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手痒。”玖茴握住玉镜食指,在玉镜身上蹭了蹭:“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不负您的教诲。”
祉猷看着亲密的师徒二人,伸手把自己歪斜的发冠整理好。
尊师重老是什么说法,为何不是尊师重道?
“我们去其他房间,为师给你好好打扮一番。”玉镜捏了捏玖茴的小脸蛋:“小姑娘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
“谢谢师父,徒儿最喜欢师父了。”玖茴抱着玉镜的手臂,师徒二人亲亲密密走出房门,屋子渐渐安静下来。
祉猷端着茶杯,看着从窗户缝隙溜进来的阳光,想起今日被玖茴强行一巴掌拍出飞舟,被玖茴摇着肩膀不让睁开眼睛,还有半袋要分给他的灵石……
不对,要分给他的灵石呢?
抿了一口茶,祉猷扭头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他竟然——笑着。
“师父,师父,疼疼疼……”
隔壁屋里,玖茴捂着脑袋:“徒儿的头发快断了。”
“飞凤凌云髻就是要把发髻扎高扎紧一点才好看。”玉镜摁着玖茴:“别动,别动,快好了。”
把最后一支钗固定好,玉镜把腰间的镜子递到玖茴面前:“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师父,你这个镜子太小了。”玖茴从纳戒取出一个比脑袋还大的立镜放在桌上,捧着脸左看又看。
眉如柳叶,眼尾有淡淡胭脂晕开,怎么看怎么善良无辜。
顶着这样一张脸,就算当众摔坏花瓶,别人都只会担心她会不会受到惊吓,而不会揣测她是否故意为之。
“是不是很好看?”玉镜用笔在玖茴额际描了一个小小的花钿,让这张本就看起来很无辜的脸,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师父你真厉害。”玖茴对自己的妆容满意极了。
“嗯,看来为师的手艺还没有退步。”玉镜也很满意:“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以钝示人,以锋策己。”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玖茴拉住玉镜的手:“师父不要担心,徒儿会好好保护自己。”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玉镜打开窗户,“芸芸众生之中,能力出众者多如繁星,为师是平庸之辈,不求你名扬天下,亦不求你壮大宗门,唯盼你平安。”
玖茴仰头看玉镜。
玉镜轻笑出声:“这是你师祖当年第一次带为师出门时,叮嘱为师的话,现在我把它转达给你。”
“师祖一定很关爱师父。”玖茴肯定道:“不够爱你的人,只在乎你够不够出息,而真正爱你的人,却在乎你是不是好好活着,有没有平平安安。所以……”
她拖长音调看玉镜。
“所以什么?”玉镜笑看她。
“所以师父也一定很爱我。”玖茴得意地扬起小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徒儿说得对不对?”
玉镜走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走了,去九天宗。”
玖茴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她明白的,长辈们就是这么别扭,只要没有反驳那就是承认了。
神极门众人灰头土脸赶到九天宗,发现九天宗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神极门宗主暗暗心虚,难道他们欺负小宗门的消息,已经传到所有宾客耳中了?
“疱宗主。”南砜出来接待了神极门宗主:“晚辈有失远迎,疱宗主请往这边走。”
“有劳,有劳。”他敢在小宗门面前嚣张,却不敢对九天宗掌派大弟子有半分无礼。
跟在南砜身后,疱宗主踏进内殿,发现众多掌门竟齐齐扭头看向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大家并不是想看疱宗主那张老橘皮脸,只是内殿的气氛太过压抑,他们想找个理由分散一下注意力。
早知道青岚门会来,他们就……就来晚点了。
疱宗主到来后,大家纷纷互相见礼问好寒暄不断,就差关心神极门养的狗还好不好了。
受宠若惊的疱宗主暗暗心喜,他们神极门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高了么,连十大宗门的宗主,都来主动关心他?
秋华懒洋洋坐靠在雕花大椅上,目光望向窗外一朵慢吞吞漂浮的白云,仿佛殿内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
随着到来的宗门越来越多,她慢慢皱起眉头望了眼门口。
长寿宫与御珍宗到来以后,大家就抛下疱宗主,开始与这两个宗门攀谈起来。
“锦少主,令尊为何没来?”
