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升温—— by舒良言
舒良言  发于:2024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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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葛莹还没开始说话,身边有几个看完画展的人正好经过,正在谈论《NEW》,葛莹神情突然慌张,一把拉住其中一个人,高声质问,“你说《NEW》是谁的作品?!”
“你神经病啊!吓我一跳,拉住我什么?!”
葛莹已经魔怔了,只想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谁是《NEW》的作者?”
“这个人有毛病吧……”
“到底是谁?!”葛莹大喊,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不可能是靳明嫣!那不是她的水平!我了解她,我看过她的每一幅作品,这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葛莹后面的话是用中文说的,那几个人根本听不懂,以为遇到一个神经病,绕开她匆匆走了。
葛莹挂断电话,直愣愣站在巴黎著名的画展门外,身边人来人往,她突然感到万念俱灰。
原来,《NEW》是她的作品。
原来,这七年……没有长进的是她自己。
当初为什么来巴黎?那晚又为什么要帮助靳明嫣?时间太久太久,她早已忘记。
葛莹的失态并没有让靳明嫣感到单纯的痛快,报复不是她的最终目的,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时隔七年,她终于为当年委屈的那个自己讨回了一个公道。
葛莹离开后,画展现场一切都按照徐程的计划进行着,在网络直播的助攻下,《NEW》的热度再攀高峰,甚至有人当场开出了千万美金的超高价。在这一天,正如徐程所说,他让“靳明嫣”这三个字传遍巴黎大街小巷,从此靳明嫣迈入艺术生涯的新台阶。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靳明嫣正式公布了自己将与“NJOY”画廊解约的消息。媒体的提问很犀利,“您和“NJOY”签约时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凭借自己的老师林观鹤才成功签约,上个月林观鹤大师过世,现在您也已经成名,突然提出解约,是不是有忘恩负义的嫌疑呢?”
台下闪光灯不断,现场无数双眼睛看过来,手机屏幕的直播间里飞速刷过各种留言,人人说她忘恩负义,靳明嫣依旧面容镇定。
她拿起麦克风,微微低头,“我靳明嫣问心无愧,对得起老师,对得起画廊。如果画廊对于我的解约有任何异议,可以对我当场提出质疑。”
她的视线扫过台下的画廊工作人员和高层领导,“谁有异议?”
靳明嫣在画廊受的委屈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台下鸦雀无声。
徐程现在是画廊的经理,拿起桌面上的麦克风,代表画廊发言,“画廊已经同意Yancy的解约申请,我们全体工作人员都祝Yancy前途美满。”
“Yancy小姐,请问您和Antione先生突然宣布解除婚约,是因为您和他各有新的恋情吗?”
“Yancy小姐,中国富商陆同舟是您的新男友吗?”
“……”
人人都有八卦的心,记者争相提问,台下一片哄闹,靳明嫣落落大方,璀然一笑,“我最近潜心创作,不会有新恋情,请大家多关注我的作品,谢谢。”
媒体采访结束,靳明嫣刚走下台,立马有工作人员过来送上一束玫瑰,靳明嫣愣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拿起花束上的小卡片,上面的字迹她再在熟悉不过。高三那年,陆同舟给她辅导功课,帮她写作业,到最后,她都能模仿他的字迹写字。
“昨日之日不可留,俱往矣。鲲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祝贺我的大画家,从此坦途荡荡,再无磨难,平安喜乐。”
经过刚才的媒体采访环节,画展现场正人声鼎沸,靳明嫣站在后台,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小卡片。
在法国这么久,能让她泪盈眶的还是只有中文。寥寥几句话,概括了她坎坷的过去,写这些话的人字里行间饱含心疼,他写的贺词,都是在希望她无灾无难。
“Yancy老师,这还有一束花要给您。”
靳明嫣回过神来,还有?谁送的?
