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by今日不上朝
今日不上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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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厨子瞪着她。
赵素芬脸上没啥表情,以前她或许还会发憷,现在她还怕个屁!有本事就把她休了,但他若是想休她,她必是要带着狗子一道走的,不然她就一把菜刀砍死这家里所有人,不让她好过,大家伙就都别过了!
心头一旦没了念想,那真就跟孑然一身似的,她无所畏惧了!
反正桃花嫁了个能顶事晓得心疼她的男人,女婿瞧着是个好的,便是她没了,桃花和大虎也不会不管满仓和狗子。这么想虽然对不起女儿,但赵素芬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觉得自个再忍下来,继续在钱家当牛做马,谁都可以骑在她脖子上拉屎撒尿,她怕是迟早要和钱厨子同归于尽。
她还没抱到外孙呢,她凭啥要死?
他都要抱到外孙了,她赵素芬说啥都要比他多活个好几十年,凭啥要和这老不死的换命?她不想把自己憋死,那便彻底撒手不管了,大家伙一起疯,看谁疯得过谁!
这破家都别要了!
她不但要去女儿女婿家吃酒,她还要住两宿!谁敢拦着她,她现在就去灶房里拿菜刀,都别去吃别人家的喜酒了,来钱家吃席吧!
她背着包袱,冲钱厨子冷笑两声,推开门便出去了,留下钱厨子对着被摔上的屋门干瞪眼。
赵素芬去狗子屋给他拿了两件厚实衣裳,桃花见娘收拾好,一家五口站起身便要走。钱大郎见后娘真撒手不管家里,顿时急了,跟着追到门口:“那这家里咋办啊,咱家的鸡和猪咋整啊?”
“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你不会喂吗?”赵素芬第一次对继子拉下脸,说话半点不客气,“再不济长嘴了吧?这么放不下心那就全杀了带去郑家给你妹子当贺礼!”
钱大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后娘,她说的这是啥话,她不是最稀罕家里这头猪和鸡舍里的老母鸡了?他婆娘一日没去割猪草,她都要在灶房里摔摔打打,恨不得把家砸了才好,眼下她说啥?把猪杀了??
“我和狗子要在桃花家多耍几日,这家你们父子三人看着办罢!”说完,赵素芬一手拉着桃花,一手拉着满仓,看着被卫大虎捞到胳膊上坐着的狗子,头也不回出了家门。
大门被摔上,隔绝了钱大郎惊愕的表情。
没搭理村里人询问她背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赵素芬带着女儿女婿和两个儿子出了村。在村口遇到王大娘,桃花和卫大虎的亲事可是她一手撮合的,她可是桃花和卫大虎的媒人,面对她的询问,赵素芬脸上全是笑,拉着她的手亲热道:“他们小两口孝顺,我那亲家有心,叫他们来家里接我和儿子们去家里吃酒,留我小住两日。这不,说山脚下冷,叫我多带两身厚衣裳,他们有今日,还得多感谢你当初操心了!”
王大娘抓着她的手也是连连笑,她看了眼卫大虎和桃花,直点头。她不是正经媒人,就是当姑娘时和卫大虎的娘是手帕交,也算半个长辈,眼下见他和桃花感情好,她自然是满意的不行。
她做媒图啥啊,不就是图小两口感情好嘛!眼下看来是真不错,她是牵了一段好姻缘!
