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拥塘讨厌陆同舟向他道谢,让他浑身不自在,“这段时间你也没少赚吧?亏的也不算太多。”
陆同舟手肘靠在窗户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头发,语气欠欠的,“秘密。”
“得了吧,你在巴黎都没产业了,还怕我打探你那点商业秘密呢。”李拥塘连连冷笑,“而且我不是想帮你,我是想帮她。”
陆同舟伸懒腰,“看来你也知道我跟她是一体的的哦?”
李拥塘:“……”
陆同舟这人真的好不要脸。
李拥塘抿抿唇,说到靳明嫣,他的语气就变复杂,“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表现对她的占有欲?你了解我和她的这七年吗?”
陆同舟“啧”一声,“我不了解。她会跟很多人都有一个七年,但我跟她会有很多个连起来的七年。”
李拥塘看一眼陆同舟,“和她认识的那一年,可以说是我‘意识觉醒’的一年。”
李拥塘语气太沉重,一本正经说他意识觉醒了,像个中二少年似的,陆同舟乐了,情不自禁笑了一声。
李拥塘不满地看过去,“你他妈再笑个试试。”
陆同舟其实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意识觉醒在十八岁?”
陆同舟突然沉默,因为靳明嫣也是,她离家出走,远走法国,也就是在这一两年间。
连他自己,不想再留在落星镇里,想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奔赴未来,拥有前所未有的勇气那一年,他也十八九岁。
“我看似拥有一切,可我的一切都拿捏在生下我的那个人手里,当我开始拥有反抗的意思,才感到窒息。”李拥塘一边说一边开车,神情讽刺下是极度的冷静,“最好的活法其实是不要再反抗,不要有自己的意识,但我做不到,所以我开始‘叛逆’,当身边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时候,她出现了。”
李拥塘想起和靳明嫣相识相知的那段时光,他们从不害怕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最不堪的自己,把对方当灵魂挚友,一起对抗这个世界。
“所以我才会阻止她和我哥订婚,我和你应该是一样的,知道她走偏了路,希望她能做最真实痛快的自己。”
李拥塘现在才肯承认,“我用的手段的确偏激了一些,忘了她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往她心上插了几刀。”
他做错了,一步错,他就差点失去她。
下车后,他们进了一个小酒馆,点了吧台里最烈的酒,陆同舟没喝多少,李拥塘却一杯一杯把自己灌醉,醉后胡言乱语了很久,讲的大多是和靳明嫣的往事。
大学校园里举办艺术展会,那天正好雨过天晴,靳明嫣穿了一条白色裙子出席,现场执笔绘画,在裙子上画出了花团锦簇,画成了一个春天,技惊四座,一举成名,从此有了“美艳才女”之称。
靳明嫣有很多的追求者,纷纷给她写中文请书,十个里只有一个能把“嫣”字写对,靳明嫣精心打扮一番去和这个有心人约会,却发现对方有三四个女朋友,气得她三天没出门。
夜深了,小酒馆里人流量越来越多,李拥塘彻底醉了,嘴里一直在念念叨叨,于是在这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陆同舟好像窥见了靳明嫣的这七年时光。
陆同舟又点了几瓶酒,一杯一杯倒了塞进李拥塘手里。
李拥塘喝着喝着突然抬起头骂他,“你他妈想灌死我啊?!去你妈的陆同舟,真不知道靳明嫣看上了你哪点……明明是看不出任何优点的一个人……”
陆同舟慢条斯理把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举起玻璃酒杯优雅摇晃,“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被靳明嫣喜欢。”
“操!”李拥塘彻底绷不住了,酒杯用力砸在地上,“我他妈真看不惯你,我弄死你!”
