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许如意他们兴奋够了,一出门就碰上了笑靥如花的服务员们,大家心里有数,有些话并不会直接说出来,但能看出来。对方每个人都在微笑,甚至是快乐地哼着小调,当然,还有负责他们的经理莉莉娅笑着冲着他们说:“今天是不是有高兴的事情,晚上吃顿好吃的吧!”
许如意因为年轻而且学东西特别快,到了这边几个月,已经能用简单的俄语交流了,所以这话她是对着许如意说的。
许如意立刻说:“是想这样,不过我们想自己做一顿夏国美食,可不可以借一下厨房?”
这有什么的,莉莉娅立刻说:“没问题。”
所以这一晚上,燎原厂算是狂欢,他们买回了各种蔬菜,肉食,炖了红烧肉,卤了酱牛肉,炒了番茄鸡蛋,凉拌了小凉菜,还做了清蒸鱼,包了水饺,煮了米饭。主打一个南北大荟萃,将会议室收拾出来,吃了一个尽兴。
这顿饭吃的薛建军都泪流满面,“我想回家了。”
不少人都点头,夏国人都恋家,一出来这么久,谁不想念?更何况,大家心里还有种想法,他们也想回去组装自己家的九轴机床啊。
许如意其实也有些想家,出来的时候是暑假,虽然许为民和许吉祥都很能照顾自己,不过一年之中,也就是寒暑假他们姐弟三人能凑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这么一出来,寒假也不知道能回去吗?
做姐姐的,她还是操心惦记的。
当然,这些都被薛建军后面一句话给驱散了:“韩小虎快回来了吧,也不知道娜塔莎适应咱们夏国吗。”
他这一说,大家也都议论起来,毕竟苏联和夏国无论从基础建设还是生活习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当然,除了许如意、全秉信,严华和张超男,其实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中间的事儿,就是单纯关心而已。
“肯定不可能适应,但咱们那里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会儿虽然冬天了,但没有这边冷,还有好吃的,物价也便宜。”
“就是,这是时间不够,要是够了去趟南方,东粤那地多暖和啊,绝对不差。”
“放心吧,人家娜塔莎家里都看上了,这就是回去瞧瞧,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他们聊着,许如意就已经迷糊了,张超男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大家都喝酒,许如意跟着喝了点,显然酒力不行,笑着就跟谢丽丽一起,先回去了。
这一觉,是许如意来了圣彼得堡后睡得最熟的一觉,她纵然奋斗但绝不是这种干活的频率,平日里她也要睡懒觉的,这次真是累坏了。甚至连梦都没做,好像是一闭眼一睁眼时间就过去了。
不过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天,终于允许他们进入车间了,到了那里的时候,那些官员们和工作人员已经撤离,那台装好的,被他们叫做一号机床的大家伙,就在原地放着,全秉信过去忍不住摸了摸冰凉的铁皮,说了句:“伙计啊,真争气。”
一号机床试机成功,也就证实了燎原厂的实力,所以,没两天,他们一直申请的分公司就批准了。
张超男和张元就开始按着相关程序办理手续——许如意早就想给张超男出来干的机会,但一直没有特别合适的项目,苏联这边涉及到几年后的大变动,是非常重要的,需要放个贴心人,所以来之前,许如意就跟张超男提了她来负责的事情,否则不会让她当燎原厂安装小组的负责人。
还好,因为正在蜜月期,手续办得特别迅速,而且对他们的要求大部分都满足了,譬如他们想要在电视上打广告,维克多虽然很不理解——“你们根本不用打广告,我们都知道了你们,需要的时候会找你们的。”
但张超男还是坚持了,她给的理由是:“这是我们的宣传,毕竟这边还不止我们一家机床厂分公司呢。大家的印象都是夏国比较落后,恐怕对我们有质疑,我们需要让大家知道,我们是可以的。”
