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by月下蝶影
月下蝶影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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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太遗憾了。”玖茴收起茶盏,起身走到玉鸾身边,伸手挽起她的手臂:“玉鸾姐姐,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贵宗掌派大弟子青恒道友正在找你,我们一起走吧。”
玉鸾藏在袖子下的拳头,捏得骨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掌心晕开点点血迹。她看着一无所知的玖茴,缓缓吸气,半晌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好。”
靠近步庭的机会难得,可是玖茴无辜,她不能让她牵连其中。
“玖茴小友。”步庭叫住离开的两人:“这位玉鸾姑娘,还没说十五年前的事,二位这样离开岂不是显得步某招待不周?”
玖茴回过头,步庭的乾坤剑已经握在了手中,整个院落的树木,被剑气震荡得簌簌作响。
“无论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你我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玉鸾没有想到,受了重伤日日吐血的步庭仍旧这么厉害,她被凌厉的剑气逼得喘不过气来。
她上前一步,把玖茴挡在身后,对她道:“玖茴,你先回去,我还想跟步庭仙尊聊一些旧事。”
“有什么旧事是我不能听的吗?”玖茴一脸的天真懵懂,仿佛想凑热闹而不得的孩子,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你们尽管聊,我保证不说出去。”
玉鸾额头与后背已经沁出冷汗,她紧咬牙关:“快走。”
玖茴妹妹如此单纯天真,哪里明白步庭话中的深意。她若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玉鸾姐姐,你别赶我走呀。”玖茴牵住玉鸾汗湿的手,仿佛没有察觉到她掌心满是冷汗:“要不你们下次再叙旧,你先陪我去四处逛一逛?”
玉鸾看着步庭不语,恐怕她现在就算想走,步庭也不会放她离开。
“十五年前,三个魔族抓走近百稚童,在蔓襄城设下噬血大阵。”步庭看着玉鸾:“蔓襄城少主为了护住全城百姓,以身破阵,救出了那些稚童,她却身死道消,你与蔓襄城少城主是何关系?”
“我的母亲出生于子书世家,天资出众,品性端方,受尽蔓襄城百姓的拥戴。”玉鸾红着眼睛,无法抑制心中的恨意:“十五年前,魔族劫掠稚童,设下噬血大阵,此阵若成,蔓襄城无数百姓将会陷入疯魔,母亲本在进阶的重要关头,却顾不上自身安危,只身入阵,与魔族护法缠斗至死。”
玉鸾声音颤抖:“仙尊难道忘了,你浑身不染尘埃地踏入阵中,一剑杀了那三个魔头后,说了什么?”
步庭沉默不言。
“仙尊你说……”玉鸾哽咽一声,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仙尊你说,魔族果然选了蔓襄城为阵心,这些蠢货,真是送上门找死。”
她的母亲,浑身是伤躺在血泊里,至死都不知道,她与蔓襄城都只是诱魔族护法现身的饵。
“高高在上的仙尊,把我们蔓襄城当做了什么,把我母亲当做了什么?”玉鸾高声道:“他们都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诱饵!”
“那三个魔族护法行踪诡秘,杀人无数,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百姓近万数……”
“可是我母亲何辜,蔓襄城百姓何辜?!”玉鸾召出剑指向步庭:“你们假惺惺地盛赞我母亲的高义,继续做着高高在上的仙长仙尊,如今谁还记得我母亲的惨死?”
“你知道她死前有多痛苦吗,你知道她临死还在安慰孩子们不要怕吗?”玉鸾不甘又怨恨:“可是凭什么呢,又是为什么呢?”
她夜夜梦入母亲惨死的那日,一次次午夜梦醒,终日不得解脱。
“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修为高深,法力无限,为何不直接去魔族杀了魔王,为天下除尽魔头?”玉鸾抹去脸上的泪:“还是说,对你而言,死一个蔓襄城少城主,比你们直接杀入魔族更划算?”
