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by今日不上朝
今日不上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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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闻言也是笑,可不就是实心眼,踏实的人才会觉得愧疚,真真厚脸皮的人可不晓得啥叫不好意思。
“不叫三叔公吗?”她扭头看他。
“不叫了,回头给他们家送块肉去就行。”本就是一家人吃个饭,不年不节的,也算不上请客吃酒,叫上二牛一家是打算趁此说说柴火的事儿,免得他们两口子心里老惦记着,不过三叔公是族老,和他们家也亲,送块肉意思意思一下,也显亲近嘛。
他心有成算就好,她这么问也是担心落下三叔公一家,回头若是听见他们连二牛一家都请了,唯独没请他,担心他老人家心里会多思多想。有时候也不是馋那口肉,就是心里会琢磨惦记,啥意思啊,是对我有意见了么?
人情往来便是如此,啥都要顾忌到才行。
洗完手,卫大虎到底还是嘴馋,拿筷子在锅里夹了坨已经煮好的羊肉,也不管烫不烫嘴,没放盐没滋味,在桃花哭笑不得的注视下,把肉塞进了嘴里。
张嘴哈出满口热气,略微有些膻的羊肉味儿在口腔里蔓延,还要啥盐啊,就这满口肉香,啥都不用加了,得劲儿!
他吃肉,小虎就眼巴巴蹲在他旁边瞅着,不过无论它再馋,也还没轮到它吃的时候。见他径直出了院子,小虎汪汪叫了两声,迈开小短腿跟在他身后,一扭一扭跑去了村子。
今儿村里可热闹着,来了俩面生的男娃子,狗剩他们都没见过狗子和满仓,但铁牛熟啊,就介绍这个你得喊狗子叔,那个你得叫满仓叔,都是狗字辈的,狗剩咋可能愿意叫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娃子叫“叔”,就因称呼的事儿,他们险些还干了一架。
但最后没打起来,还去陈家叫了鸭蛋和鹅蛋,还有村里的好几个娃子,一群人分为两个阵营,比试谁堆的雪人又大又结实。
卫大虎来村里时,狗子他们正团着雪球在砸对方的雪人,哪边的雪人先倒,哪边便先输。见他们嗷嗷嗷玩得热火朝天,脸蛋都跑红了,他也没管,只叫了声满仓看着点弟弟,便去了大舅家。
大舅家人还挺齐,二舅和二舅母也在,瞧着是正在聊天,手边又是热水又是干果,这冬猫得老悠闲了。他一来,好么,二舅指着他就骂,大嗓门传出老远:“你小子咋把狗子和满仓丢村里就回家了?也不担心他们兄弟俩被村里娃子欺负,铁牛拎着他俩上门找鸭蛋两兄弟时把我们吓一跳,你岳母来啦?”
“她们母子在周家村也没啥耍头,我就给接过来了。”接过大舅母递来的椅子,卫大虎往二舅旁边一放,一屁股坐下去,瞅灶房,“还没开火呢吧?”
“咋啦,你要留下吃饭啊?”二舅张嘴便是顽笑,“咋不见你去我家瞅灶房,二舅家的饭碗端着是硌你手不成,好久没上我家吃过饭了。”
“吃啊,咋不吃,赶紧给三石说个媳妇,喜酒摆上,你看我去不去你家吃饭。”卫大虎也是个没正形的,一只手搭在二舅肩上,对他和大舅道:“前头我在山里猎了两头羊,活的,牵下山喂了几日,今儿把岳母她们接来正好杀羊吃,肉都下锅炖上了,咋样,中午一道过去喝碗羊肉汤暖暖身子?”
