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不远处的酒楼二层上面,师姐师兄们挤在窗户边,探着半边身子朝他们用力挥手,似乎怕他们看不见,长河找来一条红绸,在窗户边挥来挥去:“我们在这里,你们快上来!”
红红的绸缎在雪中飞舞飘扬,如烈火般炙热。
“来啦,来啦!”玖茴原地蹦了两下,朝师姐师兄们拼命挥舞手臂,她扭头对祉猷道:“大家都在等我们呢,我们快过去。”
拉着祉猷跑上楼,玖茴脱下斗篷,拍干净上面的雪,拽着祉猷挤进人堆:“好香啊,师姐师兄,你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鸡鸭鱼样样齐全,鸳鸯暖锅、牛羊汤锅一个不落。”长河招呼着两人坐下:“来来来,就等你们俩了。”
“先喝汤暖胃。”汐沅给两人舀了一碗汤,拿手帕帮玖茴擦去发间的雪:“等会他们肯定会撺掇着你们喝酒,今晚可有得闹。”
“来来来来。”长河端来酒壶,给每人倒上一杯:“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玖茴第一次喝酒,她好奇地端起酒杯闻了闻,气味香甜怡人,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小师妹放心,这些酒是我用师父炼丹炉炼制出来的,用的是最好的山泉水,最新鲜最甜的果子,肯定好喝。”落烟端起酒杯:“来,大家都举杯。”
八只酒杯碰在一起:“干杯!”
喝完酒,长河举起筷子:“可以动筷啦。”
锅里的食物在咕噜噜煮着,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来了兴致,闹着要常长老的弟子来给大家演奏一曲。
“常师叔的本命法器是玉笛,彦柏师兄跟常师叔一样,都擅长音攻。”汐沅给玖茴与祉猷解释:“擅音攻者必擅曲,不过你彦柏师兄的法器……”
汐沅欲言又止:“等会你们便知道了。”
常师叔容貌出众,名下唯一的徒弟彦柏却是个憨厚的汉子,被师弟师妹们起哄,他乐呵呵地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奚琴。
奚琴本喜悲,但彦柏拉出来的曲子,却是欢乐无比。几人听到兴起,以箸击杯伴奏,笑声不断。
祉猷拿起玉箸,学着玖茴的样子,杯沿轻轻一敲,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出来。
酒楼下传出小孩子快乐的笑声,祉猷笨拙地敲着酒杯,融入了这片欢乐中。
“小师弟,来,喝一杯。”长河把酒举到他面前。
“来。”玖茴也把酒杯举到了祉猷面前,他端起酒杯,与两人轻轻碰了碰:“干杯。”
“焰火表演开始了!”
“开始了?”玖茴放下筷子,把祉猷拽到窗边,探出头看向外面:“哪呢,哪呢?”
黑夜中,一朵巨大的焰火散开,照亮了半个天空。
“哇~”玖茴捧着脸,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绽放的焰火:“好漂亮!”
在朵朵焰火绽开时,巡游车自街道缓缓而来,车上少年少女们舞着唱着,街道两旁站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过年啦!”
“新年好!”
“祉猷你快看,车上有人扮大胖猪。”玖茴扯祉猷的袖子:“快看快看。”
车经过之处,有百姓往车上扔铜板或是果,很快车上就积了一层铜板。
“原来师兄师姐没骗我,桃林城除夕夜真的很热闹。”几个问星门弟子挤在人群中,艰难地挪着步子:“没想到望舒阁穷成那样了,还舍得给满城的百姓放这么多焰火。”
玉鸾听着师兄师姐们的讨论,仰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酒楼。窗户边,玖茴正拿着一把钱往车上洒,时不时与身边的同门说笑着。焰火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是如此灿烂。
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笑着收回视线。
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钱,学着玖茴的样子,洒向了巡游的车。
“师妹,你怎么也学那些凡人的做派?”
“本来就是出来玩耍,还分什么凡人修士。”玉鸾道:“除夕夜,本就是凡人辞旧迎新的好日子。”
焰火下,几只仙鹤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空中飞过,每只仙鹤嘴里都衔着东西,引得行人连连惊叹。
鹤仙人带着望舒阁的几只仙鹤,飞过喧闹的街道,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玖茴的身影。
他飞到玖茴身边,把衔在嘴里的灯笼放到她手里。
“好漂亮的玉髓灯。”玖茴提起灯看了又看:“是送给我的?”