“多谢世伯关心,家父正在闭关,所以由晚辈代他来向银籍真人庆贺。”
“令尊修为高深,又有你这样的好儿子,真是令人羡慕。”
“世伯说笑了。”
被众宗主短暂关注过又很快被冷落的疱宗主:“……”
就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吗?
“疱宗主,怎么一个人坐着不说话?”锦轻裘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主动开口与他交谈:“难道是因为撞翻了别人的飞舟,赔了灵石心里不畅快?”
疱宗主面颊上的肉抖了抖,这还不如没人搭理。
“撞翻飞舟?”九天宗宗主步庭望了过来。
疱宗主眼带哀求看向锦轻裘,大少爷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所以接下来开口的是长寿宫落葵,而不是锦轻裘。
落葵的善名天下皆知,这件事由她说出来,比锦轻裘说出来影响更大。
诸人听完前因后果,都皱起了眉。
“咔嚓。”
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青岚门宗主手边的茶盏裂了,正往桌下滴着茶水。
“在九天宗山脚下仗势欺人,是谁给你的胆子?”秋华抬起眼睑,语气不屑至极:“九天宗给的?”
九天宗众弟子:“……”
知道您老跟我们宗主有仇怨,但也不要把这种破锅往我们脑袋上扣。
玖茴师徒三人刚走到大殿门口,就看到一坨东西飞到她面前。
“咦?”玖茴蹲下来看了看:“疱宗主为何对晚辈行此大礼?”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疱宗主瞪她一眼,吐出几口血晕了过去。
玖茴连忙后退两步,以实际行动来证明,疱宗主的昏迷与她没关系。
她凑到玉镜耳边:“师父,一路上我都忘了问,咱们准备了什么贺礼?”
“桃。”
“啊……啊,对!”玖茴眼珠转了转:“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宗门里那棵年纪最大的桃树结的果,十年开花,十年结果,十年成熟。以此果相赠,方能彰显我宗的诚意。”
“我们何时……”祉猷疑惑,我们宗门何时有这种桃树?
“有的。”玖茴打断他未完全说出口的疑惑:“在师父摘桃那一刻,就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这不是普通的桃,这可是传说中三十年才能摘一次的桃!
玉镜:啊,对对对对,徒儿说得对!
祉猷:哦……
【注:“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以钝示人,以锋策己”借用于《易经》,非原创。】
第17章 照月镜
“晚辈见过玉阁主。”南砜从殿内出来,他安排了两名弟子把晕倒在地上的疱宗主抬走,向玉镜行了一个晚辈礼。
“疱宗主这是……”玉镜看了眼被抬走的神极门宗主。
“方才疱宗主与秋宗主切磋一番,疱宗主不慎落败。”南砜再次拱手行礼:“诸位宗主都在内殿商议歇息,玉阁主请。”
他的举止是符合礼仪的,但他对待望舒阁的态度,却是矜贵淡漠的。
不过玉镜不在乎,玖茴也不在乎,唯有祉猷多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祉猷的目光,南砜对他颔首,虽然一个字没说,但已经尽显大宗门弟子之气派与高傲。
玉镜听出南砜话里的意思是,只让她一人进内殿,她转身对玖茴祉猷道:“为师先去内殿,你们两人照顾好自己。”
“请玉阁主放心,宗门内四处都有鄙宗弟子把守,十分安全。”南砜对玖茴祉猷道:“请两位道友自便,若是累了也可到客院中休息。”
“多谢。”玖茴笑:“也请师父放心,我跟祉猷会乖乖待在宗门里的。”
南砜不再多言,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他,向来不把这些资质平庸的修仙者看在眼中。
仙途漫漫,一生中不知会遇见多少人,何必把精力分给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人。
南砜带着玉镜离开,玖茴扭头看祉猷:“师父还是不太放心你。”
“为何?”祉猷不解,他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地方。
玖茴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小镜子:“看见这个没有?”
