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by月下蝶影
月下蝶影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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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害怕吗?”
“还好哦,我小时候经常听到雷声,所以不怎么害怕。”

第39章 意外之喜
“经常打雷?”祉猷想去把屋里的烛火点燃,被玖茴拦下来:“别点,我怕点了烛火,雷就专劈我们这,那我们多尴尬。”
“为何?”祉猷把烛台推得更远了一些。
“我是在一片电闪雷鸣中诞生的,村头卜大爷说,我可能是天命眼皮子底下的黑户。”
“何为黑户?”
屋子里一片黑暗,玖茴的声音笑声十分欢乐:“大概就是老天爷不让诞生,却偏偏出生的人,所以卜大爷又称我为天命逆女。”
祉猷扭头看向玖茴所在的方向,可是黑暗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除夕那夜,扶光仙君赠我红灯笼,我其实挺意外。”玖茴从怀里掏出两个灵果,分了祉猷一个,两人在黑暗中啃着灵果:“扶光仙君被称为天命之子,生来就带着救世的灵气。如果他知道我被卜大爷称为天命逆女,大概会后悔送我灯笼。”
“不会后悔。”
“你又不是扶光仙君,怎么知道他不会后悔?”玖茴轻咳了几声,声音有些沉闷:“外面的雷声,好像小了一些?”
“嗯。”祉猷沉默片刻:“你也信天命?”
“不信啊,卜大爷算命那么准,他说我是天命逆女。如果我信了天命,岂不是否定我的出生?”玖茴理直气壮道:“利我者信之。”
“若不利你的……”
“那就去他的!”玖茴轻哼:“谁信谁傻。”
“咳咳咳咳咳!”玖茴捂住胸口猛咳,祉猷想用术法点亮屋内,想起玖茴的话后,他收回伸出去的手指,扶住玖茴的肩:“受伤了?”
“问题不大。”玖茴掏出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往嘴里倒了半瓶培元丹。
怪她一生不羁爱装神秘,绞碎赤泉内丹时,差点被对方内丹反噬,幸好长辈给的法宝多,帮她挡下了内丹反击,不然她只能在杀了赤泉后,从镇妖狱里爬着回来。
“张嘴。”祉猷借着雷光,把手里的琉璃瓶喂到玖茴的嘴边,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把东西全部倒进了她的嘴里。
“啊?”玖茴咂摸一下嘴巴:“你往我嘴里倒了一瓶月华?”
月华清淡,玖茴感觉到四肢内腹被月华快速修复,甚至内丹与灵台都被月华温养了一遍。
妖有内丹无灵台,修士有灵台无内丹。
玖茴生来叛逆,浑身上下皆是反骨,所以她既有灵台也有内丹。
“有没有好一点?”祉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太好。”玖茴捂着胸口:“这么大一瓶月华,你就这么哐哐倒我嘴里,我好心疼。”
“月华再珍贵也只是外物,给你不心疼。”祉猷安慰玖茴:“出门时带得少,我在山中还留有百余瓶月华,过几日我给你取来。”
“我没有出过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需要什么。”祉猷起身借着闪烁的雷光,帮玖茴整理好床铺:“你先躺着休息。”
“我正听你讲出山的经历呢,怎么又岔开话题了?”玖茴缩进被窝,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你长这么大,就离开一次家门?”
“还有一次。”祉猷帮她压好被角,回忆着很久以前的事:“五岁那年,我梦到了一名女子向我道别,她说她是我的母亲,临死前来我梦中见我一面。”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她梳着很简单的同心髻,发髻上有支很粗糙的桃木簪。身上穿着青蓝粗布裙衫,眉毛有些淡,眼睛很大,左脸颊有颗小痣,是淡淡的红色。”
他想了想:“我长得跟她不太像,她笑起来好看,伸手抱住我时,我感觉不到她的温度,空荡荡轻飘飘,仿佛一片随时会飘走的浮萍。”
玖茴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拽住他的袖子。
“我画过很多次她的画像,可每次画出来的总是不太像梦里的她。”祉猷语气仍旧如常:“不然我能给你看一看她的模样。”
“梦醒后,我走出屋子,我想去见见她。”雷光闪烁着,祉猷看着窗外:“我走了很久,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她。因为没人告诉过我,我出生在哪里,谁是我的母亲。那晚的月亮又圆又大,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后来呢?”玖茴拽紧祉猷的袖子:“你找到母亲了吗?”