“好小子,还得是你,有把子手艺,你是这个!”二舅大笑着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你居然还能逮着活羊?成成成,今儿中午也别说什么大舅二舅家,去你家吃,这羊肉汤我定是要喝上两碗的!”说完扭头就看婆娘,眼睛一个劲儿眨巴,走走走,赶紧回家舀米拿菜拎上鸡蛋,甭管啥,都带上些,今儿得去吃大户了。
大舅母可没老二这般缺心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大外甥猎到野猪请他们吃杀猪酒,猎到羊又请他们喝羊汤,他有心,可他们也不能回回都上门去造啊,犹豫道:“多大的羊啊,你们自个吃就是,叫上我们这老些人,你大舅二舅,大哥二哥,全都长了个见不到底的胃,可不兴喊他们吃,怕是一头羊都不够塞的!”
“不够吃那就再杀一头。”卫大虎咋可能不晓得大舅母的心,替他心疼呢,哄她,“您不去可不成,老大一头羊,您不去帮着吃些,我担心把自个撑着,到时肚子难受了还得上您家来守着您抹眼泪。”他说的是小时候的事儿,那会儿小,又贪吃,吃撑了就往外头跑,跑了一圈肚子难受,回来就守着大舅母抹眼泪哭,说自己要死了,肚子疼。
就这事儿,他被大舅二舅取笑了好些年。后头他长大了,爱面子,大舅二舅才不再拿这事儿逗他,眼下他却自己翻出来说,逗得大舅母哭笑不得,她也没再客套,心里暖洋洋的,那些年的心是真没白操啊。
“我可说不过你!”大舅母伸手点他,脸上全是笑,“去就去,我大外甥亲自上门请我去喝羊肉汤,我不去是傻子,还得跑快些才好。”
“大嫂,你这就对了,我还真当你老糊涂了呢,外甥叫你吃饭都不去,傻子不是!”二舅张嘴就笑,结果被他哥猛猛地踩了一脚,疼得嗷嗷叫。
卫大虎在旁边瞧着也乐,二舅被踩了脚也不生气,眉宇间还都是喜气,他转念一想就晓得是咋回事儿。
长桥村的人去李家报信,村里定是许多人都瞧见了,村里啥都没八卦传得快,二舅怕是听了这消息,晓得朱屠夫死了,一高兴就拉着二舅母过来。不然就二舅母那性子,怕是宁可坐在家中愣神,也不乐意出门踩雪渣子,冻脚啊。
果然,陈二舅搭上他肩,一脸幸灾乐祸挡都挡不住,神秘兮兮道:“朱屠夫的事儿你听说没?”
卫大虎佯装不懂:“啥事儿啊?”
“嘿,就晓得你还没听说,山脚下就是这点不方便,啥事儿都不知道。”二舅嘿嘿嘿笑道:“今晨长桥村的人去李家报信,好家伙,也不知朱家咋找的人,嗓门比我还大,嚷得全村人都听见了,朱屠夫他死了!”说到最后一句时,那语调抑扬顿挫,还猛一拍大腿,可见心里有多激动。
“哎哟,我就说那鸟雀咋老往我家飞,好家伙,原来是提前报喜啊。”二舅阴阳怪气,“瞧他上回多牛气,还冲我们放狠话,结果怎么着,我们还好生生活着,他却已经躺进了棺材里。”
“就是不晓得这人咋死的,传信那人也没说。”大舅母恨急了李朱周三家人,听到这消息也是高兴得直拍手,暗道他死得好,活该他死,苍天真是有眼,就不该让他活过今年。
“陈大锤的闺女不是嫁到了长桥村,回头你上门去打听打听。”大舅对大舅母说,“这事儿还是得搞清楚才好,大虎原还说要去县里,如今朱屠夫一死,那就不用……”说到这儿,他话音一顿,扭头看大外甥。
“今儿没看见你出村呐,你啥时候去周家村接的你岳母?”陈大舅说着一拍脑门,哎呦他个蠢人,就说哪儿不对,光顾着高兴了,半点没动脑子,就说这好生生的一个人咋就突然死了,大虎这是已经去县里还回来了?
都不是傻子,听他这么说,大家伙齐齐缓过劲儿来,扭头看向卫大虎,好家伙,原来如此!
