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我来找你。”鹿露招手示意侍应生过来,带她去卫生间。
没办法,东方?乐的?房子有点大,没人带都不知道?厕所在哪里。
她跟着侍应生穿过灌木和?灯火长廊,从后门?进入室内,拐角一过就到了卫生间。
干净、敞亮、香气清幽,而且还是干湿分离的?单间,绝对不会出现偷打电话结果被隔壁听见的?糗事。
考虑了下,鹿露先和?章韵通了个电话,说起五百万投资伊娃珠宝的?事。
章韵听到只有金额却没有商谈具体的?股权比例,就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投资了:“您的?投资意愿强烈吗?”
“不强烈,可?我已经答应了。”鹿露叹气,“称排骨也是按分量,我总不能让人把骨头剔了称重。”
东方?乐说拿私人飞机交换,但她不打算要,太小家子气,徒惹人笑话,该硬气的?时候,还是要硬气一点,要脸一点,又不是花不起。再说,这五百万并非肉包子打狗,天?莱娱乐的?投资机会,显然就是提前达成的?回报。
排骨就是这样吃的?,忍受骨头的?分量,收获肉的?鲜嫩。
“但我想要一个安全的?方?式投资。”鹿露说出要求,“你有什么建议吗?”
章韵问:“您说的?安全是收益率,还是……”
“合法合规,没有麻烦。”
章韵明白了:“您可?以通过私募基金进行投资,这是正常的?理财行为,无论伊娃珠宝有什么问题,都与投资人不相干。”
“我要怎么做?”鹿露开门?见山,“东方?乐说她有一个私募基金,我是应该和?她一起,还是自己做?”
章韵不清楚她所谓的?“一起”是什么意思,斟酌用词:“共同投资有益后期合作,我想只要东方?小姐的?私募基金没有问题,这不失于一个交朋友的?好办法。”
鹿露冷酷又无情?:“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问题,万一她偷税漏税呢。”东方?乐和?克劳迪娅眉来眼?去,鬼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交易,“你们没有可?靠的?办法帮我解决吗?”
章韵明白了,鹿露压根没搞懂合作方?式,便道?:“您可?以通过银行认购东方?小姐说的?那支私募,只要它?能通过备案,就是合法合规的?产品,您可?以放心?,我也可?以为您定制一支组合基金,伊娃珠宝占80%左右,另外?20%为东方?小姐的?黑天?鹅私募基金,也可?以再加一些其他债券。”
考虑到鹿露的?理财知识,补充道?,“当然,您需要支付一定的?认购费用。”
鹿露:“……多少?”
“大概是1%。”
才五万啊,吓死了,鹿露松口气:“好的?。”再想想,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我有个问题。”
“请说。”
“那个私募基金是投资给公司的?钱吧,这个钱……”鹿露好奇道?,“会因为一些缘故,让董事会的?人发?财吗?”
章韵言简意赅:“我想这不罕见。”
“是怎么做到的?呢?”
“分红、激励或者顾问费什么的?。”章韵含糊道?,“只要账目合情?合理。”
鹿露“噢”了声,体贴地?没有追问。
她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天?莱娱乐吗?”
“是的?。”
“他们好像在寻求投资。”鹿露说,“你们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章韵道?:“我需要打听一下,紫荆花有一个全资子公司,专门?负责类似的?项目。”
“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的?。”
鹿露挂断电话,掐指一算,宇宙医疗的?股份出让还没有谈妥,就又多了一个伊娃珠宝和?一个天?莱娱乐。
工作量顿时暴涨三倍!
这是为什么啊?富二代不都应该混吃等死吗??
鹿露百思不得其解,坐在沙发?凳上发?呆。
“笃笃笃”,大概是她待得太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顿时回神:“来了。”
理理头发?和?衣服去开门?。
外?面居然是林泮。
“鹿小姐,你还好吗?”林泮微蹙眉头,打量她的?气色。
“我没事。”鹿露忙解释,“打了个电话,是不是太久了?”
“您待了三十?分钟。”他还以为她不舒服。
鹿露展颜:“让你担心?了,你吃过没有?”
“吃过了。”助理、秘书和?其他的?附属人员都有自助餐吃,林泮的?饮食比从前规律不知多少。
“喝酒了吗?”