祉猷缓缓摇头:“爬过一座荒山时,我捡到一片会发光的草叶,它好像能听懂我心里的话,它用枝头替我指明我前行的方向。”
五岁时的他,除了盲目相信一根三寸长的草叶,并无其他选择。
“它陪我找了很久……”
“找到了吗?”玖茴小声问,她希望祉猷能够找到。
祉猷沉默片刻:“我找到属于她的坟堆,有人告诉我,那座村子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她只是其中一个。”
“跟我说话的人让我赶紧走,不要留在那里,因为他也快要死了。他撑着一口气,是想挖个坑,不让家人曝尸荒野。我母亲的坟堆,也是他挖的。”
“可惜坑还没挖好,他就没了气息。我帮他挖好坑,把他跟家人埋在了一起。”祉猷回忆着幼时在民间看到的事:“在草叶的指引下,我看到了很多死去的人,帮着他们挖了很多的坑……”
玖茴小声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藏着母亲留下来的桃木簪,被人带回山中,再也没有出来过。”祉猷低头看玖茴:“所以这一次才算我真正接触人世。”
有活人,有欢乐,有生机。
若无那片草叶相助,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母亲葬在何处,更不会知道那时外面的世界是何等惨状。
“那一定是很神奇的草叶。”玖茴揪着祉猷的袖子转啊转,“草叶跟你一起回山里没有?”
“我把它藏在怀里偷偷带回了山中。”祉猷叹口气:“这片草冷了没精神,热了没精神,水浇多了没精神,浇少了就卷边……”
“什么草这么难养?”玖茴问:“你有它的画么?”
“有。”祉猷从纳戒里掏出一幅小画,玖茴掏出照明珠,凑了过去。
叶绿,扁长,叶中有条浅色脉梗……
瞧着挺眼熟。
把照明珠往袖子里一藏,玖茴默默把脑袋缩了回去。
“它虽然很难养,不过一直待在花盆里,叶子没有干枯过。”祉猷把画卷起来:“可是有一天,它突然失踪了。”
“可能……被风卷跑了?”玖茴道:“这玩意儿如果有根,其实挺耐活。”
“你见过与之相似的植物?”
“见过,文人称它为丰本、长生草,但一般老百姓叫它……韭菜。”玖茴干咳一声:“你画上的这种,是深山里的宽叶野韭,俗称山韭。”
一片山韭叶子,能帮着五岁小孩指路,应该是有什么机缘。
“原来如此。”祉猷道:“我一直以为它是兰花。”
“它何时丢的?”玖茴道:“说不定是变成妖怪跑走了,要不我们托乌丞相去打听打听,妖界近些年有没有其他韭菜精出现?”
“不必寻找。”祉猷摇头:“山中苦寒,本就不适合灵植生存。它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仇人,找它回来与恩将仇报有何差别?”
雷声渐歇,玖茴打了个哈欠:“雷声停了。”
“你好好睡,我该回去了。”祉猷站起身,替玖茴关好房门,走出几步后就见到南砜带着几个九天宗弟子匆匆走了进来。
“祉猷道友。”南砜向祉猷行了一礼:“镇妖狱发生了一些事,师尊担心诸位贵客有危险,所以派了几位弟子在院门外保护你们。”
“发生何事?”祉猷道:“雷声响了这么久,可是贵宗有人进阶?”
“并非如此。”南砜苦笑:“镇妖狱的赤泉死了。”
“因极恶之气而亡?”
“不,是被人杀死的。”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南砜拱手道:“来人不仅能够进入镇妖狱的结界,而且还能无声无息进入镇妖狱最上面一层杀了赤泉,其实力深不可测。”
察觉到祉猷在玖茴的院子,而不是在自己院子,南砜道:“玖茴道友在屋内?”
“嗯。”祉猷一脸平静地开口:“雷声太大了,我有些害怕,所以找玖茴陪我说了会儿话。”
南砜:“啊?!”