祉猷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没有问一直挂在师父腰间的镜子,为何出现在玖茴身上。
“这面镜子叫照月镜,师父说这面镜子吸食了千年的天地精华,能够照出一切伪装。”玖茴举着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对镜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镜子移到祉猷脸前:“师父怕你被人骗,特意让我把这面镜子带上。”
祉猷欲言又止,他想说为何一定是担心他,但他知道自己说不过玖茴,所以他选择沉默。
九天宗很大,弟子多规矩也多,宗门内还分什么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这些弟子穿着样式相仿颜色却不同的弟子服,整个宗门都透着一股肃穆的气氛。
走在青石路上,玖茴忍不住想,银籍真人会与魔教妖女发生轰轰烈烈的师徒爱情故事,会不会是被宗门规矩压抑得太久。
路过一处青瓦白墙的建筑时,玖茴察觉到这个园子里有股浓烈的妖气,而且这股妖气十分杂乱,仿佛是无数妖兽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她停下脚步,绕到园子门口,看到入园的月亮门上刻着三个字——百兽园。
玖茴问守在园门的弟子:“请问道友,此处是?”
“这是我宗亲传弟子挑选坐骑的地方,道友若是好奇,可入内一观。”守门弟子解释道:“宗主下过令,除镇妖狱以外,其他园子贵客们可随意观赏。”
“多谢。”玖茴跨过月亮门,进了百兽园,祉猷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百兽园修得很漂亮,园子里什么妖兽都有,见到玖茴与祉猷进来他们也没有反应。
穿过花园,玖茴看到里面还有一排下了禁制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难得一见的凶兽。
这些凶兽有些身上还流着血,有些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禁制上笼上贴着一些符咒,一些想要逃离牢笼的妖兽碰到符咒,便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这些都是做过恶的妖?”玖茴问镇守内园的弟子。
“这些都是宗门收伏的妖兽,笼里这些妖性未驯,请道友小心。”弟子解释:“妖自然都会作恶的,就算现在没有犯错,不代表以后也不会。”
“作恶多端的妖已经被关押在镇妖狱,这个园子里的妖兽,还来不及作恶。”弟子掏出几个水果,顺手扔进一个笼子里,原本在笼中趴着不动的小白鹿连忙探起脖子,狼吞虎咽啃食着这几个看起来不算新鲜的果子。
“宗主心善,留了它们一条性命,等把它们驯服,就让他们做亲传弟子的坐骑。”弟子又扔了一块肉给另一个妖兽,但这个妖兽没什么动静,只有那轻微起伏的肚皮,证明着它还活着。
玖茴走到笼边,把手探进笼中。
“道友,小心!”弟子吓了一跳。
哪知那躺着不动的妖兽,只是摇了摇尾巴,根本没有伤害玖茴的意思。
妖兽身上的血与毛凝结在一起,变成黑红的硬块。它尾巴动了动,掀开眼皮看了玖茴一眼,摆动的尾巴瞬间僵住。
“幼时在村外偶遇过一头白虎,它还抢了我的大鸡腿。”玖茴笑:“这只老虎跟那只老虎长得很像。”
“应是姑娘记错了,这可不是什么白虎,而是白奇。”弟子解释:“这种妖兽是穷奇与白虎的后代,若道友幼时遇到的是它,恐怕被吃的不是鸡腿,而是你。”
“道友说得对。”玖茴站起身,向弟子道谢:“多谢道友,此处乃贵宗弟子挑选坐骑之处,我等不便久待,告辞。”
“告辞。”弟子把玖茴与祉猷送到门口,才转身回园。
啪嗒嗒。
啪嗒嗒。
玖茴踢着一粒石子往前走,此处偏僻,除了她与祉猷没有别人,石子在青石路上弹跳的声音格外明显。
祉猷看着那颗小石头,一言不发。
直到两人走到一个僻静角落处,听到有人在说话。
“落葵道友,不知这个丹方可有问题?”
“并无问题。”
“谢谢道友,上次道友救了我,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谢,不知……”
“落葵姐姐。”
听到甜软娇嫩的声音叫自己,落葵忍不住回头,看清来人后,她脸上露出了笑意。
几个时辰前玖茴满脸是血,这会儿已经打扮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面小小的镜子,眼中全是看见她的惊喜。
“居然真的是姐姐。”玖茴把照月镜收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落葵身边,抱住了她的手臂,亲亲热热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姐姐重逢,我们真是有缘。”
“玖茴姑娘。”落葵看到玖茴恢复了元气,面色也红润有光泽,心里也很高兴:“你身体没事了吧?”
“幸好有姐姐赠予的丹药,我们都没事了。”玖茴抱着落葵手臂不撒手,一脸娇憨天真地看着对面的青袍男子:“不知这位道友是?”
