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养虎为患—— by吞鱼
吞鱼  发于:2024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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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虎神是想要给小狸猫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但是在杀了江破虚后没有多久,他渐渐的就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是这种忧虑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姜狸。
他打开了门,就听见了小狸猫回家的声音。
野草蔓延丛生,苹果掉在地上腐烂了都没有人摘,小鸟和松鼠出来活跃了。她兴致勃勃地脱了鞋子去爬树、摘苹果,然后坐在大树上朝着他招手。
夕阳在她的背后闪闪发光。
他仰头看着她。
她说:“大漂亮!接住我!”
他顺从地张开手,她就提起裙摆,像是一只小鸟一样从树上跳进了他的怀里。
世界在衰败腐烂,这座城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但在她的身上,旺盛的生命力在蔓延。
她跌入他的怀里,想要凑过去给他一个吻。
他笑着拒绝了。
“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吻我。”
“我又不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只想要一个吻而已。”
他不说话了,小狸猫跳下来,气冲冲地光着脚回家了。
果然,晚上,她又开始提起了她的“丈夫”。
姜狸知道自己是在欺负他——但她也恨他呢。
她甚至不再逼他承认爱她,仅仅是给她一个吻。
他明明可以假装掉以轻心、假装不留神,就可以满足她小小的愿望。
但是他偏要吝啬又小气。
他明明听见了她在心里的许愿:拜托拜托,让我吻到他吧。
明明偌大个妖王都只有两个活人了,他还要恪守着他的原则,这让她非常恼恨。
于是总是要回来欺负他。
只是呢,每一次欺负完他后,姜狸看见角落里气得面色发白的大漂亮,又会心生怜惜。她就会过去哄他:“大漂亮,只要你吻我一下,我那个丈夫就会变成你。”
然而,那个伤心又落魄的男人看着她,回答总是:“不。”
他愿意当一辈子的苦行僧。前提是他的献祭是有价值的。
只是,天地瞬息万变,往往是不尽如人意的。
瞬息全宇宙,就算是神也最多只能窥见三千种可能。
虎神在这天夜里将神识融入天地山川,感受世界的吐息。
他调用了身体里仅剩下的一点神力,于是黑暗当中就出现了一面水镜。
透过那面镜,他预知到了一些事:
他看见了明年的世界,十分平静,山川依旧,日月不变。
只是一整年都是冬天。
——四季开始不再变幻了。
虎神安静了下来,他打开了窗户,窗外是今年飘落的第一朵雪花,安静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小狸猫还在楼上睡得正香。
但是他得知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
灵气消散顶多就是加快衰老;但四季不再流转变化,也就意味着世界的生机快要断绝了。
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心中有矛盾、斗争。
但是这个可能还没有得到确定。
他只是需要等待擎天柱的变化,给他一个确认的机会。
他坐在小狸猫的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怀揣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第一次,他吻了吻她的发梢。
他克制和隐忍的前提都是牺牲是有价值的。他要给小狸猫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但是如果这个美丽的新世界消失了。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消亡,只能维持四十年或者更短的时间呢?
姜狸还没有发现家里的苦行僧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仍然照常拒绝她的吻,从来不做逾越的事情。但是他听见她的表白的时候不再打断她了,而是用那种温和的月光般的眼神注视着她;他经常长久地注视着她,眼神在和她对视的时候,也不再躲避。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因为虎神是块大石头,表面一点点的软化和松动,就预示着内心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姜狸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她和她的丈夫的爱情故事已经编成了一本跌宕起伏的小说。
从前家里的苦行僧会面色苍白地让她别说了,尤其是拒绝听她这部大作的细节。
每一次听姜狸说都会十分阴沉、扭曲。然后坐在角落里默默地自虐。
但是在这天听完姜狸的发言后,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
他含笑问:“还有呢?”
姜狸没有想到他今天这么积极地乐于自虐,她想了想,还真的认认真真地和他描述了起来。因为最近翻到了一些话本和画册,姜狸的故事内容大大丰富,简直是讲得绘声绘色。
他听得很认真,还开始追问姜狸细节。
他微笑地从她的眼睛看到唇瓣,点点头:“好,我都记住了。”
“那你还有喜欢的姿势么?”
姜狸卡住了。
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硬着头皮说了一半,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姜狸还不明白,他的忍耐和退让,还有好脾气都是因为不能去爱。但如果那个让他必须坚持的东西摇摇欲坠了,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下去了。
这一天,姜狸在王都囤东西的时候,翻出来了一瓶颜色诡异的灵药,她一看瓶底的字:合欢散。
咦?还有这种好东西?