工作人员把另一束玫瑰递给她,靳明嫣满心疑惑展开贺卡,上面只有一个词,落款处却让她变了脸色。
“恭贺。”
落款处赫然写着——“盛闻”两个字。
一看见这个名字,靳明嫣就不可避免地回想到过去那些不痛快的事情,盛闻这个人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
还有吴思思,他们兄妹俩都不太正常。
“哐当”一声,靳明嫣毫不犹豫把盛闻送过来的花丢进垃圾桶里。
晚上,靳明嫣约了几个大学时期的好友喝酒,她今天很开心,这种开心必须要和人分享。平时一定还会有李拥塘在,今晚他却缺席。
李拥塘走的时候跟各个好友都说过再见,唯独漏了靳明嫣。靳明嫣知道李拥塘丢下狠话说他再也不会回来巴黎,就如同她当年发誓,再也不会回京都一样。
靳明嫣不容易醉,今晚却喝得不太清醒。要散场的时候,她打电话叫代驾,却无意间拨通了陆同舟的电话。
“喂,嫣嫣?”
听见陆同舟声音的那一秒,靳明嫣倒在卡座的真皮沙发里,傻笑出声,口齿不清晰地喊他名字,“陆同舟,你在干嘛呢?”
“还有十分钟开晨会。”
“那我们只能说十分钟的话诶”,靳明嫣的嗓音拖着软软的尾音。
“只要你想说,不止十分钟。”
“那可以说多久?”
陆同舟软着声音哄她,“很久很久。”
劲爆的摇滚乐震破耳膜,靳明嫣一动不动倒在沙发上,“今天……你们都不在……”
陆同舟沉默了很久很久,靳明嫣没说话,他也没说。
大约二十分钟后,徐程被陆同舟叫来接人。徐程对这个并不陌生,靳明嫣从十六岁就开始喝酒,不知道喝醉过多少回,罗黎阿姨甚至暗中一家一家去找酒吧经理,不准他们接待靳明嫣。
徐程叹气,弯腰想拿走靳明嫣手里的手机,却听见她闭着眼睛喃喃道,“我想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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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见到他◎
为期两周的“GLO”画展结束, 靳明嫣收到了许多家画廊递过来的橄榄枝,条件都开得很好,她却不打算再签约, 想自己单干。
在一系列的铺垫下,《NEW》的名气节节攀升, 无数买家上门, 价格越来越高。趁着这个绝佳机会, 靳明嫣把《NEW》报送到“LH”画展,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这个画展是林观鹤的遗憾,如果今年能入选当然最好, 如果不能……那就再等等。
身上没了束缚, 靳明嫣的心态渐渐平和,每天固定好时间呆在画室里画画,时间空闲了就找朋友逛逛街、喝喝酒,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悠闲自在。
陆同舟每天都会发消息给她, 她回复的频率越来越低, 有时候甚至两三天才看一眼他发的内容,他打过来的电话也大多被她找理由给挂掉。
一眨眼,秋天过完,冬天来了,圣诞节将至, 这是属于这个西方城市的狂欢。每次踏出家门,大街上到处都是圣诞树和彩灯, 这里的人脸上都带着和善的笑容, 仿佛爱丽丝梦游仙境, 踏入了童话世界神秘的大门。
节日气氛日渐浓厚, 靳明嫣这个东方人倒是不怎么爱出门了。
圣诞前夕,和领居太太的小礼物一起送来的还有“HL”画展的通知书,其实结果在她预料之中,《NEW》没有成功入选。
随意把通知书丢到一边,靳明嫣化了个精致的妆出门找朋友,越是这种大众欢乐而她独悲伤的时刻,她就越不想一个人呆着。
朋友办的圣诞派对十分隆重盛大,半山别墅里人来人往,音乐舞蹈整天整夜不停,酒水络绎不绝。靳明嫣脱掉高跟鞋,拎着红色裙摆光脚进入舞池里,在这种热闹的气氛里,她能短暂地麻痹住神经。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凌晨时分,她和几个人一起横七竖八倒在宽大沙发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她眼里一直不停地闪,她只觉得晕乎乎的,脑袋里已经不清醒。
这时,朋友从别墅外面带了一个男人走进来。
“Yancy在那边,她心情不好喝了很多,我就没管她。”
男人绕开一地的障碍物走过去,单膝跪在靳明嫣腿边,移开别人横在她身上的手臂,而后,目光深沉地盯住她的脸。
迷迷糊糊间,靳明嫣能感受到他的大衣袖子上带着一股冷意,现在巴黎的气温已经很低了,越来越冷,要下雪了。
身上盖上他的大衣,靳明嫣被打横抱起来,男人熟悉的嗓音仿佛就在她耳边,“我先带她走,下次她再喝醉,麻烦打我的电话,我会找人过来接她,谢谢你。”
别墅外面一片漆黑,冷风呼啸,路边已经有车在等着了,陆同舟把靳明嫣放进车里,怕她冷,干脆把人抱着放在腿上,让她躲在他怀里。
靳明嫣醉得厉害,沉睡不醒。
陆同舟万分怜爱,轻吻她头顶发丝。这么久不见面,思念一天比一天浓烈,可怀里这个却只想着怎么将他从生活里淡去。
开车的助理忐忑开口,“陆总,飞日本的机票是明早七点的,要推迟吗?”