“他是万火宗的掌派大弟子祝炎。”被玖茴打断,落葵也忘了跟祝炎继续交谈,而是替玖茴诊了一次心脉,确认她完全无事才彻底安心:“没事就好。”
“落葵道友。”祝炎没有料到这么僻静的地方,也能跑出个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这是我按照丹方炼制的药丸,可否麻烦您帮我看看,哪里有问题?”
“姐姐还能指导如何炼丹?”玖茴眼神一亮,从袖子里取出一瓶药:“这是我前些日子跟着宗门长老炼制的,姐姐也帮我看看,好不好嘛,姐姐~”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落葵,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眨得人移不开视线。落葵哪还记得是祝炎先开的口,不由自主接过玖茴手中的丹药瓶:“好。”
“让姐姐先为我指导炼制丹药,祝炎道友不会介意吧?”玖茴看了眼笑容僵硬的祝炎,怯怯从落葵手里拿回丹药:“我见到姐姐太过高兴,一时忘了礼仪……”
“我见到你也很欣喜,这算什么失仪。”落葵向来与人为善,见到漂亮又可怜的小姑娘怯怯看着她,一副十分依赖的样子,心早就软成一汪春水:“祝炎两百多岁的修士,哪会跟你一个十多岁小姑娘置气。没关系的,把丹药给我吧。”
“那我们先回姐姐的院子?”玖茴看了眼四周:“此处位置偏僻,不能坐不能卧,还没茶果点心,我不忍姐姐辛苦。祝炎道友,要不你也随我们一起去客院?”
她一边说,一边撒着娇拉落葵快步往外走:“九天宗地方可真大,姐姐怎么会来此处?”
“方才偶遇祝炎道友,聊了一些旧事,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偏僻之处。”落葵任由玖茴拉着自己袖子,随着她加快步子,笑盈盈地看了跟在她们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祉猷:“这是你的师兄?”
“嗯……”玖茴脚下的步伐加快:“我跟他一同拜师,也不知谁排前面。”
“哎呀。”玖茴看着跟上来的祝炎,指着墙角:“祝炎道友,你看那是不是百步还阳草?”
“哪里?”祝炎回头看向墙角草丛。
“哎呀,就是那草丛里嘛。姐姐你看他,对草药的追求精神都没有,怎么能炼好丹?”玖茴小声道:“有机会见到这么珍贵的草药,都不愿意走过去看两眼。”
“你有追求精神,你怎么不去看?”祝炎咬牙切齿。
“因为我舍不得离开姐姐。”玖茴怯怯地把头靠在落葵肩上:“落葵姐姐,祝炎道友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祝炎深吸一口气,笑道:“姑娘误会了,我怎么会对小姑娘生气。”说完,转身朝墙角草丛走去,他认真扒拉草丛,里面什么都没有,忽然他脸色一变,死死看向玖茴。
“走!”玖茴揽住落葵的腰,跟祉猷齐齐飞出这个偏僻的角落。
“祝炎”见他们准备逃,掏出金飞梭朝落葵掷去,直取她的丹田。
“如意,去!”玖茴拔下碧玉发钗,拦下金飞梭,随后掏出一个金色羽毛,往空中一划。
金色羽毛在空中变幻成一只金鸟,金鸟嘴巴一张,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小小韭菜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小韭菜只是见到姐姐太高兴了,才抱着她不想撒手,并没有独占姐姐的意思,公子不会介意吧?
祉猷:又是自由沉默的一天。
第18章 小白猫(捉虫)
这声“救命”喊得撕心裂肺、荡气回肠,犹如魔音穿耳,仿佛能穿越灵魂,直达识海。
整个议事殿的宗主都听到了这声嘶吼,众人二话不说,化作流光赶了过去。
“祝炎”见势不妙,也不再有任何顾忌,掏出本命法器就飞身上前,他此刻最恨的人是玖茴,但必须要杀的人是落葵。
长寿宫大多人擅丹药,擅医疗,在打斗方面却稍显薄弱。这个假祝炎不知是何等修为,一身灵压如山似海,压得落葵喘不过气来。
眼见敌人欺来,落葵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勉力转过身挡在玖茴面前。
能拖一息是一息,能活一个是……
那只喊救命的金鸟挡住了假祝炎的攻击,它一边挡还一边大喊救命,看起来十分忙碌。
“姐姐小心。”玖茴松开扶着落葵的手,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一道符咒,“定!”