她转头左看看右看看,趁着伥鬼们不注意,摸走了一瓶。
但是姜狸又觉得,大漂亮的本体十分巨大,一瓶应该药不倒他。
她一口气拿走了架子上的所有合欢散。
姜狸的用心十分险恶。
她就想要把他折磨得不行,然后跳出来假惺惺地说帮他一下。
家里的那个苦行僧一定会隐忍,面色苍白地说狸狸不要,然后央求她出去,等到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美丽又宽容的狸狸就会不计前嫌地去拯救他。
等到木已成舟,他还能继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成?
他只能苍白着脸坐在床边,说什么他都点头。
计划非常好。
但是姜狸错估了形势。
虎神看了一眼姜狸端过来的姜茶。
小狸猫一改之前的阴阳怪气,今天显得安静,而且破天荒地对他嘘寒问暖。
他没有感恩戴德,内心十分冷静,心想:姜狸要对他下毒了。
——如果真的是下毒倒也没有什么。
但是当嗅到那股味道的时候,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她到底是哪里找来的烈性药?一滴就足够烈了,她到底加了多少,来头牛都要被她药死了。
他盯着那碗姜茶沉默了许久。多少猜到了她的用心险恶。
姜狸转了好几圈,假装路过好几次,眼神老是往那碗姜茶上面瞟。
他很平静地问她:“怎么,那么想我喝?”
他点点茶杯的杯沿,问:“哪里弄来的?”
他让她少去碰这些小玩意。
被揭穿的小狸猫恼羞成怒,坐在他对面气恼得不行。
她问:“你就不能装作没有发现么?”
他冷道:“那是烈性药,你胆子那么大,不怕死,我怕弄死你。”
他没有想到小狸猫胆大包天到竟然直接给他下药,而且不知道轻重,一下就是一整瓶。
事到如今他还是可以忍一忍的,毕竟他还想要等去看一眼擎天柱,确定了后再做决定的。
虎神漫不经心地想:今天先放过她,等到明天去确认一眼,回来再和她算总账。
但是他还是失算了。
深谙火上浇油之道的小狸猫,在原地生了一会儿的气,突发奇想:
“这药你不喝就不喝,我拿你试试药效,以后留给我的未来丈夫喝。”
“我可是拿了十瓶,你不试,有的是人试。”
咔嚓,茶杯裂了。
空气都寂静了。
他平静地抬眸看着她:“你还想要拿给别人喝?”
姜狸以为家里的苦行僧会和往常一样静静地破防,不仅点头了,还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他们要如何在他面前纵情声色、亲亲我我,从地板这头滚到那一头。
姜狸不明白,平日里的丈夫是假的,气气他也就算了;但是药是真的,她也真的可以这么干。两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他闭了闭眼,压抑了很多天的怒气在这一刻反而冷却了下来,他空前地平静了下来。
他问:“还有呢?你们当着我的面滚过去了,然后呢?”
突然,姜狸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鸡皮疙瘩从脊背窜到了后脑勺。
那是一种小动物面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她还在等待着家里的苦行僧破防。这个时候,姜狸还不明白今天的行为有多危险。毕竟眼前的苦行僧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已经摇摇欲坠了,就缺一点刺激就要出笼了。
她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和往日一样气得手抖。
她发现家里的那个苦行僧开始解袖扣了;
紧接着上下楼十几扇门砰砰砰全关上了;
她有点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嘲笑他:“大漂亮,你吓唬谁呢?”
哈哈,谁不知道他除了坐在角落里破防,连亲都不敢亲她一下?
话音落下,她就感觉到了家里的灯全都黑了。只剩下了他们面前一盏昏黄的小灯。
她咽了一口口水,想要爬下椅子,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了肩膀,一屁股按回了椅子上。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脚踝上爬上了冷冰冰的鬼气,紧接着她的两条腿就被分开,屈着架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姜狸有点紧张:哈哈,吓唬谁呢?大漂亮除了黑着脸吓吓她,还能干什么?
——直到裙子被掀开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等到四分五裂的声音传来,她才惊慌起来,紧张地拼命想要并拢双膝,但是巨力禁锢着她;她惊慌地想把上衣扯下挡住一点,但是她的手很快也被束缚在了头顶。
她声音有点发抖:“大漂亮,你你你你要干嘛?你冷静一点。”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小腿,很平静地说:
“不是想要勾引我吗?”
