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by今日不上朝
今日不上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关灯
护眼

桃花便一个人去大舅家,路上,有沾亲带故的婆子和小媳妇叫她,桃花不认识,就冲人家笑笑,认识的便打招呼。
其中有个年轻媳妇盯着她偷偷瞧,见桃花望过来,她笑容爽朗,说话竟是毫无顾忌:“你许是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见过我家男人,他叫陈二牛,昨日与你家男人一起吃酒了!”
前两句话听得桃花心头怦怦直跳,她心说这人面容瞧着大方爽朗,咋说话这般没得顾及?可听着后头那两句话,她就没忍不住笑出声,那句话咋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是她心头原本还有些不快,一听她是陈二牛的媳妇,那抹不快便散了去。
“原来是嫂子,昨日晚间你咋没来?”桃花笑着问道,昨晚在饭桌上大舅母还对陈二牛发脾气呢,骂他不带媳妇来,都叫了好几遍人,咋就这般客气?骂陈二牛不懂事,说他是故意的,媳妇不带儿子也不带,是看不起他家不成?
大舅母说下午去他家叫了好几遍人,当下答应好好的,吃饭就不来了。眼下桃花故意这般说,也是有亲近的意思。
经了昨日那一遭,谁能亲近,谁该远离,桃花也看得明明白白。
陈二牛媳妇“嗨”了一声,乐道:“昨日我去山上下陷阱了,又拾了半天柴火,回家才晓得外村人跑来咱们家大闹了一通。这不,我啥事都没帮上,哪有舔着脸上门吃酒的道理?下次有事再叫上嫂子我,待我把那周家老泼皮摁在地上捶得爬不起身来,再吃酒我必是跑得最快那个!”她边说边比划,瞧那模样很是不甘心昨日不在现场,否则必是要大展拳脚的。
桃花被她的举动逗得笑个不停,心中对她愈发亲近,故意逗趣:“嫂子瞧着便不好招惹。”
“你倒是有眼光,村里少有妇人敢在我眼前耍泼的。”陈二牛媳妇跟着笑道,卫大虎虽是姓卫,但却是半个陈家人,他小时候便是村中一霸,她是本村人,与自家男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她自小便是个男娃性子,也是跟在卫大虎屁股后头追着耍的小伙伴,对他的媳妇自然亲近。
她和自家男人一样,她男人是汉子中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也是妇人堆里那个四肢发达的,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们夫妻俩都是惹着就直接动手的那种人,她说没有妇人敢在她跟前耍泼,那是真没有。
惹着了她,她是直接动手的。
桃花和她说了会儿话,越聊越投机,见她手中端着木盆,瞧着是要去河边洗衣裳,不敢多耽误她:“我和嫂子说话心头高兴得很,只是怕耽误了你忙活。”
“这有啥耽误不耽误,盆里就娃子换下来的脏衣裳,两下就搓了,不费事儿。”陈二牛媳妇扯了扯她胳膊,来回看了眼四周,见没人,一脸兴奋道:“你住在山脚下怕是不知村里的新鲜事儿,我与你说那李家今日出大乐子了!”
语气要多兴奋有多兴奋,满脸幸灾乐祸遮都遮不住。
桃花被她带动了情绪,不由追问:“啥事啊?嫂子快与我说说。”
“那李大郎怕是招惹了山中精怪,人家来找他寻仇了!你是不知,他昨夜抱着一条竹叶青睡了整整一宿!”
桃花倒吸一口冷气。
竹叶青那可是毒蛇啊,李大郎抱着一条毒蛇睡了一整宿??
“村里老人都说,他是进山招了精怪,他被缠上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3-
今天也超努力呢!