陆同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两点,他轻轻叹气,“不用。”
他压缩了大半个月的工作,好不容易空出来一天,可到巴黎后的大半时间都用来找她在哪里,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把日思夜想的人抱在怀里,却一句话都不能和她说。
还剩下不到五个小时,陆同舟让助理把车停在靳明嫣家楼下,依旧抱着她不肯松手。跟着来巴黎的助理看不下去了,下车去了便利店,陆总不眠不休赶项目进度,飞日本前绕来巴黎,就是为了来这看一眼。
陆同舟和靳明嫣在车里呆了一晚,快六点的时候,助理过去轻敲车窗,“陆总,我们该去机场了。”
陆同舟看起来一夜没睡,把靳明嫣送上楼,在楼上呆了半个小时才下来。
靳明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吃完饭后打电话问朋友才知道陆同舟来过。
陆同舟来了,又走了。
靳明嫣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想给陆同舟发个消息,一句话删删改改,最终还是没发出去。说什么呢?他们现在一个在京都,一个在巴黎,陆同舟又这么忙,往后的日子只怕越来越难见到,无论多么深的感情,恐怕都熬不过这经年累月的时间。
干脆就不说了,慢慢彼此淡忘,最终答案交给时间来书写。
靳明嫣丢开手机,把自己关进画室里,波澜起伏的心情终于平静,傍晚的时候打算出门去买点小礼物用来回赠领居太太。
进卧室拎起包,突然发现里面多了一个白色信封,封面上写着“嫣嫣亲启”,一看就是陆同舟的笔迹。靳明嫣坐在床边,打开这个信封,里面的信纸厚厚一沓,黑色的钢笔字苍劲有力。
陆同舟给她写了一封长达万字的“劝慰信”,信里引经据典,细数古今中外名人传记,告诉她每个人的成功路上总有磨难。虽然《NEW》没入选“HL”,但每个人都承认了它是一副优秀的作品,都知道它出自中国画家靳明嫣之手,她的老师也一定会为她骄傲。爱她的人,都希望她再起征途。
陆同舟在信里写,“仔细想想,一路走来,我和你都不算顺遂,和你分开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曾怨恨命运对我不公。就在现在,我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你正乖乖地趴在我腿上睡着,车窗外寒风凛凛,唯有你我彼此温度相依。嫣嫣,我转念一想,或许现在已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看完一整封信,屋外已经彻底天黑,靳明嫣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泪水渐渐打湿一片。
知道她失利又失意,他特地赶来巴黎,人明明都走了,还留下一封信。他总这样,总是告诉他没关系。
再次收到陆同舟的消息已经是半月之后,彼时她正和朋友在偏僻的乡下度假,陆同舟说他到巴黎了,靳明嫣没有立马回消息,但下一秒却跟朋友说她要提前回市区。
“现在回去吗?下了好大的雪啊,我去问问有没有人能跟你一起走。”
收拾好东西,天色暗下来,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朋友劝靳明嫣不要一个人上路,她却态度坚决,在燃着篝火的院子里给车子加满油,毅然返程。
蜿蜒的山路加上下大雪,车不好开,但想到有人在等她,靳明嫣的内心就轻松愉悦,一个人开车,这一路的孤独都算不上什么。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靳明嫣来不及脱下大衣,客厅里响起了门铃声,她眼神发亮,飞奔过去开门。
门打开,一张漂亮的女人脸蛋映入眼帘,而陆同舟西装外套凌乱,正醉醺醺靠在她肩膀上。
女人的手臂搂着陆同舟的腰,嗓音冷淡,“靳小姐,好久不见。”
靳明嫣一直盯着陆同舟,嘴里却不忘回答,“如果我没记错,你叫顾语?是陆同舟的副手?”