仙鹤点了点头。
跟在它身后的仙鹤依次降落,扔下了几壶酒。
“这是……”汐沅注意到酒壶上刻有扶光二字,向来冷静的她,说话竟结结巴巴:“这是扶光殿的酒?”
“鹤仙人,你竟然敢带鹤小弟去扶光殿偷酒?”长河手里的杯子都被吓掉了:“完了完了。”
“不是偷酒,是扶光仙君送我们的酒。”玖茴红髓玉灯上取下一张描笺纸。
【除夕佳夜,清酒相赠】
“扶光仙君……送酒?”汐沅怔怔地把八壶酒摆放整齐,使劲捏了捏脸,还挺疼,不是假的。
唯有祉猷依然如旧,他取了一壶酒,为玖茴倒了一杯:“尝尝?”
玖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怎么样?”祉猷看着她。
“有雪与月的味道。”玖茴饮尽杯中剩下的酒:“与今天的雪夜很配,我很喜欢。”
祉猷为她再次倒满:“那就好。”
清冽的酒在杯中轻荡,月影偷偷摸摸跳进杯中,喝下酒时,仿佛把月亮也吞进了腹中。
“不是……你们俩就这么喝起来了?”长河见祉猷与玖茴竟然真的品尝扶光仙君所赠的酒,急道:“扶光仙君在扶光殿幽居五百年,从未向外传递过任何东西,你们怎么舍得把酒喝下去?”
“可是扶光仙君的笺纸上说,这就是为了贺除夕夜而赠,现在不喝什么时候喝?”玖茴摇了摇已经空掉一半的酒壶:“而且这酒里有月华,饮之受益无穷,你们若是不喝,我跟祉猷可以代劳。”
“月华?”长河将信将疑:“真的有月华?”
玖茴举起酒杯与祉猷碰了碰:“你们尝尝就知道啦。”
“我又没有尝过月华,又怎么知道它是什么味道。”长河小心翼翼倒了小半杯,仰头慢慢咽下,一股灵气顺着酒意,直直流入灵台,连他脑子都清灵了不少。
“居然是真的……”长河愣愣地放下酒杯:“扶光仙君为什么会赠我们酒?”
“可能是我与祉猷阻拦魔修破坏镇河鼎的奖励?”玖茴脸颊微微泛红,她朝北方举了举杯,那是扶光殿所在的方向:“干杯。”
“原来如此。”长河恍然:“那我们岂不是唯一被扶光仙君赠酒的人?”
望舒阁弟子当然不是唯一被扶光仙君赠酒的人,九天宗、青岚门、问星门、万火宗也收到了扶光仙君赠予的酒。
步庭看着摆在桌上的这壶酒,神情凝重。
“师父。”南砜推门进来:“青岚门、万火宗、问星门还有望舒阁都收到了扶光仙君赠的酒。”
“这是扶光仙君第一次往外面送东西。”步庭伸手摩挲着壶身,低声呢喃:“他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扶光仙君知道了镇河鼎的事,所以才特意赠酒?”南砜见师父神情凝重,小声道:“除了与镇河鼎有关之人,再无他人获得扶光仙君赠的酒。”
步庭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抿了抿。
寡淡无味,实在称不上一个好字。
一个自出生后便幽居在山中,不曾与活物接触过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好酒。
他放下酒杯,语气淡淡:“这些年送到扶光殿的信件无数,难得这位仙君有了翻阅的兴致,这酒你拿去喝吧。”
南砜把酒带回自己的院子,倒出来喝了一杯。
嗯……这真的是酒?
他怀疑仙君直接把化了的雪水装在酒壶里,就给他们送过来了。
“好酒,好酒。”长河醉醺醺道:“扶光仙君送来的酒,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可惜酒壶太小,一不留神就喝完了,他扭头看向祉猷:“祉猷小师弟,你这壶酒好像还没怎么动过,要不我帮你喝了?”