事实的确是这样,这边日本的长崎和古田撤掉了,还有其他几家日本、挪威、瑞士的机床公司,并没有撤掉。
长崎和古田目前的状态真不咋样,罚了一大笔钱,关闭了在美工厂,又禁止产品出口到美国,这几乎断了他们的生存之路,今年的日本国际机床展,他们的成交量寥寥,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起来了。
有这样的样板,谁还敢在这个关头当出头鸟?!剩下几家公司,业务都很少,都在躲避风头。
唯有夏国的工厂是不怕美国的雷霆震怒的。一是夏国本身就是在禁运行列呢,而且说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两大巨头一山不容二虎,但是禁运条例条例中,对夏国禁运的东西远远多于苏联。
这种情况下,夏国来苏联扩展业务,根本就不触犯他们的规矩。
至于像是对日本一样,制裁夏国对美机床出口,那就更谈不上了——一方面,从一开始,许如意就注意这些,他们开拓的是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市场,这才是他们的大头。另一方面,即便有出口到美国的,多数是系统,从来没有整机,整机都是别的工厂采购了燎原一号燎原二号数控系统,组装后出口到那边,写的都是其他国家的名字,甚至,这里面夏国的占比也不大。
起码目前,还到不了他们头上。
可偏偏苏联人对于夏国是有刻板印象的,对他们并不信服,是需要宣传一下。
维克多点点没再说什么就直接给他们一张条子,让他们去找电视台的相关负责人,于是张超男专门跑了两天,去了一趟首都,拿回来了合同。
因此,韩小虎和娜塔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不仅仅有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许如意早就安排好的相关物品。
这些东西都很重要,所以韩小虎和娜塔莎先是来的他们住的酒店,他俩毕竟是唯一的一对,大家自然关心,一听说回来了,大家都凑了过来,肉眼可见娜塔莎胖了一些,最让大家放心的是,她脸上的笑容那真是灿烂,这一看就是在夏国过得挺好。
韩小虎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点头:“肯定过得好啊。我带着娜塔莎一进家属院才知道,我妈早就吹过牛了,说是他儿子找了位漂亮的外国姑娘,叔伯大爷婶子奶奶们都等着呢。”
“结果一看,好家伙,这女孩可真漂亮,那是一顿夸啊。而且不止夸,大家还送来了好吃的饭菜,娜塔莎都愣了,冲我说你们夏国人和我们一样热情啊。”
这种送菜的事儿很自然,因为原先大家生活水平一般,做点好东西都想着跟亲朋好友分享一些,虽然不能吃饱吧,但也让大家尝一尝过个嘴瘾。现在燎原厂是不缺吃的了,但这个热情一定要表达的。
“然后呢。”薛建军那叫一个好奇,“大娘怎么说,娜塔莎还习惯吗?”
“我妈一瞧就老高兴呢,拉着娜塔莎的手就不放,然后当即就开始给东西,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那是金镯子金项链外加金戒指全都准备好了,直接就塞手里了,娜塔莎都惊了,压根不敢要。还是我跟她说,这是婆婆见媳妇给的见面礼,以后还有呢,让她收着,要不就是觉得不够多。她才收着的。”
“后面的招待,自然是尽心尽力,白天我带着娜塔莎转厂区,在市里游玩,中午就在外面下馆子,晚上回家吃,我妈可是变着法做好吃的,用娜塔莎的话说,我妈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婆婆了。”
这话说的,大家都跟着傻笑。
夏国人就是这样,客人来了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人家要是喜欢,那就是最大的欢喜了。就算是不是自家事情,听到别人表扬自己人自己国家,也是一共兴奋的。