步庭沉默不言,却没有反驳。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玉鸾举剑刺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步庭侧身躲开玉鸾的剑,在他眼中,玉鸾的剑法修为,犹如一两岁刚学会走路的稚童,毫无威胁可言。
在强者面前,弱者的控诉、仇恨、愤怒都软弱不堪。
步庭没有动手,玉鸾却连他的衣角都无法碰触,这一切都是弱者可怜的闹剧。
灵力使用过度,她握剑的手滴着血,心头血也从嘴角漫出,但她仍旧没有停手。
“玉鸾,你年幼失怙,拜入问星门不易,不要再执迷不悟。”步庭伸出两指,轻轻夹住玉鸾颤抖的剑:“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
“不与我计较,好一个不与我计较。”玉鸾又哭又笑地看着步庭,眼中流出了血泪:“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仙尊的大量?”
她的乌发寸寸变白,眼瞳渐渐被鲜红代替。
“玉鸾姐姐!”玖茴察觉到玉鸾不对劲,飞身上前抓住玉鸾的手,灵力汇于指尖,点在玉鸾额间。
玉鸾要入魔化煞了!
一张清心符贴在玉鸾额头,见玉鸾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就玖茴双手一掐诀,无数清心符从她身后腾空而起。
“清心静神,心神合一!”
漫天的清心符包裹住玉鸾,玉鸾挣扎了一番,渐渐安静下来。许久之后,符咒包围下的玉鸾,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玉鸾姐姐。”玖茴抬手撤去清心咒,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顶:“姐姐心中有怨有恨,不是姐姐的错,是魔族的错,是步仙尊的错,你不该逼自己至此。”
玉鸾怔怔地抬头看着玖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说,是步庭的错。
世人皆崇拜高高在上的仙尊,有人劝她放下,有人让她修心,却从未有人能够承认一句“步庭错了”。
唯有玖茴,唯有这个在问仙城初识的少女,当着她与步庭的面,站在了她的立场。
她伸手抱住玖茴,嚎啕大哭,仿佛所有的不甘与怨恨,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正视。
玖茴轻拍着玉鸾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她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步庭。
两人的视线交汇,步庭收起乾坤剑,语气冷漠:“你们走吧。”
“步仙尊这一生,可曾有过后悔的事?”玖茴掌心闪烁着灵光,让哭得啼血的玉鸾安睡在自己怀里,好奇地问步庭。
步庭答非所问道:“你特意为了此女而来,你究竟是谁?”
“晚辈玖茴呀,难道仙尊受了重伤,连记忆也变差了?”玖茴轻轻拍了拍玉鸾,即使昏睡了过去,玉鸾的身体仍旧因为过于悲痛而轻轻颤抖:“晚辈若是不来,仙尊会如何对待玉鸾?”
“她若不说明原委,对我动杀意就走不出这座院子。”步庭把手背在身后:“若知道她是蔓襄城少主之女,我不会杀她。”
“仙尊并未把她看在眼中,所以晚辈若是不来,她或许是死,或许是入魔化煞,陷入癫狂之中。”玖茴抚着玉鸾的青丝,想起玉鸾问仙城初遇时,玉鸾对她散发的善意。
后来在问星门飞舟上,玉鸾对她故作不识时,心情一定很复杂。
既怕同门因为望舒阁寒酸笑话她,影响她融入问星门,让她失去成为亲传弟子的机缘,因为只有成为亲传弟子才有机会靠近步庭报仇。又因为这个行为心生愧疚,许久不能释怀。
善良之人,往往更容易谴责自己。
冷漠者,很难被他人苦难牵动。
玖茴单手揽着玉鸾,看着步庭道:“仙尊,金银财宝皆可用数量衡量,唯有性命不可以。”
“没有人生来就该牺牲,伪君子牺牲他人,正义者奉献自己。”玖茴讽笑一声:“仙尊觉得自己属于哪一种?”
“我不是伪君子,也不是正义者。”步庭淡淡开口:“我只做认为该做的事。”
“何为该做的事?”玖茴反问:“比如蔓襄城那事,你就算要以蔓襄城为饵,难道就没有更加稳妥的谋划?”
“以仙尊的修为,难道不能化形,替蔓襄少主入阵?”玖茴继续追问:“就算你不能,你也可以低下头颅,去求秋仙尊相助。我知道你们二人有怨,但以秋仙尊的品性,看在蔓襄城百姓的份上,她即便对你厌恶至极,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冷眼旁观。”
“秋华仙尊是女子,她若愿意扮作蔓襄少主,魔族护法难道能分辨出来?”