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他赶紧闭上嘴。
是他还不够沉稳成熟,他的错。
“嗯。”祉猷反问:“害怕打雷,需要人安慰,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南砜摇头:“那请祉猷道友暂时在院中不要走动,你与玖茴道友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你的意思是,暂时不让我们出门?”祉猷生性不太爱委婉。
“请道友见谅。”南砜连连作揖,难怪祉猷道友平日里不爱说话,这一开口就让人很难接。
意思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我明白了。”祉猷朝南砜点头:“我跟玖茴会好好待在院子里。”
南砜:“……”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欺负人的内疚感。
回到议事堂,九天宗所有管事与长老都在。他们见南砜回来,对他客气颔首。
银籍真人垂首坐在左侧,看起来有些神思不属,南砜进来也没其他反应,仿佛人在这里,魂却已经飞了。
“南砜。”一位长老问道:“客院的人可都在?”
“都在,并且巡逻的弟子说,今夜子时过后无人离开客院。”南砜道:“三位老宗主修为都不算高,望舒阁两名弟子也都只是元婴境修为。以他们现在的修为,连镇妖狱外面的结界都进不去,更别说杀死赤泉。”
“他们自然是没有能耐杀死赤泉,就怕杀死赤泉的人别有用心,不仅杀赤泉,还会对其他宗门的人下手。”另一位长老开口:“若是这五人在我们九天宗出了事,我们九天宗就变成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此人若心存恶意,为何会费那么大的功夫,替我们除去赤泉?”有长老不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赤泉被杀的消息传到妖族,妖族会如何作想?”第二位长老解释:“几个月前因为镇河鼎一事,妖族与魔族关系十分僵硬。若是妖族不再针对魔族,而是仇恨我们修真界,对魔族可是件难得的好事。”
“既除掉了妖族的大妖,又引起妖族与我们的争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其他长老纷纷点头:“这么说来,动手的很有可能是魔族?”
有几位长老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一言未发的银籍。一位与银籍关系不睦的长老开口道:“不知银籍长老如何看待此事?”
银籍看向说话的长老:“我是九天宗长老,不是魔教护法,怎知魔教之事?”
“希望银籍长老当真是半点不知情。”长老阴阳怪气冷哼一声;“就怕有些人,表面是正人君子,背地里勾结外人,残害正道。”
“行了,都是自己人,不要说这些不利人心的话。”年龄最长的大长老紧皱眉头:“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倒先吵闹起来,像什么话?”
“反正我又没有跟什么魔族公主纠缠不清,还帮魔族大皇子求情保命。”阴阳怪气的长老嘀咕几句,在大长老的怒视下闭上了嘴。
“南砜,你再多带些人手守在客院附近。”大长老看了眼空荡荡的宗主位置:“虽然我们还未确定动手的究竟是何方势力,但为了修真界的安宁,我们必须要以最坏的猜测来做打算。”
“是,长老。”南砜拱手行礼:“晚辈这就去加强布防。”
“等等。”银籍站起身:“南砜,我跟你一起去。”
南砜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宗门里,到底还是有人介意银籍师叔与魔族公主的事。
玖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走到院子里发现院门口有手持武器的九天宗弟子守着,好奇地走到院门问:“几位道友,你们这是作甚?”
其中一位守门弟子,除夕夜与南砜一起擒杀过水蛭妖,所以对玖茴熟悉一些。见她开口询问,于是客客气气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魔族人杀了赤泉,企图挑起修真界与妖族的矛盾?”玖茴沉吟良久,怒骂道:“这些魔族好肮脏的手段,真是太可恨了。”
其实妖族并不是很在意一个被关了五百年的妖怪,可能修真界对妖族的团结程度有某种不太真实的误解。
别说一个被关了五百年,极易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大妖。不同山头的妖自立为王,为了抢夺灵草灵药,能把狗脑子打出来。
要不然白奇那个废物,也不能听信狐狸精的谎言,跑来人间界混口吃的。
与互通有无的修真界以及等级分明的魔族相比,妖族就是一盘散沙,五十座山头能凑出一百个妖大王,主打一个“关我屁事,关你屁事”,今天你抢我一朵花,待我明日修为大成就杀你全家。
东山头看西山头的妖:活不好就去死,死也别死我家门口。
南山头看北山头的妖:被人类噶了腰子?哦,那是应该的,废物就是要死得惨一些!
