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by月下蝶影
月下蝶影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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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吹嘘完自己的过往,乌丞相四肢划了划水,露出巨大的龟背:“上来。”
“谢谢乌丞相,烦请你送我到常长老的万福居。”玖茴轻轻跳上乌丞相的背:“不知你有没有见到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其他人没见到,就看到一道白影在一个时辰前从我脑袋上窜过去,我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乌丞相慢悠悠在水里划着:“那也是个新人?”
“可能是吧。”玖茴有些不确定,因为她不知道祉猷能飞多快。
乌丞相也不在乎,他继续跟玖茴讲他称霸海洋一方的过去。
“那些什么蛟虫鱼怪见了我,莫不磕头作揖,两股战战。”乌丞相尾巴甩了甩:“不过本丞相厌了那称王称霸的日子,在这湖里养个清闲,也能勉强过活。”
“乌丞相,海底现在还有龙王吗?”
“万年前是有的,可惜我生不逢时。”乌丞相话锋一转,又开始讲起他刚开灵智,把一头满口脏话的鲸揍得跪地求饶的光辉事迹。
玖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问上几句,让乌丞相讲得越来越有劲儿。
可惜直到它把玖茴送到万福居,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它有些遗憾道:“等你要回去时就来水边叫我,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乌丞相。”玖茴跳上岸,朝乌丞相摆手:“等下别忘了继续给我讲那个暴揍脏话鲸的故事。”
“好好好,一言为定。”乌丞相喜滋滋点头,见到常长老过来,才慢慢潜入湖底。
“这么早就过来了?”常长老打了个哈欠,往湖里瞅了一眼:“老龟那家伙的话,你听听便罢。除了它曾经生活在海里是真的,其他一概不要信。”
玖茴看了眼灿烂的太阳,朝常长老嘿嘿一笑。
常长老掏出镜子照了照脸,睡到自然醒的气色就是好:“跟我来,下次来我这边,午时以后再过来都不晚。”
两人走到内院,拐过跨门:“祉猷没有跟你一起……”
他话音一顿,目光投向内院。
内院花树下,石桌旁,祉猷正手持书卷,安安静静地翻阅着,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
听到常长老说话声,祉猷放下书朝他行礼:“见过师叔。”
“不必多礼,都坐下,都坐下。”招呼着两人坐下,常长老整理了一下衣袍在上首坐下:“我见你们两人都有修为,所以不用再习引气入门之术。这些年我主修术法、音攻跟飞遁之术,你们想先学哪一种?”
玖茴看祉猷,祉猷道:“但由师叔做主。”
“玖茴,你呢?”常长老问玖茴。
“飞遁之术。”玖茴道:“打不过走为上,先学飞遁准没错。”
“好,那我就先教你们飞遁之术。”常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地叹气,玖茴这孩子很合他心意,连选飞遁之术的理由都跟他一样,偏偏长得好看了些,不然他定收她为徒。
可惜,可惜。
“飞遁之术并非一种,我先教你们其中一种。”常长老发给两人一张纸,上面是一段口诀:“先把这段口诀背熟,半个时辰以后我再来教你们怎么用这段口诀。”
常长老一走,玖茴从纳戒里掏出两碟点心,分给祉猷一碟:“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时辰前。”祉猷看着面前的点心,没有动。
“那么早?!昨夜睡那么晚,你都不困吗?”玖茴一边啃点心,一边背口诀,还能关心祉猷有没有吃早饭。
“修习……不都是日出而起,日落调息?”祉猷不解:“为何会早?更何况修习之人,并不需要睡觉。”
“这是谁说的歪理?!”玖茴急忙咽下点心,朝胸口梆梆砸了两下,又喝了半盏茶才没让自己噎住:“做人当然是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如果天亮就必须学习,天黑就要打坐调息,每天的生活都一样,那么活百年与活一日有什么差别?”
“只有路边的石头,才会日日不变,就连花花草草都有随风摇摆开花结果的时候呢。”玖茴啧啧摇头:“你小小年纪,不能活得比石头还要呆板,那多没意思。”
“比如趁师叔不在,可以偷偷吃点心。”
“为什么要偷偷吃?”
“因为偷偷吃比较香。”玖茴得意洋洋:“小时候长辈教我写字,我偷偷吃零嘴,结果把砚台打翻了。”
“后来呢?”