他摇头。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要再多等我一会儿,有人走?了我再开溜。”
“我没关系。”林泮言简意赅,“听您安排。”
鹿露:“我怕你无聊,还是说你们有地?方?聊天??”
“有安排茶话室可?以休息。”林泮误解她的?意思,“您有什么需要我打听的?吗?”
她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扫视他。
他停住脚步。
“如?果有人挖你跳槽,要告诉我哦。”她笑眯眯道?,“我不会生气的?。”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 林泮被人挖墙脚了,但鹿露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有人挖你了吧。”她几乎笃定,“开价多少?”
林泮也?很意外?, 不知道是被意外?撞见, 还是别的缘故:“只是闲谈时的恭维,我想并没有?真?的打算邀请我。”
大佬有大佬的圈层,助理?也?有?助理?的社交,大?家?在茶话室枯坐,基本都是人人一杯咖啡, 搭配平板处理?工作,做得烦闷就聊会儿天。
林泮知道鹿露不喜欢出风头, 自己也?话很少, 通常只是默默倾听, 默默看视频课程。可即便低调,有?能?力的人总是会被注视到, 今天吃过饭,他正在听证券课,忽然就有?一位职业女性?过来搭话, 自称是某法?律教授的秘书,关注他很久了。
“你很用功, 也?很有?眼色,工作几年了?”对方问。
林泮如实回答:“一年。”
“才毕业?哪个学校的?”她问, “我是世立的。”
世界公立法?学院, 全球顶尖的法?学圣地之一,A类大?学。
“国立文理?。”
不出意外?, 下一个问题就是:“文理?还是骏泽?”
“骏泽。”
“有?法?律资格证吗?”
“有?。”
对方微笑?:“不错,介绍一下, 我是蒙迪教授的秘书,你应该知道教授吧。”
“知道。”蒙迪教授和鹿露没什么交集,却不是什么镶边角色,联合政府的法?律顾问之一,美藤大?学正教授,不仅了解新颁布的法?律法?规,甚至能?够参与制定相关法?律条款,一直被重要人物拉着联络感情?。
对方开门见山:“我关注你有?几天了,从来不说自己雇主?的有?用信息,有?眼色,很勤快,也?不招三惹四,很好。”
“您过奖。”
“我就直说了,教授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需要一个合适的助理?协助工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招揽林泮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原来的助理?抑郁自杀了。
过于繁忙的工作,苛刻的教授,承担的法?律风险……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导致了年轻人的崩溃,他在三天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同情?又并不同情?,人死?了,大?部分工作就分摊到她的头上,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蒙迪教授的要求是“找个心思不这么敏感的”,以及“尽快”。
她只好白天上班,晚上加班视频面试,可求职者固然多,合格的却很少。也?是机缘巧合,发现林泮工作努力不说,别人或多或少抱怨工作,他却从来不说半个字,不是看书就是看视频课,做模拟题。
再看外?表仪态,即便是教授应该也?无可挑剔,赶紧过来招人。
但林泮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签订了长期雇佣合同,暂时也?没有?换工作的打算,抱歉。”
对方十分惋惜,却没有?强求,毕竟今天林泮能?坐在这里,就证明?他的雇主?也?非富即贵,得罪对方显然不明?智,只好留下联络码:“改变主?意的话联系我。”
“谢谢您的赏识。”出于礼貌,林泮添加了她的联系方式。
从头到尾,两人交谈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他怎么也?想不到,鹿露居然在1个小时后提到了这件事。
“也?没有?开价格。”林泮没有?半字假话。
鹿露将信将疑,想想说:“如果你嫌工资低,可以和我说。”
“没有?的事。”林泮口气坚决,“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真?的?”
林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托您的福,阿澈的第一次治疗已经完成了,效果很好。”
鹿露才记起这事,笑?道:“恭喜。”
林泮弯起唇角,浅浅地笑?了笑?,旋即正色:“鹿小姐,你给了我丰厚的报酬,又帮我给阿澈看病,我很感激,为您工作也?很愉快,所以,除非您打算更?换助理?,我想我没有?换工作的理?由。”
鹿露感受到了他的诚恳,不由惭愧:“欸……有?能?力的人肯定会被人看到,我没有?生气,就是随便问问,更?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她强调,“真?的没有?。”
林泮轻轻“嗯”了声,宽慰她:“我相信。”
鹿露更?心虚了,下意识地顾左言他:“乔纳森去哪里了?”