祉猷把酒壶拿远:“长河师兄,这是给玖茴的。”
“我的,我的。”玖茴把酒壶抱进自己怀里:“师兄,你不能跟我抢。”
“啧。”长河哼哼道:“我就知道,但凡小师妹想要,哪还会有我的份。”
祉猷认真解释:“师兄,玖茴还小……”
“不用解释,我都懂。”长河醉醺醺地站起身,厚着脸皮朝年纪最大的彦柏那里讨来一杯酒。
小的这里要不到,他找最大的讨。
酒足饭饱,玖茴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把扶光仙君赠的灯笼提在手里,跟师兄师姐们一起走出酒楼。
夜色已深,街上还有很多人不愿离去,玖茴注意到几个修士坐在宋老板的汤圆摊吃热滚滚的汤圆,宋老板腰间挂着一个香囊,香囊上有着复杂的符纹。
她一眼就认出,这个符纹出自莫师叔之手,整个望舒阁,最擅长符道的就是莫师叔。
难怪宋老板敢在今天出来摆摊,原来是莫长老帮她把妖气掩住了。
“长河仙君,落烟仙子。”宋老板一眼就认出了长河与落烟,她见几人醉醺醺的模样,招呼他们坐着吃碗汤圆醒酒。
“吃不下,实在吃不下了。”长河摆手:“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宋老板见他们实在要走,把隔壁点心铺送的桂糕塞到落烟手里:“下次诸位一定要来啊。”
“宋老板,这里要两碗生汤圆。”帮忙的大婶扯着嗓子道:“还有三碗芝麻汤圆。”
“来了。”宋老板朝望舒阁几人笑了笑,才擦干净手去煮汤圆。
“宋姐姐。”桌边一个吃汤圆的小孩端着碗走到宋老板身边:“那个穿红衣服的姐姐,就是前几日让我传话,叫你提前煮汤圆的人哦。”
宋老板用勺子舀了几个煮好的汤圆到小孩碗里,抬头看向穿着红色斗篷姑娘的背影。
她约莫是有些醉意,走路微微摇晃着,她身边的公子隔着厚厚的斗篷,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手臂,不让任何人撞着她。
“头有点晕,我可能是喝多了一点。”玖茴揉了揉太阳穴,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谁在叫我?”她左寻右找,最后在护城河里看到乌丞相探出来的半只脑袋。
“乌丞相?”玖茴趴在围栏上:“你怎么在这里?”
“阁主担心你们喝得烂醉如泥,让我来接你们。”乌丞相嫌弃地看着满身酒气的八个人:“年纪轻轻酒量这么差,都来我背上,我驮你们回去。”
它前爪划了划,把结了冰的河面拍得哗哗作响。
祉猷扶着玖茴跳到乌丞相背上,顺便用脚把掉进水里的长河勾出来:“有劳乌丞相。”
“不用客气,都站稳了。”乌丞相驮着八人静悄悄地顺着护城河出了城,确定四周都没人后,它四肢一蹬腾空飞到了空中。
“乌丞相你好厉害,不仅能把身体变这么大,而且还能在空中游泳。”玖茴趴在龟背上,夜风把她脑子吹得更加晕乎乎了。
“这算什么,老夫纵横四海,称霸整个海域,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乌丞相甩了甩尾巴,得意极了。
忽然妖风四起,乌丞相拼命划动四肢,在背上结出一个防护结界:“什么人在此作乱?”
“瞧瞧我遇见了什么?”乌云中一个穿着黑色裙袍的女子乘着黑色莲降落在众人眼前,她浑身散发着煞气,仅仅一个眼神,就逼得长河等人喘不过气:“一只老龟和八个小孩儿?”
“本座今日心情好,可以饶你们一命。”女子妖冶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不过要你们这几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跪下来,求我饶你们不死,我才能放你们走。”
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她最了解不过,宁可死也不愿意受半点侮辱,她最喜欢他们宁死也不屈的倔强样子,杀起来格分有趣。
妖冶女子话音刚落,龟背上的人就接连跪了大半:“求美女姐姐饶我们小命。”
玖茴拉着祉猷蹲下,她躲在师兄师姐身后,扬声道:“姐姐你貌美如,修为高深,求求你放我们走吧。”
妖冶女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仿佛看见了一群怪物。
说跪说跪,你们的骨气呢?!
你们算什么名门正派!!
作者有话要说:
望舒阁众人:瞧美女姐姐您说的什么话,这里又没别人看见,为了保住小命跪就跪了,我们要什么骨气?
小韭菜:如果不够的话,我还能多夸您两句。
祉猷:啊?发生了什么?
扶光:我公平公正地给所有人都送了酒。
鹤仙人:我们鹤族是秃顶怎么了,是地中海怎么了?!