卫大虎点头:“昨儿从县里回来的,雪下得大,没敢走夜路,在周家村歇了一晚,今晨回的家。”说完笑了笑,大舅家是苦主,这事儿得仔细和他们说说,他便从请人写纸条,到找人递纸条,到最后一群官爷上那家府上,最后跟在驴车后头去了长桥村朱家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他当时就站在朱家外头,看着那个家丁是如何颠倒黑白的,他虽不知府里具体发生了啥,但可以确定马脸衙役不是朱屠夫毒死的,而且中毒而亡这个说法是否存在都存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四人都死了。
“那家夫人是个心狠果断的,事发后,她把四个人全都杀了,把锅扣在了朱屠夫身上,只用一个‘畏罪自尽’的理由,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因她和县衙主簿大人有亲,案发后立马报了官,就如今县衙那情况,只要上头打声招呼,官爷们再去走个过场,这事儿就算过了明面,‘朱屠夫投毒谋害衙役一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如果只是如此,卫大虎顶多觉得那夫人果断,可后头发生的一切,她命人把朱屠夫和外室私生子的尸体拖去朱家,那才真的是心狠。
昨儿傍晚朱家的热闹,那场面,几乎全村所有人都来了。
她杀了人不算,还要把尸体拉回来,这是为啥?当然是既要他死,又要败他身后名。
“她势必不愿承认外室和私生子的存在,既然朱屠夫这些年帮着衙役欺瞒她,年年都打着是他‘妻儿’的幌子,把外室和私生子带进她家门戏弄她,她就干脆做实了这事儿,她们母子不是他的‘妻儿’吗?那就全拉回朱家,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朱屠夫帮着照看这对母子,只要有心人去镇上一打听,定能打听到她们母子的存在。这口黑锅,朱屠夫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这,这咋恁多弯弯绕绕。”大舅母都要听糊涂了,原本以为只是很简单一件事儿,怎的好似还挺复杂。
“县里人就是不一样,脑子聪明,心也狠。”二舅却听明白了,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这女子心狠起来,真没男人啥事儿。马脸衙役伙同朱屠夫戏弄她,事情败露后,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男人给杀了,再嫁祸到朱屠夫身上,既然那女子和男娃明面上是朱屠夫的“妻儿”,成,她便装作啥都不知晓,命下人把这一家三口给拉回了长桥村,嚷嚷得全村人都知晓,朱屠夫在外头养了外室生了儿子。
她没揪着自己男人养外室生儿子这事儿不放,而是帮着女子正了身份,帮着私生子“认祖归宗”。最绝的是,因着帮着马脸衙役照看外室和儿子这事儿是个秘密,朱屠夫从未和家里人提起过,他这人又整日在外头跑,三天两日不着家,定河镇也没多大,他在外头还有个寡妇相好,咋可能没个风言风语传出来?如今他一死,县里的夫人说他年年都带着“妻儿”上门吃酒,妻儿啊,还年年,怕是朱家老两口真以为那是他在外头养的女人。
那男娃,真是他朱家的血脉。
被杀了还不算,还要认别人的儿子成自己的儿子,陈二舅打了个哆嗦,真狠啊。
整件事里,这也是让卫大虎觉得日后得藏紧些的原因,如今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夫人一家,已死的四人,还有他这个躲在暗中传信的人。
嗯,卫大虎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众人,还有他们……和马六和他老子。
从递信儿,到他回马六家背个背篓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位夫人便把所有人都杀了,可想而知她有多愤怒,怕是恨不得把所有知情者都灭口才好。
如果叫她知晓他的存在,卫大虎可以肯定,那日他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城。
“所以这事儿,日后再不要提,全都烂在肚子里。”卫大虎看着他们,叮嘱道:“什么朱屠夫,什么马脸衙役,夫人……没有,通通没有,不晓得,不知情。”
方秋燕一个劲儿点头,她听完都害怕了,啥啊这都是,怎么这么吓人,果然她只是一个泥腿子,哪里玩得转那些,若是叫她知晓他男人在外头养婆娘生娃子,她顶多揪着他扇巴掌,坐在地上哭嚎命苦。怪道人家能当夫人呢,这手段魄力脑子,她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不提了,再不提了。”大舅母连连抚心口,抚完又去抽大舅的后脑子,抽完又瞪二舅,“就你俩最没脑子,嘴巴还不把门,可都记住大虎说的了,这事儿都烂肚里,不准说,不准提,敢出去胡咧咧我削死你们!”