韩小虎接着说:“时间短,我们俩也不能去很多地方,就是把南州玩遍了,回了一趟燎原老厂,去了一趟首都,然后这不就到时间了,准备回来。”
“我跟你们说,娜塔莎对夏国的印象用她的话说,简直是大变样。一开始我跟她怎么说,她都没个概念,就知道我说物价便宜水果遍地,可是到了她就知道了,我们家的房子是我爸分配的,三室两厅,又大又宽敞,当然装修什么的不能跟这边比,但地方足够啊。而且,咱们厂建设的时候,可是很先进的,还有自来水暖气抽水马桶都有,不比他们这里差多少。”
“更何况,她还看到咱们老厂,从那样一个小厂子发展到这么大,她当时就流眼泪了,说是我们太伟大了,她喜欢这样蒸蒸日上的感觉,她说她觉得我们虽然是两个国家的人,但是我们有着共通之处,在咱们那儿,她有种亲切的感觉。”
这话说的,大家都忍不住给娜塔莎竖了个大拇指,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姑娘错不了。薛建军拍拍韩小虎的肩膀:“你可有福了。就是以后,回去得少啊。”
韩小虎笑着说:“厂长不是说了吗?在这边上半年回国半年,我这就算是两边跑,多好啊。娜塔莎也愿意,她说她虽然更适应自己的国家,但她喜欢夏国,也愿意在夏国生活。”
聊完了,韩小虎就把捎来的东西给了张超男——这里面的东西分两样,一样是许如意早就叮嘱邢云拍摄的广告母带,另一样则是一沓子信件。
广告自然就是为了投放,至于信件则是因为许如意想了很久,人才她是必须要的,夏国比之欧美生活待遇各方面差距颇大,要想留住人才,必须做提前准备,虽然娜塔莎和伊万他们已经很认同夏国,口碑不错,向外扩展的确有效,但路径太单一了,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叙旧。
当年数千名苏联专家来夏支援,和很多夏国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是归国后,并没有联系的机会,彼此都失联了。
那不如现在开始,拜访一下老朋友吧。
当然,这的确有些功利,但许如意也认为,随后几年,苏联的生活条件越发艰苦,即便是有目的,燎原厂的存在也是可以真真切切让这些曾经帮助过夏国的老人们少受点苦,而且,最终是不是来夏国是以个人意志为主进行选择,也不会限制他们。
只是许如意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信,她翻了翻,足足有六七十封,许如意就问:“这都是哪里来的?”
韩小虎就说:“我找到了张厅长一提这事儿,张厅长就说,这是好事情。不过并没有扩大,先是在南河重机械厂和东阳机床厂等大厂进行了摸底了解。您知道的,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当年的老同志很多不在了,绝大多数都退休了,最年轻的一批也有五六十岁了。张厅长找了胡厂长他们了解了一下,然后才派了任务。”
“结果没想到真不少,一听说是可以问候老朋友,不少人都激动起来。这是第一批收到的,后面还有很多呢。这里面好几封信的写信人都已经七八十岁了,是连夜写出来的。因为已经交代过,所以内容都是回忆一些旧事。”
“就是有一点,当时留下的地址,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变化。”
许如意就说:“这个不难,这边跟咱们很像,即便有变动也都是有记录的,找人很方便。”
韩小虎完成任务,就带着娜塔莎去了她家,自然是受到了欢迎,两个人的婚礼也随之提上议程,定在了新年的时候举办了婚礼,韩小虎也正式确认,将要留在苏联分公司担任技术经理。
至于燎原厂这边,一台设备安装完毕,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经验,随后燎原厂带着伊万他们安装了一台,剩下两台则是燎原厂和伊万他们各自安装,所以,速度也快了不少。
不过因为都是依葫芦画瓢,不但快也比第一台的时候轻松很多。
进展慢的反而是寻朋活动,他们要找人,自然不能瞒着维克多他们,不过给出的理由是,他们的兄弟厂知道燎原厂在苏联工作后,想要问候一下过去的老朋友,他们只是帮忙传递信件。