假祝炎见偷袭不成,知道计划已经失败,毫不犹豫转身就逃,然而他刚离离地不到两尺,玖茴扔出的定身符就破空而来。
他在心中冷笑,一张小小定身符也妄想拦下他的去路,现在这个修仙者真是胆大包天,一代不如一代。
下一刻,漫天的定身符,如下雨般落下,把假祝炎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们……”假祝炎倒在地上,一点点艰难地睁开眼,想要看清玖茴是如何出的手,为何这种定身符能限制他的行动。
“咦,还能动?”
啪的一声,一张定身符拍在他眼睛上,他彻底不能再动弹分毫。
哪个正常人,会在身上带这么多定身符?!
落葵见玖茴准备靠近祝炎,连忙拉住她:“等等,别靠近他。”
她担心祝炎是假装动不了,等玖茴靠近就暴起伤人。
玖茴本来想去补两刀,不过见落葵这么担心,而且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于是收起藏在袖子下的匕首,轻轻执起落葵的手:“姐姐别担心,我不过去。”
“此处发生了何事?”各大宗主前后脚赶到,很快便把这僻静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万火宗宗主看到地上浑身贴满定身符的玩意儿,跟身边一位宗主道:“这什么东西?”
步庭挥手用术法拂去假祝炎脸上的定身符,万火宗宗主顿时脸色大变:“祝炎?”
小半个时辰前祝炎才从议事殿出去,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众人看向空中还在叫救命的金鸟,扭头看向玖茴等三人,万火宗宗主问:“祝炎被谁所伤?”
玖茴朝金鸟一招手,金鸟化为鸟羽飞回她的掌心,众人顿时明白,这个吵得让人头疼的法器,是这个小姑娘的。
“乖徒儿,你有没有事?”玉镜从人堆里挤出来,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又转头看角落里垂首不语的祉猷:“你们有没有受伤?”
“幸好有师父送给我的救命鸟,我们都没事。”玖茴乖巧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位祝炎道友突然暴起偷袭落葵姐姐,徒儿修为浅薄,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只好用了一些定身符把他定住,等各位长辈来了以后再做定夺。”
一些定身符?
万火宗宗主看着被定身符糊得严严实实的徒弟,脸色有些难看,这叫一些定身符?
你们望舒阁出门不带别的,就只带定身符?
长寿宫宫主听到祝炎想杀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时,看着万火宗宗主的眼神,可怕得仿佛在思索如何毒死万火宗所有人。
“师父,徒儿没事。”落葵走到长寿宫宫主身边,向她行了一礼:“幸好玖茴妹妹察觉到不对,及时救下了我。”
她与祝炎认识上百年,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朋友之谊。不久之前,她还救过祝炎一命,她不明白祝炎为何想要杀她。如果不是玖茴恰好出现,此处偏僻无人,祝炎想偷袭她还不被人发现,几乎是易如反掌。
长寿宫宫主看向玖茴所在的方向,此时玖茴正在与其他宗门弟子的交谈。
“这些定身符都是我跟祉猷上符咒课后,积攒下来的。”
“平时练习的符咒当然不能扔,积少成多,扔了多可惜。”
也有人问玖茴她那只金鸟,玖茴回答得更是自豪:“那只金鸟法器是师父亲手为我炼制的,我修为低微,遇到打不过的人就只能跑,有个帮我喊救命的法器,能省力很多。”
在场的年轻弟子,大都是宗门里的天之骄子,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一边连滚带爬逃命一边有个法器在旁边喊救命的画面,实在……实在太过丢人。
几位大宗门的宗主没有去管晚辈之间的交谈,倒是锦轻裘摇着扇子,笑眯眯挤去了玖茴身边。
九天宗宗主步庭蹲在祝炎身边,伸手在他额间一点,封住他所有的灵气,皱起眉问:“你究竟是何人?”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祝炎?”万火宗宗主神情有些慌乱:“可他半年前历练回来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宗门……”
他恍然明白过来,恐怕半年前回来的祝炎,就已经不是真正的祝炎了。他扑到假祝炎面前:“我的徒弟被你关在了何处?”