◎糖水◎
村里藏不住事, 连哪家朝食喝稀粥、碗里只有几粒米这种芝麻绿豆大小的破事儿都藏不住,何况李大郎早间那一声惊恐吼叫,闹得举村皆知。
他人虽然晕了, 但被毒蛇咬的伤口不会消失,李家发现后着急忙慌把李大郎扇醒,又逼迫周苗花给自个男人把毒血吸出来,一通瞎折腾后,李大郎嘴巴都白了。眼见不得好, 李大郎他娘嚎啕大哭着要带儿子去镇上医馆寻大夫求救,走之前还去村长家哭了一场, 要借牛车呢。
大清早,李家是闹了好大一番笑话。
今日村里人都在说这事玄乎啊,指定是李大郎进山招惹了山中精怪,不然那毒蛇咋能爬到他怀里安静睡一宿?
桃花只要一想到那软若无骨滑腻冰凉的蛇,浑身就起鸡皮疙瘩,明明站在太阳底下晒着, 她却下意识抱着双臂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素日里上山拾柴火, 在草丛里见着蛇,她都吓得不敢动弹一下。她完全不敢想象抱着一条蛇睡了一整宿……
怕是日后都不敢闭眼了。
二牛媳妇见她吓得厉害,便不再说这事儿,转头说起村里别的八卦来。一个村住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破事多了去了,她摆谈起来模仿人家说话的语态惟妙惟肖,桃花头一遭晓得一个人竟能化出这么多的神态模样来, 乐得险些笑岔气。
俩人是相见恨晚, 已经开始相约日后一起上山拾柴捡菌菇, 陈二牛媳妇更是道:“日后多来村里走动, 尽管上我家敲门,必是扫榻欢迎的!”
“我一定来!你可不能烦我上门叨扰啊。”桃花笑着说。
“那我就上你家叨扰你呗。”陈二牛媳妇大笑。
眼看时辰不早了,俩人连连约定日后多往来,眼下便各忙各的罢!两个爽直媳妇就此分开,陈二牛媳妇抱着一盆子脏衣裳去河边,桃花则去了陈大舅家。
院子里,方秋燕正在给鸭蛋鹅蛋搓澡,俩小子赤条条地站在院子里,水瓢从上到下兜头浇下来,惹得俩小子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两双胖嘟嘟的小脚丫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溅起的水珠砸在坐在木凳上的方秋燕身上,当母亲的越生气,两个小崽子踩得越欢快。
在这家家户户缩衣节食的年头,除了那镇上的富贵人家,哪个农家小娃能被养得胖嘟嘟的?大河村多的是头大身小瘦巴巴的小娃子,像陈家这般把小娃喂的不干瘦,就已经是别人眼中的“胖娃子”了。
见着桃花,方秋燕反手给了俩儿子屁股蛋子一巴掌,笑骂:“洗完了就赶紧回屋去,鸭蛋给弟弟穿衣裳。”
“娘,我才不给他穿呢。”鸭蛋捂着屁股蛋,啪嗒啪嗒踩着地上的水渍,溅了方秋燕一身,哈哈大笑着就往屋里跑。
“娘,他坏,哥哥坏蛋!我打哥哥!”鹅蛋也捂着屁股蛋,追着他哥一路哇哇大叫着回了屋。
方秋燕看着他们兄弟俩跑回了屋,这才回头招呼桃花:“快进来,自个找凳子坐,我收拾收拾地上这摊子水,俩皮猴闹腾得紧,院子都没处落脚了。”
“大嫂我帮你。”两家亲近,桃花眼里也是见不得活儿的,她从屋檐下的柴垛旁拿了扫帚,帮着大嫂一道收拾。
方秋燕拦不住,便也由着她帮忙,笑着说:“就该多来村里走动,人多热闹些。可是大虎送你过来的?他人呢?”