这显然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一方面当年的友谊是情真意切,即便是这么多年,大家也是明白的。另一方面,夏苏关系在82年开始后,就已经破冰好转,目前双方都在积极靠拢,否则的话,也不能有燎原厂来帮忙这事儿,所以也没必要拦着。
但即便如此,一开始并不顺利。
第一位找的是一位叫做亚历山大的机床专家,这封信是东阳厂厂长胡浩写的——当年26年前他刚刚毕业来到了东阳厂,因为是大学生懂俄语,所以被派给亚历山大先生当助手,用胡浩的话说:“他脾气有点急,急了就吹胡子瞪眼的,不过他是位好老师,没有保留地将自己懂的知识全部灌输给了我。匆匆离开时,还将他记满了笔记的书籍留给了我。我很想他。”
胡浩让人捎来的是一封厚厚的信,许如意太了解胡浩了,这一看就是将自己这些年的事情全都写上了,他想让老师知道,这个曾经在异国教导的学生,现在是什么样子。
而刚刚好,这封信的地址就在圣彼得堡。
所以这次拜访,许如意也去了,那是个非常老旧的公寓,到达楼层后,整个走廊都摆满了旧物,带着他们过来的是分公司的新雇员——在苏联长大的华人王瑞,小声地说:“这是比较老旧的公寓了,所以公用门厅这块比较窄小,又因为大家的住宿面积有限,所以很多人就将东西放在了门外。”
这就有点像是夏国的筒子楼,走廊里摆满了各家的灶台和锅碗瓢盆,不过苏联是有独立厨房的,他们外面摆着的就五花八门多了,自行车,不要的旧沙发还有一些其他的家具。
他们穿过去一直走到最里面,才到了,王瑞按的门铃,声音响了以后,很久都没有人吭声,他只能又按了两次,这会儿,才有了声音:“你们是谁?”
显然有人在门径里看到他们了。
王瑞立刻回答:“你好,是这样的,我们是夏国燎原机床厂苏联分公司的人,曾经亚历山大先生支援过夏国东阳机床厂,听说我们在这里开了分公司,他曾经的学生胡浩,请求我们替他给老师带一封信,我们是来送信的。”
这话说完,门里很安静。
显然,对方在回忆这件事,等了一会儿,门锁有了声响,不多时,门就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位七十来岁胖胖的老太太开了门,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他们,“胡浩?”
许如意直接把信递给了她,胡厂长精通俄文,所以直接用的俄语,更何况,信里还夹着一张当年的照片。老太太一眼看过去,眼睛就湿润了,“我有这张照片,我认得这个男孩。哦天啊,他还记得亚历山大,如果我丈夫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许如意和张超男听着就有点不对劲,老太太已经将门打开了,“来吧,来自远方的孩子们,进来喝杯热咖啡吧。”
她说着扭头带着他们进屋。
进去后才发现,屋子里其实也就是二十平米大小,一个客厅加卧室,还有两个门应该是厨房和卫生间。让人注目的是,整个客厅到处都是书架,这里简直被书淹没了。
苏联人爱阅读果然名不虚传。
当然,他们还看到了那位亚历山大的照片,应该是年轻时候拍摄的,很儒雅帅气。只是这里,并没有他生活的痕迹,许如意有点猜到了,果不其然,让他们坐之后,老太太就颤悠悠地一边给他们冲泡咖啡,一边说道:“他已经去世三年了。”
其实许如意有料到——来夏的肯定是专家,年轻的也要三十来岁,岁数大点的五六十岁都有,更何况苏联这地方高纬度,气候并不适合生存,许如意记得一个数据,80年代他们的人均寿命是67岁。
只是没想到第一位就碰上了。
老太太却是很乐观:“他心脏不太好,在三年前的一天早上,醒来后我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我。这当然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过这对他来说很好,没有受苦。”
“曾经刚回国的一段时间,他都很惦记这位学生,经常和我提起。”老太太笑着说,“我想,如果他知道,会有这样一封故人的信,肯定会更高兴的。”