酒劲上头,李拥塘不知道怎么就发了狠,一拳头砸在陆同舟脸上,陆同舟能躲但没躲。下一秒,李拥塘再次挥拳,陆同舟眸光微敛,一个反手把他的脑袋死死按在吧台上,“一拳意思意思就够了,再来可就失去意思了。”
李拥塘挣扎,“你他妈有本事堂堂正正跟我打一架!!要不然你就不是个男人!”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陆同舟从没被这样的激将法刺激过,他生性冷静,在众人的围观下,他一手按着李拥塘的脑袋,一只手端起酒杯把猩红的液体倒进嘴里,“哥刚开始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听你妈的话呢,想跟我打?我怕打得你当不成个男人。”
挣扎了一会儿,李拥塘没挣扎了,嘴里开始胡言乱语,指责他妈什么都要管,把他当成一只小鸟攥在手里,生怕他飞走,现在他真的要飞走了。
李拥塘出了一身汗,额头粘着发丝,酡红发热的脸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他大笑起来,“老子要走了!要离开巴黎了!我自由了!!”
他又大声重复,想让每一个人都听到,“我终于自由了!!谁也别想再管我!!”
李拥塘趴在吧台上哈哈大笑,陆同舟慢慢放开手,李拥塘突然转身在他肩膀上用力捶了一下,“告诉靳明嫣,我这辈子不回来巴黎了,让她保重。”
在劲爆的摇滚乐中,陆同舟终于知道李拥塘今天来找他的原因,原来是没勇气和朋友告别,托他代为转告。
快到十二点,Antione派人来接李拥塘,今晚就送他上飞机。李拥塘帮助靳明嫣搅和了这场婚事,他受到的惩罚就是被放逐出国。
或许说这并不算惩罚,是李拥塘借机求来的得偿所愿。
陆同舟叫了代驾送他回酒店,进门时动作很轻,怕打扰到靳明嫣的睡眠,却意外看见靳明嫣靠在卧室床头看平板,卧室门没合上,一缕暖光的灯光倾泻到黑暗的客厅里。
陆同舟站在门外很久,直到靳明嫣喊他的名字才回神。
靳明嫣怀里抱着平板,一脸无奈,“叫你你听不见的啊?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点去洗澡,然后上床来睡觉。”
陆同舟推门进去,越走越急,最后几步直接扑到靳明嫣身上,紧紧抱住她,“是给我留的门吗?是在等我吗?”
他穿着西装,一身浓烈的酒气,靳明嫣十分嫌弃,“赶紧去洗澡!”
陆同舟激动地抓住她的长发,双|腿|分|开跪在她身体两侧,微微用力让她抬起头迎合他的唇,唇舌相依,吻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他伸手去扯她的睡袍,靳明嫣死死按住他的手,不肯同意,“你没洗澡。”
陆同舟一下一下吻她的唇,吻一下才说一个字,“我就亲亲,不做。”
“那也不行。”
到了现在哪有不行的道理?陆同舟眼神一暗,抽走靳明嫣怀里碍事的平板,直接把人给按倒在床上,大腿用膝盖压着分开。
靳明嫣想说话,被他用嘴堵上,只剩下不满的几声呜咽。
结束后两人都没睡,一起泡了个澡,靳明嫣懒洋洋的被陆同舟裹在浴袍里抱出来放到床上。她一直哼哼说这也痛那也痛,陆同舟失笑,跪坐在床上给她按腰按肩按背。
在昏黄的灯光里,靳明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心里却还记挂着事,“你什么时候回国?”
陆同舟按摩的动作停了,大掌搂住她的腰在她边上躺下,“你怎么知道的?”
“小颜子告诉我的。”靳明嫣闭上眼睛,“又瞒不住我。”
“没想瞒你。”陆同舟把她的头发全部拨到一边,轻吻她纤长柔嫩的的脖颈,“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不知道怎么说?”靳明嫣笑一声,“你又没什么应该要跟我交代的事情,为什么不知道怎么说?”
陆同舟在她耳边叹气,“我把你的嫁妆给输了。”
靳明嫣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力踢了陆同舟几脚,“少给我贫,你是我的谁?我需要你给嫁妆吗?”
“你不需要,是我硬要给,现在输掉了,会不会影响我在大小姐心里的地位啊?”