昨夜睡觉前,陈大石在身上摸到一瓶药,是他眼中的大冤种表弟被镇上医馆里的大夫忽悠花了二两银子买的神丹妙药,据说止血消炎效果极好,老大夫宰人时表情淡定,笃定自个的药就是顶好的妙药。
妙不妙药陈大石不晓得,反正一两银子一瓶把他心疼够呛。
他表弟买了两瓶,是头肥羊,被宰得心甘情愿。
可眼下,他看着这瓶不知道啥时候塞到他衣裳里的贵重玩意儿,哪里还能不清楚?是他表弟偷偷塞的,当面给就怕他会拒绝。
大虎啥性子,从小到大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外人都说他霸道,只有被他惦记在心里头的自家人才晓得那种被重视的滋味。
一两银子的贵价东西啊,真是眼也不眨就给了。
方秋燕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叫他收着吧,大虎的心意咱记着别忘了就行,拒绝才是外道了,他那性子不喜兄弟间客气拉扯来去的。
他给你们,就是真心想给,推辞反而伤心意伤感情。
陈大石的胳膊本就伤着,既然这药如此贵价,效果肯定比自个随便扯把药嚼吧嚼吧敷在胳膊上强多了,方秋燕到底担心自家男人的胳膊,便也不跟表弟客气了。
一瓶贵价药,够他们兄弟俩养好胳膊了。
她心里念着卫大虎的好,便把感激都给了桃花,对她愈发的亲热,说起话来笑容就没停过。
“大虎去县里了。”桃花说,“院子旁边爹垦了块地出来种菜,他来村里寻二舅借菜种,家里没甚活计要做,我便跟着来了,想着和两个嫂嫂说说话。”
“那可找对人了,二婶种菜的把式在村里算是独一份,同样的菜就她侍弄出来的最大颗水灵,许多人家都寻她借菜种呢。”能把种菜说成把式的,在村里就只有二婶一人,那可真是,用二叔的话来说,真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他婆娘种的菜挑去镇上卖,半路上就能被人抢光。
二叔对此自豪得很,村里人家眼热想去他家借菜种,都要捧着他说好话,他婆娘可给他长脸了!
就为这事儿,二婶经常和他吵架,她不乐意把自家的东西白拿给别人。
说是借,难道人家还真能还?还来的东西也不如她自家的好啊!在二婶眼中,那真就跟白送没啥区别。
不过嘛,二婶小气都是对外人,对自家人很是大方,她家的菜种年年都是二婶叫她男人去家里拿的。
当然也不白拿,亲戚之间各有往来。今日她家拿了菜种,明日家中吃点啥好东西都会均出一碗给二婶家送去。
亲戚便是如此了,日常小事从不计较,非但不计较,还全靠这些来往维持呢。
扫完院子,方秋燕去灶房兑了碗糖水,不由分说端给桃花喝。
桃花以为是白水,村里人家相互串门端水喝是常态,她没有多想,端着碗抿了一口才发现居然是糖水。
她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脸蛋红红的,羞得很。
大舅家的日子虽比村里的穷苦人家好过一些,但也不富裕,家里的糖哪里是能随便用的,怕是小娃子闹着想喝一碗甜水,屁股蛋都会挨两下棍子。
大嫂咋、咋还给她兑糖水喝啊?
方秋燕见她脸蛋红扑扑的,还跟个没嫁人的小姑娘似的害羞,乐得不行:“喝吧你,赶紧趁屋里那俩皮猴没发现,否则待会儿那俩闻着味儿来可就糟了。”
谁家有好东西不是紧着自个儿子,方秋燕偏不,反倒背着亲儿子给表弟媳偷偷兑糖水喝。
被特殊照顾的滋味,桃花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她一时之间心绪涌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使得她忽视了自己的年纪,捧着碗小口小口把一大碗甜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口腔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她眯着眼睛抿了又抿。
桃花知晓自己不是馋嘴了,她只是渴望又贪心地回味这独一无二的……偏心。
从未被偏爱过,这一碗糖水,能叫她记一辈子。
卫老头借完菜种,站在大舅家门口没进来,对坐在屋檐下陪方秋燕纳鞋底的桃花道:“家里还有些果子,我同三石说了,你回家时捎上他和三花,叫他们再拿些果子回家吃。”
桃花原本都站起了身,闻言忙点头应好,便没有急着与爹一道回家。
等卫老头一走,方秋燕便笑着对桃花说道:“姑父这是担心你一个人回家会害怕呢,坟坡那一段路,村中那些个胆子小的汉子都不敢单独走。”
瞧着是叫三石带着三花去卫家拿果子回家吃,实际是叫那俩小的把桃花送回家。这样的公爹,真是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个来,若叫村里那些个老在私下说卫家穷得尿血、桃花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嫁到卫家指定是要吃苦的妇人知晓,不定羡慕成什么样呢!