“哎呦晓得了晓得了,我又不是傻子。”大舅龇牙咧嘴嘶嘶喊疼。
这事儿闹得,喜悦都大打折扣了。
卫大虎见此咧嘴直乐,见他们胆战心惊的,起身拍拍裤腿:“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们担心的啊,就是跟你们说有这个事儿,自己心里有个谱就成。慌啥,人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我藏得好,没露出马脚。”马六也不可能作死,所以这事儿没啥好担心的,就这样了,日后不提便好。
他起身,大家伙便跟着起身。
“成了,时辰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先过去,我还得去趟二牛家呢。”他说完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米就算了啊,别带,看见我就给你丢出去。拿些菜就成,家里没啥菜了。”
“嘿,这小子。”陈大舅直乐,乐完就盯着屋檐下一群人,也不要他多说,陈大石兄妹三个直点头,两个儿媳也是,都晓得了,哪儿敢往外说啊,定都烂死在肚子里。
从大舅家出来,卫大虎径直去了陈二牛家。
倒是运气好,他们夫妻俩都在,吴招娣瞧着正要去灶房烧火的样子,见他登门,陈二牛脸都臊红了,局促地给他开了门,呐呐着不晓得说啥。
卫大虎看得来气,反手就是一巴掌呼他身上,笑骂:“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扭扭捏捏的,真烦人。”
骂完又对站在一旁耷头耸脑的吴招娣道:“家里今儿杀了头羊,桃花已经把羊汤炖上了,你家灶房里的火该灭灭,和我一道家去喝羊汤暖和暖和!”
“我……”陈二牛红着脸,正要推辞,身上又挨了一拳。
卫大虎都不稀得看他了,对吴招娣道:“赶紧的啊,铁牛在村里和狗子他们堆雪人耍,你们熄火关门都抓紧了,我在村头等你们。”
说完,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
待会儿再捉虫

从他们家出来, 卫大虎又去了二舅家。
他想到媳妇说吃锅子,如今羊杀了,肉也到位, 可锅呢?险些把这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他家是没有锅子的,但二舅家有一个,好像是大丫姐嫁人后头一年回娘家带的,她婆家小有家资, 这稀罕物件算是她拿回来孝敬爹娘,也表示她在婆娘过得好。
好在二舅他们还没走, 二舅母正往篮子里装菜和鸡蛋,二舅看见他就乐,坐在屋檐下翘着腿:“你不是去叫二牛和他媳妇了吗,咋又过来了?”