“后来被刘伯伯撵了两里地。”玖茴得意洋洋:“但我跑得快,没打着。”
祉猷:“……”
原来偷吃东西被长辈追着打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犹豫片刻,把手伸向了点心,刚拿起来凑到嘴边,常长老回来了。
常长老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他默默放下点心,默默看向玖茴。
玖茴桌上什么也没有,正满脸认真地背着口诀。
祉猷:?
常长老授课结束后,祉猷收好桌上的书本,起身往外院走。玖茴心虚又愧疚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走到岸边,祉猷都没有说话。
“你生气啦?”玖茴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探头看他脸色。
“没有。”祉猷神情平静,把书本收进纳戒,脚尖一点飞远了。
“你们两吵架了?!”乌丞相哗哗从水里游过来:“给我讲讲,给我讲讲。”
玖茴跳到乌丞相背上:“乌丞相,你还是给我讲大战脏话鲸吧。”
她哪知道祉猷那么实诚,见到常师叔都不知道把点心收起来。
夜幕降下,天空繁星点点,玖茴扒着花篱笆,见祉猷的院子里没熄灯,跳过篱笆来到院门前:“祉猷,祉猷,你睡了没?”
她等了等,见祉猷没有给她开门,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祉猷不会给她讲星星了。
她往台阶下走了两步,门开了,祉猷正站在门口看她。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嘛,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次我教你怎么在师叔来之前,把点心藏好。”玖茴给祉猷拱手作揖:“我特别擅长藏点心,你相信我。”
“我没生气。”祉猷走出院子,把门关好:“走吧。”
“去哪?”玖茴没有反应过来。
“昨晚答应了你,陪你再看一夜星星。”祉猷抬头看了眼夜空,月德星与天煞星离得更近了。
玖茴赶紧把一个食盒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祉猷没有接。
“乌丞相送的鲜炸小鱼,乌丞相今天在抓的湖鲜,我让傀儡帮做的,特别好吃。”玖茴把食盒塞祉猷怀里,双手合十:“你就别生气了嘛。”
“我真没生气。”祉猷拿着食盒,看着玖茴认真解释:“我从未生过气。”
他甚至不知道,生气是什么样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没事,这不重要,以后生气的地方多着呢。

第12章 莫发疯
“好吧,你没生气。”玖茴爬到昨天坐过的树枝上,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靠着:“那两颗星星好像离得更近了。”
“嗯。”祉猷打开食盒,拿出鱼干尝了一口。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夜风轻轻吹拂,花瓣纷纷落下,玖茴伸出手,花瓣顺着指缝掉了下去。
“你们两个不睡觉,爬树上作甚?”玉镜路过,见两个徒弟都在树上,也跟着跳到树上。
“师父。”玖茴坐直了腰,祉猷合上了食盒。
“看星星?”玉镜笑了笑:“你们平日若是无聊,可以在望舒阁好好转一转,找师兄师姐们玩也可以,咱们望舒阁没有禁地,你们想上哪就上哪,若是想念家人,也可以找阁内的仙鹤给他们传信。”
“我听闻修行之人要学会断亲,只有斩断尘缘,无情无欲,才能修得大道。”祉猷看着玉镜:“为何师父会允我们给亲人写信?”
“什么断亲,断缘,在我看来都是屁话。”玉镜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修行之人若真能做到无情无欲,又何必贪求成仙长寿?想成仙是欲,恐惧死亡妄想长寿也是欲。这个世间,只有死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无欲。”
“珍惜亲缘温情,赞赏风景之美,感受世间的美好,才会想让人生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玉镜面上露出怀念之色:“亲缘温情尚在时莫辜负,修真无岁月,谁也不知道哪一封回信就是最后那一封。”
“我啊……”玉镜笑了笑:“收到亲人最后一封回信是在四百八十一年前。”
玖茴看着微笑的师父,从纳戒掏出信纸,在上面唰唰写下一排字,用信封装起来后,又在里面放了一支珠钗。她掐了一个手诀,信封飞往空中,穿越过飞舞的花海,穿过望舒阁大门,最后转了一个弯回到了玉镜面前。
“师父,你的信到了。”她笑眯眯地看玉镜。
玉镜怔住,伸出手缓缓接过信,信封上有几个潦草的字。
【师父玉镜亲启。】
“现在师父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就在眨眼前。”玖茴爬到玉镜身边,同她坐在一起:“师父还有亲人,就是我还有祉猷。对吧,祉猷?”