姑娘家嫁人图个啥?不就是图男人对自己好,公婆慈和好相处,若是家里再有个几亩好田地,那就是顶顶好的人家了。
卫家家底如何,方秋燕也不是瞎子,虽然村里人人都盯着卫家那两亩薄田笑话,但就卫大虎眼也不眨掏钱买金贵药的手笔,便是家中田产不多,手里定然是有银钱,全家饿不着肚子的。
住在山脚下多好,敞开门过日子,便是顿顿吃肉都无人知晓摆谈。不像在村里,烧个肉还得关紧了门窗,免得听隔壁小娃馋嘴哇哇哭,大人摔锅打盆指桑骂槐日子只过今天不管明天,恨不得家家户户都得和他们一起顿顿吃糠咽菜才好。
方秋燕说起隔壁谁家的妇人讨人嫌,嘴上是半点不留情,这样的人家桃花在杏花村见得多了,都是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的。
农家人能吃上一顿肉,那都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喜事,有些家中人口多,掌着灶房活计的妇人切肉时都能数着来,谁家吃肉能多出来分给别人的?
村里就有那些个不懂事的人家,别个家里烧肉吃,就支使嘴馋的小娃子站在人家家门口哭闹,真真如那狗皮膏般,叫人烦不胜烦!
桃花听出大嫂这是在说昨个晚间吃夕食时候的事儿。
昨晚大舅家请客吃饭,大舅母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那肉香味儿还未出锅就飘出老远,鸭蛋鹅蛋先前被吓着了,后头闻着肉香味儿缓过劲儿来,兄弟俩在院子里哇哇大叫今晚吃肉吃肉。
他俩是高兴了,隔壁家的娃子却闹腾了起来。
晚间吃饭时,陈家紧闭的大门外就响起小娃子的哭闹声,大舅母记恨在周家打上门来时,邻居们一个个冷眼旁观,不说帮把手,拦着也行啊?不然陈大石兄弟俩不至于受伤流血。
几十年的邻居,就这么看着他们一家人被外村人打上门欺负,大舅母是真寒了心,便由着那娃子哭闹,叫两个媳妇不准开门。
以前家中吃点啥好东西,隔壁娃子闹一闹,大舅母都会念着小娃子不懂事馋嘴,都哭闹到家门口来了,她心软便会叫儿媳分一些给他们尝尝味儿。
昨晚是真的狠下了心,不管外头哭得再凶,再是撒泼打滚都没有搭理。
桃花知晓大嫂这是气不过,尤其是陈家两个表兄胳膊伤得这般严重,乡下汉子全指望着一身力气活,好悬是没啥大事,若真出了事,大舅母得哭瞎一双眼。
“能养回来的伤便不叫重,大嫂尽可放宽心。”桃花安慰。
方秋燕笑着连连点头:“是这个说法,还好如今是农闲,眼下胳膊伤着了,爹也不叫他们俩兄弟去镇上寻活计,正好在家多养养。”
说到此,方秋莲放下手中针线,握住桃花的双手,眼中是藏不住的感激:“还是得多谢大虎,他给的药效果实在好,今早我家那个说伤口好似没那般疼了,二弟也说那药效果顶好,是比咱们在路边随手扯的草药来得好使,难怪卖这么贵价呢!”