桃花和卫大虎都笑着叫婶儿,卫大虎也开口邀请她去家里吃酒,王大娘笑着拒绝了:“你们有心啦,不过家里这几日正忙着呢,实在走不开,就不去了。”
“可是因卖粮的事儿?”一个村住着,赵素芬是晓得她家这几日在闹啥,今年新下的粮,村里多数人都卖给了相熟的粮商,钱家也卖了些,倒是王大娘家没卖。她女儿女婿前几日回来,女婿说认识隔壁镇上粮铺的掌柜,人家欠了他人情,愿意来家里收粮,比他们定河镇价钱要高上一文,游说他们卖粮呢。
他们家这几日就因这事儿家里闹得欢,村里人都知晓。
王大娘点点头,心里也是愁得很,她今年不太想卖粮,也说不清为啥,就是不愿卖,当初他们定河镇的粮商下来收粮时,她愣是拦住了家里所有人,为此公公和男人对她都很有些意见。可前几日女婿回来说平安镇的粮商愿意拿出比定河镇的粮商高出一文的价钱来收粮,她男人立马便心动了。
可不知为何,她这心里头不安得很。
卫大虎在旁边听了个全须全尾,他看了眼媳妇,桃花抓着他的衣角,点了点头,卫大虎便看向王大娘:“婶儿,你还记得咱村有个嫁到平安镇的姑娘吗?就是李大壮的妹子李春英。”
王大娘点头,不知他咋突然说起李家姑娘了:“我认得啊,李家就在我娘家前头,李春英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她前些日子带着男人和儿子回村来,她夫家在平安镇开杂货铺的,不知是她家流年不利,还是平安镇不安生,一伙人冲进她家把铺子砸了,还把她公爹打成重伤,她和她男人去县里报官,连县老爷的面儿都没见着。许是他们报官走露了风声,那伙人隔日又来了,还把她婆母给捅死了。”
卫大虎顿了顿,说:“娘死了,她男人去县衙敲登闻鼓,却被几个官爷拖进去打了一顿丢出来,冤没伸着,身体还打坏了。”
王大娘听得浑身直冒冷气。
其他的,卫大虎便不多说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若非他和桃花的姻缘是王大娘一手促成的,卫大虎也不会和她说这些。
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体会了,他能说的都说了。
一家五口离开了杏花村,直到彻底看不见村子,赵素芬胸口积压的那股郁气才终于吁了出来,她扭头看向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高的大儿子,眼圈立马红了,她紧紧抱着满仓瘦弱的肩膀,抓着他臂膀的手指都陷入到了肉里。
满仓,她的满仓啊。
满仓感觉到疼,但他心里却仿佛流入一股暖流,他终于又被娘抱进了怀里。
狗子和卫大虎亲近,他黏糊姐夫,他姐夫也宠他,老早就把他捞胳膊上坐着。他没见过满仓,这会儿一双眼滴溜溜转,盯着满仓一个劲儿瞧,好奇的不得了。
他知晓自己还有个哥哥,娘和姐姐私下都和他说过,还叮嘱他不能在爹和大哥二哥面前提他还有个哥哥的事儿,因为他这个哥哥姓周,和他不是一个爹,爹听见了会不高兴。
狗子多精明个娃,那是半点口风都不露,他没见过满仓,对这个只存在于娘和姐姐口中的哥哥怪好奇的,他看着没大哥二哥那般壮实,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耍,他会不会像大哥二哥那样表面喜欢他,实际防着他。
他有不是一个娘的哥哥,也有不是一个爹的哥哥,他不知这个哥哥和那两个哥哥有没有什么不同。
一路走到之前藏篮子的地儿,赵素芬把满仓揽了一路,见他挣扎,她便顺势放开,还以为满仓不愿被她亲近了,却见他走到草丛里,扒拉开上头遮着的草,拎着篮子出来。
见姐姐冲他点头,满仓腼腆地笑了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毛桃子递给娘:“您吃,这是姐姐带的毛桃子。”
赵素芬伸手接过,她心头就和这毛桃一般酸酸涩涩的,满仓没有叫她娘,她心里难受,却知晓勉强不得,含着泪花笑着点头:“娘吃,娘喜欢吃毛桃子。”
满仓抿了抿唇,他又拿了一个递给狗子,他也是第一次见狗子,小男娃双眼清澈,水汪汪满是好奇望着他,和周二毛那些让人讨厌的男娃完全不一样,他心里软乎乎的,他也有弟弟。
“狗子,吃,这是姐带来的毛桃子,很甜。”他笑着说。
狗子见他笑,下意识也冲他咧嘴笑,他挣扎着从卫大虎怀里下来,满仓往上伸的手便朝下递,狗子接过他递来的毛桃子,挨挨蹭蹭挪到他身边,瞧着怪亲昵的:“你是我哥哥吧?你叫满仓对吧?你咋知晓我叫狗子?”
