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下午。
鹿露认命地接受现实，喝口薄荷茶，开始今天的工作。
首先面试的是厨师，她迫切需要一位随时能满足自己需求的大厨，候选人也是最多的，一共四位。
他们同时到达，拿到了今天的考题：一道拿手菜和一道红烧肉。
经费为500，请他们自己去外面采购食材。
林泮说，这可以看出厨师的采购能力，高端食材的售卖路径很看本事，谁有本事买到最新鲜的蔬菜，谁能在有限的条件下烹饪出最合适的家庭晚餐，由此就能窥见一二。
30分钟后，清洁师的候选者也到了，一共三位。
鹿露挑了二楼的三个客房，在床上打滚，撒饮料，打翻香水，还捧了花园的一把土洒在边边角角，让他们在半小时内打扫干净。
这么一来，最先需要面试的反而是生活顾问。
生活顾问的工作，是帮雇主采购家居用品、装饰房屋、增添氛围感。
简单来说，鹿露如果突发奇想，打算布置个霍格沃茨的寝室，生活顾问就要负责实现。又或者她觉得家里缺少一些温馨感，对方最好就马上去买鲜花和布偶，将客厅装饰一新。趴体、生日宴会、纪念日之类的节庆活动，就更需要生活顾问做好规划了。
此外，专业的生活顾问还会给雇主一些艺术建议，今年流行什么颜色，什么家装，如果露营很火，在庭院里搭帐篷是个好主意，如果今年艺术类电影大火，你最好买些相同风格的画作。
而生活顾问再往上一个level，就是艺术顾问，帮富豪采购古董、画作、珠宝，提升他们的品味。又或者细分，专攻某种领域，比如司香师，仅仅是为主人的家宅焚制香料，一年收入就二三十万。
不过，鹿露今天的面试没这么复杂，她要求不高。
候选人两女一男，她直接问：“你觉得我家怎么样？”
A女士：“平庸至极，显然设计师只追求不出错的结果，我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亮点。布艺窗帘已经过时，带流苏更是俗气，百叶窗的设计有些复古感，可惜不伦不类。但最糟糕的还是展品……”
显而易见，这位女性希望通过自己的强硬和专业，掌握谈话的主动权。这也确实卓有成效，刚刚晋升为富人阶级的中产阶级，最怕的就是审美不符合圈层的品味与格调。
强势的态度不仅不会让他们反感，反而会信任对方。A女士的履历也非常好看，母亲就是艺术画展的合伙人，从小学习艺术史，自己的副业是雕塑，获过大奖。
但鹿露问完就请她走了。
“再见，我讨厌骂我的人。”
第二位是B男士。
他衣着得体，面容英俊，首先赞美了房子的地段和漂亮的花园，然后开始说自己的履历——为许多富人家庭服务过，经验丰富，擅长策划趴体，陪伴孩子，从小培养孩子的艺术品味。
鹿露感觉他是个美术家教，礼貌地请他回去等消息。
第三位C女士是年纪最大的一位，胖胖的，带来了她自己制作的玩偶。
鹿露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她说：“这是一个新家，干净明亮，没有主人的气味。不过，房屋有许多细节，家具和墙壁都是弧线圆角，我想她当初的设想中，住在这里的会是个幸福的家庭。”
鹿露问：“你会怎么打扮我家呢？”
C女士说：“房屋的气质并不取决于设计师，而是主人的习惯，设计的亮点无法取代生活的痕迹。我会按照您的需求打扮这个家。”
鹿露：“我给你100块，你能不能布置一下餐厅？”
“没问题。”
趁着C女士出门，鹿露翻看她的简历。
大家庭出生，有很多个兄弟姐妹，本人是美术专业的毕业生，会画壁画、做裁缝，有插花师和茶艺师的证书。副业是视频博主，手工达人，点进她给的社交网页链接，能看到她的作品，一些人偶服饰、手工模型、宠物雕塑之类的，售价大概是100-500元不等。
她的梦想是还清助学贷款，创立自己的工作室。
鹿露疑惑：“助学贷款很多吗？她从业三年了欸。”
“很贵，A类大学的学费每年在3-5万，她这个学校的话，四年至少15万。”林泮说，“生活顾问的薪酬最多5000，去掉生活费之类的，每个月能还1000就很好了。”
