇有些耳熟,等回到主屋里坐下,他已经想起来了。
他曾经和阿琰吵架的时候也曾这般说过。
难道他也这般对折绾过?
他颓然的坐在凳子上,觉得自己现在一塌糊涂。
他点着灯,看着灯慢慢的燃尽,就像是他看不见未来的生命在慢慢的一点点消耗殆尽。
子时的时候,他终于戾气散了了一些,走出门去踱步。折绾的别有人间还亮着灯。
天光快要大白的时候,别有人间依旧灯火未熄。
刕鹤春苦苦熬了一夜,还是没熬住,推开了折绾的门。
他脸上挂不住,“我见你一直没睡,过来瞧瞧能帮你什么。”
折绾翻了个白眼。
她正在思虑要如何做大夏日里运来的第一批茶叶。她是想着办个茶市。
自己一个人是吃不下那么多客的,自然还要拢了别家一块来。但怎么来,来了之后人怎么分,都是问题。
这就跟家里办宴席一般,每一桌上多少菜,一桌菜有多少个,又有哪些夫人们能坐在一块,哪些不能,哪些不吃葱花,哪些不吃肥肉,都要照顾好了。
她曾经为了这些学问丢了不少脸,被赵氏训斥过很多次,觉得她能力不到,宴席让人家笑话了。如今重来一世,这些已经不在话下,把学来的本事用在办茶市上也熟练得很,但到底心里还是没底。
她在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清楚要的东西,请的人,方方面面,无不考虑周到。
认真做事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墨月已经给她换了好几根蜡烛了,她还浑然不知晓。
刕鹤春搬了张椅子坐在一侧,高大的身躯显得颓然,但语气却带着些许讨好,问:“你在做什么?”
折绾:“你也不懂。”
刕鹤春:“我瞧瞧。”
折绾:“你懂卖茶?”
刕鹤春:“商贾之道,不足为提。”
折绾笑了起来,“是吗?”
刕鹤春脸僵了僵,“我确实不懂此道,我走的是官道。”
折绾:“那你就钻研你的道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刕鹤春被她骂了一顿不生气还跑来求和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她稀奇的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刕鹤春就走了。
临走之前,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被关多久?”
折绾:“我哪里知晓?我又没有钻研官道。”
刕鹤春摸摸鼻子,“你这个人,还挺记仇。”
但她这个人也实在。
她的态度依旧是如此。她的行事也没有变。比起父亲,跟她相处倒是舒服一些。
至少她真。
接下来半个月,折绾都忙得不行。借口盘账,她连着好几日去了铺子里。
她不去其实也行的。但是她想看看她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周掌柜的本事很大,每次都有好点子。这次还为茶市出了个新主意,道:“咱们还要请大夫来。”
折绾不解:“请大夫?”
崔娘子:“是,要明明确确告诉大家,咱们的茶叶喝了对身体好。”
喝茶本就对身子好,哪里还要大夫说?
崔娘子笑着道:“这就跟吃饭一般,不吃饭,吃面也行。但是大家都知道吃饭是能饱肚子的。”
喝茶也是一般的。茶好喝,能解腻,众人都知晓它“益思”,“清神”,但不喝茶去喝水能行吗?
自然也能行。
“吃饭还是吃面条,喝茶还是喝水,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就要来告诉大家,喝茶‘有用’,而且是对身体有用。”
折绾懂了,由衷的佩服起来,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想,“那你们到时候还能给各家配好不同的茶叶一块卖。”
每一样茶叶的作用也不同。
周掌柜拿着她画的茶市图一边点头一边道:“好啊。”
而后道:“可惜少夫人不能跟我们一块去。”
折绾笑着道:“等以后。”
素膳在一边附和,“不能只请一个,还要请不少个大夫一块去。到时候去的人都能把脉,不收银子——这般一来,肯定有很多人去的。”
还是那个道理,要先把人给吸引过去。
一群人就开始说起要怎么去做才行。折绾坐在一边捧着一杯茶听着,笑盈盈的,等茶市大办的那日,她虽然没有亲自去做,却和玉岫和孙三娘带着孩子们去喝了一杯茶。
有给贵人的雅间,也有给平民百姓坐的小凳子。
孙三娘这次也出了不少的力气,道:“瞧见那朵茉莉没?是我画的。”
她也没用勋国公府的名号,另用了名字,取名:存真居士。
外头热闹非凡。很多人都是奔着看病来的。大病不能看,但是小病能看。素膳和蝉月还印了很多小册子,上头没有写茶的事情,倒是写了几句开蒙用的三字经。
买茶便可以送册子,不少人为了册子买茶叶。还有些孩子排着队领糖吃。
折绾坐在窗户边看着,正瞧见周掌柜领着素膳和蝉月跟一群掌柜的在底下走动。周掌柜走在前头,素膳和蝉月跟在两边。
素膳看见她了。她不敢抬头喊,只背着手,掌心朝上,比了个大拇指。
折绾趴在窗户边笑了起来。
玉岫夸了好一会儿,“这般的繁华,看着就觉得世道美好。”
而后看向孩子们:“莹姐儿手上的是昙花苗?”