“之前听娘叫你名儿了。”
“嘿嘿,我叫钱来福,娘和姐姐都叫我狗子。哥,我可以叫你哥吧?你也可以叫我狗子。”
“狗子。”
“诶,哥,你帮我剥皮吧?毛茸茸的,扎手。”
“行。”
桃花看向娘,赵素芬背过身去,偷偷抹去一脸的泪。再抬头时,她脸上只剩下满足的笑容。
卫大虎走在后头看着她们母子四人,对上桃花偷偷扭头望过来的目光,他咧嘴一笑,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啥都没有一家人在一起开心重要。
一家子说说笑笑,在夕阳落山前,终于到了大河村。
赵素芬是头一遭来大河村,王大娘娘家便是大河村的,她当时上门来给桃花说亲,她念及王大娘的为人,对她口中的卫家除了贫穷了些、他们父子都是顶好的人这句话深信不疑,也没有亲自来大河村打听过卫家父子的情况。除了抽不开身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被女儿的婚事急上了头,生怕她被自己的名声妨碍,一年年拖下去,最后拖成了老姑娘,只能嫁给鳏夫当填房,或是像她一样给别人当后娘。
当后娘的滋味她可是深切体会到了,又咋可能叫自己的女儿吃和她一样的苦?穷些便穷些,只要有手有脚那便饿不死人,她这个当亲娘的,连卫家那几间破茅草屋都没见过,就这般稀里糊涂把女儿嫁了过来。
说起来她心里愧疚不已,万幸的是,女婿真是个好的,王大娘半点没骗人。
进了村后,赵素芬便观察着大河村的地形和村里人的言行,地形自然是没啥好说的,当年征兵都没有征到大河村,可想而知这个村子有多偏僻。杏花村在正中央,便是背后不靠山,前头没有河,但地势不错,下大雨淹不着,塌方也塌不到他们村,而且离镇上也不远,出行很是方便。
只有姑娘家嫁到杏花村的,很少有杏花村的姑娘嫁到偏僻的大河村,就村落之间通婚而言,桃花这都属于“低嫁”了。
至于村民的言行举止,乡下泥腿子,能有个啥文雅的言行不成?她就是想看看她闺女桃花在村里受不受排挤,因着她的缘故,桃花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周家村还是在杏花村,同龄姑娘都不咋乐意和她一道耍,嫌弃她有个水性杨花的亲娘,担心被她带坏了名声。
倒是没看出排挤,就是大河村的村民指着她们一行人嘀嘀咕咕,不晓得在说啥。对别人的指指点点,赵素芬是习惯了的,但她还是皱起了眉,咋感觉她们这些婆子媳妇对她女儿女婿颇有怨气的样子?
卫家在村里做了啥遭人记恨?
她在打量大河村的村民,大河村的村名也在看她,一群婆子妇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原来这就是卫大虎的岳母,他媳妇桃花的亲娘?咋看着怪年轻的,一身白皮子,和桃花一样,长得都怪遭汉子惦记的。
还真是亲母女,换身体面衣裳都能装成镇里人了。
村里谁家来稀客,几乎能瞬间传遍村子,大家伙都稀罕得不行,跟围猴儿似的跑出来瞅赵素芬母子三人。
不过半日功夫,村里人就都听说了卫大虎又在山里头猎了头野猪,他不请村里人吃杀猪酒,倒是带着媳妇去请岳父岳母了,眼下这妇人便是他岳母罢?那他岳父呢,咋没来?