茜茜补充：“我阿姨家也有生活顾问，她人很好，也很会投资，就算是这样，还清贷款也用了七八年。不过等成了艺术顾问就好了，艺术顾问的平均月薪是2万，可惜得是博士学历，且有艺术行业的从业经验，如果开过艺术品展览，或者是超级买手就更好了——有的艺术家脾气不好，普通买家可见不到，但您知道的，富豪们就喜欢‘特别’又‘稀有’的东西，他们会青睐这样的人。”
鹿露忍不住道：“你这样说，总让我感觉自己用的是低配。”
“呃……”茜茜有点尴尬，可不就是低配吗？富人阶层的门槛是千万，生活顾问也好，陪伴师也罢，全都是富豪服务团队的低配版，富人们就是靠这样的生活方式，企图接近金字塔的顶层。
她其实很困惑，鹿露为什么不一步到位，反而要玩这种装自己没有钱的游戏。
但有钱人的癖好总是比较奇葩，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在鹿露只是随口一说，马上又换人问：“林泮，你也有贷款吗？”
“有的，不过我提前一年毕业，只有10万，公务员还有专门的学业贷款补贴。”林泮对自己的事，总是点到为止，不愿多提。
“茜茜你呢？”
茜茜耸耸肩：“我母亲付了学费，阿姨送了车，没有贷款。”
她的母亲是美容医生，月收入2万，妥妥的中产阶级，没意外的话，她的任务就是在紫荆花银行打工，争取成为中层乃至高层，然后跨过千万的难关，成为新的富人阶级。
嗯……往好处想，那会儿，有了今天的工作经验，她就不需要生活顾问了。
鹿露“噢”了声，托住下巴出神。
谁也没有打扰她，直到三位厨师陆续烹饪完毕。
她一个个尝，同时面试。
第一位是个瘦小沉默的中年男性，做的拿手菜是面条，面条劲道，搭配高汤和牛肉片，清淡却显滋味。红烧肉的汤色炒得很好，红油光亮，肉肥而不腻。
第二位五官端正，能说会道，上菜后先介绍了一下牛排的挑选和牛场的划分，并说明自己的烹饪手法，以及相关敏感源，非常周到仔细。
鹿露尝了口他的拿手牛排，果然，牛肉的品质十分惊艳，入口鲜嫩，黑胡椒微微辛辣。茜茜吃完一小块，小声和她说，这肉不是超市里能买到的货，应该是走了餐厅的路子。
鹿露瞄了眼简历，果然，对方有在二星餐厅的从业经验。
但红烧肉就有点超纲，肉很软烂，可放了香菜，还没多少糖。
第三位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非常年轻，做的是意大利菜。鹿露没吃出是什么（……），只觉得好吃鲜美，大概是用的海鲜，红烧肉也还不错。
她说自己家就是开餐厅的，从小耳濡目染，虽然没有准备宴会的经验，可普通的家庭聚餐没有问题。
鹿露：“……你们家是不是做的西餐？”
“准确地说，是匈牙利菜，我做的鹅肝和辣椒炖鸡可棒了。”她自豪地说。
鹿露默默划掉了她的名字。
外国菜偶尔吃吃可以，在家还是要吃家常菜，胃才会舒服。
又问三个人，为什么选择投这份简历。
瘦小男人：“薪酬丰厚。”
能说会道的男人：“我想挑战自己。”
活泼女孩：“锻炼自己，以后才能更好地继承家里的餐厅。”
鹿露稍稍纠结了下，最后还是留下了第一位面试者。
虽然他的简历非常糟糕，C类专业学校，但他的专业是中餐，会做面条、肠粉和生煎！
“试用期一个月，工资3000，转正后4000。”鹿露说，“我满意就给你加薪，不满意会让你走人。”
对方诚惶诚恐：“好的，没问题。”
面试完厨师，就是清洁师。
鹿露懒得动弹，让林泮帮她验收结果。他不负所托，检查过后说了自己的观察结果。
第一位打扫得最快，但可能为了追求效率，调整了屋中的布局，第二位中规中矩，清理得很干净，东西都归到原处，不出彩也不出错，第三位打扫得最慢，成果却与第二位没有太大差别。
这就没什么好费心的，直接选第二位。
工作完成过半，下午三点左右，生活顾问候选的C女士回来了。
她给餐厅的窗帘扎上布偶的绑带，餐桌摆放鲜花，餐椅增添柔软舒适的靠垫，顿时缓和了鹿露酸痛的背脊，还有一只新的骨瓷茶杯，英伦乡村风，正适合泡薄荷茶。
好像白纸沾染了色彩，这个家里忽然就多了名为“鹿露”的气息。
主人很满意：“我们签合同吧。”

聘请了自己的服务团队，很多事都简单了许多。
林泮不需要每天四点钟起来准备早饭，这个任务由家庭厨师老吴包揽了。他四点钟起床，先到华人美食街购买当天所需的食材，刚摘的番茄丝瓜，刚下的鸡蛋鸭蛋，自家菜田的小青菜。