猴妖能与香蕉妖相亲相爱?狐狸精能与山鸡称兄道弟?
什么团结友爱,什么互通有无,压根不存在的!
比如他们村,也是要跟其他山头打架的。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们村的叔叔婶婶们格外能打,所以方圆几百里内的妖,没谁敢来招惹他们。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适合让人族知道了。她扒拉着门柱,与这位九天宗弟子激情澎湃的对魔族指指点点,骂骂咧咧,恨不能当场便与这位道友攻打魔族,还天下一个安宁。
“等攻打魔族之时,我一定左一个,右一个,把那些魔头杀得嘎嘎乱叫。”这位九天宗弟子还比较年轻,性格较为活泼:“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正道的光。”
“九天宗这么厉害,肯定能带领我们到魔族嘎嘎乱杀。”玖茴竖着大拇指:“我听师尊说,九天宗剑修都特别厉害,不仅道心坚定,还能越阶杀敌,堪称修真界楷模。”
“也没有那么厉害。”弟子羞怯挠头:“玖茴道友你才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元婴境修为。”
“我自小就被家中长辈灌灵草灵药,哪能与道友的苦修相提并论。”玖茴拱手敬佩道:“可惜我在剑修一道上没有什么天分,不然我也想走剑修的路子。剑修操纵灵剑,畅快杀敌的模样,简直就是风采无限!”
祉猷靠着门廊,静静看着玖茴与九天宗弟子聊得热火朝天。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玖茴都能与人聊成一片,就连九天宗的弟子,都能把她当成自己人。
他眉梢微挑,看向院门外另一个方向。
“那是谁?”银籍注意到九天宗一个年轻弟子,跟一名陌生女子聊得眉开眼笑,微微皱眉,九天宗弟子何时如此不稳重了?
“师叔,那是望舒阁玉阁主的亲传弟子玖茴。”南砜看到这一幕,半点也不意外,他怕师叔对玖茴不满,忙解释道:“玖茴姑娘虽然年仅十八,但已有元婴境修为,是难得的修行奇才。”
“望舒阁?”银籍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是什么宗门:“这种微末小宗门,也能有这样的弟子?”
南砜低头不语,除夕夜玉阁主与秋华仙尊,齐齐劈开五千年水蛭妖结界的那一幕,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呢。
“银籍师叔,掌派师兄!”几个护卫客院的弟子察觉到两人的到来,连忙躬身行礼,就连与玖茴聊得眉飞色舞的弟子,也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
“银籍真人,南砜道友。”玖茴向两人拱手行了一礼。
祉猷默默走到她身边,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玖茴道友,祉猷道友。”南砜赶紧回礼:“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前半夜雷声吵得睡不太好,后半夜睡得很香。”玖茴疑惑地看向银籍与南砜:“不知真人与道友来此处,有何事?”
忽然,她止住话头,看向不远处的假山石:“那位道友是真人带来的弟子?”
南砜侧首看去,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拔剑投掷而去,拦住此人去路:“站住,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这位弟子低着头,拱手道:“见过掌派师兄,我是听剑峰的内门弟子。”
南砜看向银籍:“银籍师叔,这是你们听剑峰的内门弟子?”
银籍一步一步走近弟子,弟子似乎有些害怕他,一直没有抬头。
气氛格外的安静,玖茴踮着脚尖,在院门口探出了大半身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思。
刚才跟她聊天的九天宗弟子见状,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让她看得更加清楚。
银籍一步步靠近,内门弟子一步步后退,突然银籍一把抓住内门弟子的手腕:“是你?”
内门弟子挣开银籍的手,仰头看向银籍:“是我又怎样?”
“此事当真是你们魔族所为?”银籍面色刹那间变得难看:“你们魔族究竟想要害死多少人,才能罢休?”