奚琴:没错,奚琴是我的雅称,我还有个名字叫二胡,嘻嘻
第34章 风骨
“在生死面前能屈能伸,本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们这般厚颜无耻的正道弟子了。”妖冶女子冷笑,她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扫过八人,仿佛在看可口的食物:“不知是哪个宗门,养出你们这般没出息的东西?”
望舒阁几人疯狂交换眼神,这玩意不像是想放过他们的样子啊。
“姐姐威风凛凛,又美艳照人,我们向您这般了不起的大能下跪,是心悦诚服,而非厚颜无耻。”玖茴把扶光仙君送的灯笼收进纳戒,挤开师兄师姐们,蹲到几人最前面:“便是姐姐不以生死相威胁,我们也愿意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
“姐姐?”妖冶女人声音有些喑哑,她打量一番玖茴:“小姑娘年岁不大,嘴巴倒是挺甜,哪个宗门教你这么说话的?”
“在下乃……神极门弟子。”玖茴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道:“家师派我们出来办事,求姐姐通融饶命。”
“本座的确说过饶你们性命,可没说让你们走。”妖冶女人冷笑,轻轻松松用灵力震开乌丞相背上的结界,把八人拉了出来:“方才我抓到几个望舒阁的弟子,不如带你们去与他们作伴?不过他们倒比你们多几分骨气,被本座打得半死才下跪求饶。”
望舒阁?
玖茴心下疑惑,他们望舒阁八个弟子全在这里了,哪还有其他弟子?
就在妖冶女子抓走八人的瞬间,乌丞相化作巴掌大小,以极快的速度蹿进雪堆,瞬间消失不见。
八人:“……”
你一只乌龟,逃起命来还挺快。
“真是天生胆小的缩头乌龟。”妖冶女子并不在乎乌丞相的逃走,她咯咯笑出声来:“人类除夕夜吃丰盛餐饭,本座也该学一学人类的习俗。”
她张开双臂,带着血腥味的狂风骤起,把望舒阁八人卷进风里,遁入远方。
玖茴等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几息间,他们就被扔进了一个破庙中。
破庙四处透风,角落散落着森森白骨,玖茴刚爬起来,就被妖冶女子捏住了下巴,逼迫玖茴与她对视。
“这张脸真鲜嫩,不知道你的血液是否与脸蛋一样鲜嫩可口?”破庙昏暗,妖冶女子挥手点燃墙上的火把,她血红的眼瞳中,似有红光闪烁。
在摇曳的火光中,玖茴注意到了女子脖间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眨了眨眼:“前辈想要现在吃了我?”
“当然不。”妖冶女子松开玖茴:“本座向来说话算话,说了不杀你们,自然不会立刻要你们的性命。”
她站起身,挥袖在破庙中立下重重结界:“你们这几个神极门弟子,在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会一一来品尝你们的味道。”
说完,她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呸呸呸。”长河看了眼漆黑的庙外,神情凝重:“这里至少离桃林城五百里,这女人带着我们八个人,能在瞬息间带我们飞这么远,只怕修为深不可测。”
“她可不是什么女人。”玖茴从纳戒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妖冶女人捏过的下巴:“这破庙里煞气冲天,腥味重得令人作呕,不知这妖物杀了多少人。不过长河师兄,你怎么知道这里至少离宗门五百里?”
“这里看不见月亮。”汐沅代为解释道:“古往今来,除夕夜都是看不见月亮的,唯有望舒阁方圆五百里不同。”
“望舒即为月,每年除夕夜里,望舒阁周围生灵看到的月亮,其实是祖师爷留下来的一件法器。祖师爷说,除夕是天下凡人团圆的日子,不能无圆月相伴,所以耗时十年炼制了能代替月亮的法器,并且传下祖命,每年除夕夜时,望舒阁都要把这件法器悬挂于高空。”汐沅眉头轻皱:“这座破庙看不见月亮,就证明我们至少距离宗门五百里以外。”
“等等,小师妹说那癫婆子不是女人,难不成他是个颠公?”长河不小心踢到一根骨头,赶紧把骨头摆回原位,双手合十道:“在下不小心冒犯,请莫怪请莫怪。”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祉猷从纳戒中取出干净的帕子,放到玖茴手中,用食指指了指她的手背,那里还有块脏污:“它是只水蛭妖。”
“水蛭……不分男女?”望舒阁其他六人都很意外,无用的见识又增加了。
“对,水蛭不分公母。”玖茴站起身,走到结界边:“不过它们想生孩子时,可以选择做父亲还是母亲。”
长河忍不住摸了摸汗毛直立的手臂:“这玩意儿要吸血啊,它该不是想养着我们,慢慢吸血吧?它说不杀我们,不代表不吸血。”
“这只水蛭妖可能有近五千年的修为,你们都不是它的对手。”玖茴在结界上探了探:“希望乌丞相逃命以后,会叫师父来救我们。”
“瞧你这话说的,五千年大妖,就算我们八个人的师父撂一块,也不是它对手。到时候是来救我们,还是来送死?”长河围着结界看来看去:“不如想想怎么在他们来送死前逃出去。”
“别想了,这个结界根本打不开。”
角落里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玖茴朝角落望去:“怎么又是你?”