“我记得你家有个锅子,借我使几日。”卫大虎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半点不客气, 晓得这种事儿和舅舅说不算数, 还得找舅母,于是张嘴便喊:“舅娘……”
二舅母出来把篮子放下,听他这般叫,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她是个寡言性子,不咋爱说话,转身便去了杂物间, 在里头一阵翻找, 把沾灰的锅子拿出来, 也没擦洗, 就这般递给他,没忍住打趣道:“好些年没听到你喊舅娘了。”
卫大虎接过,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灰尘,闻言乐道:“舅娘舅母都一样喊。鸡蛋就别拿了,家里有,拿些菜就成,就稀罕您种的菜,又大又水灵。”
他不让拿,但这事儿不是他说了算,二舅母没把篮子里的鸡蛋捡起来,直接掏出钥匙关门。二舅见此一拍大腿起身,拎着篮子就走:“你管我们拿啥,拿上了就吃。”
卫大虎便不说话了,再说他二舅要打人了。
一行三人在村头找到正在和狗子他们打雪仗的陈三石,这小子在山里造了两月,身体健壮不少,从外表看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偏生这性子还是没啥太大变化,在家安生了几日,这又原形毕露了,整日不是拎着个水桶去河里砸冰面挖泥鳅钓鱼,就是去山里头下套子抓野鸡。
还说下山相看媳妇,还相看啥啊,耍起来便啥都顾不上了。
陈三石今儿一大早便进了山,忙活半日连根鸡毛都没捞着,结果一下山看见狗子他们正在村里乌拉拉打雪仗,快乐的不得了,他立马便加入进来,把狗剩他们的雪人砸的稀巴烂,惹得一群娃子仰头嚎啕大哭。
卫大虎和二舅他们过来时,他正站在狗剩面前说他玩不起,哭啥啊哭,规则就是这样的嘛,愿赌服输呗。那混账样,欺负比他小的娃子理直气壮得很,气得陈二舅随手捡了根树枝追着他打,村里人看着他们又是一通哈哈大笑,好不热闹。
“姐夫!”狗子玩得小脸红扑扑的,夹着腿跑到他跟前,“我们回家吧,想嗯嗯了。”
“啥?”卫大虎一时没反应过来,狗子急得嘴里直哼哼,双手捂屁股,他这才猛地明白过来,大笑着弯腰一把捞起他,正好陈二牛和吴招娣也过来了,他挥手招呼上一群娃子,“满仓,铁牛,鸭蛋鹅蛋,我们来比赛谁先跑到山脚下!”
说完,连个数都不数,非常不讲武德拔腿就跑。
不跑不成啊,再不跑狗子都要拉兜里了。
一群娃子哪里见识过大人的险恶用心,铁牛胜负欲旺盛,连爹娘叫喊都不顾,和四条腿的小虎一起,埋头哇哇大叫着朝他追去。鸭蛋鹅蛋要小些,尤其是鹅蛋,哪儿跑得过他们,眼看着哥哥越跑越远,他追不上,扯着嗓子就开嚎,还倔强不要大人抱,边哭边追边嚎。
小娃追大人,大人追小娃,还有坠在最后头被亲爹揪着耳朵教育的陈三石,那场面又乱又好笑。
桃花和娘正在院子里摘菜,老远就听见路那头传来声音,起身道:“我去灶房看看饭煮好没,他们回来了。”结果刚站起身,卫大虎便抱着狗子冲了进来,那阵仗老大了,把桃花和赵素芬吓一跳,还以为狗子在村里受了伤,正要开口问,就见他抱着狗子往茅房钻。
“你们这……”桃花下意识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姐姐你不要过来!”狗子一张脸憋通红,不成了,快憋不住了,粑粑到门口了。他一把抓去姐夫的衣裳,他姐夫是个贴心的,一把扯下他裤子,把他往地上一放,随着一声噗噗响,卫大虎捏着鼻子从茅房钻了出来。
在他的奋力奔跑下,狗子可算是把肥料都拉进了自家茅坑。
乡下便是如此,甭管在外头肚子多疼,多着急,都得夹着腿把肥料留在自家坑里,坚决不能便宜了外人。
闹明白他们这是在急啥,桃花笑得不成,见他手上还拎着锅子,接过来道:“这东西我可得好生洗洗,这可是沾了‘味儿’的。”
赵素芬闻言笑骂:“你可别逗趣了,回头使着心里头都不得劲儿。”吃着锅子想着茅坑,那画面可别提了,亏她说得出来。
“好啦好啦,我的错。”桃花讨饶,“我去看看饭煮得咋样了。”
她前脚进灶房,后脚铁牛和小虎便哼哧哼哧跑来,紧接便是落后的鸭蛋鹅蛋和一群故意放慢脚步的大人。人一齐,这僻静的山下小院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伙进门又是好一番亲近,都是熟人,也没搞客套寒暄,就是小辈挨个叫人,尤其是对赵素芬,一口一个婶儿,婶儿是稀客,欢快亲热的不得了。
大舅母上回便和老亲家处的不错,一来便坐一起摘菜聊天去了。
汉子们进门第一件事就去瞅板子上的羊肉,那色泽,那纹理,看得人是两眼发光。妈耶,这可是整整一头羊的,瞧那羊头羊角。这啥羊啊,角这般粗大,羊腿也长,肉更是多,整整一头羊的肉卸下来全都放在板子上,羊排瞧着少了一半,但闻着灶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儿,少的定都在锅里煮着呢!