“那点药可没什么效果。”
她紧张地东张西望。发现他去洗干净了手,然后拿回来了一个圆溜溜的、上面有复杂的花纹的金属小球。
虎神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这个姿势,羞耻又一览无余。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看到唇瓣,然后渐渐往下,羞耻感、惊慌,她害羞地要变成一株发红的含羞草。她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脚趾都要害羞得蜷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那个小球,轻声笑了一下:“这个铃铛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惊恐地问他:“那那那是什么?”
他说:“缅铃,一种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家里的苦行僧看了她一眼,用那种平日里宽容的眼神看着她,温和地告诉她这个小玩意的用法。她终于听明白了,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可怜又无助地想要并拢腿。
她害羞得脸和耳朵都是红的,抽泣着要挣扎,但是鬼气死死禁锢着她。
她抽泣:“大漂亮,你你、你不能这样。”
他好整以暇地问:“哪样?”
黑暗里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动静,情人间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月亮隐入了云朵里。在低喃的耳语声中,铃铛精致冰冷的纹路碾碎深秋的粉色浆果,果肉蹂躏成萎靡的红,再被捣碎,酿成飞溅的美味的酒液。
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和铃铛声一起摇曳,十分动人。
一开始,她断断续续地骂他:“玉浮生,王、王、王八蛋!”
渐渐地,她不嘴硬了,也知道在威胁之下要低头了,开始抽抽噎噎着求他慢一点,她知道他这是在生气呢,本以为这样服软了,他就会满意了。
谁知道他笑着喝了一口水:
“我动了么?”
“乖狸狸,是铃铛在动,对不对?你怎好这样污蔑我?”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含笑道:“狸狸,我可没有碰到你一根手指。”
他就坐在对面,穿着那身大氅,眉眼冷淡。整个人如同月光般清冷,看上去和旖旎的春色没有半分关系。他喝着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美景。
“刚刚聊到哪里了?”
“继续讲那个故事吧,你和你的那个丈夫怎么了?”

他停顿了片刻, 若有所思地问:“他也会这样么?”
姜狸这个时候才认识到,虎神的真面目远非什么小可怜。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衣冠禽兽,偏偏他很会装模作样,坐在那里还是一脸的温和、宽容, 仿佛是世界上最仁爱慈悲的神。
她呜呜咽咽着, 第一次觉得夜晚这么漫长。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好到了她那些用来刺激他的话, 都能够倒背如流。他记仇得难以想象, 而且没有任何宽容的高尚品质,他含笑注视着她, 说的话却越来越露骨,越来越下流。粗俗到她都难以想象。她每次抽泣着想要并拢腿不给他看,他就会慢条斯理地往铃铛里增加一点鬼气;她每次答不上他的话, 那操纵鬼气的人就会叹息一声。
铃铃铃的声音也就如同疾风骤雨。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斯文的假面下面,就是个败类。
他和她聊了一整晚的“她的那个丈夫”。
直到她真的哭得喘不上气来,发丝都湿透了,他才叹了一声。
虎神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把她抱了回来,放在腿上, 轻柔地替她整理好裙子。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缓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 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就抽泣着、眼睛红红地骂他记仇,是个王八蛋。
——但她现在也知道要收敛一点了。她终于意识到了那只野兽被放出了笼子, 再也不是他拿她没有办法的时候了。
她难得知道害怕了, 抓着他的衣袖好声好气地要他把铃铛拿出来。他含笑看着她, 但是没有动弹。
她着急了,只好去抓他的把柄:“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他轻笑:“活得比较久, 所以什么都见过。”
姜狸不信,她开始污蔑他——
他以前一定在妖界声色犬马、私生活混乱,所以才学得这么坏;那个铃铛就是证据;如此经验丰富,还这样折磨她,一定是个大大的混球。
他说:“狸狸,我只是见过,但是并没有……”
她眼睛还是潮红的,转头瞪他:“难道别人都在做那种事,你还能干看着不成?”
虎神沉默了一会儿。
他笑着说:“那个时候我十几岁。在旁边挨打。”
放逐之地的权贵声色犬马,最爱斗兽,尤其爱羞辱虎族的前太子。他们在纵情声色的时候,他在血泊里挣扎,天天在生死间游走的人是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因为活着这件事就足够消耗完所有的心力了。
他发现她不再瞪他,眼神也变得很同情。
他很平静地笑了:“别同情我。”
他提醒她:“你现在该同情同情你自己。”
他说的对。
骑虎难下的姜狸开始害怕了,她小声央求他把铃铛拿出来:
“拿出来我就不记恨你了,事后绝对不会报复你。”
虎神会信么?他不置可否,很好脾气地顺从了她。
她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浑然没有意识到,另一场旖旎的折磨开始了。
他的手指很粗糙,有疤,修长,借着取铃铛的名义,要求她这样那样,但是又不肯真的取出来。
她踢他、蹬他,骂他是个王八蛋。
于是,他最后干脆不装了,拿剑的手腕向来是有力至极,可以轻轻松松取走人首级的力量就显得有点不够温和了。就连苍白的手臂上的青筋都是青蓝色的。她坐在他的怀里,简直无处可逃,抽泣着去抓他的手臂,却只抓到了他大氅的系带珠子,散落的珠玉如同水花飞溅一地。
他嗓音沙哑,低头问怀里的她。
“狸狸,你那个丈夫会这样对你么?”