“可若是他们识破,一切都将化为烟云。”步庭看着玖茴:“我不能赌,我只想要万无一失。”
“那你为何不向蔓襄少主说明整个计划?”玖茴面色冷淡:“你是怕她不愿意为百姓牺牲,怕她心生怯意?”
“九天宗珍宝无数,难道拿不出几样护身的法宝?”玖茴有些厌恶:“你的万无一失,用的是鲜活性命填补,用的是近百稚童一生的恐惧所换。”
“那三个魔族护法杀人无数,以蔓襄少主一人代价,换得他们身魂俱灭,有何不可?”
“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一切都要在蔓襄少主自愿的前提下,而不是由你算计而来。”玖茴打横抱起玉鸾,她不愿再与步庭说话,这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自愿?”步庭反问:“她若是不愿,又该如何?”
玖茴讽刺一笑:“可她即使不知道你的计划,仍旧义无反顾的入了阵。”
“因为她的女儿也被抓入了阵中。”步庭看着玖茴离去的背影:“若她的女儿不在阵中,她还会毫不迟疑?”
玖茴很庆幸,玉鸾此刻昏迷着没有听见步庭的话。
“步仙尊的话,真是令人恶心。”玖茴抱着玉鸾回头,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与嘲讽:“仙尊如此执拗与冷漠,哪还是君子一般的剑修,只怕你的心,早已入了魔。”
步庭瞳孔轻颤,他看着神情冷漠的玖茴:“闭嘴。”
“仙尊在怕什么?”玖茴却没有顾忌:“怕修真界失去你的控制,怕世间一切不如你的心意发展,还是怕对某些事产生后悔?”
步庭闭了闭眼,汹涌的情绪全部被他压了下去:“退下。”
“师父……”
南砜缓缓从门外走出,他看向玖茴怀中的玉鸾,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最后却无力垂下嘴角:“问星门长老正在寻玉鸾道友。”
面无表情的祉猷站在南砜旁边,仿佛这个世间任何事都与他无关,直到他的视线与玖茴相汇。
“小师姐。”祉猷语气柔和:“这位道友可有碍?”
玖茴摇头。
“那就好。”祉猷道:“幸好有南砜相陪,我真担心步仙尊走火入魔,杀你们灭口。”
“只有你们过来了?”玖茴微微一笑。
“几位道友都很担心玉鸾道友的下落,所以一起过来了。”祉猷侧身,露出门口的众人。
青岚门平陵瑶、长寿宫落葵、御珍宗锦轻裘、万火宗祝炎、问星门青恒、神极门垣涡全都在场。
步庭看着这些宗门下一代继承人,把目光投向玖茴。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门外有其他人,除非在场有人修为胜于他,掩盖这些人的气息。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巧了?”锦轻裘轻轻摇晃着玉扇,笑眯眯道:“请仙尊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这句话与“我们什么都听见了”有什么差别。
“玖茴小友好算计。”步庭闷咳几声:“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的?”
“仙尊何出此言啊?”玖茴诧异地瞪大眼:“他们都是担心玉鸾道友,才特意出来寻她的。”
“对对对。”垣涡赶紧点头,见其他人没有说话,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在场其他人心情复杂,蔓襄少主十五年前为了救下城中百姓,惨死于魔族护法之手,整个修真界都为之触动。没想到,此事竟然与步仙尊有关系。
落葵与祝炎对视一眼,都想到银籍真人合体期大典上的那件事。
难道他们也是仙尊算计魔族皇子的诱饵?
“这么大的事,我们小辈无法做主。”锦轻裘笑眯眯开口:“不如请我们的宗主来解决?”
垣涡偷偷瞥锦轻裘,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什么话本魔族公主只是无凭无据的流言,但蔓襄城这件事闹出来,才是真正让步仙尊声名狼藉,无颜面对整个修真界,彻底失去对九天宗的话语权。
众人没有说话,一部分人看向玖茴,还有一部分人看向南砜。
南砜向步庭行了一礼,转过身不再去看步庭:“有劳诸位道友,去邀……十大宗门的宗主前来。”
见南砜开了口,玖茴也没有拒绝,祝炎与落葵匆匆离开,步庭却笑出了声。
“很好。”步庭欣慰地看着南砜:“身为一宗之主,你终于明白行事抛下私情,怎样做才能更大的保障宗门利益。”
“仙尊。”玖茴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南砜此举并不是为了宗门利益,只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南砜品行端正,乃扶光仙君都认同的端方君子,你莫辱他名声。”
剩下的众人:“……”
玖茴道友,你是懂得如何扎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吱悠悠没在我身边,必然是有其他安排。
祉猷: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我是懂得如何火上浇油的。

听到玖茴这话,步庭果然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南砜,南砜避开了他的眼神。
锦轻裘侧身看了眼南砜,溜到玖茴身边:“这位道友可还好?”