卫大虎没在村头大树下看见三叔公,想来他老人家这会儿已经去家里了,也没搭理村里人的询问,就简单说了句“是我岳母和妻弟”,便带着一家子老小妇孺离开了村子。直到走在坟坡那条小路上,卫大虎才对岳母说道:“今儿我在山里头猎了头野猪,没请村里人去家里吃杀猪酒,他们心里许是不得劲儿,话有些多。我家在山脚下,平日里也不咋往村里来,不过我两个舅舅住在村里,我小时候也是在村里长大的,与他们还是有些熟悉。”
想了想,他多解释了一句,不愿在岳母心头留下个小气的印象,说了上回周家人打上门来,村里人在旁边看热闹,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搭把手的事儿。
赵素芬这才晓得他居然在山里猎了头野猪,她知道女婿是个猎户,但也没想过他居然能猎到野猪,不是说就两只野鸡吗?她脸上的惊讶半点掩饰不住,倒没有计较村里人的态度,她这辈子遭受的白眼和诋毁还少吗?她能不晓得一个村里的人咋可能全都是好的,邻居之间还会扛着锄头打架呢,抢水抢地抢柴火啥都抢,若以为泥腿子便是憨厚老实,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她心里头熨帖,女婿愿意多嘴与她解释,便是不想她多思多想,瞧他是个不咋动脑筋的大高个,没想到心思还挺细。她也是第一次和女婿接触这么长时间,以往都是来去匆匆,说几句话的功夫,能看出个啥?
倒是眼下,在钱家被女婿撑腰,又说了一路的话,她心里头对卫大虎是再满意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就和看亲儿子似的,笑着道:“瞧你把我都唬过去了,感情我这上门吃的还是杀猪酒啊?我还真当你只捉了两只野鸡呢,寻思我女婿还挺惦记我,吃个鸡都不忘带上丈母娘。”
“两只野鸡我咋好意思请您上门吃酒,便是我脸皮厚,也不能叫桃花在钱家面前丢这个人。”卫大虎隔着老远都听见了下山的热闹,伸手对岳母和两个弟弟比了个“请”的手势,“到家了,岳母可别嫌弃我家这几间茅草屋,小是小了些,但今儿热闹着呢,就缺您和弟弟们了。”
说话间,赵素芬看见了被竹子围着的院门,院子里摆着四张桌子,好些个许是卫家亲戚的人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忙活着,说笑声传出老远,汉子们围着挂在院子里的半扇猪肉评头论足,妇人们在灶房和院子间进进出出,她们拿着一条条肉进灶房,端出几篮子煮好的栗子放到桌上叫人自个抓着当零嘴消磨时间,几个老人坐在凳子上笑呵呵聊着天,小娃子们则在院子里嗷嗷嗷嚷嚷着玩耍,村里的狗怕是都聚集在了卫家,汪汪汪在院子周围来回打闹,灶房烟囱飘出股股浓烟,片刻不停歇。
好一派热闹场景!
大舅母率先发现她们一行人,她抱着小丫正在院子里看那吊起来的半扇猪肉,见到卫大虎身旁的赵素芬,她脸上立马挂着笑容迎了上来,顺手就把小丫递给了桃花,抓着赵素芬的双手亲热得不行:“这是亲家母吧?哎哟真是,桃花和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晓得你们是亲母女,长得可真像啊!欢迎欢迎,就等你们一家子了!”
赵素芬抬头看向女婿,卫大虎立马介绍:“娘,这是我大舅母,我舅家姓陈,您看着称呼就行。”
赵素芬闻言脸上全是笑,她女婿叫她娘呢,当着他大舅母的面这般叫她,自然是代表亲近的意思,她心里暖洋洋的,半点上门做客的生疏都没有了,反手握着陈家大舅母的手,与她亲热道:“亲家母这个称呼便极好,听着亲呼!”
她拉过满仓和狗子,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大儿子满仓,和小儿子狗子,大名叫钱来福,不过他姐姐姐夫都爱唤他狗子,亲家母若是不嫌弃,也这般叫就行。”
“满仓,狗子,哎哟,都是好俊俏的小子。”大舅母迎着她进了院子,路过桌旁时,她伸手从上面的篮子里抓了好大两把板栗塞到他们兄弟手里,亲昵得很,“这下可好了,我那妹子只生了大虎这一个儿子,家里也没个兄弟姐妹,冷清得很。我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老二家有一子一女,眼下多好啊,桃花这头也有两个亲兄弟,如今他这兄弟姊妹一大堆,是半点不孤单了!”