虽然卫星城没有农田，可勤劳的人们总会在花盆天台种一些家常蔬果，虽然味道没有地球的高端品种好吃，可胜在新鲜水灵，拿来当配菜没问题。
然后回到鸢尾社区，在社区的高档超市里购买其他食材，各种凌晨运过来的肉、鱼、虾蟹，再添一些必备的调味料。
到达家中，打豆浆，揉面上蒸笼，调制豆花的料汁，炖粥熬牛骨汤。
忙碌到七点半，一一装盒保存在恒温箱，开车送到医院病房，让鹿露吃上家常早饭。
同样的，鹿露身体欠佳，最好使用更柔软的床垫，CC女士就会跑去物色床垫，选择合适的订做，并配好四件套。
清洁师将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清扫，机器人亮着消毒灯一寸寸照过地板，屋檐的缝隙清扫干净，确保没有任何不请自来的住客滞留蜗居。
然而，就当鹿露以为，有钱人的生活本该如此无忧无虑之际，新任务发布。
带来新剧情的是东方康，东方家的二少爷。
当时，鹿露正在护工小哥哥的搀扶下，在康复中心做简单的锻炼，肌肉又酸又涨，她龇牙咧嘴，满头大汗，忽然就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捧着百合花进来了。
“你好，鹿露。”东方康朝她笑笑，“初次见面，我是东方康。”
“你好你好。”鹿露一想到他们兄妹就脑壳疼，“坐。”
东方康将百合交给护工，示意他暂时离开，随后主动坐在她对面的圆凳上，含笑道：“听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这实在值得祝贺。”
“还行吧。”鹿露决定直接点，“你有什么事吗？”
出乎预料的，东方康绝口不提股份买卖的事，而是说：“我是代表股东大会来送通知的。”
鹿露：“什么通知？”
“公司将于十五日后召开股东大会。”东方康道，“商议公司接下来的一些决策，希望你能准时出席。”
鹿露傻眼，股东大会这种东西，她只在霸总小说里见过，且从来没有顺利开过：“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可以亲自听一听公司的财报，如果有提案的话也可以提出你的想法。”东方康也知道她对宇宙医疗两眼一抹黑，说了两句空话就切入正题，“这有助于你了解宇宙医疗，做出正确的选择。”
鹿露问：“什么选择才算正确？”
“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东方康微微前倾，木质香调的气息隐约扑面，隽永芬芳，“钱很好，可权力也不错，不是吗？”
鹿露：“我不明白，你说得明白点。”
东方康沉吟道：“也好，我就直说了，100亿是个大数目，不管什么机构都需要一些时间募资，而公司的表决权比例是3%，也就是说，至少持有3%的机构或个人才能参与决策——我以为，这是个合适的折中之法。”
“你是说，我卖掉3%，保留3%？”
“是的，这样你既能参与公司的管理，又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东方康恳切道，“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不姓东方，没必要与宇宙医疗绑定一辈子，50亿足够你在任何一个领域打开局面，而在宇宙医疗，永远也办不到，没有人能从东方家手里夺走它。”
鹿露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了。
你有野心吗？你想成为商业大鳄吗？宇宙医疗不是一个合适的平台，6%的股份在东方家族面前，依旧是微不足道。离开这里，你才能一展宏图。
非常新颖且意料之外的角度。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呢。”鹿露想想，“那你想买吗？”
她记得大小姐是20，老二是17，老三是18，他最少。
“50亿同样不是一笔小数目。”东方康好像别有深意，又好像纯粹是说客，“我和姐妹们的想法也不太一样，何况现在不是商量的时候。”