垣涡与两名神极门弟子浑身血污地躺在角落里,看他们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恐怕已经被水蛭吸过一次血了。
“我们本来是想来桃林城玩,谁知道半路被妖怪抓到了这里。”垣涡有些心虚,眼神闪烁着不太敢看望舒阁八人。
“你们三就是水蛭妖口中,那几个被打得半死的望舒阁弟子?”玖茴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道:“你们求饶归求饶,怎么还冒充我们望舒阁的人?”
“我那不是怕丢宗门颜面么……”垣涡回瞪玖茴:“刚才那个妖怪让你们好好睡一觉时,为什么称你们为神极门弟子?”
“你们怕给宗门丢脸,难道我们望舒阁就不要面子?”玖茴干咳一声,默默移开视线:“算了,这事我们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不对,你们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垣涡反应过来:“你们该不会直接下跪求饶了吧?”
望舒阁八人齐齐看破庙的房梁,哎嘿,这房梁看起来真不错。
垣涡挣扎着爬起来:“老子跟你们八个丢人玩意儿拼了!”
“掌派师兄,算了算了。”另外两个神极门弟子赶紧拉住他:“危难时刻,我们要团结一心,想办法对付那水蛭妖。”
最主要是,他们三个受了伤,又被水蛭妖吸了血,打不过他们八个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就忍了吧。
“房顶上也有结界。”垣涡头晕目眩地靠着墙坐回去,有气无力道:“别靠近北边的墙,那边全是会吸血的那玩意儿。”
他差点被恶心得吐出来。
“上面出不去,四周也出不去。”玖茴从纳戒里掏出八个蒲团扔到地上,盘腿坐好:“要不垣涡你用掌派弟子令,向各大宗门求救?”
“你以为我是十大宗门掌派弟子呢?”垣涡没好气道:“只有十大宗门的掌派弟子才能用弟子令向各大宗门传信,我们神极门没那么大本事。”
“哦,我看你们神极门平日里耀武扬威,还以为你们能跟十大宗门平起平坐呢。”玖茴啧啧两声:“要你何用?”
垣涡被气得脑瓜子嗡嗡响:“你到底要记仇多久?!”
“我小心眼,记仇能记一辈子。”玖茴看了眼四周:“声音小点,你想引来水蛭妖?”
垣涡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算了,看在他还欠她一万灵石的份上,他忍了。
“看来你们还不够安分。”水蛭妖出现在破庙中:“本座喜欢安静的人。”
它口中吐出黑色煞气,瞬息间望舒阁与神极门弟子都无声无息晕了过去。
“人类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比较讨人喜欢。”它满意地走到晕倒在蒲团上的玖茴与祉猷面前,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可怖牙齿。
“前辈。”玖茴睁开眼,摁住它的手腕,微笑道:“前辈说好了不杀我们,怎能出尔反尔?”
“你竟然能抵抗本座的煞气?”它眉头一皱,反手掐住玖茴脖子:“看来本座不能留你。”
“前辈好狠毒的心肠。”玖茴摁住它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修行不易,不知这些年有多少人命丧前辈之手?”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黄毛丫头,还想关心那些已经死去的废物?”它手上渐渐用力:“不如等你死了,下去好好问问。”
“前辈不愿说就不说,打打杀杀多不好?”玖茴眨了眨眼,在它手中化作一道青烟,闪身来到它身后:“前辈原形令人作呕,晚辈实在不想与前辈动手,不若前辈体贴体贴晚辈,自戕了吧。”
水蛭妖神情凝重地转身看玖茴,见她脸颊苍白,双手微颤,突然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仅仅以身化烟就耗费了你不少灵力吧?”
玖茴笑而不语,她双指夹起一张符咒:“烈火咒!”