折绾嗯了一声,“是。她觉得盛开一时的花很稀奇,便养了几盆。”
玉岫:“我也好奇得很。”
“我小时候也想养的,但我犯懒。”
没想到莹姐儿肯真养。
她小声问,“我家那个……没给你添堵吧?”
折绾笑起来,“没,如今照顾婆母呢。”
说起来,宋玥娘倒是对赵氏是真心的,赵氏躺在床上,她就日日去伺候。
婆媳两个又好得跟一个人一般了。
所以后头两人是怎么闹翻的呢?
两人闹翻了,宋玥娘才来找她结盟。彼时她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哭着道:“我当年可真傻。”
折绾回过神,道:“你放心,她受不了罪。”
玉岫讪讪道:“我也是怕她再犯蠢,哎。”
搭上这么一个小姑子,她也是操心够了。
折绾笑了笑,表示理解。
孩子们则在一块看外头的人山人海。雁雁拉着莹姐儿的袖子,免得她从窗户前掉下去,紧张得不行,小声道:“掉下去了,就要被拍花子的人绑走卖掉。”
吓得莹姐儿赶紧缩回来。
川哥儿:“要是被绑走了怎么办?”
升哥儿:“要报官吧?”
雁雁:“咱们是孩子,被绑了之后没有力气,报不了官的。”
晴霄:“还是要跑,不跑就会死。所以要强身健体,学功夫。”
于是五个人又开始说要如何强身健体。川哥儿尤其激动,他很想快些长高长大,这般就不用害怕父亲了。
先生跟他说,他之所以现在害怕父亲,是因着父亲高大,看他的时候是俯视的,但他却要仰着头去看父亲。
一个俯视,一个仰视,自然就定了高低。
武先生道:“这是世间的道理,于哪里都是可行的。不过四个字——眉眼高低。”
川哥儿就想长高了。
他道:“我现在比升哥儿还矮。”
升哥儿安慰他,“你最小嘛。”
又讨论如何长高。
等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三个小的还没有说够。现在是莹姐儿最高,升哥儿都没有莹姐儿高。
两个小郎君就缠着莹姐儿说变高的秘诀,一块去了莹姐儿在苍云阁的屋子。
她的小屋子已经修整好了,取名赢芳院。
是她自己取的。宋玥娘小声抱怨,“什么怪名字嘛。”
但还是给莹姐儿送了好牌匾来,请了英国公亲自写上这三个字。
莹姐儿很是满意。
她对如今的一切都很满意。她道:“我觉得我是跳百索了。我和大伯母每天都跳百索的。”
这是可以让人相信的。但升哥儿和川哥儿也跟着先生打拳了。
升哥儿:“你还做什么了?”
莹姐儿:“跟着大伯母一块喝茶?”
川哥儿很少喝茶,他决心多喝茶。
晚间睡觉之前,他跟升哥儿喝了一壶茶。
两人都尿了。
还都不敢说,第二天起床吓白了脸,自己偷偷摸摸的拿了剪刀把被子剪了。
果然此事就被刕鹤春知晓了。
他黑着脸,却没有说什么。
折绾发现不过一个月,他已经开始消沉了。
他的脾气在这一个月里慢慢的被磨了许多去。从半月前的满身戾气到现在两眼无神,转变得实在是太快。
他的精神颓靡,不再开始四处骂人,发火,而是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
赵氏本是怨着他推了自己,如今瞧见他的样子也不怨了,一味的哭,“我的儿啊——”
扯着调,掐着嗓,一哭三日回梁。
刕鹤春:“……”
刕鹤春还是没忍住,“母亲,别让儿子生气。”
赵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折绾在院子里面摘花,看见这一幕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
武先生如同记忆里面一般援之以手。
刕鹤春跟他谈了几次,便对他引为知己。
折绾上辈子没看懂武先生这一步,如今是看懂了的——他是等着刕鹤春沉寂下来才敢来。
他也是在等刕鹤春被磨去一些棱角。
刕鹤春开始颓然的跟着武先生去钓鱼。
他钓鱼的时候,川哥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眼神古怪。
刕鹤春回来就跟折绾道:“他那般看着我做什么?”
折绾:“你觉得呢?”
她慢吞吞说出四个字:“玩物丧志。”
也不知道这辈子父子两的关系还会不会如同上辈子那般好。

刕鹤春对川哥儿的怨念并不理会, 道:“我这是修身养性。”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