“哈哈,是这个理。”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赵素芬便喜欢上了这位大舅母,是个敞亮妇人。
院子里正忙活的人都望了过来,陈二牛拿着刀在割猪肉,见卫大虎回来了,赶紧招呼他,说玩笑话:“婶儿说你要留几条五花肉,赶紧的,自己过来割,叫我使刀,我可是半点不愿给你留的,全煮了吃才好!”
“你今儿若能把这整头猪吃下去,我半点不拦你!”卫大虎大笑,见爹走过来,等他和岳母打完招呼,便叫大哥二哥三花三石过来,叫他们认人,“这是我岳母,这是我两个妻弟,满仓和狗子,满仓你们见过的,我成婚那日他来家里吃酒了。”他介绍完岳家这头的,又对岳母和弟弟们挨个介绍舅家那头的,“这两个胳膊上缠着布条的是我两个表兄陈大石和陈二石,旁边这个小姑娘是表妹三花,他们都是大舅家的。这个大小伙子是我表弟陈三石,我还有一个嫁到外村的表姐大丫,今儿没在这儿。”
等两头挨个叫完人,他一手揽着满仓和狗子,招呼在院子里哇啦啦奔跑的牛蛋和鸭蛋鹅蛋,把他们仨娃子唤过来,对鸭蛋和鹅蛋介绍狗子和满仓:“来,这是你们满仓叔和狗子叔,牛蛋你的陀螺呢,给你叔他们耍耍,都一道好好玩不准打架啊,晚些给你们吃大肉。”说罢,把狗子和满仓一推,叫他们一边和娃子们玩去。
赵素芬被大舅母带去堂屋,她招来正在和三叔婆说话的妯娌和在灶房里忙活的两个儿媳,挨个把人介绍了,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认亲戚的环节又是好一番热闹。
卫家这头的亲戚都对赵素芬十分热情,咋能不热情啊,甭管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对桃花都满意的不得了,两个嫂子和桃花关系也处得亲密,自家大虎是个啥性子的人,她们咋会不晓得?他孝顺,但性子大咧咧的,没女子家体贴,就说那漫山遍野的野果子吧,他年年日日在山里跑,就没一次摘个野梨毛桃子啥的往家里送。
不说图他个啥,就说这小子是半点没那个想法,都当表叔了,鸭蛋鹅蛋表叔表叔喊得多亲热啊,也没吃过他一个野梨。
可这一成亲,好么,野梨毛桃子拐枣皂果子,那是不管山里有啥,只要叫桃花瞧见摘回来,总会往家中送一份。甭管东西金贵不金贵,多还是少,这心意大家伙都感受到了,便是大舅这样的汉子,对这个外甥媳妇也是满意的不行。
自然的,对桃花的亲娘,那一见面简直就当亲妹子般热乎亲近了。
生了个好女儿啊!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
3,2,1,万字大更,上链接!(今日也是大胖橘)
(和钱家总有一架要打的,不急)
(明天吃席,老热闹了)

◎香煎排骨◎
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 还有一个满是血迹的木板子,瞧着猪便是在上头开膛破肚的,旁边还有几大桶冒着烟的热水, 院子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杀猪味儿。
杀猪味儿大抵和年味儿差不多,都代表了热闹欢喜。
卫大虎抓着那半扇猪肉拍了拍,这剖猪的手艺一看就不是他大哥二哥的手笔,怕是陈二牛这厮动的手,利落得很。旁边几个干净的水桶里装着好些切下来的肉条, 还有两条猪后腿,瞧着肥实着呢。
至于金贵人瞧不上的猪下水, 什么大肠小肠猪肝之类的,都用棕榈叶穿着挂了起来,扔是不可能扔的,这玩意儿只要舍得下大料,滋味好着呢,有些人就好这口。至于剃下来的肩胛肉, 大小里脊肉、前腿肉、排骨、五花肉, 这些部位的肉二嫂她们拿了不少去灶房,今日炖肘子怕是来不及,但这一整头猪呢,能吃的地方可太多了。
尤其卫大虎说随便造,使劲儿造,半点别省,除了他特意点名留的几条五花肉, 其余是全看嫂子们发挥了。
至于狰狞的猪头和猪尾巴这些部位, 则被木盆装着放在堂屋里, 这些今晚也吃不着, 最好的吃法还是下大料卤了下酒,猪头肉猪耳朵猪尾巴,这些汉子们最喜欢的下酒菜。
但甭管他们多馋这一口,今晚都吃不着,时间不够呢!