祉猷愣愣点头,他想了想,从纳戒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递到玉镜面前。
“这是亲人送给你的包裹。”玖茴替玉镜接过包裹,“让徒儿看看师父收到了什么好东西。”
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雪白的披风。
“天寒莫忘添衣。”玖茴抖了抖披风,帮玉镜披上:“看来师父另一个亲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对师父你很贴心呀。”
玉镜捏着手中的信封,看着系在身上的披风,小心拆开信封,把珠钗戴在发间,缓缓笑开:“是啊,师父有两个很好的亲人。”
祉猷看着眼睛泛红却又笑着的玉镜,他其实不明白,师父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笑是高兴,哭是难过。
红着眼睛笑,又是什么?
天光刚亮,息长老打开门被站在外面的掌门吓一跳,她疑惑地问:“师姐,你不去教两个徒弟,来我这里干什么?”
“哦。”玉镜摸了摸鬓边的珠钗,理了理身上的披风:“你怎么知道我的徒弟送了我珠钗跟披风?”
息长老:“哈?”
“天色不早,我去其他地方看看。”玉镜转身离开,留下满脸茫然的息长老。
吉祥居。
莫长老举着剑追两个不肖徒弟,见玉镜路过,停下脚步:“师姐,今日这么早就起了?”
“长河落烟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作为师父你要有耐性。”玉镜在鬓边摸啊摸:“不像我那两个徒弟,一点也不听话。我让他们好好休息,可他们偏要送我什么珠钗披风之类,我拦都拦不住。你说这俩孩子,看着乖乖巧巧的,性子怎么就那么倔呢?”
莫长老:“……”
“徒弟慢慢教,你要向师姐我多学学。”玉镜拍了拍莫长老的肩膀,抚着珠钗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风刮着莫长老凌乱的头发,但他的心情,比风中飞舞的头发还要凌乱。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玖茴不仅跟各位师兄师姐亲如一家,就连宗门的动物都跟她玩到了一块。湖里的乌丞相已经给她讲了几十个纵横海底的故事,清高的仙鹤愿意为她免费送信,就连林子里的花面狸摘到新鲜水果,也愿意分她一个尝鲜。
自从岛上的肥猫跟外面的野猫打架打输了,玖茴陪着它去把场子找回来以后,玖茴就成了望舒阁所有毛绒绒的老大。
“小师妹。”林长老的徒弟汐沅御剑而下,见玖茴正在院子里挖坑,好奇问道:“你在干什么?”
“汐沅师姐快进来。”玖茴招呼汐沅进院子,“院子这么大,我又不想种菜种药草,就随便栽两棵果树。”
至少显得她不是那么懒。
汐沅看了眼隔壁祉猷院子里整齐又茁壮的药草,再看玖茴这个院子,摇椅躺椅秋千一个不缺,灵药仙草是一棵也没有。
“树长得这么慢,你栽种下去恐怕还要两三年才能结果子。”汐沅帮玖茴扶着树苗,让她更方便往坑里填土。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急着吃。”玖茴把土填好,蹦起来在蓬松的土坑上踩了踩,掐诀引湖里的水浇在树根处。
“要不我陪你一起种些灵草,炼丹课可能会用上。”
玖茴引水洗干净手:“没关系,祉猷种了很多,他答应以后分我药材,我分他果子。”
想到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师弟,汐沅语气顿了顿:“那也好。”
小师弟看着不好相处,为人倒还蛮大方。
“昨天你让岛上的动物帮我找到了丢失的手镯,我今天是来送谢礼的。”汐沅从袖中掏出一个巨大的包裹,里面放着鱼干水果肉等物:“不知道它们喜欢吃什么,就每样准备了一些。”
“谢谢汐沅师姐。”玖茴把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顷刻间鸟飞兽跑,猴跳犬吠,十几只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风一般跑进院子,各自挑了喜欢的食物。
“吱吱、嘎嘎、喵喵。”
“汪汪、唧唧、呱呱。”
小动物们风一般的来,又风一般的离开,汐沅愣愣地摘下头发上的鸟羽:“它们刚才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