“咩咩!”
和大人们不同,娃子们对已经变成肉块的羊没啥兴趣,进了院,他们首先是跑到灶房门口一个劲儿耸动鼻头嗅肉香,一个个虽口水滴答,但都懂事,没嚷嚷着要吃,由拉完臭的狗子带着,都去角落里看羊。
老大一头活羊,鹅蛋最小,还学它叫声,咩个不停。
米饭已经煮好,桃花正在沥米蒸饭,吴招娣进来了,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便开始帮忙。但也没啥可帮的,今儿不像上回办杀猪酒,一盘盘菜,又要切肉又是砍骨头又要备佐料,今儿是啥都不用忙活,锅中的羊肉羊杂羊蝎子,还有后头丢进去的羊排,都是焯过水后炖上的。如今米饭也沥了出来,只等着待会儿把切好的萝卜放下去,再炖上一会儿,等米饭蒸好,那就能吃了。
“进门就找事干,再没有比你更勤快的媳妇了。”桃花说着顽笑话。
“那可不,我今儿可是空手来的,啥都没带,可不就得勤快些表现,不然待会儿都不好意思喝汤吃肉。”吴招娣本就是个爽朗性子,在家中会犹豫该不该上门,如今这都来了,自然没做出那些扭捏做派。
灶头上确实没啥事儿干,葱花芫荽辣子都是切好的,全都用碗装着,半点能叫她插手的地儿都没有。
不过她也没去外头坐着聊天,干脆就和方秋燕一道挤在灶膛口烧火。烧火哪儿能用着两个人啊,方秋燕便撞她胳膊,故意挤她,险些没把她给颠地上:“先来后到晓不晓得,和我抢啥位置,自个去外头耍。”
吴招娣也是不服输的性子,伸手推她,笑道:“你最近这是干啥了,力气这么大,都能和汉子掰手腕了。”
方秋燕只顾着和她推搡着乐,嘴巴闭得老紧,半点口风不漏,在山里建房子这事儿是秘密,能从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但就是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她们在灶房里闹得欢,正好卫大虎也在说这事儿。陈二牛不愧是憨子,比他媳妇差远了,那脸皮子是从家里便红着,一路走到卫家,就跟个小媳妇似的,进了门就埋着脑袋,把卫大虎气够呛,把人拉倒角落便往他身上锤了几拳。
他越锤,陈二牛心里越舒坦,敢抬头了,会张嘴说话了。
“从小就是这德行,你和我谁跟谁,别说几捆柴,就是更金贵的东西,几块肉,几只鸡,他拿了也就拿了,只要你心里头明白这事儿不对,没瞒着我,仔细和我说明白,难道我还能因别人的错怪在你头上不成?”俩人站在院墙后头,挨着茅房的位置,眼下就他们两个,啥话都能摊开说。
“他是我岳父,他偷东西,偷的还是你家,我,我没脸。”陈二牛一抹脸,他脑子是不咋灵光,但也不傻,晓得这事儿闹出去怪丢脸的,卫家晓得是咋回事儿也没声张,那老两口也不敢说,敢偷猎户的东西,谁知道都得夸上一句“有胆色”。
当然,得是嘲讽的语气。
所以这事儿,也就是卫家父子不计较,若是他们打上门,在村里都是有理的。
别看只是几捆柴,但小偷小摸在村里最招人忌讳厌恶,卫家越是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他就越觉得没脸和他们家来往,毕竟那是他岳父,偷的是他们亲自担来的柴火。
“我就问你,东西是你偷的不?”晓得他就是一根筋的犟牛,卫大虎直接问道。
陈二牛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他咋可能偷他家东西,摇头:“不是。”
“那你们两口子日后还当吴家的老黄牛吗?还管他们吗?”卫大虎继续问。
陈二牛皱眉,犹豫了一下后,道:“我晓得你是啥意思,我陈二牛是不咋聪明,人蠢笨,我自问这些年也做到了一个女婿应该做的事儿,我半点不亏心。若是没发生这件事儿,你问我管他们不,我肯定点头说管,不管他们咋不好,到底是我婆娘的亲娘老子,底下的妹子都嫁的远,我又是大女婿,就在村里挨得又近,平日里帮着干些活儿,我没二话,我也乐意孝顺他们。”