“大悲大怒,怒火攻心,但幸而没有受伤。”玖茴低头望向怀中神色惨白的玉鸾,注意到她左手还死死护着一样东西。
是个……荷包?
玖茴对这个荷包有些印象,当日在问仙城初遇,有小偷顺走了这个荷包,是她帮玉鸾取回来的。
原来这个荷包,对玉鸾如此重要吗?
“这是万福荷包。”锦轻裘小声解释:“蔓襄城有个习俗,在闺女年满六岁时,家中长辈会亲手为她绣个荷包,意为纳万福。”
“这个荷包没有绣完,”锦轻裘语气一顿,语气里带了些许怜悯:“或许是长辈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场众人心里明白过来,这个荷包应该是蔓襄少主为玉鸾绣的,至于为何没有绣完,是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绣完这个荷包了。
平陵瑶走过来,把荷包小心放进玉鸾的腰间,为这个只绣了一面的荷包,加了一个防护阵法。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唯有生死,生死相隔,永不相见,再多的牵挂与思念,彼此都不能知晓。
什么爱恨情仇,私什么恩怨难断,在生死面前,都显得热闹。
“把她交给我吧。”平陵瑶叹息一声,从玖茴怀里接过玉鸾:“我把她接到我的院子里歇息。”
“好。”玖茴把玉鸾交给平陵瑶,伸手替玉鸾理了理鬓间的碎发:“那就麻烦瑶姐姐了。”
除非扶光山出面,不然把玉鸾交给青岚门,就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身为青岚门的新任掌派大弟子,本该公正处理这些事。”把玉鸾抱进怀里,平陵瑶才发现,这位姑娘瘦得惊人,她回头看了一眼步庭,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宗主仙尊说得对,与陷入执拗的人而言,再多的话语已是无益,因为他早已经陷入癫狂,听不进任何劝诫。
院子里只剩下玖茴、祉猷、锦轻裘、垣涡、南砜、步庭六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步庭没有闪躲,也没有逃离,他把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暖阳高挂的天空,刺目的阳光让他不适的半眯起眼。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不喜太过刺目的东西。
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他闭了闭眼,望向玖茴时,神思间有些恍惚。
木栖……
不对,木栖早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眼前。
眼前的少女,是玖茴。
“有时候一棵大树,是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坏掉的。”玖茴伸手接住飘落的一片枯叶:“谁也不知道,树是从何时生的病,等它彻底坏掉不倒下时,大家才陡然发现,原来这棵树已经坏得没救了。”
大家知道玖茴说的是步庭,步庭却没有说话。
“仙尊您呢?”玖茴看着步庭:“你是从何时一步步走向偏执,再也无法回头的?”
“木栖能为天下众生剜心而亡,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步庭语气平静:“我待木栖如此,待众生所有皆是如此。”
这是步庭第一次对着这么多人说出木栖的名字,他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个无干的人。
“她是妖,所以不能为她天下扬名。木栖能做到的事,蔓襄城少主为何不能做,其他人为何又不能做?”步庭反问玖茴:“难道这些人,比木栖更高贵更特别?”
“你是在为木栖心怀不平?”玖茴不解地偏头:“可是当年,不是你泄露木栖不死树真身的吗?”
步庭瞬间面色苍白。
锦轻裘与南砜惊讶地抬头,当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是你以朋友之谊邀请木栖与秋华到九天宗做客,你身受重伤,灵台半碎,木栖以她心头血救了你。”玖茴嗤笑一声:“可你把她真身的秘密告诉了你的师父,最后瘟疫横行时,十大宗门把她当成了炉中药,鼎中料。”
步庭猛地靠近玖茴,被祉猷伸手拦下。
“你为何会知道,你与木栖是何关系?!”步庭眼中露出疯狂:“你是不是知道新的不死树在哪里?”