陆同舟语调散漫,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
靳明嫣冷哼,“你在我心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还能影响什么?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
话虽如此,靳明嫣还是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微微哽咽,“陆同舟,其实你不用给我挡着,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是我自己不能接受。”陆同舟把埋着头当鸵鸟的人一把搂进怀里,摸摸她的头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关了灯,一片黑暗,靳明嫣抱住他的腰,许久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本来明天就应该走,但他想在她身边多留一天。
靳明嫣在他怀里点头,“好。”
陆同舟一夜无眠,他一直在等她开口问,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但她始终没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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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里说再见◎
本来约好在陆同舟回国前一起出去玩一天, 但一早醒来靳明嫣却发现他发烧了,给他吃了药后他一直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
自从到了巴黎,陆同舟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每天紧绷着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
靳明嫣打水给他物理降温, 等温度下来后喂他喝了一些粥, 下午出门去和徐程见了一面, 讨论商定了画展的细节,回家的时候经过花店,她进去买了一盆铃兰, 用报纸包着抱在怀里。
到家已经下午四点, 陆同舟还在睡着,靳明嫣把铃兰放在阳台上,当一阵清风吹过铃兰花苞, 又吹过她的衣角, 她脑海里骤然想起生病的陆同舟, 突发奇想想拿笔画画了。自从失去创作的灵感大受打击后, 她已经很久没有提笔的欲望。
这里没有画画的工具,靳明嫣从陆同舟的办公桌上随手拿了一支钢笔和一张A4纸,在陆同舟床边席地而坐,视线一看陆同舟,她就晃了神。
第一次画陆同舟, 他也是睡着,当时的他面容青涩稚嫩, 还是一个少年模样。那天下了雨, 她想回京都却被人在车站门口偷走了手机, 被人为难走投无路的时候陆同舟突然出现, 身上穿着的冲锋衣沾染了雨水的湿意,高高瘦瘦的,叼着包子站在人群里。
雨越下越大,他捡走她,送她回学校让她好好学习,她不肯听,于是他就带她回了家。
这件事过了很久,她才从洪秀禾那里知道,陆同舟找了她整整一夜。后来她去问他,他坐在摩托车上打游戏,态度散漫开着玩笑,没有承认。
酒店房间里,靳明嫣低头在A4纸上画起来,根本不用看陆同舟一眼,纸上的人就已成形,惟妙惟肖,连细微的表情都神似。
不知道意识到什么,靳明嫣的手指在颤抖,A4纸慢慢从手里滑落到地板上,靳明嫣随之倒下,在地板上敞开四肢,慢慢闭上眼睛。
陆同舟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黑,靳明嫣正在衣柜前给他收拾衣服。她的动作慢吞吞的,一件衬衫反反复复折叠,一看就是在开小差。
陆同舟没有出声提醒她,只是静静盯着这个人。想和心爱的女人有个家,高考前,他就说过想娶她,算是他多年来未完成的心愿。与她立黄昏,问她粥可温,如此简单的场景,对他而言都有难度。
但现在她还在他身边,一切又都还好。
“你醒了?饿不饿?”靳明嫣立马丢开手里拿着的衣服,坐到他床边,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他额头,“没发烧了,我预订了营养餐,马上叫人送上来。”
陆同舟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高烧过后嗓音还是哑的,“你吃饭了吗?”
靳明嫣摇摇头,乖巧无比,“我等你一起吃。”
陆同舟看着她,抬起手一下一下摸她的头发,眼神逐渐缱绻缠绵。他都不懂靳明嫣,为什么又大发慈悲对他流露出朦胧爱意。
靳明嫣避开他的眼神,“你先去洗漱吧,我收拾一下衣服,刚刚齐秘书给你送了几份文件过来,我给你放书房去了。”
靳明嫣加快速度忙碌起来,两个行李箱放地上,一个他的,一个她的。陆同舟病了一场,神情恹恹地斜靠在衣柜边,问她,“怎么把你的衣服也收了,难道要跟我一起回国?”