“乖乖,小声一点,要被他听见了。”
她差点晕过去。
姜狸发现家里的苦行僧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他会默默地忍受,一言不发。
然后在沉默当中安静地变态。
姜狸只知道他的业余爱好就是自虐,喜欢给自己找罪受。但是现在她才知道,对自己都狠的人才是最不好惹的。
洗完澡她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她问身边的那个变态铃铛是怎么来的,事情的真相让姜狸背后发毛。
实际上,就是在姜狸某一次大谈特谈她和她的丈夫滚床单的画面之后,他就坐在角落里,安静地雕刻了那只小铃铛。
他难道还是什么和善人么?不是的,他在忍受着折磨的时候,日日夜夜都想要怎么搞哭她。
没办法,这一世的玉浮生在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等到有权有势后又是妖界十三墟的主人。十三墟能是什么好地方么?赌城,鬼市,妖窟……他见多识广,性格又比较扭曲,于是姜狸就惨了。
姜狸说他长歪了,被教坏了。
他看了她一眼。
他很平静地说:她应该庆幸她没有在一百年前遇见他,不然他会更加变态。看见她第一眼就会把她抓回去。而且那个时候他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呢。
——至少他现在看起来还像是个人。
姜狸:……
她看着看上去光风霁月的虎神,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微微一笑:“还不睡,需要我帮你助眠么?”
她立马拱被子里去了。
但是隔了一会儿,她又冒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想要问——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他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想要知道什么。
但今天太晚了,也不够郑重。
他坐在她的身边,缓慢地拍抚着她,就像是哄小孩睡觉一样。
他总是给她一种很踏实安心的感觉,于是在这种舒缓的节奏当中,疲倦至极的她慢慢睡着了。
虎神在这个下雪的深夜去了一趟擎天柱。
情况正如他预想当中一样。
那个断裂的口子越来越大了,擎天柱崩塌的速度比从前快了许多。
回到了家,他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算了一下时间。
四十年?三十年?
快要来不及了。
新年很快就到了,他们漫步在空无一人的王都。
姜狸提着灯笼,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她在王都发现了一窝小野猫。
她掀开了遮雪的棚子,里面却空无一猫。
她正失落:“唉,连野猫都没有了,真冷清啊。”
虎神看着她的侧脸。
他从前认为可以给小狸猫一个美丽的新世界,所以用献祭者的心情看着她,准备在死前离开她;但是现在新世界不存在了,旧的世界即将消亡。
他反悔了。他要去爱她了。
只是他怕爱得太迟了、要来不及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狸狸,你转身。”
于是姜狸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她愣住了,转过身,天空就炸开了千万朵烟花。
黑灯瞎火的王都一瞬千万盏灯光次第亮起来,长明灯一盏盏朝着天空飞去。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喊着去追长明灯。
虎神含笑看着她,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看着长明灯。
他看着她。
其实,这是虎神第一次过春节。去年两个人还在来妖界的路上,没能过上这个节日。
姜狸说要有红包、有饺子吃、热热闹闹地贴对联。
于是他都照着姜狸说的做了——他愿意满足小狸猫所有的心愿。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
比方说,第一天,虎神贴反了对联。
姜狸念了好几遍都不通顺,但是她装作没有发现这件事,还转头夸他“好厉害!”
等到夜半时分,姜狸发现楼下的灯还亮着。
她看见虎神在书架前翻了半夜的书。
她想:他在看什么呢?
她推开了窗户,就看见他拿着书对照了半天。
笨手笨脚地撕下对联重新贴好。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心想真是一只笨虎。
——但聪明猫趴在窗户上,捧着脸看了好久的笨虎。
第二天,姜狸拿到了红包。
红包里是一个装满了一万灵石的储物袋。
第三天,年夜饭,吃饺子。
虎神发现饺子里有个金元宝。
他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姜狸问他:“吃到了什么没有?”