“你知道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玖茴问:“死去的人又不会再回来,她的血肉被你们做成了药,她的骨被你们炼制成了十大仙鼎,世间早就没了木栖。”
“若是没有木栖,你如何成为受人敬仰的步庭仙尊,如何号令十大宗门五百年?”玖茴不觉得步庭可怜,只觉得他令人恶心:“生前百般算计,死后怀念悲伤,你那是悲伤吗?不过是想以悲伤怀念,来掩饰你良心的可鄙丑陋罢了。”
“她失去的不过是一条命,你可是愧疚悲伤了大半生啊,是不是特别让人感动?”玖茴嗤笑:“呸,臭不要脸!”
垣涡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前辈的恩怨情仇,竟然如此令人震惊。
“你究竟是谁?”步庭死死盯着玖茴:“这些事,你究竟如何而知?”
玖茴双手环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平陵秋华告诉你的?”步庭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当初水蛭妖抓走望舒阁弟子时,离得最远的秋华,会比他还要先赶到,还送她极品法宝,原来她与玖茴早就有私交。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十大宗门的人到了。
玖茴看着步庭沉默,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南砜,你身为宗主,日后莫要受私情所扰。”步庭掐了一个手诀:“为师最后再教你一个道理,为上位者,不丧于庸者之手。”
“糟糕,他要自毁灵台!”锦轻裘意识到不妙,赶紧出言提醒。
比他嗓门更快的是玖茴的手,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出的手,但是等大家反应过来时,步庭浑身上下已经被定住动弹不得。
“秘制版定身符,出自本庸人之手。”玖茴手里夹着几张定身符,笑眯眯地看着步庭:“步仙尊,晚辈虽然平庸,但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只能得罪了。”
垣涡怜悯地看了步庭一眼,就知道做人不能把话说得太满,瞧瞧现在多尴尬。
“步庭。”二长老跨进院门,看着浑身上下被贴满定身符的步庭,神情复杂,叹息一声后,侧身让十大宗门的宗主入了院。
事涉自家宗门的弟子,问星门门主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万火宗宗主身后,不愿意开口,也不愿意给九天宗台阶下。
“事情经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长寿宫宫主看着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仙尊:“步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好意思。”玖茴伸手揭走贴在步庭人中穴的定身符,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前辈现在可以问了。”
说完,她拉着祉猷躲到诸位宗主身后,与锦轻裘、垣涡凑作了一块。
“玖茴姑娘,我们赶到得是不是很及时?”锦轻裘把玩着玉扇,“若不是有我帮忙,万火宗与青岚门的人可不会跟着一起来。”
“多谢锦少主出手相助,才让玉鸾成功脱身。”玖茴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在宴席上顺走的福橘:“喏,谢礼。”
锦轻裘瞥了玖茴身后的祉猷一眼,伸手拿走福橘:“姑娘此举得罪了九天宗,我担心望舒阁护不住你,不如……”
“打住。”玖茴知道锦轻裘想说什么,直接拒绝道:“我相信南砜的为人,他不会因为此事记恨于我。”
“南砜宗主虽然不会,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锦轻裘用扇子轻轻敲着掌心,压低声音道:“姑娘可知整个九天宗有多少弟子,天下有多少城主、少主曾拜入九天宗门下?”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这些人里,都如南砜宗主一般正直?”锦轻裘轻笑一声:“姑娘若是愿意加入御珍宗,旁人自然不敢对姑娘无礼。”
“望舒阁虽势弱,但若是有外人伤害我们的弟子,我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玉镜走过来,打断锦轻裘的话:“玖茴乃我的亲传弟子,锦少主这样挖人墙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玉阁主。”见玉镜过来,锦轻裘面上露出一个讨喜的笑:“晚辈见过阁主。”
“少主多礼了。”玉镜转身看向玖茴,担忧道:“可有受伤?”