靳明嫣手上的动作停顿,瞥他一眼,“你想吗?”
她又把这个用来试探的问题抛给他。两个人互相对视,陆同舟低头笑,“我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陆同舟看见两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并排立在衣柜前,营养餐也送到了,靳明嫣坐在餐桌前给他盛汤。
她今天特别贤惠,就像是精心在过和他的最后一天。
陆同舟眼神微微变冷,慢慢走过去,靳明嫣让他坐,他不坐,而是站到她身后,手掌随意搭在她肩膀上。
“怎么了?”靳明嫣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身体刚一动,陆同舟猛地用力,将她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靳明嫣叹了一口气。
陆同舟弯腰从后面抱住她,双臂紧紧缠住她的肩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靠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靳明嫣看着满桌的饭菜,“酒店有个中国厨师,我找他订做了一桌菜。陆同舟,我想和你好好吃顿饭。”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同舟的手指摸到她的脸颊,虎口掐住两边软肉,声音冷狠,“我问你然后呢?”
陆同舟又开始发疯,靳明嫣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掌,口齿不清,“吃不吃饭?不吃你现在就给我滚。”
话音一落,陆同舟高高挑起她的下巴,他低头从后头吻下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侵略气息十足。
这个吻太激烈,唇舌纠缠,靳明嫣身体失力像一叶浮萍,只能抬起双手抱住陆同舟的头,揪住他短短的头发,企图让他动作轻柔一点,别这么用力。
陆同舟放开她的唇,气喘吁吁,唇舌在她脖子上流连,“你让我滚哪去?怎么能忍心呢?啊?靳明嫣,我问你呢……”
靳明嫣气息不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同舟放开她,情绪收得很快,跟没事人一样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然后我们就吃饭。”
这顿饭不知怎么吃的有点压抑,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这不符合靳明嫣的预期。明天陆同舟就要回国了,以后他们一个在中国,一个在法国,再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今晚她才格外珍惜。
可陆同舟却发了脾气,直到关了灯躺在床上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以往都是陆同舟主动找话题,不让他们之间冷场,现在他不说话,靳明嫣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个人在黑夜里睁着眼,静静地听彼此的呼吸声。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有一种淡淡的离愁已经提前开始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靳明嫣快要睡着,隐隐约约间听见陆同舟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微凉的唇吻她额角。
靳明嫣往他怀里缩了缩,抱紧他的腰。
第二天早上,他们各自拖着行李箱在酒店门口分别,陆同舟身材高大,西装革履,高挺鼻梁上架着墨镜,看不清表情,身上的冷淡气息流露出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太阳初升,微弱的阳光照耀站在路边的两个人,靳明嫣想说什么,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手指抠了抠掌心,“那……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陆同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攥在手掌心里,不让她看见,轻轻放进她的上衣口袋,“这个回去再看。”
靳明嫣点点头,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陆同舟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靳明嫣上了车,目视前方,没有看陆同舟。
“……靳明嫣。”发车前一秒,陆同舟突然喊她的名字,从降下的车窗里伸手来抱她,手掌捂着她的后脑勺,有炙热的泪滴在她脖子上。
陆同舟很快就放手,靳明嫣失神看过去时,他已经上了助理开来的车,比她要先离开。
出租车行驶在巴黎的梧桐街道上,靳明嫣坐在后座双目无神,手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东西,她拿出来放在手掌心,是一张被折成爱心形状的纸币。
似有预感,她迅速展开这个爱心,角落里赫然出现她画的一朵玫瑰。
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在此刻夺眶而出,她那晚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把联系方式给出去,街头偶遇的小金毛弟弟却出乎意料没拿到她的纸币,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所以说,究竟是她和一些人缘分太浅,还是和一些人缘分太深?