“它们在跟你说谢谢。”玖茴牵着汐沅的手到躺椅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汐沅是个孤儿,当年林长老在荒郊野岭找到她,把方圆几里的村子都问遍了都没人承认是她的父母,最后林长老只能把她带回宗门养大,师徒之间情同父女。
“这个给你。”汐沅掏出一个配有刀鞘的巴掌大匕首,“这个是我前些日子炼制的,没用什么珍贵材料。过两日你要与掌门师伯去参加银籍真人的合体期大典,出门在外带在身上切水果也方便。”
“谢谢汐沅师姐。”玖茴开心地接过匕首:“这把匕首真漂亮。”
“不用客气。”汐沅见玖茴喜欢,脸上露出笑意:“你喜欢就好。”
望舒阁弟子少,加上大家都是由几位长辈共同教导,所以同门间关系十分亲近。宗门已经近几十年没有收过弟子,现在来了小师弟小师妹,难免想多照顾几分。
“有些大宗门的弟子心高气傲,若是他们敢冒犯你,你也不要害怕,更不要忍气吞声,一定要告诉掌门师伯。”见玖茴还在美滋滋把玩匕首,汐沅把炼制给祉猷的匕首也交给她:“这把是给祉猷师弟炼制的,你先帮他收着,等他回来就交给他。”
“好,我替他先谢过师姐。”玖茴答应道:“等他一回来,我就给他。”
汐沅微笑着颔首,她摸了摸玖茴的头,再次提醒:“你要记住,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掌门师伯,有她在不会让你跟祉猷吃亏的。”
“师父那般温柔,这样会不会给她添麻烦?”玖茴笑眯眯道:“不过师姐请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听到“温柔”二字,汐沅笑容略显僵硬:“咱们望舒阁长辈保护晚辈,从来不会怕麻烦。”
“谢谢师姐提醒,我记住了。”玖茴若有所悟,约莫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了小的,就会来老的。
就像胖猫打不过外面野猫,让她帮着找回场子一样。
“记住就好。”汐沅站起身:“这几日师父正在突破化神期的修为,我要回去守着才放心。”
“好。”玖茴起身把汐沅送到院子外,直到她御剑离开才坐回椅子看汐沅给她和祉猷炼制的匕首。
汐沅很细心,知道她喜欢花草,所以匕首上的符纹都是漂亮的花草图案,手柄处还镶嵌了几粒漂亮的小宝石。
轻轻抚摸着这几粒宝石,玖茴把匕首挂在腰间,半眯着眼睛晒太阳。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祉猷。”她叫住祉猷,隔着篱笆把桌上的匕首抛给他:“这是汐沅师姐亲手炼制的匕首,她刚才过来你不在,就先让我保管着。”
祉猷接住匕首,把它拔出刀鞘,刀刃上泛着阵阵寒光。
材料不是绝世奇珍,但炼制得很用心,他抬头看玖茴。
“我也有一把。”玖茴拍了拍腰间的匕首:“我帮你向汐沅师姐道过谢了。”
祉猷犹豫了片刻,学着玖茴的样子,把匕首挂在了腰间。
接受同门的礼物,也是一种礼仪?
第二天一早,玖茴与祉猷就跟着玉镜出发前往九天宗。因需要买一些东西,师徒三人就去了望舒阁势力范围下的桃林城。
望舒阁虽不是大宗门,但是有它的庇护,桃林城的百姓日子过得很安宁。
这是玖茴第一次逛桃林城,看什么都稀罕,一个人慢慢在后面逛小摊。
直到一阵刺耳吵闹声传进她的耳中,她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是城主大人的二儿子又发疯了。”摊主叹口气,“咱们城主什么都好,就是有娇惯孩子的毛病。二少城主从小受宠,只要稍有让他不满意的事,他就发疯打人砸东西满地打滚满地乱爬,谁都不敢惹他。”
摊主话音刚落,玖茴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冲出人群,随后撞乱路边的小摊,还撞倒一个小孩子。
“姑娘,小心!”摊主见二少城主朝他这边疯跑过来,吓得往摊子下躲。
“啊啊啊啊!”二少城主狰狞着脸,直直朝玖茴身上撞。
玖茴不避不让,抬手一巴掌扇在二少城主左脸上。嗷嗷乱叫的二少城主顿时愣住,他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挨打。
他还没来得及回神,玖茴又是一巴掌扇上二少城主右脸。这一巴掌用了她五成力,二少城主被扇得凌空翻滚两圈,才重重摔在地上。
整条街道瞬间安静,目瞪口呆地看着玖茴白嫩纤细的手。
玖茴转了转手腕:“熊孩子发疯嘛,好治得很。”
不就是两个耳巴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没谁能在我眼前乱发疯,连狗都不行!