他不急，鹿露就更不急了：“那就到时候再说。”
东方康微微点头，却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反而道：“听说你买了处小房子？”
“你消息很灵通啊。”
“这可算不上什么秘密，鹿小姐，你用的是实名。”他笑笑，随口说着外行人根本涉及不到的知识点，“一个忠告，尽快订购安保设备，雇佣专业的安保人员，成立家族办公室，聘请财产顾问。”
鹿露被吓一跳：“难道会有人绑架我吗？”
“假如他们知道你的资产的话，为什么不呢？”东方康像开玩笑，又好像没再玩笑。
鹿露抿起嘴角，接不住话。
东方康的善意更明显了：“不要太依赖银行，弄清你的资产清单，还有，遇见合适的机会，尽快买一个空间站。”
鹿露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东西？”
空间站是什么鬼，听起来不像是企鹅空间啊。
“个人空间站。”东方康说，“再大的房子也只是house，无论你打算交朋友还是做生意，这都是必不可少的门槛，不然你在什么地方举办趴体，卫星城永远都比不上空间站‘安全’。鹿露，这是堡垒，各种意义上的。”
空间站是物理上的堡垒，能杜绝一切外来者的窥探，也是圈层的壁垒，没有的人永远跨不进去。
鹿露：“多少钱？”
“便宜的3亿，好一点儿的5亿，不算设备。”东方康笑道，“我母亲有一个‘烛龙’号，由我大姐继承，也许股东大会之后，她会邀请你上去作客。”
鹿露居然有点期待，半真半假捧哏：“是吗？真棒。”
东方康又道：“大姐忙，鹿小姐要是赏脸，后天我家里有个宴会，欢迎你来作客。”
鹿露问：“你过生日？”
“分手宴。”他整理亚麻条纹西装的袖口，虽然没有一丝褶皱和线头，“我和未婚妻分手了。”
鹿露：“……”这话怎么接！
“看来你不关心娱乐和财经版面。”东方康倒是不以为意，自嘲地笑笑，“最近的大新闻：宇宙医疗和天启科技联姻失败，原因竟是当红明星插足。”
“啊？”
他忍俊不禁：“不全是真的，我没那么小气，不过是个歌星，但她不该被媒体拍到，我丢不起这个脸。”
鹿露干巴巴道：“节哀，呃不是，下一个更好。”她转移话题，“为什么分手还要办宴席？”
“毕竟订婚了，做出个和平分手的姿态，不影响两家合作。”东方康邀请道，“我准备了些节目，鹿小姐要不要过来打发两日？”
鹿露惜命，也不太信任他，谨慎道：“不了，我们那时候没有这种东西。”
东方康没勉强，告诉她股东大会的具体时间后就离开了。
“公司见。”他欠欠身，彬彬有礼地离开。
鹿露挥挥手。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他的香水还怪好闻的。”她动动鼻尖，问走进来的林泮，“你知道是什么香吗？”
“应该是定制的香水。”林泮回答，“他这样的人不会用成香。”
鹿露咋舌，又按捺不住八卦之心：“你知道他未婚妻出轨的新闻吗？”
“您说的是天启科技九小姐幽会歌星的新闻吧。”林泮道，“说不上新鲜事，不过他是人鱼宴常客，东方家觉得丢脸才想分手。”
“人鱼宴是什么？真的有人鱼吗？？”鹿露倏地兴奋，“吃了肉能长生不老的外星品种？”
“真要是吃鱼就好了。”林泮不想多说，直接道，“有新闻报道。”
他找到相关新闻，投影播放。
视频开头还很正常，是一段黑屏字幕，记者讲述他卧底当侍应生，潜入人鱼宴偷拍的始末。
鹿露看得稀里糊涂，直到偷拍场景的出现——灯光迷离，偌大的长桌上，人像是刮了鳞的鱼盛在鲜花餐盘中，无论男女，任权贵高管取用享乐。离谱的是，明明科技发达，镜头高清，饕客的脸孔却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下，砧板鱼肉却毫发毕现，面孔清晰，连放大的瞳孔都清晰可辨。
“哕。”她差点吐了，这是什么瞎眼的场景，太反胃了，“这什么东西？”
都是什么变态，把这么恶心的事冠以“人鱼”的名，以后怎么看美人鱼，怎么吃鱼啊！
林泮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立即关掉视频投影，歉然道：“抱歉，鹿小姐，我没有考虑到你所处的时代习惯，您还好吧？”