时隔很久,靳明嫣还记得第一次在落星镇里见到顾语的场景,陌生的女人因为陆同舟而对她一身敌意,她说,“我是陆总的副总。”
顾语轻笑,“靳小姐记性真好。”
“你记性也不差。”靳明嫣双手抱胸靠在门上,眉眼冷倦地看着陆同舟,“你们什么意思?这么晚了来按门铃,难道不怕打扰到我休息吗?”
“陆总让我送他来这里。”顾语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藏不住那点敌意,“他今天给你发了消息,你为什么不回?他以为你不想见他,所以和客户吃饭时一直喝闷酒,以前见客户时他从来不这样的。”
靳明嫣冷笑,“不是他以为,就是我不想再见到他。”
“靳小姐!”顾语突然提高声调,圆圆的眼睛里有怒气,“还请靳小姐嘴下留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呆在巴黎不好过,他也一样,他甚至比你更难。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一点也不能理解他。”
靳明嫣心里怒火中烧,站直身体,“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总,有资格对陆同舟的感情生活说三道四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顾副总,我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而已,请注意你的态度!”
面对靳明嫣的咄咄逼人,顾语面上难堪,今天的确是她越界了。她跟着陆同舟来巴黎,来这个有她的地方,她只觉得压抑。
这的确只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但在陆同舟身边工作的每一天,她总能听到“靳明嫣”这个名字,如影随形,越来越成为她的噩梦。
陆同舟在两个女人的争吵中睁开眼睛,看见靳明嫣的第一秒,他毫不犹豫扑过去抱住她。
“靳明嫣……”他弓着身体,趴在她肩膀上低喃,喊她的名字,“嫣嫣……”
靳明嫣心绪难平,咬紧牙关,“滚远点,别抱我。”
“我想你……”
“滚开。”
顾语默默转身,把人送到,她这个副总的工作就完成了。
陆同舟酩酊大醉,靳明嫣照顾了他一晚上。上次他来巴黎,她也同样喝得不省人事,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今天晚上又是这样不好看的场面。
快天亮的时候,陆同舟突然发起了高烧,靳明嫣给他吃药降温、物理降温,但都没效果,只好开车急匆匆把人送到医院里。
知道消息的顾语很快赶到医院,身后还跟着这次的工作组同事,西装革履的一群人。
顾语语气急促,“陆总怎么样了?”
靳明嫣站在病房门口,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头发凌乱,“急性肠胃炎,医生正要给他挂水,退烧后应该就没事了。”
“……应该就没事了?”顾语冷笑,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直接朝靳明嫣发火,“靳小姐,请问什么叫应该没事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有严重的胃病吧?你昨晚也没给他吃药吧?更别说给他吃点东西了!您是尊贵的大小姐,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靳明嫣倏尔抬起眼,死死捏着拳头,“你倒是知道怎么照顾人,你倒是什么都了解,那你为什么把他送到我家来?你怎么不自己照顾他?你什么心思我们都清楚,他喝醉了,你不是正好有机会?你把握不住机会,你怎么不说自己蠢呢?”
靳明嫣的话简直是在这么多同事面前赤|裸|裸侮辱她,顾语难下台,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我从毕业就跟着陆总,他最难的这几年,我始终没有离开,我和他不仅是上下级关系,更是朋友!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很好!非常好!你和他是朋友就更好了!”靳明嫣当着一众人的面发飙,把手里的单据全部砸到顾语身上,有几张甚至砸到了她的脸上,“你去照顾他!你把他带走!别让他对我纠缠不休!别在这摇尾乞怜!一个男人而已,还不值得我为他如此耗费心神!你要就拿走!”