灶房里,大嫂二嫂和吴招娣,还有三叔公的孙媳妇边忙活边聊天,气氛热络得很。方秋燕的灶头活计不咋地,她主要的任务还是烧火,别小看烧火啊,这也是有技术的,尤其掌管锅铲的大厨还是老二媳妇,那可是个要求高的主儿,火是旺不得又熄不得,要求高着呢!
不大的灶房里,那是再多一个人都要转不开身了,手脚麻利的妇人们忙得热火朝天。
桃花这个主人家咋可能看着客人忙活,她把小丫抱去堂屋交给大舅母,把娘带来的包袱拿去她和大虎的屋里,换了身干活使的衣裳,卷起袖口便去了灶房忙活。
见她进来,方秋燕笑着挥手赶人:“进来干啥,不去陪婶子说话,婶子头一遭来呢,也没个认识的人,怕是会别扭。”
“好着呢,大舅母正陪着说话,她俩是一见如故,亲热的很,我在旁边半点插不上嘴。”桃花叫三叔公的孙媳妇出去耍,咋能让客人忙活,换她来吧。
那也是个爽利的小媳妇,笑着说:“你可就别把我当客人看待了,今儿能来家里吃杀猪酒的就没有关系不亲近的,都是一大家子,就别分你你你我我我了,一道忙活吧,早些把夕食拾掇出来,免得外头的汉子一个劲儿往灶房钻。小娃子也是,一个不留神就溜进来一串,馋得口水直流!”
“哈哈哈,这是说你家铁牛呢!”方秋燕拿着火钳朝着指了指正在切肉的吴招娣笑得直不起腰。
吴招娣见此笑骂:“你可仔细些,可别乐极生悲脑袋栽到灶膛里去了,当心火苗把你头发给烧了,你可别哭!”
说罢,又取笑她:“咋地,你家鸭蛋鹅蛋是没跟在我家铁牛后头啊?一串娃一串娃,还能是一个?”
灶房里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叫院子里的汉子们好一通问,说啥啊笑得这么欢,说出来叫大家伙一道乐呵乐呵呗,让里头的婆娘们笑骂他们屁事不干还想掺和,滚边儿去吧!
汉子们碰了一鼻子灰,半点不敢还嘴,卫大虎见此乐得不行,刀一划,就割下一条肥肉相间的五花肉出来,嘲笑陈二牛:“你咋还怕婆娘,汉子的威风哪儿去了,还不摆起来?”
陈二牛梗着脖子嚷嚷:“我咋可能怕婆娘,你看我夜里咋收拾她!”
“你咋收拾啊,哈哈,你瞧着还没你婆娘厉害,夜里怕不是她骑在你身上收拾你吧!”
“放你大爷的狗屁,哪晚不是我收拾得她嗷嗷叫!”
他们竟是在院子里开起了黄腔,听得灶房里的妇人脸蛋绯红,吴招娣肉都不切了,举着刀从灶房里出来,追着陈二牛满院子跑,大家伙看得是哈哈大笑,热闹的不得了。
铁牛见爹又被娘打了,原本正蹲在地上看他新认的狗子叔威风耍陀螺呢,见此立马站起来拍着手嘎嘎大笑:“娘又打爹啦,娘又打爹啦!”