“我问一下他。”林泮给乔纳森发了个消息。
鹿露纳闷:“你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前两天,方便安排日程。”林泮很快收到回讯,“他在品酒室,我带您过去。”
东方乐的房子有?五层楼,两栋副楼,内部构造也?像宫廷一样,复杂迷乱,鹿露跟着他上楼过走廊,不由问:“你什么时候认的路?”
“昨天下午您和东方小姐喝茶,我就四处走了走。”林泮习惯把?工作做在前面,能?省不少事,尤其他的新雇主?对一切都很陌生,多费点心思准没错,“到了。”
他停在二楼尽头的一处扇形门外?,敲敲门,轻轻推开。
门没关紧,一下就开了。
鹿露看到了极其魔幻的一幕。
全丝绒墙布,真?皮沙发,实木古董酒桌,男男女女手持酒杯,杯中却在冒火。酒精熊熊燃烧,灼热的火焰五彩缤纷,他们拥抱、热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看见颂提王子,他脚下羊毛地毯上匍匐着衣衫半褪的美人,和一只泰迪小狗一样围绕在他的脚边。沙发彼端,布鲁诺亲王抱着一个男孩,虽然看起来手长腿长,却有?一张稚嫩的脸庞。
摇滚歌手组合大?声说笑?,手舞足蹈的表演,亢奋得不像话,娜拉在微笑?,握着醒酒器不说话,还有?很多不认识但外?表光鲜的家?伙,酒酣耳热,唇舌在打转,手藏在衣服里面,活似一条蠕动的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香水、酒精和别的什么烟气,光怪陆离,好像大?卫芬奇的电影。
林泮顿时色变,拉住她的手臂:“鹿小姐,我替你找。”
鹿露摇头,迷茫又冷静地在人群中寻觅熟悉的脸孔。可灯光太暗,视野好像充了血,看什么都是红彤彤的,一下眼睛很痛,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又似乎人人都一样,张着血盆大?口,不是吃人,就是被吃。
“鹿露?”乔纳森自对面的走廊拐了出来,看见她就松了口气,“你来了,我刚才在卫生间。”
他瞥了眼室内,拉住她的手,“走吧。”
鹿露用力眨眨眼,安静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乔纳森道:“吐酒。放心,我不吃那种东西,都吐了。”
一年365天,360天都在吃草和白煮蛋,外?带全年无休的健身才能?换来的身体,傻子才会轻易糟蹋,他才不愿意为短暂的放纵毁掉自己的前途。
“真?的?”鹿露打量他,比划手势,“这是几加几?”
“四加五,九。”乔纳森给她看藏在西装口袋里的口香糖,“这是可吸收材料,躲半瓶酒没有?问题。”
鹿露甩手挣脱了他,但说:“我们回去吧。”
乔纳森讶然,半晌,慢慢点头,温和道:“好,回去吧。”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现场乐团演奏着舒缓的舞曲,兴致好的情?侣在花前月下起舞,性?致好的已经消失不见,鹿露的退场并不突兀。
她安静地坐上车,一路沉默到了酒店。
别墅灯火通明?,CC端出海鲜粥,殷勤地问:“鹿小姐要喝粥吗?”
鹿露摇头,说:“我想吐。”
不说则以,一开口就再也?忍不住胃部的翻滚,她快步奔进卫生间,来不及掀开马桶盖,趴在洗手台就吐了。
尚未消化的奶油蛋糕、牛排、冰激凌争先恐后地涌出嗓子,痛痛快快跑路。
但一旦吐出来,胃反而好受许多。
鹿露吐掉混合胃酸的口水,接水漱口。
“您好点了吗?”林泮拿来测温夹,在她指尖测了测心率和体温,“肚子疼吗?”