王瑞和张超男就跟她聊了聊她现在的生活:“我一个人生活,我的儿女过世了。我的日子很好,你们不用挂念。”
她是这样说的。
但出来后,张超男却摇头:“很一般,咖啡是陈的,应该是很久以前存下的,我看屋子里的东西也都破旧了。”
许如意也看出来了,她想了想说:“有的生活不错,有的是普通工人过得去,有的陷入贫困,差距是必然的,不如这样,记住他们的地址,遇到节日无论穷富,按着他们的目前的状态,送去问候和礼物。”
张超男算了算:“不少人啊,不少钱。”
许如意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就是在传递夏国人的善意啊,这些老朋友们无论当初是因为国家的命令还是什么,的的确确帮了我们,那么我们付出一些又算什么?有了这样的口碑,以后才能更好打交道。”许如意是知道往后几年物价会到什么程度的,“别忘了给他们留下我们的电话号码,一定要告诉他们,有事情可以来找我们求助。我们是他们的朋友。”
张超男是很了解许如意的,她做事一定是出于善意,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她能感觉到这很重要,这就够了,“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这样的寻朋活动,就这么静悄悄地开始了,如同他们想象的一样,几十年过去,境遇各不相同,但每一个知道他们是来自夏国,带来了故人的信件后,都会非常的高兴,他们会喋喋不休地讲述当年相处的故事,讲述他们见过的夏国,也会去问询老朋友什么样,夏国现在什么样子了。
这时,韩小虎和娜塔莎回国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说明。
对,夏国在发展,夏国人也没忘了这段友谊,请我们延续这段友谊吧。
当然,这会儿所有的电视上都播放了来自燎原机床厂的广告,甫一播出,就成为了焦点——整个广告非常的简单直接,就是燎原厂的宣传片。看看我们漂亮的厂区吧,看看我们先进的机床服务厂吧,看看我们高精尖的产学研中心吧,看看我们在国际机床展被挤爆的场景吧,顺便也看看我们人均面积25平的住宿环境,和生活的非常美满幸福的职工们吧。
看到广告的苏联人只有一个感觉:这……居然是现在的夏国?这也太可以了吧!
燎原厂的广告自然引起了不少关注。
震惊主要是在两点,一是燎原厂的车间和实验室让他们吃惊,虽然囿于篇幅,只是一闪而过,但懂行都知道,那样的车间和实验室,不比他们的差,甚至有几样设备,仿若是他们一直想要的,只可惜各种原因,并没拿到。
大家恨不得趴在电视上确定一下,但这拍广告的人太吝啬了,燎原厂职工的大房子拍了好几秒,这么重要的设备却没有停留,看不到啊。真是抓耳挠腮。
二就是燎原厂的生活水平可有点高,不过这个大多数都不信,广告吗,不都是夸张着来,生活和设备不一样,设备摆在那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这种大房子的生活环境,也可能偶尔几个人才有的。
当然,娜塔莎和他的家人可是专门给自己的同事朋友们解释过:“燎原厂就是这样,他们连单身都可以分房子,而且面积更大,40平的一室一厅呢。他们的食堂……他们的业余活动……他们的职业培训……上大学也报销……”
总之,如果说一开始,韩小虎每每说燎原厂的优秀,娜塔莎和她的家人都笑着听着,但其实跟看了广告的其他苏联人一样,都觉得那不过是对家乡的自我美化。可当娜塔莎真的去看过了,她才知道韩小虎一句谎话都没说。
夏国的确是在日新月异的发展,燎原厂也的确是那么的优秀,韩小虎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只是即便拿出了照片,也只有少数人相信,娜塔莎约会的时候忍不住怼韩小虎说:“他们都太固执了,只相信自己的印象,而不相信我的实话。气死我了。”
韩小虎都觉得,他们厂长简直太厉害了,一开始相处的时候,他还害怕娜塔莎有什么心思,但许如意告诉他要真心换真心,果不其然,这不是换来了吗?