桃花眨了眨眼,倒是不知这事儿,想来是大虎买了啥效果好的伤药给两个表哥,大嫂这是在道谢呢。
桃花忙说:“兄弟之间是要互帮互助的,大嫂也莫要说谢不谢的话,我是不爱听的。”
方秋燕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兄弟之间不说这些外道话,大嫂都记着呢。”
【作者有话说】
-3-谢谢宝子们投喂的营养液,晚安哟。

◎二牛媳妇◎
陈二牛媳妇抱着木盆去河边, 这会儿正是家中活计忙完,妇人家聚集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热闹着呢。打眼一望, 几个好位置都被人占了,而在一群小媳妇中间,她看到独自缩在角落里埋头捶衣裳的三花,小姑娘身旁的木盆里已经摞了老高,瞧着是要洗完了。
她抬脚走了过去。
“三花, 洗衣裳呢?”陈二牛媳妇走到她身旁,手指拨弄了两下河水, 凉飕飕的,她慢慢撩起衣袖。
三花正捶着衣裳呢,身边突然冒出个人说话,她吓得一哆嗦,手头的棒槌好险没掉河里。回头见是二牛嫂子,她不由抚了抚心头, 侧首蹭掉鼻尖上的水珠, 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她道:“二牛嫂子,你吓我一跳。”
“小姑娘就是胆子小。”陈二牛媳妇把儿子的脏衣裳往河里一丢,抓着一翻搅动,故意闹出大动静,拔高音量道:“青天白日的,咱又没做啥亏心事, 胆子可得大起来。不像那些个做了亏心事的, 半夜不但鬼敲门, 啥乱七八糟的都往家里钻。”
周围说笑声一顿, 好一阵安静。
三花眨巴眨巴眼睛,小姑娘立马反应过来,二牛嫂子话里有话,这是在内涵人呢。
不但她听了出来,周围洗衣裳的妇人也听出来了,有个和周苗花要好的小媳妇立马开口呛道:“都是一个村的,别人家里遭了事,也不指望你帮个手,咋还能落井下石呢,真不像话……”
“哎哟,还知道是一个村的呢。”二牛媳妇把手头打湿的衣裳往石板上一扔,啪嗒一声,溅了一地的水珠子,她转头看向说话那人,一脸阴阳怪气,“咋地,你这个‘一个村’还分人不成?到了他李家就是‘一个村’的,换成我们陈家就是‘两个村’了不成?你这般晓得大道理,昨日咋不见你站出来说话呐!”
那小媳妇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你,你这是胡搅蛮缠!”
二牛媳妇叉腰哈哈大笑,脸上表情和唱大戏的一般精彩,偏生嘴角拉老长:“我胡搅蛮缠你?往水里照照自个的大脸盘子,你也配!”
她这番明里暗里的挤兑,把小媳妇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抓着衣裳的手都在发抖,却不敢发作。这吴招娣和她男人一个样,是村里出了名的“不讲道理”,遇到事只晓得动拳头,她,她打不过她!
“二牛家的,你说话别太过分了,狗剩家的又没招你惹你,你有火干啥冲她发?”另一个妇人拽了拽小媳妇的衣裳,示意她别和吴招娣一般见识,这就是个说话难听的货,咱不和她一般计较,计较不过来。
吴招娣白眼一翻,一张脸挤作一团扮怪相,学嘴狗剩媳妇:“‘别人家里遭了事,也不指望你帮个手,咋还落井下石呢,真不像话’,哟哟哟,你既然心里都晓得,还张嘴闭嘴说我陈家的事是个啥意思?你在落井下石啊?还是嘴巴痒痒欠得慌,要我用巴掌帮你治治?”
说罢,她看向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妇人婆子,横眉竖眼道:“她没招我?她,包括你们,全都招我了!”
老远就听见这些长舌妇叽叽哇哇摆谈昨日周家打上门的事儿,拳头到底是没落在她们身上不晓得疼,一个个说得还挺来劲儿,言语中多是羡慕周苗花命好,娘家老子娘疼爱,兄弟维护,嫁得也好,李家还有个在外头极威风的舅舅,可叫她们羡慕坏了!
她们当姑娘家的,不说嫁人如何,便说没嫁人前,因着女子身份,在家中并不咋受重视,别说在婆家被人欺负,娘家是否会在背后撑腰,即便有老子娘在后头撑着,又有几个像周苗花,她老子娘可是为了她都打上门来了!