鹿露抹抹嘴:“我没事,今天蛋糕吃多了不消化,没事啦。”她故作轻松地宽慰众人,“没事没事,吃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谁都不会把?这话当真?。
CC说:“我去叫医生。”
“我真?的没事。”鹿露还想阻止,被林泮按住了。
他递给她一杯温水,轻声道:“刚才的空气不太干净,您还是让医生看一下比较好。”他嘱咐CC,“请医生带验血仪过来。”
“好。”CC匆匆出门。
鹿露被林泮吓到,犹豫了下,没再反对。
曼丽酒店的医生很快赶到,进门时表情?严肃,唯恐哪个有?钱人玩嗨了摄入过量,等听到说只是闻到气味不舒服,立即松口气:“可能?浓度太高,咽喉不适导致的生理?性?呕吐。”
闻到气味就恶心到吐,显然不是某类爱好者,她口吻也?温和起来,宽慰道,“问题不大?,我替你化验一下。”
她为鹿露指尖采血,放到仪器上化验,不到五分钟就出了报告,各项数据都很正常。
“没有?不良反应,多休息就好,今天不要用香氛,更?不能?抽烟和雪茄,还是不舒服就喝点热水,明?天就好了。”医生拒绝开药。
鹿露恹恹道:“真?的没关系吗?那个味道好臭啊。”
医生道:“听描述是口服类药物,应该是高温燃烧产生的刺激性?气体,本身并没有?毒性?。”
乔纳森这时才开口:“他们用的是‘云母-M’。”
“那是口服的,通过肠胃吸收。”医生再三保证,“只要您没有?服用就没有?关系。”
鹿露终于放松了点。
“给我也?测一下。”乔纳森伸出手臂,“采静脉,准一点。”
医生照办,半个字都没多问。
乔纳森的血液结果也?很快出来,只有?酒精一栏飘红了。
“酒精0.06%。”医生递出打印好的检测单,“其他没什么问题。”
他看也?不看,随手递给鹿露。
鹿露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瞪他。
“我去洗澡了。”乔纳森耸耸肩,起身上楼。
林泮送医生出门:“麻烦您跑一趟,小姐肠胃不好,假如可以的话,明?天早上请您再来复查一次。”
“有?症状再找我吧。”医生也?无奈,“今晚我有?的忙了,幸亏你们喊得早。”
她敢打赌,不出一个小时,值班室的铃就不会断,什么酒精中毒、肠胃炎、扭伤撞伤、异物入体都是小事,运气不好还会碰到生命危险。相比之下,鹿露不管是消化不良还是腹泻,都是小问题。
林泮还是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才送她离开。
“鹿小姐,我放好热水了。”CC请示,“您要不要洗个澡,早点休息?”
鹿露蔫巴巴地点头,由她搀扶回房洗漱。
林泮等了半个小时才上楼。
鹿露已经洗好了,窝在柔软的丝绒被窝里发呆,听见他敲门才喊了声“进”。
“您刚才吐过,可能?喉咙不太舒服,这是咽喉片。”林泮给她一颗果汁软糖似的药片,“咀嚼含服,一会儿就好了。”
鹿露被他提醒才觉喉咙难受,连忙拿过来塞嘴巴里:“谢谢。”犹疑一刹,小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对乔太……太那什么了?”
之前有?所怀疑,一点没觉得过分,现在发现冤枉了人家?,不免讪讪。
“假如这是您的原则,您不需要为任何人感到抱歉。”林泮调高空气湿度,将保温杯的温度下调一点,“乔是模特,时常需要上交体检报告以规避风险,我想他并不介意。”
鹿露想想觉得有?道理?,认真?道:“这不仅是原则,是底线,我身边的人不许碰这些,被我知道了,我马上让TA扫地出门。”
林泮鲜少见她这般严肃的样子,不由道:“我明?白了。”
停了停,安抚似的承诺,“您放心。”
她终于展颜:“嗯。”
第62章 沧浪之水
乔纳森走到卧室门口, 就听见“你放心”“嗯”这样的对话。他微微挑眉,等了会儿才?叩响门扉:“打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结果鹿露十分迷茫地?问:“你还不睡觉吗?”
“我不是正过来吗?”他施施然走近, “你不太舒服吧, 我陪你。”
鹿露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着人陪。”
她的呕吐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离开了恶心的环境就好?多了,只有胃小小的难受。
乔纳森问?:“那你现在睡得着吗?”