虎神夸她:“元宝味道还不错。”
就是有点费牙。
姜狸惨叫着让他吐出来。
虎神安慰她他不会死的。
姜狸惊恐地在家里转圈圈。
幸好这是修真界——才没有发生一起吞金而死的惨案。
她告诉了他那个传统。
于是虎神这才知道吃到金元宝的人一整年都可以走大运。
——但是不需要吞下去。那样很傻。
他有点抱歉地说:“狸狸,我不知道不可以吃。”
姜狸说他有点笨。
他点点头。
虎神有点落寞。
他就像是一个依葫芦画瓢的人,见过旁人的热闹和幸福,模仿起来却让人笑话。他觉得不如交给底下的伥鬼——也许会比他本人准备的好一点。
他不知道这个新年对于小狸猫而言满意不满意,于是去问小狸猫。
姜狸却说:“大漂亮,你在说什么傻话?”
她眼睛亮晶晶:“这个新年比过去二十几年都要好!”
她凑过来,小声说:“如果还有一个吻,那就完美了。”
他哑然。
突然,小狸猫凑了过来,要偷亲他,像是从前无数次那样。
他抬手就挡住了她。
姜狸刚刚要生气,刚刚想要说这是她的新年愿望。
但是很快她就没有办法生气了。
因为他看着她,把她抱了起来。
他俯下身、低下头,和她对视着。
她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唇,紧接着就是试探着吻上了她。
他的手指在她的发丝当中。
一个狂热的、虔诚的吻。
这个吻带着浓重的情绪,因为有今朝无明日,厚重的爱意和疯狂的不舍让他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一直到她被亲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他才缓慢地松开了她。
他和她抱歉:没有亲过人,所以弄破了她的唇。
他碰了碰她肿胀的红唇,轻轻抚摸过她唇上的小口子。
她有点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回应她的吻。她仿佛窥见了那种怜惜和狂热的爱的冰山一角。她不觉得害怕,她只是觉得自己被他吻着的时候,好像被密密麻麻的爱包围着;就像是被暖洋洋的温泉浸泡着。
突然,她小心翼翼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
她说:“我有一个新年愿望。”
“如果今夜有两个吻,那就更加完美了。”
他停顿了片刻,哑然失笑。
他抚摸了一下她的面颊。
然后从善如流地俯下身,继续吻了下去。
这天夜里,她就坐在他的膝盖上,被亲得飘飘然、晕乎乎。
他们鼻尖相抵,看着彼此。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的气温却在缓慢地升高。
她在他的怀里像是个多动症,惹地他有点难受。
他警告她:“别乱动。”
她假装没有听见。
他沙哑着询问她:“想不想要我哄你睡觉?”
她点点头,问他是要讲睡前故事,还是给她唱摇篮曲?
虎神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腿,示意她要是再乱动就乖乖分开。
她震惊地看着他,嗖地并拢了腿,挪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找了一本书挡在脸前说要修身养性。
他意有所指地问她:“怎么不提你那个丈夫了?”
姜狸立马说:“他去年就死掉了。”
自从上次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那位丈夫了。
——因为不需要那位丈夫出场了,家里的苦行僧已经对她足够虎视眈眈了,她心有余悸了很长时间。
虽然王都只有两个人了,但是他们还是守岁了。
姜狸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就像是山洞里的小动物探头,发现外面的雪在慢慢融化。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心意。
在新年夜她在床上翻滚了很长的时间,因为那个两个吻快乐又困惑。
只是她仍然有点拿不准,想要去试探他。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堆完雪人来找他。
她问他:“你的铁石心肠,今天融化了么?”
他的视线从雪人身上移开,看着她。
这是虎神生命里最幸福满足的一年。
他从前是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生命就像是沙漏,在煎熬当中缓慢溜走;他只觉得生命漫长没有尽头,千万年的苦难就是一场酷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含笑说:“嗯,融化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融化成了一只小狸猫。”
她呆住了。
她借口喝水一溜烟跑了。
躲在门后,脸蛋和耳朵都是红的。
她在门后面,捂着脸,发了好久的呆。
哎呀呀,什么融化成小狸猫?
哪只小狸猫?
结果她一抬头,就发现虎神就站在门边看着她,眼神带着笑意。
他低着头,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她惨叫一声,一溜烟地跑远了。
虎神含笑注视着她。
他切实地感觉到了“活着”的幸福和快乐。
空荡荡的心脏渐渐地被填满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珍贵。
事实已经确定无疑了。
小狸猫和大老虎就是一对!
她的脚步轻快,在家里转来转去,像是一只轻快的小鸟。
虎神看着她,饱含此生都难有的爱意和柔情。
然后就听见了她在嘀咕:“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就早点给你下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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