所以大河村的小媳妇们看不见陈家被打,只看得见周苗花被爹娘维护,同为出嫁女,她们是真心羡慕的。这不,虽然今晨出了李大郎抱蛇夜宿一事,在村里闹得人尽皆知,但她们却还摆谈着昨日的热闹,人人都羡周苗花,有那样的爹娘兄弟,她在婆家腰杆得多硬啊!
说就说吧,偏生她们毫不收敛,连那面子都不做,她们口头的陈家姑娘还在旁边洗衣裳呢,欺负小姑娘不敢还嘴,嘻嘻哈哈摆谈两家矛盾,叫三花听了个从头到尾。
三花不敢发作,眼下他们家正是多事之秋,两个哥哥也伤着,她生怕自己和别人发生口角会像大嫂那般与人打起来,她打不过不说,更担心给家里惹事,便只能忍气吞声,找了个角落位置埋头一阵捶洗,把那几个妇人当成自个手里的衣裳,锤了又捶,权当撒气了。
她是能忍,吴招娣是半点忍不了。
啥玩意儿啊,有胆说他们陈家的事,就要承受她疾风骤雨般的唾沫洗礼!
她直接把袖子挽上胳膊,露出健壮有力的劲瘦臂膀,汉子她可能打不过,但她们?呵,不是她吹嘘,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们全推河里喂鱼去!
狗剩媳妇脸都白了,盯着她胳膊上的肉疙瘩,那可是汉子才有的东西啊!
旁边那几个妇人亦是,脸一阵白一阵红。
“你,你想怎样……”有个不咋经事的小媳妇率先扛不住她明晃晃的威胁,结结巴巴问道,吴招娣是真会打人。
“我想怎样?你们这般说话真叫我觉得好笑,搞得好似我欺负你们一样,真真是不要脸皮啊。”吴招娣冷笑连连“我哪样也不想怎,就是叫你们晓得,日后说别个家的闲话时劳烦背着人,当着人家的面犯贱是要被打的!”
那群人看向她身后的三花,脸皮臊得慌。
“一群婆娘欺负一个小姑娘,亏你们干得出来,脸皮不要我就帮你们扒了,免得叫人看了招人烦。”吴招娣看着最先说话的狗剩媳妇,语气全是嘲讽,“不愧是和周苗花蹲一个茅坑拉屎的,身上都一个味儿,滂臭!”
“你!”狗剩媳妇被她气得面色发红,浑身颤抖。
周围洗衣裳的妇人婆子多,有在旁边看戏的婆子憋不住笑,噗噗噗跟放屁似的声儿接二连三响起,狗剩媳妇羞愤欲绝,她胸口气得阵阵疼,却不敢像周苗花那般直接和方秋燕干起来,她不是周苗花,这吴招娣更不是方秋燕!
方秋燕是个天煞孤星,逮谁克谁,爹娘都被她克死了。这吴招娣比她还狠呢,好歹方秋燕那孤煞命由不得她控制,吴招娣却是强行克她爹娘啊,吴招娣她爹娘从成亲第一年就开始盼儿子,盼星星盼月亮,头胎生了个闺女,取名招娣,就是希望二胎生个儿子。结果怎么着,吴招娣一年年长大,一开始还不晓得自个名字是啥意思,后头听村里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这名取来就是为了给家里招儿子的,这可把她气着了,直接冲到家中对着她爹娘张嘴就是一句“我才不招弟,我就不招,略略略”,被她爹娘拎着笤帚满村追着打。
要不咋说她比方秋燕厉害呢,后头她娘一连生了四个闺女,加上她五个,那个半个带把的都没有!
她那张嘴,又毒又欠还准!