“呃……”诚实地?说,发生这么多事怎么可能?马上入睡。
他说:“我陪你聊会儿天。”明明是询问?的口气, 却是一个陈述句。
鹿露想想:“行叭。”
她看了眼林泮,他说:“夜间不舒服请及时叫我, 我会马上找医生。”
“嗯嗯。”
林泮瞥了眼乔纳森, 替他们掩上门。
乔纳森撩起睡袍, 放松地?坐在床尾凳上,因为腿长, 屈拢的膝盖稍稍占据了一丁点儿床尾的空间。这很合理?,鹿露没有丝毫异议。
她在思考一个比较严肃的话题:“云母-M是什么?”
“从一种?植物的根茎里提取炼化的药物,像云母一样的白色结晶体?。”乔纳森问?, “你没见过?”
鹿露摇摇头。
“也是,理?论上只有医院才?能?开的处方药, 偶尔也会被用以治疗大脑损伤带来的痛苦。”他说,“很多人都?不知道。”
鹿露问?:“你既然知道, 为什么不走呢?”
“布鲁诺给我倒的酒, 我总不能?泼他脸上。”乔纳森平静道,“吐掉就好?了。”
摸爬滚打五六年混出的地?位多少有些用处, 他不是随便招来的十八流男模,不喝也得喝, 当?时给面?子?喝了,就不好?计较有没有真?的吞下?去。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不喝,是掰开嘴灌进去,还是打进去,抑或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塞进去,谁知道呢。
鹿露抿住嘴巴。
“你的表情像是准备杀回去,再泼他一脸。”他挪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别生气了。”
“如果我在,不止要泼他一脸。”她气恼未消,“我还会给他一巴掌。”
乔纳森笑了笑,收回手,但没有坐回床尾凳,改坐在她腿边:“你很有原则。”
鹿露叹气,欲言又止:“他们……都?这样吗?”
她没有解释“他们”是谁,乔纳森却听懂了,言简意?赅道:“私人岛屿不受外界干扰,有的人就会肆无忌惮一点,反正没有代价,或者代价很小,但不是全部,至少你不是。”
“我不能?理?解。”她大摇其头,“他们图什么呢?”
“图个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堕落的人里有他的同?行,乔纳森多少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财富、名气、性,都?来得太容易太简单,好?像今后什么都?不用再顾忌,挥霍起来也就格外肆意?。
鹿露还是摇头,一想起先前的场景就头疼:“我受不了,我要报警!”
“别做傻事,你会得罪所有宾客的。”乔纳森温言道,“而且,我相信他们肯定有医生开的处方药,证明那是合法使用。夏威夷又是美国领土,并不违法。”
鹿露冷嘲热讽:“噢,所以是合法治疗脑子?不好?使?”
他反问?:“为什么不呢?”
鹿露无话可说。
她之前见识到的都?是超级富豪们光鲜的一面?,私人岛屿、大庄园、奢侈品、名流荟萃,这固然让人觉得浮华,却也不是不能?接受,谁让人家有钱呢。但今夜,她窥见了这个世界晦暗不明的角落,金钱打破了界限,他们肆无忌惮地?游走在灰色世界,享受金钱和权力带来的网开一面?。
无法杜绝,无法制止,无法改变。
人类社会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有人欣然享受,有人渴望加入,有人视而不见。
她再看不惯,又能?怎么样呢。
鹿露也知道自己在说傻话,可不说就好?像和他们同?流合污似的,不吐不快。
“啊啊啊啊——”她把头埋进柔软的羽毛枕头,大力捶它,“恶心!”
乔纳森安静地?注视着她。
年轻女孩子?的善良和原则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今夜这般珍贵,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原本属于彼方吧。舍弃自己的特权而追求公平的人,很难不令人好?感顿生。
“你不喜欢,离远点就是了。”他说,“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
鹿露重重叹气,问?他:“你就是这样吗?”
“是的。”乔纳森摊摊手,“我的原则是明哲保身,少管闲事,尽快走人——你会失望吗?”