说到这里,他又垂下了头,搓了搓手,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汉子,能说出这些话已很是不容易了:“可我到底是个人,不是老黄牛,也有私心,就说农忙时,不管他们老两口咋撒泼打滚,我都是先忙完自家的活儿,才去忙他家的。我虽不聪明,但也晓得啥是最重要的,我和招娣铁牛的家才是最重要的。”
卫大虎点头,还不算傻。
“还有上回,你说外头不安生了,要偷偷存些粮食,我不怕你生气,我和招娣私下和妹子们递了信儿,也提了一嘴,可没人愿意听,妹夫们还笑我憨实。憨实,不就是说我傻的意思?都是连襟,我好心好意给他们传消息,他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当我真傻听不明白,这么说我。”
陈二牛抱怨了句,看着卫大虎道:“我就是想说,啥妹子妹夫,虽然有点血缘,但关系还没咱俩亲。何况我岳父岳母做的那些事儿,真不能一一拎出来说,寒心的很。以前招娣顾着血缘亲情,啥事都退让,我也心疼她,都听她的,可这回她是真伤得狠了,私下也和我说这辈子和娘家亲缘淡薄,日后就不和他们来往了,妹子妹夫爹娘,都不管了,只一心把咱自家日子过好就成。”
卫大虎点头:“你媳妇是个脑子清醒的。”
陈二牛笑了笑,点头应了这话,他媳妇就是比他聪明。虽不晓得他问这些干啥,大虎从来都不是喜欢过问别人家事的人,但他还是明确道:“我不当老黄牛了,也不再管他们,都有手有脚,自己过吧。”
卫大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存粮的地儿,你岳父岳母晓得不?”
“咋可能让他们晓得。”和他诉说了一番,陈二牛自己都没发现他心头一直紧崩的那根弦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他咧嘴笑,“就上回吃杀猪酒险些说漏嘴外,这事儿我一只烂在肚子里,除了招娣和我,连铁牛都不晓得。”
“看来你也晓得他们靠不住,防着他们呢。”卫大虎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被他戳破,陈二牛挠头嘿嘿笑,倒也没有否认。
兄弟俩对着一通乐,乐完,卫大虎正了脸色。他这样,陈二牛也收了笑,直觉他要说啥大事,心里不由有些紧张。
“二牛,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和亲兄弟也没差了,有些事我不想瞒着你。”卫大虎先是说了自己前几日去县里卖了几张皮,然后说了在县里的见闻,“咱们定河镇偏僻,我们又是乡下泥腿子,等闲没啥事儿连镇上都不会去,消息自然不灵通。我们眼下还在过安生日子,瞧着和往年没啥区别,但这一切都不过是那还未丢到河面的石头,表面瞧着平静罢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无论是镇上还是县里,已然乱了,物价疯涨,百姓没有粮食吃,人人惶恐,粮铺门前骨瘦形销,拿着银钱都买不着一粒米。青州内乱,但咱上头那位什么王爷却野心勃勃,控盐掌粮抓人,那官道上,日日都有私兵扮做土匪掠人,无论家属如何去县衙报官都没用,明眼人都晓得他们是被谁抓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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