一路走来,有很多男人对她释放过暧昧的信号,有的把心意说出了口,有的没说出口,但他们最终都因为种种原因彻底放开了手,只有陆同舟卷土重来想尽办法和她纠缠着,不肯从她的生活里默然退场。
靳明嫣靠在车窗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马上要和画廊解约,婚也没订成,未婚夫没了,林观鹤去世,Dao和她划清界限,李拥塘也悄然走了,这几年在她生命里占有重要戏份的人一个个离开。
但今时今日她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这些年雾里看花,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灵魂空虚。接下来她要听林观鹤的话,把步伐走慢一点,善待她的画和初心。
为什么要出发?为什么要来巴黎?因为她热爱美术。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抛弃她,但她的热爱不会,这些年一直陪着她,安慰她在每个晚上。
时隔多日终于回了家,靳明嫣推开画室的门,看着放在窗边的画架,阳光洒下,画架不会说话,但又什么都说了,靳明嫣突然愧疚地低下头,热泪盈眶。
两周后,被推迟的“GLO”画展终于顺利开展,这一天,只要来参加画展的人都会被最角落里的一幅画吸引,情不自禁在这幅画面前驻足。
画的背景是夜晚的塞纳河边,地上两道抽象的影子,一道朝东,一道朝西,朝西的少女长发飘飘,朝东的女人一席短发更为成熟。这幅画明暗交杂,情绪与氛围完美融合,笔触极简,却完美勾勒出了人物形象,从各种细节又可以推出,这一东一西两个形象展现的是同一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的模样和气质。
画展才开展第一天,这幅名叫《NEW》的画就大受推崇,被同行称为此次美术艺术展之最。
可惜的是没有作者署名。但最精彩之处也在于这幅画没有作者署名,大众纷纷讨论这幅画到底会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一时之间热度空前高涨,连巴黎的晚间新闻记者都报道了这次画展的开幕,其中特别提到了《NEW》,称赞这幅画“神来之笔、出神入化”。
画展一共要开两周,前一周靳明嫣压根就没出门,待在画室里不停地画画,好像要把这几个月没画的东西通通都画出来。
直到徐程告诉她,她的新画一展成名。
“现在正是这幅画热度最高的时候,再往后看热闹的大众就会兴致消散,你明天过来画展现场,我会带人帮你把《NEW》移到主展位上去,然后给你安排一场记者访谈,最后由你亲自在画上署名,全程多机位直播。”徐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充分展示了他的专业策展能力,“相信我,嫣嫣,这一次我会让你彻底成名。”
听到徐程的话时,靳明嫣正坐在画架前,手里还拿着画笔,声音宁和,“徐程哥哥,我还是那三个字。”
徐程疑惑,“嗯?”
靳明嫣轻笑,“不强求。但是——”
她话锋一转,“我绝对相信我的《NEW》有这个实力,就算把它放在小角落里,它依旧会一飞冲天。”
徐程低声轻笑,在他的专业领域里,他自信满满,胸有成竹,“这是一个炒作的时代,但前提是被炒作的东西有足够大的赢面,我在这么多画作里选择了《NEW》,在这么多人里选择了你,嫣嫣,最后我们一定都能证明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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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新恋情。”◎
踏入“GLO”画展现场, 靳明嫣随着人流走向展厅左侧的角落里,她的《NEW》被随意放在这,没有玻璃橱窗, 没有明亮的灯光,但吸引了最多人驻足。
明明是靳明嫣亲自画出来的作品, 可她本人站在人群里却满眼陌生。当一幅画被放在了展览现场, 它身上就承载了无数看客的思想, 每个人透过这幅画看见的是自己身上的故事。站在《NEW》面前,有人感慨时光荏苒,成长飞速, 有人感慨终其一生庸碌无为。
“没想到吧, 你处心积虑抢来了主展位,却被一副名不见经传的画抢了全部风头,真可笑。”
“那你一定很高兴吧?”高跟鞋鞋跟一转, 黑色裙摆转动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靳明嫣含着笑看向葛莹, “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 可以请你告诉我答案吗?”
葛莹被靳明嫣和善的态度弄懵了,精心化过妆的脸有一瞬间僵硬,“你什么意思?”