挥手把符纸扇开,它怒道:“本座修行几千年,怎会惧火,你竟敢侮辱本座?!”
“烈火咒!”玖茴不理它的话,双手结印,召出无数张烈火符咒,烈火符咒在空中化作火龙,把它紧紧绞住。
趁着这个机会,玖茴挥袖把晕倒的众人扫到一起,抛出乌丞相借给她的龟壳,罩在了他们上方。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有心思顾别人。”水蛭妖挣开火龙,顿时火四溅,点燃了不少东西,北面的水蛭瞬间被烈火烧成一片灰烬。
“前辈,你的那些孝子贤孙都被你烧成灰烬,你都不替它们落两滴眼泪?”玖茴见烈火咒对水蛭妖无用,往后退了两步:“真是冷血冷情又恶心的妖物。”
“你说这么多废话,是想拖延时间?”水蛭妖召出炼血鞭:“可惜这里不是谁都能来,没人能救你们。”
“求人渡不如己渡,前辈您多虑了。”她连连后退几步,朝房梁上方道:“祉猷!”
庙里还有其他清醒着的人?!
水蛭妖抬起头,忽见漫天飞舞的白雪倾泻而下,白雪多得宛如雪崩。
“啊!”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挣扎着想要躲过这些“白雪”。
这根本不是什么雪,而是盐!
“我杀了你!”它忍着剧痛,朝躲在房梁上的祉猷挥鞭,祉猷飞身躲过,他挥舞着宽大的袖摆,堆积满地的盐化作无数锁链,锁链编织成牢笼,把水蛭妖锁在了笼中。
“祉猷,你没事吧?”玖茴飞到祉猷身边,抓起一把盐化作飞剑,隔空指着水蛭妖:“前辈,今夜我们心情好,只要你跪下向我们求饶,我们就让你……”
“算了。”她投出飞剑,扎在水蛭妖的大腿上:“你害人无数,孽气冲天,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能饶了你。”
水蛭妖要冲过来杀玖茴,可是刚碰触到锁链牢笼,它的皮肉就化作血水,疼得它只能在牢笼中间缩成一团,它用不甘的眼神恨恨盯着玖茴:“你们为何知道我最怕的是盐?”
从云层中突然出现时的它有多傲慢,此刻便有多狼狈。
“只要是妖,就会有弱点。”玖茴掐了一个法诀,盐堆里又飞出两把匕首:“这可不是普通的盐,而是取自深海,用炼丹炉炼制出来的上好精盐,别说前辈仅五千年修为,纵然你有万载修为,也无法逃脱本能的弱点。”
“书中早有记载,水蛭遇卤化血水。”玖茴叹气:“难怪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只有傻瓜才会打生打死,而聪明人早就懂得抓敌人弱点。
水蛭妖抬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玖茴:“你如何发现我是水蛭妖的?”
玖茴:“……”
她扭头看祉猷。
祉猷板着脸:“猜的。”
“对,猜的。”玖茴点头:“我说你是水蛭时,你没反驳啊。”
“你!”水蛭妖再次想冲过来,最后却在惨叫中缩了回去。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玖茴语气淡淡:“下辈子如果有机会做妖,切勿作恶,要多积德,也别让人猜出你的真身。”
屋外响起一声惊雷,玖茴想也不想就用利刃划破自己的衣摆,转头见祉猷护着大氅舍不得弄坏,伸手扒下他身上的大氅,把他的内袍划破,两人在地上齐齐打了一个滚。
水蛭妖不解地看着两人,他们在发什么疯?
第二道惊雷落下,玖茴扔了手里的匕首,召出一道盐龙,把盐灌进水蛭妖嘴里。
“唔唔唔!”水蛭妖捂着喉咙痛苦翻滚,却说不出半句话。
“妖孽住手!”破庙的门被撞开,南砜带着两名亲传弟子冲了进来,他扬起剑朝结界劈去,刹那间虎啸龙吟,无限剑意化作寒光向结界强势袭来。
然而……结界纹丝未动。
雪顺着大门飘进庙内,南砜被结界震得连退两步,靠剑支撑着身子才没有摔倒。
“南砜道友。”玖茴有气无力地捂着胸口道:“这只妖有近五千年的修为,它的结界我们破不开。”
五千年修为的大妖?!
南砜面色大变,不过当他的眼神落到在牢笼中翻滚的妖后,面上的惊惶化作不解,这五千年的大妖,怎么被他们关进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