鹿露摇头。
那间屋子?污浊横流,战战兢兢保全自己已殊为不易,哪有余力再施舍旁人。就好?像她,撞见的第一反应也是离开,而不是冲进去给他们一人一个巴掌,现在回到温暖的房间,才?有做点什么的勇气。
但又能?做什么呢?她也有顾忌,东方家已经?很麻烦,再树立敌人哪里应付得来。
读书的时候沉迷拯救世界的热血动漫,生病了才?知道,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就已经?是英雄。在新世界保住自己的财富和人生就很费力了,即便痛恨黑暗,她也没有能?力改天换地?。
“我和你其实没什么区别。”鹿露沮丧,“我也一样没用。”
“怎么会,你来救了我。”乔纳森道,“你来了,我才?好?走,你至少救了我。”
有很多邀约不能?拒绝,有很多倒酒不能?不喝,无数次产生冲动,把过量的药放进酒杯,送这群家伙归西,可现实总会令人清醒,继续强撑笑脸周旋。
没办法,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他们掌握游戏规则,而他只是一个NPC。
“那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鹿露越想越害怕,“假如我没赶得及呢,如果我有别的事呢,你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人不能?一直指望别人。”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我都?过了等白马王子?……”等等,现在还有这种?说法吗?急急刹车,差点咬舌头,“呃,你听过白马王子?的故事吗?”
“我不确信知道的是不是你说的意?思。”乔纳森回想,“好?像是指童话故事里出生贵族,条件优秀的男性,不愿意?和领国公主结婚,非要和平民少女在一起的人物?”
鹿露:“啊——”
虽然这么说好?像也不错,但怎么怪怪的。
三百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啊!
“算了,”被打了个岔,鹿露再也维持不住刚才?成熟的样子?,摇晃脑袋,“不重要。”
瞎聊一通又发泄过,萦绕在胸口的闷气不知何?时消散了,胃也不再胡乱蠕动,乖乖匍匐在腹腔,安静地?像吃过粮的小猫咪,喉咙也不再干涩,只有淡淡的橙子?味。
她忽然困倦:“我要睡觉了。”
“好?吧。”乔纳森起身下?床,替她拉好?被子?,“希望我明天能?留下?来。”
鹿露:“……”
“给我个吻。”他弯腰,俯身贴近她的脸孔,“别小气。”
鹿露只好?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乔纳森微微侧头,唇瓣贴住她的嘴唇,停留了会儿才?分开:“晚安。”
“……晚安。”
这天晚上,林泮没有睡好?。
他十二点左右入睡,之后醒过好?几次,唯恐鹿露不舒服需要医生,睁眼看一眼消息才?能?安心阖眼,断断续续睡到五点左右,干脆起床。
酒店配给的厨师八点才?上班,他在厨房做了点吃的,见冰箱里还有食材,便淘米下?锅,炖一盅热粥。
乔纳森六点下?楼,没踏进厨房就闻见稻米的香气。
“煮了粥?”他问?。
林泮道:“面?包要等一会儿,你要煎蛋吗?”
“我自己来好?了。”乔纳森按下?咖啡机,先喝一杯浓缩,然后熟稔地?挽起袖子?,磕两个鸡蛋搅匀,下?锅翻炒。他生在一个大家庭,又是老大,简单的烹饪难不倒他,没多久,金黄喷香的煎蛋卷就出锅了。
烤炉里飘出麦子?的香气,林泮拿出烤好?的欧包,切成大小均匀的片状。
乔纳森问?:“有酸奶吗?”
“应该在倒数第二层。”林泮看他一眼,“醒酒药在橱柜。”
“我已经?醒了,本来昨天就没喝多少。”乔纳森掰根香蕉,切片放进酸奶碗里,撒点蓝莓和燕麦,“医生什么时候来?”
林泮道:“等鹿小姐醒了再说,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问?问?。”乔纳森考虑了下?,拿了片最小的欧包,“谢谢。”
“不客气。”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吃完了早餐。
之后,乔纳森惯例健身,林泮则开始询问?云享的公务机服务,把“北京”“上海”的路线圈出来。
窗外从寂静变得热闹,还有一架医院标志的直升机掠过,载走了什么人。阳光渐渐炽热,驱散昨晚的污垢,海岛重新变得明媚澄澈,好?像被海浪清理?过的沙滩,露出美好?悠闲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