“师父,我就是您的徒弟啊。”祝炎浑身不能动弹,他满脸哀伤地看着万火宗宗主:“难道连您也不相信我吗?这是她们在诬陷我,您若是不信,可以用宗门令牌查验弟子身份。”
所有拜入宗门的弟子,都会被宗门玉珏收录一滴心头血,从此才能算作真正的宗门弟子。若是其他人变幻出宗门弟子的容貌,只会在宗门大阵下无所遁形。而且宗门弟子都有一枚代表身份的玉牌,玉牌必须由本人使用才有反应。
万火宗宗主取下祝炎身上的玉牌,把玉牌往祝炎额间一放,玉牌瞬间散发出莹莹光辉,证明这是本人无疑。
“二位姑娘,请你们给老朽一个解释!”万火宗宗主愤怒地看向玖茴与落葵:“你们为何含血喷人?”
“可是我跟姐姐没说他是假的祝炎,我只是说,他无缘无故偷袭姐姐。”玖茴似乎被万火宗宗主吓着了,眼眶微微泛着红:“他那么凶,动手就要落葵姐姐性命,我们打不过他,一边逃一边喊救命……”
卜大爷算得没错,火真的克她。这不,麻烦找上来了。
“烈阳老儿,你那孽徒欲取我徒儿性命,你竟敢倒打一耙?”长寿宫宫主手持长剑,直指万火宗宗主:“你想作何?”
万火宗宗主见长寿宫宫主动了怒,忍着怒意道:“老朽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长寿宫宫主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放眼整个修行界,谁不知道我家落葵心地善良,不久前还救过你家孽徒一条狗命。”宫主看了玖茴一眼:“还有这位姑娘,眉眼周正,双目清亮,年岁不过十七八,她能撒谎骗人吗?”
“嗯嗯。”玖茴点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休想以老欺小。”宫主在空中舞了一个剑花:“一个恩将仇报白眼狼,一个以老欺小老不休,你们师徒二人真是我辈之耻辱。”
众人皆知,长寿宫不擅打斗,脾气温柔,但他们的宫主除外。
“有什么可吵的?”一直没有说话的秋华冷笑出声,手一伸把祝炎隔空抓到手里,语气讥诮:“残害同道之人,无论是真是假,都该好好查查。”
语毕就用灵气探入祝炎的识海,祝炎发出了剧烈的惨叫声。
见她一言不合竟直接用搜魂术,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不到三息时间,祝炎身体中逃出一道残影,秋华扔掉祝炎,凌空把残影拽住,众人这才发现,祝炎竟然被魔魂夺舍了。
“这下知道,小姑娘没有撒谎骗人了?”秋华看了眼愣住的万火宗宗主,嘲讽地看向步庭:“堂堂九天宗,竟让魔界的人混了进来,真是废物!你们就是这样保证来客安全的?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万火宗宗主把昏迷的祝炎拖到一边,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知道秋华骂的人是步庭,但他怎么也有种被骂的羞耻感?
被骂的步庭沉着脸不说话,其他人扭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当事人。
曾被秋华扇飞过的南砜隐隐觉得脸颊有些疼,当他抬头迎上玖茴望过来的视线后,脸颊开始发烫。
两个时辰前,他跟望舒阁的弟子说,九天门很安全。
两个时辰后,他们宗门就被青岚门宗主指着鼻子骂废物。
偏偏玖茴似乎并不知道他心中的难堪,还对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愣着做什么,不知道安排人下去好好查查,谁能保证被夺舍的就只有这一人?”秋华似笑非笑:“听闻贵宗弟子曾与魔教女子有过一段旧缘,希望不是里应外合才好。”
“天色不早,大家都早些回院子休息。”秋华把手中的魔魂揉作一团塞进禁锢法器中:“都注意安全。”她往玖茴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丝毫不顾及九天宗会有多难堪,转身就走。
众人觉得秋华说得很有道理,纷纷礼貌客气地离开,原本打算亲自向玖茴道谢的长寿宫宫主也改变主意,打算事后再携礼去望舒阁道谢。
夜色已深,被九天宗弟子排查过的客院渐渐安静下来。玖茴从床上坐起身,看着从窗户缝隙拼命往屋子里挤的小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