“哪儿受伤了?”
仆侍们纷纷围着二少城主,口中关怀的话不断,有人替他拍衣袍上的灰土,有些掏出手帕替他擦脸,但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责备打他的玖茴。
他们都很忙,忙得不敢与玖茴视线对上。
发疯时破坏力极强的二少主都能挨两个大嘴巴子,他们这些小喽啰就不要去送死了吧。
“公寿。”大少主骑着马过来,见弟弟满身是灰,捂着脸躲在一个身材魁梧的仆侍身后,无奈叹息一声:“马上就要启程去九天宗,你这是在干什么?”
“兄长,她打我!”见到大哥来了,躲在仆侍身后的陶公寿顿时有了嗷嗷大哭的勇气,指着几步开外的玖茴:“你帮我打回去!”
玖茴挑眉转了转手腕,陶公寿赶紧把指向她的手藏进袖子。
陶相仪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德行,他下马走到玖茴面前,朝她作揖行礼:“姑娘,舍弟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令弟年岁几何?”
陶相仪犹豫一下:“二十有一。”
“我十七。”玖茴走到被陶公寿撞倒的小孩子面前,把他抱起来,拍干净他身上的灰,从纳戒里取出一粒糖塞进小孩嘴里。原本张嘴准备哭的小孩,吧唧了两下嘴,乖乖吃起糖来。
“小孩儿,你真棒。”玖茴摸了摸小孩的头,往他衣兜塞了一把糖:“回家去。”
“谢谢姐姐。”小孩红着脸挤进了人群,大人们怕二少城主继续发疯伤害小孩,纷纷让开一条路,让小孩成功跑远。
“我只有十七岁,可以不用体谅二十一岁的人。”玖茴指着满地被陶公寿撞翻的东西:“做错了事就要弥补,他打翻的东西就该让他捡起来。”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陶公寿一听要他满大街捡东西,当场疯狂大叫,扭曲着四肢在地上打滚。
“公寿!”陶相仪被弟弟突然发疯弄得手忙脚乱,伸手就要去扶他。
哪知玖茴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上前一脚踹在陶公寿的屁股上,这一脚用了七分力道,陶公寿小土豆般咕噜噜滚了出去。
“捡!”玖茴一脚踩在陶公寿背上:“不捡我还打你!”
发疯,发什么疯?!
打一次治不好,就打两次!
“姑娘……”陶相仪看着被踹飞出去的弟弟,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有事好商量。”
“我不是正在跟他商量?”听到脚下传来哼哼声,玖茴面露微笑:“安静点。”
陶公寿瞬间闭嘴。
玖茴望向陶相仪:“大少主,守卫百姓是你们陶家的职责。他身为陶家子弟,在家里发疯是你们自家人的事,我也管不着。但在外面发疯引得大家心生惊惧,甚至还伤人毁物,那就是你们一家人的错。你舍不得教,我就帮你教,你如果要拦着我教,我就把你们两个人一起教。”
“我年幼无知,还请大少主见谅。”玖茴朝陶相仪拱了拱手,四周人群中,有人在偷偷为玖茴叫好。
“哥……”
“哥什么哥。”玖茴拎起陶公寿的衣襟,把他扔到一个打翻的菜摊前:“不捡我继续揍。”
早在玖茴从纳戒里掏出一把糖哄小孩时,陶相仪就知道这位姑娘不是普通人,他看着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弟弟,朝玖茴作揖:“在下管教不严,让您见笑了。”说完,把头撇到另一边,不再看陶公寿。
也该让公寿吃几回教训长长记性,不然他这性子,出了桃林城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玉仙尊,请往这边走,我那两个犬子此次也随我一同前往九天宗,路上还请仙尊多多指……点。”陶城主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在地上爬来爬去捡蔬菜瓜果的二儿子,一张老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虽然谦称孩子是犬子,但没想他真的去做狗啊。
玉镜是见过陶城主两个孩子的,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满地乱爬的陶公寿。早就听说陶家老二喜欢发疯,没想到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众目睽睽之下,屁股痛脸疼后背疼,哪哪都疼的陶公寿,不敢哭不敢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捡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当他抬起头看到陶城主的那个瞬间,再次嗷唧一声:“爹……”
“师父。”玖茴走到玉镜跟前,“您办完事回来了?”