“什么是我们所为?!”内门弟子不敢置信道:“银籍,你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这么怀疑我?”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赶紧给我走,你早已被逐出师门,九天宗不是你能够踏足的地方。”
银籍拉着这位“内门弟子”就准备离开,南砜提剑拦在二人面前:“银籍师叔,此人来历不明,疑是魔族之人,还请师叔把此人交给晚辈,由晚辈来处理此事。”
“让开。”银籍把人藏在身后,他冷漠地看着南砜:“南砜,无论有什么事,皆由我一力承担。我是九天宗听剑峰长老,你没有资格拦我去路。”
“瞧瞧,这就是传说中最不正常的那种恋爱脑。”玖茴对祉猷小声道:“既然要放人走,就不该拆穿人家的身份。拆穿了身份,闹出了矛盾,又当着掌派弟子的面要放人走,正经人能干出这种事?简直是……狗都不爱吃的恋爱脑,银籍真人的修行天分,难道是用脑子换来的?”
祉猷:“……”
几位九天宗弟子:“……”
“师叔,你不要让晚辈为难。”南砜寸步不让,他神情凝重地看着银籍:“请你不要一错再错,为你自己蒙羞。”
“银籍,放开我。”被银籍拽住手腕的“内门弟子”忽然拔出剑,一剑捅穿银籍的后背:“你用计害死我族护法,又与九天宗宗主害死我大哥二哥,如今何必在我面前扮演虚情假意?!”
“师叔!”南砜伸手去扶银籍,被银籍一手挥开。
他痛苦地看着“内门弟子”,忽然掏出一件法器,往“内门弟子”身上一扔,内门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道流光逃走。
玖茴:“……”
哦哟,她年龄小,没见过什么谈恋爱的大场面,这两人真的正常吗?
很好,赤泉死于魔族之手,这几乎可以确定了。
感谢恋爱脑送来的意外之喜大礼包。

第40章 好人
等流光彻底消失不见,银籍脸上的深情与痛苦全都消失不见,他转身看了眼玖茴与祉猷,伸手捂着胸口处的伤,仿佛不知疼痛:“魔族潜入我宗,杀死赤泉后,意图暗杀其他宗门来客,妄想引起天下大乱。我因私情助其逃脱,甘愿领罚。”
血浸透衣袍,顺着袍角一点点滴落在地,银籍眼瞳中是看不穿的幽深暗黑。
“师叔……”南砜怔怔愣在原地。
银籍缓缓转过身,朝着九天宗正殿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偌大的九天宗繁花盛开,幽幽花香掩盖了所有的血腥。
九天宗正殿大门徐徐打开,步庭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听到银籍的脚步声,他头也未回:“过来给祖师爷上一炷香。”
香烟袅袅,银籍把香插入香炉中,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随后取下腰间门的长老玉令,轻轻放到祭坛上。
一个时辰后,九天宗昭告天下,魔族公主伪装成九天宗弟子,潜入镇妖狱暗杀赤泉后,意图暗杀某位在九天宗做客的宗主时,被九天宗掌派弟子发现。九天宗长老银籍因儿女私情,助魔教公主脱逃,罪无可赦,处以万箭穿心之刑,并逐其出师门。
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九天宗执法公正,九天宗邀请了各大宗门前来监刑。
玖茴与站在人群中,看着被锁在高台上的银籍,拉着祉猷往后退了退。
“玖茴道友。”人群后面,锦轻裘正摇着扇子,见到玖茴出来,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又见面了。”
“锦少主。”玖茴瞅了眼他手里的玉扇,这把扇子可能救过他的命,她从没见过扇离他手。
“姑娘喜欢在下这柄扇子?”锦轻裘合上扇子,双手捧于掌心,递至玖茴面前:“玉扇赠佳人,请姑娘笑纳。”
“此扇乃少主心爱之物,我怎么能夺人所好。”玖茴客气推辞。
“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玉扇。”锦轻裘把玉扇塞到玖茴手里,从纳戒中取出新的玉扇:“梅兰竹菊,桂荷月芍,应有尽有。”
玖茴摩挲着掌心的玉扇:“这扇子是单给我一人,还是我与师弟都有?”
“令师弟仪表堂堂,面如冠玉,这把兰影玉扇堪堪配得其矜贵的气质。”锦轻裘把兰玉扇给了祉猷:“请道友笑纳。”
“多谢。”祉猷面无表情地把扇子收下。
“听说事发之时,玖茴姑娘在场?”送完扇子,锦轻裘看了眼高台上血流不止的银籍,漫不经心道:“不知那位魔族公主是何等美人,竟引得堂堂九天宗长老为之背叛宗门?”