鹿露一点都不好，愤愤道：“我瞎了！为什么不打码？！还有既然新闻爆出来了，这不犯法吗？？”
“这是霓虹市，不是巨鲸市，每个市的行政条例不同。”林泮道，“按照霓虹市的法规，只要双方自愿就不算违法。”
鹿露吃惊：“这么多人也不算违法？”
林泮摇摇头：“霓虹市被誉为狂欢之城，对‘娱乐节目’的约束很小，很遗憾，他们没有触犯当地的法律。”
她：“……”
林泮看她脸色还是不好，不敢再说，马上调了杯冰柠檬水给她。
鹿露狂灌三口，靠冰块的凉意和柠檬的酸涩，才堪堪压下胃部的汹涌。
她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认真思考了会儿，说：“假如我想雇几个安保，通过谁比较合适？”

第16章 做点慈善
东方康的到来，不仅给鹿露带了一个震撼至极的八卦，还让她模模糊糊有了危机感。
她对50亿还是没概念，但不妨碍她意识到这是很大一笔钱，大到足以让人铤而走险。因此，她马上咨询章韵，问她假如自己在冷冻中死亡，遗产会怎么处理。
而章韵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想。
按照她父母签署的合约，假如鹿露在冷冻中死亡，所有钱财都将捐献给国家。
换言之，趁她死，弄死她不是个好办法。
“那么，我现在死了呢？”
章韵迟疑很久，才说：“这就很难说了，可能要走法律程序。”
是寻找鹿露的血亲后裔继承，还是判断为无主财产，收归国有，都要走很长的法律程序，充分调查后才能做出判决，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鹿露却是松口气。
流程越长越繁琐，出差池的概率就越大，想用这种方法捞到财产可不容易。她暂时不用担心东方家的人使坏把自己咔嚓了，直接股份到手。
可这世道看着真不安全。
她问章韵能不能帮她找个安保人员，最好能兼职司机的那种，待遇从优。
章韵很自然地答应了：“我们和安保公司有长期合作，你想要什么样的？”
“女性，会开车，看起来不要太夸张。”鹿露想想，加了几条，“最好和我是同胞，政审过关的那种，你懂我的意思吗？”
“您是指有军队服役经历的？那倒是有点难了，军官转业都有明确规定，一般都入职各区市的防恐安全部门。”章韵道，“我会替您留意，但可能需要一点儿运气。”
鹿露道：“宁缺毋滥。”
她情况特殊，要是找不到靠谱的人，不如躲着点更安全。
“好的。”章韵谨慎道，“我会帮您打听。”
“谢谢。”鹿露礼貌地挂掉了电话，又开始打别的主意。
她琢磨半天，问林泮：“现在的市长你了解吗？”
林泮向她投来视线，似乎早有准备，详尽地叙述：“赵市长吗？她是华国人，国际航天大学的高材生，本科当过三年义务兵，随后考入军工大学读完硕博，毕业后考入4区市政部门，在科技技术部、金融监查部、城市建设部都待过不少时间，后来成为2区银江市副市长，两年前成为本市市长。”
鹿露：“为什么要换区换市？”
“政府要员在大区任职不能超过10年，市区不能超过5年。”林泮解释，“市议员由本市户籍的人出任，普通区的市长、正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都由大区任命，特区则是竞选。”
鹿露“哦”了声，托住腮帮子思考。
过了会儿，她说：“你在保育院是不是就归社保部？”
林泮：“是。”
“那你和吴主任说一声，为了感谢国家，嗯，政府对我的照顾，我想做点慈善。”鹿露算算存款，还是比较谨慎，“捐款一百万。”
林泮怔了怔，探寻道：“您是想……”
“我都说了嘛，为了感谢国家对我的照顾。”她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我相信你。”
林泮大概能猜到她的用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会为您办妥这件事的。”
“完事请你吃饭。”鹿露大方地说，“下次请你去别的餐厅。”