陶公寿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上嘴,他不想再继续挨揍了。
“刚才我跟祉猷走着走着见不着你,就猜你在这边。”玉镜假装没有看到陶城主的尴尬:“陶城主,这是我另一位亲传弟子玖茴。”
“玖茴姑娘。”听闻玖茴是玉镜掌门亲传弟子,陶城主恭敬行礼。
“陶城主有礼了。”玖茴回了一礼:“方才遇到城主家二公子在闹市狂奔,撞翻瓜果蔬菜无数,又伤到年幼小童,我便出手略教训了一番,还请城主原谅我的无礼之举。”
“普通人栽种瓜果蔬食不易,年幼小童亦是爹娘心头珍宝。若贵府二公子犯有癔症,还是早请良医为其医治才好。”玖茴眼带关切看了陶公寿一眼:“二少主,你现在清醒了吗?”
陶公寿把最后两颗菜放进箩筐:“清醒了、清醒了。”
他是爱发疯,但他脑子清醒得很,知道这个女人说揍他,是真的会揍。
他的仆侍们拿着钱袋,挨个给那些受损的摊贩赔偿,他们怕赔偿晚了,就会像他们二少主一样,变成一颗在地上翻滚的土豆。
“这不成器的东西,让姑娘您费心了。”陶城主看着儿子肿起来的脸,猜到他可能挨了揍,本来是有些心疼的,可是瞅着他难得老实听话的样子,竟莫名有些舒心。
这些年这孩子时不时就发疯,把家里人折腾得不行。有几个做父母的,体验过大半夜睡得正香,自家孩子突然面目狰狞四肢着地趴在他床头?
谁体验过孩子一言不合就突然嚎叫打滚,钻桌子钻椅子爬树杆子?
在这个瞬间,他终于明白缭绕心中却不散的郁郁之气是什么了,是想揍孩子而不得的怒火。
“起来,换身衣服准备出发。”陶城主瞪陶公寿一眼。
陶公寿爬起一条腿,但是在他眼角余光瞥到玖茴的鞋尖后,又趴了回去。
他、他不敢。
“既然二少主清醒了,就请起来吧。”玖茴弯腰去扶他:“我救人心切,二少主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陶公寿猛地摇头,他怎么敢,他不配!
玉镜温柔地笑着,等陶公寿换上干净衣服后,才柔声道:“诸位,那我们启程吧。”
她取下鬓边的一枚金钗往空中一抛,金钗在空中化作一艘金灿灿的飞舟,舟上做仆役打扮的傀儡行礼:“请贵客登舟。”
“仙尊请,公子与姑娘请。”陶城主待玉镜师徒三人登舟以后,才带着两个儿子跟上。
众人目送金舟越飞越远,等终于看不到影子后,齐齐发出欢呼声。
“终于有人收拾陶二了!”
“整条街上,谁不想揍他。城主是个好人,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儿子?”
“原来那位姑娘是仙门弟子,难怪打人这么带劲儿,瞧着就解气。”
说到这,众人齐齐望天,希望这次出去,姑娘能多揍陶二几次,最好能把他揍正常一点。
“此舟一日行万里,明日我们就能到九天宗。”玉镜走到桌边:“都先坐着喝几口茶。”
玖茴挨着玉镜坐下:“师父,这次银籍真人的合体期大典,有多少人会去?”
“银籍是近三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剑修,九天宗如此郑重地为他举办典礼,各大宗门与城主府谁都要去捧场。”玉镜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青岚门例外。”
五人围着桌子落座,陶公寿磨磨蹭蹭,小心翼翼打量玖茴眼神,见她没有看自己,才缩着肩膀贴着他哥坐下,坐下后还朝另一旁的祉猷讨好一笑。
都是仙尊弟子,他怕这个也会一言不合扇他嘴巴子。他现在浑身都疼,脑瓜子还在嗡嗡响,但他不敢抱怨。
祉猷抿了口茶没有说话,原来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小人畏威不畏德。
他——悟了。
待在飞舟上十分枯燥,陶城主担心小儿子又发疯,没想到儿子老实得很,不仅不吵不闹,还给大家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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