气得陈二牛跑过来一把捞起他家大孝子,这下成了父子俩被吴招娣追着满院子打。
桃花笑得肚子都疼了,她缓了缓劲儿,接过吴招娣的活儿,把煮好的肉且成片。她习惯把肉切成薄片,但今儿她却按厚块切,汉子多,且大家伙吃肉都喜欢扎实的,一口下去满嘴油是最好不过,主人家把肉切的太薄,人家许是还认为你小气呢。当然,像三叔公儿媳说的那般,今儿能请来家里吃饭的,都是知根知底知晓性情的亲朋好友,大虎那个性子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是知晓谁不好,咋可能把人家一大家子都请来。
桃花笑了笑,手头利索,不消片刻便把肉切好了,装到了旁边洗干净的碗里。
今儿人多,桌子板凳都是从大舅二舅还有陈二牛家搬来的,还有筷子和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卫家人口少,便是平日里多备了碗筷,也不够这么多人的,还有菜,也是二舅母拿过来的。
桃花还瞧见屋檐下有俩捆柴火,离家时还没有,下午忙着烧水给猪烫毛啥的,爹也不可能去山里捡柴火,怕也是谁家挑来的,大家伙都有心呢。
灶头不大,忙活这许多人吃食,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二嫂在灶房里待了大半日,一张脸被烤的通红,桃花见此便说她来。曹秀红也确实累了,她还惦记着给小丫喂奶,便把位置让给了她,她去外头吹吹风散散热,顺便给小闺女喂饱小肚子。
桃花看了眼灶台,米饭蒸出来了,都是纯纯大米饭,半点粗粮都没加,想来是爹提前打了招呼。因着这个杀猪酒打的便是给爹贺生辰的幌子,可见他老人家也是真的开心,是爱热闹的性子。
饭便不用操心了,就担心忙中出错,回头菜都上桌了,结果忘了煮饭,她跟着钱厨子去做席面打下手,这种岔子也不是没出过,犯了这种基本错误,钱厨子再也没能在那个村里接过做席的活儿,村里人口口相传,没人愿意再请他。
鸡汤也是提前炖好了,桃花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儿立马便窜了出来,一层黄亮亮的鸡油浮在上头,瞧着便让人口齿生津,别说小娃子往灶房里跑,闻着这纯正的鸡汤味儿,她都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桃花赶紧把盖子盖上,把鸡汤的香味儿封住。
她看了眼旁边焯过水的排骨,都是切好的。排骨旁边放着一大盆熬制好的猪油,猪油旁边是一盆猪油渣,桃花捻了一块猪油渣到嘴里,一嚼便满嘴流油,真是香的不得了。
方秋燕见此笑道:“你二嫂头一件事就是先把这油给熬出来,你家油罐子真是涮得比脸还干净,半点油星子都兑不出来,可叫她好一通笑。”
桃花捻起一块猪油渣便塞到她嘴里,赶紧把大嫂的嘴给堵住,随后又给三叔公的儿媳塞了一块。她从碗柜里拿了个碗出来,用筷子拨了满满一碗猪油渣,走到灶房门口唤正和狗子他们一道玩儿陀螺的满仓:“满仓过来!”
满仓原本正蹲着看狗子抽陀螺呢,他弟弟是个外向性子,几句话的功夫就哄得铁牛主动把陀螺给他耍,张嘴狗子叔闭嘴狗子叔,就这么一会儿,玩得脸都红了。听见姐姐叫他,满仓起身小跑到灶房门口,桃花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猪油渣,然后把手里头的碗递给他:“拿去和狗子他们一道分着吃,灶房里还有呢,吃完了再来找姐姐。”
满仓端着碗猛点头,眼睛亮亮的,跑去和小伙伴们分食猪油渣。
桃花看着他欢快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样才对嘛,小娃子便要有小娃子的样子,活儿有大人干,他们只负责淘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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