狠话脱口而出,靳明嫣却不觉得痛快,反而窒息,眼眶发热,有什么在摇摇欲坠。
“陆总……”
有人回过神来发现了靠在病房门口的男人,穿着小兔子睡衣,衣袖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却让人笑不出来。他的脸色太苍白了,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这么多人里,他只不眨眼看着靳明嫣的背影。
……真无情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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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配得上您。”◎
陆同舟捂着腹部, 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医生让他别站在门口,赶紧进去躺病床上挂水。
陆同舟固执看着靳明嫣的背影, 她不动,他也不动。
医生嘟囔, “你不疼吗?”
陆同舟用力撑在门上, 虚弱地咧嘴笑, “……疼啊。”
“医生,我这更疼。”陆同舟的手掌往上移,放在了心口位置, “我这是不是有毛病?要不要去挂个心内科看看?”
两个女人争风吃醋, 而工作组大多是男人,就这么看着都不敢说话,气氛逐渐冷下去, 只有陆同舟的助理站出来, “陆总, 您先看病吧, 身体要紧。”
助理尴尬地看看这个女人,又看看那个女人,“靳小姐、顾副总,你们这……先让陆总去挂个水吧……”
脚下是各种被靳明嫣用力丢到地上的缴费单据,每一张上面都有陆同舟的名字。情绪冷静后, 靳明嫣越看越心梗,刚刚那些话并不是她本意, 她现在也不想回头去看陆同舟脸上的表情。
她想走, 本能想逃避这种难堪的场面。
“靳明嫣。”
靳明嫣刚有离开的念头, 手腕立刻被一只滚烫的手掌攥住, 身后的人就像会读心术,抓着她不肯放手。她一挣扎,他的手臂就像是藤蔓一样缠上来,身体带着高温度从背后抱紧她。
“是谁惹我们总裁夫人生气了?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陆同舟弓着背在靳明嫣耳边轻声细语,疲惫又无奈,仿若一个绝望的人走到穷途末路,“我要哄好久、好久才能哄回来。”
一句“总裁夫人”,无限亲昵,陆同舟的态度已经很明朗。这么多年,陆同舟身边诱惑不少,但他从不跟哪个女人玩暧昧,哪怕是能力出众的顾语,在他这连一个私人饭局都约不到。
他的七年,每一天都在为跟她的重逢做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难,她的心就是不肯再为他软一点。
陆同舟带组来巴黎有重要项目要谈,时间就定在今天,他没挂水,吃了点药,准备出发去开会。所有人都在劝他,但没劝住。
陆同舟在病房里换衣服,西装一穿,金丝眼镜一戴,他又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陆总,走出病房,工作组的同事正站成一排等他。
刚刚听到这些人在私下谈论,现在能让陆同舟亲自过手的项目个个都不简单,多耽误一分钟都是在烧钱。
靳明嫣站在窗边,玻璃上有因为她呼吸而产生的白雾,在白雾范围越来越大的时候,她偷偷抬眸看向正在向下属交代工作的男人,越看越陌生。所以说,分开了七年就是分开了七年,总有一些陌生感会存在。
陆同舟隔着人群看过来时,靳明嫣已经先他一步移开视线。
“噔、噔、噔”,黑色皮鞋一步步踩在医院走廊的白色瓷砖上,陆同舟把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压住眼底神色,靠近靳明嫣身边,“所以就是不肯正眼看看我,也不肯开口跟我说一句话是吗?”