靳明嫣远离看展人群,走向无人的角落,葛莹犹豫了一下, 还是选择跟过去。
这次的画展在艺术中心二楼大厅里举办,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这个城市一派欣欣向荣, 一如当年。
“那年我还不会说法语, 在一群学生里, 我只听得懂你的话。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被几个外国男生欺负,只有你站出来帮了我。”
靳明嫣提到过去,葛莹突然恼怒,“突然说这些干什么?!莫名其妙!”
靳明嫣冷静地看着她,“所以我真心把你当成朋友,那段时间里甚至依赖你,你却利用我,不仅抢走我的面试机会,还骗走我身上都有的钱。我想问你,为什么?是我对朋友还不够好吗?”
很久以前,靳明嫣站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也问过另外一个女孩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葛莹笑了几声,满脸嘲讽,“你在这装什么受害人呢?靳明嫣,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虚伪的人吗?你家里明明很有钱!当年你却瞒着我,骗我你没钱!骗我你出身普通!!把我当傻子很好玩吗?这样才能让大小姐你有优越感吗?!”
靳明嫣神色复杂,微微侧身,从葛莹脸上移开视线,轻声说,“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当初的帮助。不管你现在变得如何,我都记住了你最开始的样子。”
葛莹愣住,手指用力捏着包,在心中嘲讽靳明嫣一如既往的蠢,总是这么容易就捧出一颗真心。虽然如此,葛莹的眼睛却悄然无息变红,“后来我是利用了你,但起码我帮助你的时候是真心的,我那个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要怪就怪机会只有一次,家里砸锅卖铁送我来法国,欠了这么多债,要是我还不争气,我爸妈都要去寻死路了!我不像你,我没有别的办法!”
葛莹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周围还是有人看过来,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稳定心神,“嫣嫣,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当朋友,你什么都有,过去这些就当你让给我的行吗?往后的日子我会弥补你。”
靳明嫣突然问,“你知道《NEW》是谁的作品吗?”
葛莹摇头,“我不知道,我想办法去打听一下,如果是个新人,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冒头。”
她朝靳明嫣露出微笑,“主展位是你的,放心,作为朋友,我当然不能让这个人抢了你的风头。”
靳明嫣盯着葛莹许久,越看眼神越复杂,“所以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和你联手打压新人?”
“只要我们联手,区区一个巴黎算什么?我们要走向国际,走向全世界。”
靳明嫣笑了一声。
就是这嘲弄的一声,终于让葛莹意识到不对劲,几乎片刻之间,葛莹全身颤抖,“你在骗我!!”
靳明嫣摸了摸夹在衣领后面的收音器,嗓音愉悦轻快,甚至像十八岁时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葛莹,我才不会再和你当朋友。”
“你怎么可以骗我?!!”葛莹满眼不可思议,眼眶彻底猩红,“我刚刚,我明明——”
“够了!”靳明嫣一声厉喝,“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刚刚我们的对话全程都在网络平台上进行直播,葛莹,你要为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不可能,你不会……”葛莹低喃,神色惶恐,目光四处搜寻,终于看见远处架起的摄像机,镜头正对准她。
这一刻,葛莹面上血色尽失,失魂落魄往后退,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靳明嫣还在看着她,葛莹内心愤恨,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靳明嫣冷漠的表情。
原来,靳明嫣这些年也不是全无长进,学会背地里玩阴的,下死手了。
“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善良呢,还说什么想真心和我当朋友,原来也记恨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放过我啊……”葛莹一字一句,“靳明嫣,你现在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靳明嫣盯着葛莹眼眶里含着的泪。
事已至此,葛莹只想赶紧离开,身边却围过来几个人,渐渐的,往她身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直播里的女人就是她吧?”
“就是她……”
“朋友都能出卖,这种人就是行业败类。”
“她居然还想打压新人呢,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存在,把我们这个行业的名声都搞臭了。”
“……”
葛莹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出去,到门口的时候衣服和头发都已经凌乱不堪,她不慌不忙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朋友。靳明嫣能利用网络攻击她,她同样也可以通过引导网络舆论还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