“没来得及看清。”玖茴把玩着玉扇,满脸烂漫与天真:“我只看到两人吵了几句,南砜道友想把魔族公主抓起来,银籍真人拦着不让,随后便掏出一个法器帮着魔族公主逃走了。”
“爱情真是令人盲目。”锦轻裘再次掏出一把玉扇把玩着:“可惜了,银籍真人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高台上,数支带着灵力的光箭朝着银籍穿心而过,银籍疼得跪在地上,没有求饶也没有痛呼。
“银籍,你可有悔?”执法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弟子甘愿受罚。”银籍苍白着脸,他仰头看着施刑的诸位九天宗弟子,口吐鲜血道:“人魔相恋,天理不容,弟子落得今日下场,无——悔!”
“好,很好。”执法长老拂袖背过身,声音颤抖道:“继续行刑。”
“这位执法长老是银籍的师父,行事素来公正。”锦轻裘小声跟玖茴讲解:“亲手养大的徒弟,因私情执迷不悟,其心痛可想而知。”
万箭穿心,箭箭痛入骨髓,便是银籍有合体期的修为,也越来越撑不住。他趴在地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不出样貌的血人,四周已经有人渐渐露出不忍的神色。
“继续。”执法长老见部分施刑弟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强忍悲痛:“正道容不下这种不分是非的弟子,宗门内谁若是敢为其求情,便与他同罪。”
听到这话,锦轻裘轻笑一声,不允许宗门内的人求情,可没说不允许在场其他人求情。他转着手里的扇子,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知道谁愿意站出来,保银籍一命?
秋华仙尊名下没有弟子,又因其无大事不外出,所以这次代表青岚门来九天宗的,是大长老亲传弟子。更妙的是,这位弟子与秋华仙尊同宗同脉,不仅是青岚门亲传弟子,还是祈月城的少城主。
平陵瑶知道四周的人都在等她开口,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微勾起唇角,她只是晚辈,怎么能越过在场诸多宗主,为九天宗的人求情?
不过是万箭穿心,活得了就活,活不下来就去死嘛。
九天宗人才济济,死一个银籍,问题不算大。
气氛渐渐凝滞,青岚门代表平陵瑶不愿开口,其他人碍于秋华仙尊修真界第一人的威名,也不好第一个站出来。
眼见银籍已出气多进气少,执法长老心如刀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刑台上受尽折磨。
“啧。”锦轻裘小声道:“看来青岚门是半点颜面都不给九天宗留。”
青岚门不说话,他御珍宗也不好得罪人嘛。
“请执法长老手下留情。”
眼见银籍快要保不住性命,一位不起眼的宗主终于站了出来,只是不敢看平陵瑶所在的方向。
不过有心求情的人,皆松了口气,顺着这个台阶纷纷开口,让执法长老留银籍一命。
要不怎么说,活得越久的人,越能演呢。
若非场合不对,玖茴真想拉着祉猷的袖子跟他嘀咕,第一位站出来的陌生宗主,肯定是九天宗自己安排好的暗线。
这样既证明了九天宗的大公无私,又能保下银籍一条残命。
九天宗大张旗鼓地让银籍受刑,一半是为了挽回九天宗的声誉,另一半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银籍与魔族公主的爱情,增添几分悱恻缠绵?
求情的人恳求再三,执法长老拒绝连连,最后在众人的求情声中,执法长老一掌把银籍拍出九天宗大门外,银籍顺着台阶狼狈滚落。
师徒二人,一人在台阶之上,一人趴在台阶之下。
“从今往后,你我师徒缘尽,无论你生死病伤,都与九天宗无关。”执法长老冷漠地俯视着银籍:“但你的修为是九天宗给的,离开之前,我要废去你的灵台,毁去你所有修为。”
执法长老召出本命剑,在众人的目光下,刺穿了银籍的灵台。
他收回滴血的剑,声音颤抖:“你走吧。”
银籍蠕动着爬起身,朝执法长老磕了一个头。他试图站起来,最后却只能无力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白玉阶上落满了血迹,鲜红艳丽,触目惊心。
“今日事已毕,诸位请便,老朽告辞。”执法长老勉强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众人理解他此刻心情,也都没有客套挽留。去年才参加银籍真人的合体期大典,今日就目睹他被废去灵台逐出师门,真是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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