村里看着她长大的婆子,那是半点不敢招惹她,她不但欠,她还唬,虽是个姑娘,但她打小就是个男娃性子,跟着一群男娃娃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家中绣花没有她,村里打架准缺不了。
吴招娣如今虽已嫁做人妇还当了娘,但就她胳膊上鼓囊囊的肌肉块,那是实打实的,人就不是个弱女子,乃悍妇一个!她就是火气一上来打了狗剩家的,回头人家汉子找上门,她也不怵,她打不过还有她男人呢,那更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货!
狗剩家的被她明里嘲讽暗里威胁,受了一肚子委屈,却是半点发泄不了,憋得更难受了。
吴招娣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骂完她们回头就去帮着三花拧干衣裳,笑着说:“来的路上遇见你表嫂了,瞧着是要去你家,我拦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往日没机会接触,今儿才发现她也是个好性人啊,卫大虎那小子可真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
三花闻言眼睛一亮:“表嫂去我家了?”
吴招娣点头,帮着她搭了把力把木盆抱起来,可着实不轻,瞧着是一大家子的衣裳:“这盆子可不轻,你好生看着脚下的路啊,别给摔了,回头还得重新洗。”
三花点头,晓得她不爱自己名字,懂事称呼:“谢谢二牛嫂子,我这就家去了。”
吴招娣点头,又嘱咐了两句路上小心慢些走,三花乖巧点头,对她的维护很是感激,可又实在害羞,脸蛋红扑扑的,声如蚊呐一连道了好几句谢谢。
吴招娣看着她抱着偌大一盆衣裳回家,这才收回视线,白了周围人几眼,开始搓洗衣裳。
三花歇了好几次脚才回到家,桃花和方秋燕正在屋檐下纳鞋底,见小姑娘抱着一大盆衣裳气喘吁吁回来,桃花还未动,方秋燕先起身走过去把木盆接了过来,笑着打趣:“叫娘瞧见这一幕,不得心疼地抱着咱们三花一个劲儿亲香,小姑娘长大懂事了,都非要帮着家里干活了。”
三花双臂软得似面条,过了水的衣裳更重,这一路可把她累着了,眼下听大嫂打趣她,小脸红得不行,轻轻跺脚:“大嫂……”
方秋燕去晾衣裳,闻声笑道:“赶紧歇着去吧,衣裳大嫂来晾。”
三花也不争,叫了桃花一声表嫂,坐到之前大嫂的位置歇息,她手臂实在是软得慌,半点力都使不上了。
桃花见她耷拉着双臂,眼睛都有些发直,可见是累着了。她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捧着她的手臂,从臂膀到手腕,轻轻帮她揉捏着缓缓劲儿。
三花有些不好意思,想缩回手:“谢谢表嫂,我没事儿,歇歇就好了。”
“三花可真能干,洗了这么大一盆衣裳。”桃花抓着她手臂,不叫她缩回去,这般按摩放松一阵胳膊也会好些。
“可不是,咱家姑娘能干着呢,见她两个哥哥胳膊受了伤,家里活重,就自个揽了洗衣裳的活儿。好些衣裳呢,爹娘换下的,连带她两个哥哥的臭汗衣裳,还有我们两个嫂子,底下侄子侄女的尿片子都帮着一道洗了,可心得很!”正在晾衣裳的方秋燕连声夸道。
三花上头两个哥哥,平日里莫说爹娘,便是哥哥嫂嫂都是疼着她哄着她的,莫说外头的活计,便是家中扫个地,等闲也是不叫她干。今早这丫头破天荒的揽下家里洗衣裳的活,一大家子的衣裳,她吃了朝食便去了河边,这一洗就是大半日,眼下都快晌午了才回来。
小姑娘从小被家里宠着惯着,却没养坏了性子,如今家中遭了事,她非但没有娇气,反而愈发懂事,晓得帮家里分担了。
方秋燕想着,翻了年姑娘就十四了,渐渐的就要开始相看人家,家中父母哥嫂疼她护她,晓得她是个好的,可这些外人不知道啊。两家相看时,男方通常只是寻熟人打听这家姑娘品性如何,是否勤劳刻苦,家中老娘和姊妹生了几个娃子等……反倒是长相,在农户人家眼中是次要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