林泮和她相处多日，已经不似最初拘谨，竟然微微笑了笑：“那我又要沾光了。”
但他毕竟不是喜欢与人嬉笑的性格，很快收敛容色，“我回一趟市政厅。”
“路上小心。”鹿露随口说着，舒舒服服地瘫倒在沙发里，开始和CC聊天，为新家大肆采购。
买东西真爽，怎么买都还是五位数诶。
林泮久违地回到了市政厅。
“早啊，林泮。”忙着整理文件的科员看见他，随意招呼。
“前辈早。”林泮毕恭毕敬地颔首致礼。
前辈懒洋洋地问：“什么时候再去星云啊，给我们带点甜点。”
“我是借了别人的光。”他笑笑，没有打肿脸应承，反而道，“抱歉，有点正事。”说完，正好走到吴可人的办公室前，笃笃敲两下门。
“进。”
林泮推门而入。
吴可人扭动桌上开关，玻璃落地窗瞬间从阴影变成百叶模式，透露些许微光。像她这样立志混迹仕途的女人，总会在细节处格外当心。
谁都不缺男人，何必和男下属共处暗室。
“你怎么来了？”她的口气不复前几日的严厉，反而多了几分亲切，“鹿露怎么样？”
林泮道：“还在适应中，目前来看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吴可人点点头。
他继续道：“这两日，她在城里转了转，听说上个星期城南工厂爆炸，好些人受伤，说想捐一笔钱给他们看病。”
上星期，城南一家氢电池工厂夜里突发爆炸，值班的十余名员工死亡八人，重伤五人，更糟糕的是，爆炸波及周围的住宅区，许多居民在睡梦中惊醒，来不及逃离蔓延的火灾，又有十几人被烧死在家中，近百人受伤。
市政府第一时间将伤者送往医院，也安顿了其他居民，勉强算是控制住了事态。
但不提居民区的安顿所需的各项花费，修复烧伤所需的疗养液极其昂贵，且未和政府签订合同，每人的治疗费用高达三万多。
本市财政承担不起这样的支出，靠的都是居民捐款，可也不多。
鹿露提到保育院，或许是给他的人情，但在事故中受伤等死的人更需要这笔援助。再者，对吴主任、赵市长来说，这无疑能解燃眉之急，社会影响力也好。
果不其然，吴可人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噢？真的？她打算捐多少？”
“一百万。”
吴可人沉吟：“不多，也不少了，这都是个人财产——她想要什么？”
林泮斟酌道：“鹿露很有想法，而且很多观点和时人不同，我不确定她的真实目的，可能就是想做慈善，可能是想和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
吴可人别有深意地瞧了眼自己的下属。
男孩子么，心里有人的时候，什么事做不出来？但她没有深究：“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你去问问鹿小姐，要不要叫媒体见证，还是她有别的想法。”
“鹿小姐说，她不喜欢大张旗鼓，把账户给她，她直接打过来。”林泮做事妥帖的地方就在这，事无巨细地都考虑在前头，省了不知多少事，“一百万不算多，也不用走银行的路子。”
不走银行的路子……吴可人脑海中顿时拐过几个弯，绕明白了：“鹿小姐愿意简单办，我们当然配合，但也不能太潦草——这样。”
她手撑桌面，站起身来，笑眯眯道，“你和我去见赵市长，请她拿个章程。”
“是，听您的。”林泮让到门边。
下午两点，赵市长正在召开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
吴可人领着林泮候在场外，足足等到四点多才见到散场。他们又等了十来分钟，等到所有参会人员都离开，才跟上赵市长的队伍。
秘书往后觑了眼，附耳提醒：“市长，吴主任找。”
赵市长点点头，招手示意：“小吴，来。”
吴可人连忙上前：“市长。”
赵市长是个满头霜发的老太太，看着有六十岁了，但白发端端正正在脑后盘成发髻，白衬衣，黑布裙，脚上是双平底的黑色皮鞋，精神矍铄：“什么事儿？”
吴可人就把鹿露想捐钱的事说了，又试探道：“她是宇宙医疗的股东，咱们医保的事还没谈下来，我想着，这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