玖茴摇头,小声道:“师父,对不起,徒儿给宗门惹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你才十九岁,就敢站出来护住其他小姑娘,为师感到十分欣慰。”玉镜伸手理了理玖茴身上的披帛:“更何况还有其他宗门在,我不相信九天宗敢对你如何。”
九天宗的几位长老:“……”
声音小点,他们都听见了。
“其他宗主都是处事公正之人,我们望舒阁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有这些宗主替我们做主,更何况为师也相信九天宗其他人的品性。”玉镜捧了捧玖茴白嫩的脸蛋:“我的好徒儿,不要怕,咱们修真界不是所有人都如步仙尊这般入了魔。”
九天宗长老们:“……”
够了够了,他们真的都明白了,不要再暗示了。
“步庭,你糊涂啊。”二长老痛心疾首:“你为何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步庭没有说话,他目光穿过众人,落到面上带笑的玖茴身上。
“二长老,此事我们无法做主,恐要请秋仙尊来。”长寿宫主道:“事涉蔓襄城百姓,步仙尊这些年也为守护天下百姓做过不少善事,我们无权决定对步仙尊的处罚。”
“天下谁人不知秋华仙尊与我们步仙尊有旧怨,若是请秋仙尊来,还有何公道可言?”四长老出言反驳:“更何况秋华仙尊正在闭关清修,又何必去打扰她?”
青岚门与九天宗之下,便是御珍宗。
“请诸位长辈见谅,晚辈见识有限,此事晚辈亦无法做主。”锦轻裘见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拱手作揖道:“不如问问其他几位宗主的意见?”
十大宗门这些年同气连枝,对步庭处罚轻了,他们过不去良心那道坎,处罚太重,又显得他们不念旧情。
在场众人虽是修仙,却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不染世俗的仙。
“不必再审,步某愿领一死。”步庭开口:“诸位不必为步某如此为难。”
“仙尊虽行差就错,但这些年救下的人也不计其数。”四长老出言相护:“世间难道没有功过相抵之法?”
众人为难地沉默,五百年来,步庭确实在魔族手中救下不少人。
“世人都说,扶光山仙君行事公正,虽说不可轻易打扰仙君,但事涉步仙尊,但除了扶光仙君,还有谁有资格处罚步仙尊?”平陵瑶安顿好玉鸾就赶了过来:“以晚辈看,此事必须要请令于仙君。”
众人纷纷侧目。
嚯,谁不知道前段时间扶光仙君才处罚过步仙尊?
我们只是想处罚步庭,而你们青岚门是想步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门:瞧这话说得,我们只是按照四长老的意思,寻求公正罢了。
小韭菜: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看不得!

第85章 良心
扶光仙君对于人妖魔三族而言,既是恩人,亦是三界维持表面和平的平衡点。所以即使魔族新魔王上位,都会向扶光山传书一份,以示决心以诚意。
无人对此事有意见,就连九天宗的几位长老,都没有反对。唯一心有顾虑的四长老却不敢在此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他扭头看二长老与南砜,希望他们能提出相反的意见。
南砜低着头没有说话,二长老神情憔悴,似乎也有些心灰意冷,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没有说话。
宗门的新宗主继位,又得了扶光仙君的贺礼,本是九天宗污名尽除的好机会,结果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长老们活了近千年,大多都是步庭的师叔师伯,眼睁睁看着步庭犯下这些错误,失望有之,难过有之,但谁都没脸站出来包庇他。
见这些人都不说话,四长老咬牙站出来:“仙君不喜他人打扰,若是因鄙宗上任宗主之事去烦扰仙君,惹得仙君动怒是小,就怕扰了仙君清修。”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犹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仙君能独身一人在扶光仙独居五百零六年,若是轻易便动怒,又岂能为十大仙鼎输送灵力这么多年?”
众人看向说话的玖茴,他们似乎没有料到玖茴会站出来,都有些意外。
“四长老嘴上说着怕扰仙君清修,却又说着什么动怒。”玖茴没有管其他人的眼神,只盯着四长老:“听四长老这话的意思,是在怨恨扶光仙君伤了步仙尊?”
“老朽没有这个意思,玖茴姑娘莫要含血喷人。”四长老矢口否认:“扶光仙君为了天下苍生付出良多,老朽何敢有怨?”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玖茴丝毫不让:“既然四长老有如此大的怨气,那就请扶光仙君出山,你去镇守十大仙鼎镇,为天下输送灵力,以镇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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