他这句话太沉重,靳明嫣手指轻颤了一下,牙齿咬住嘴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有句话一直放在心底,犹豫后终于准备开口,陆同舟却在下一秒和她擦肩而过。
靳明嫣愣在原地。
长长的走廊里,陆同舟大步离开,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工作组,步履匆匆,离她越来越远。
在杂乱的背景音里,靳明嫣突然回忆起和陆同舟分手的那段日子,无论她怎么挽留,他都不回头。她当时害怕极了,一天比一天绝望,陆同舟这么爱她,她这么爱陆同舟,他怎么能不要她呢?她想不明白,她歇斯底里,她彻夜难眠……
如今她终于能做这个不要他的人,怎么还是难过。
靳明嫣抬手擦脸上逐渐冷却的眼泪,那句“陆同舟,身体最重要”终究没能对他说出口。
回家后靳明嫣想补觉,可怎么都睡不着。何今颜见她一直不回消息,不放心地打电话过来问。
听她讲述完整件事情,何今颜笑话她当局者迷,“你怎么就不肯承认呢?靳明嫣,你还喜欢陆同舟,你还爱陆同舟,你在嫉妒这七年里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靳明嫣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沉默以对。
何今颜叹气,“靳明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打算离开巴黎这件事跟他说了吗?”
“说话啊靳明嫣,你没跟他说是不是?你要卖房子的事情也没跟他说是不是?”
“你说句话好嘛我的公主殿下!别让人总是为你操心。反正我不同意你卖掉巴黎的房子,我是个思想传统的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总要有个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吧?你不能全世界漂泊,最后落得个居无定所吧?”
靳明嫣终于开口,“这只是个住的地方而已,卖掉也没什么。”
“留下又能怎么样呢?以后你回了巴黎,好歹有个家可以回是吧?”
“我不需要。”
“那你回京都来。”
“……不。”
“靳明嫣!!”何今颜真的发火了,“你要跟着师兄师姐去环球旅行我不反对,你想去哪都可以,但你不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准有不回家的打算!我绝对不会同意!”
靳明嫣态度坚决,“走到哪就是哪,没什么不好。”
而后,她自嘲苦笑,“小颜子,我哪有家呢。”
这下,何今颜一句话都说不来了。
小时候的靳明嫣活泼可爱,玩过家家最喜欢当“妈妈”,后来到了巴黎,她同意Antione的求婚,她说她想在巴黎成个家。
明明……靳明嫣是想有个家的。
何今颜突然说,“嫣嫣,安定下来吧,和陆同舟结婚,你们成个家,好吗?”
靳明嫣懒洋洋窝在被子里,被何今颜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笑出声,“我和陆同舟现在是可以结婚的关系了吗?”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行?”
“七年前,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们还是分开?”
终于轮到何今颜沉默。他们两人分开的这七年,在浪漫的爱情面前,成为最真实最痛的存在。
“我和他结婚,再次深爱他、依赖他,然后又出现某一件事,他又放弃我。”靳明嫣很冷静,冷静严苛得不像是个有感情的人,“一个顾语,我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暧昧关系,我还是生气,我还是控制不住说出违心的话来,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加重量级的赵语、张语、李语……七年,小颜子,真的太久了,足够他遇见很多女人,和很多人发生难忘的故事。”
“我全心全意爱过他,是他自己放弃了,只此一次,让我丢了半条命。”说到最后,靳明嫣只剩下冷笑,“我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他又出现,可我哪还敢交付一颗心出去?”
何今颜苦口婆心劝她,“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你们依旧彼此相爱,这还不能够成为你再给他一次机会的理由吗?”
何今颜说了这么多,靳明嫣也逐渐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何今颜叹气,“我是想着你能和自己爱的人有一段婚姻,总比冰冷的联姻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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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靳明嫣还是睡不着,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她干脆起床去超市买食材煲汤。
拎着一大袋东西冒着风雪赶回家,找了好几个教程才勉强顺利把汤煲上,一回头,厨房已经一团糟,锅碗瓢盆满地都是。
这几年里,靳明嫣总共学会了做三道菜,番茄炒鸡蛋、香煎豆腐、油煸豆角,今天她全都做出来了,端上桌,也算是三菜一汤。
菜做好后,她洗了个澡换上毛茸茸的睡衣。明亮的灯光底下,靳明嫣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她在等人。
从七点等到十点,菜热了好几遍,本来就难看,现在更难看了,让人倒胃口。靳明嫣打电话叫了个家政过来收拾残局,自己进卧室睡觉。
接连三天,陆同舟人在巴黎,却没出现在她面前。
靳明嫣一直在家里收拾东西,能捐的都捐了,不能捐的都打包送给朋友。把房子挂在网上售卖后,她逐渐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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