他给娜塔莎将香肠切开,才放到她面前,“这是正常的,就像是如果有人跟我说,我会娶一个美丽善良的苏联女郎,我也是不相信的。但现在你看,我都没急呢,我的妻子已经替我着急了,她也爱上了我的祖国,这太好了。”
娜塔莎被他说的脸红扑扑的,她觉得爸爸的说法是不对的,他说夏国人很含蓄,不会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但这在韩小虎身上完全没有,韩小虎是多么会说啊,直接说到了她的心窝窝里,把她任何一点的好都说出来了。
被人认同被人表扬这简直太美好了。
她小声说:“我说的是实话。”
韩小虎笑着说:“是是是,没事的,我们厂长说了,要用真心换真心,一开始没人信没事的,我们会一点点展示,总有一天大家会信的。”
娜塔莎也点头:“我也会解释的。努力解释!我哥哥们也都知道,他们也会解释的,还有我爸爸妈妈。”
韩小虎只能给她竖大拇指。
所以,总的来说,这条广告给燎原厂带来了不少话题,算是引流成功。
维克多倒是还好,不过叶菲姆显然是个敏锐的人,认为燎原厂的广告有些过于夸赞燎原厂了,专门提醒张超男换个内容。
这事儿怎么办,许如意早就给她打过底儿了——就是既要宣传夏国和燎原厂,又不能惹人注意。那就换呗,既然是机床,那就别的都不提,产学研中心先上,邢云这边拍了好多素材,剪吧剪吧就能上了,张超男还故意插入了几个他们新设备的镜头,这下再发出去,就不违规了。
维克多和叶菲姆他们看不出来,正扒着广告研究燎原厂产学研中心的内行们一下子瞪大了眼:好家伙,那个还没研究完呢,又来了几台,燎原厂身家挺厚实啊。
许如意一瞧这广告,就知道张超男出师了。
到了一月底,剩下的三台机床终于组装完毕,再一次,他们被请出了车间,不过这次,虽然外面还是皑皑白雪,虽然还是只能看到海边的方向,但所有人都走的很轻松,甚至还有些雀跃。
要回家了。
从7月底到来年一月底,他们整整在异国他乡待了六个月,谁不想家呢。
第一台的测试十分完美,后续三台大家心里都有数,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这会儿,几乎所有人的心都飞到夏国,飞到燎原厂,飞到了自己家中。
所以等待的过程也是不一样的,上一次,因为心里拿不准,五天放假时间,哪里也没去,都在会议室里待着,但这次,还未上回酒店的车,大家已经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要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了。
出来这么久,总不能一点特产都不给家里人带。更何况,燎原厂大方,出国补贴一天50美元,又包吃包住,一分钱都不用花,每个人手里都有九千来美元,都富裕着呢。
这种时候,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韩小虎了,一上车,他就开始给大家有问有答,都是娜塔莎帮他总结的,许如意一开始以为会是建议买皮毛和电器之类的,哪里想到,娜塔莎简直太会过日子了,“你们的衣服很便宜,我们的毛皮很贵,一点都不合算。而且我们这边太冷了,这些厚重的外套你们那边冬天根本用不上,不如买点金首饰,剩下钱拿回去,也很有用的。”
他还说了一些特产,大家其实心里早就有数,毕竟来了半年,都是心里念家的人,自然观察着这边人的吃喝住行,寻么着能买点什么给老人老婆孩子。不过想了想娜塔莎说的的确没错,这边轻工业品物价是真贵,电器因为发展方向不一样,其实也不太实用,渐渐就接受了娜塔莎的说法。
所以,第二天,车间那边进行试加工,燎原厂要回去的人已经在王瑞的带领下,出去逛街买东西了。
回去的人里唯有一个没动的,就是全秉信。
苏联这边一直想要攻克全秉信,前一阵子,娜塔莎他们从夏国回来,本想带小霞的病历和检查报告来给这边的医生看看,结果上门后,小霞倒是很热情,不过一听说让她拿报告,以后来苏联看病,小霞直接就拒绝了。
“不用了,我的眼睛能看见了,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岁数大了,不愿意来回奔波,我还要看顾孩子呢。”这是当着面跟娜塔莎和韩小虎说的。
“我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老全水平高,很多地方都想留他,那边不一定是这个意思,可也不一定没这个意思。我不能去,带着孩子去了,让人家扣下了,老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帮我跟厂长说一声,我不是不识好歹。也帮我跟老全说一声,我和闺女在家等着他回来。”
这是小霞专门跟郭培生说的,郭培生让郭海英带回的话。
全秉信本身就没在这上面动心思,从那以后,他就没再去过任何地方,即便是娜塔莎和韩小虎的婚礼,也不过是跟着大众去了礼堂,至于其他时间,都是待在酒店或者车间。愣是没人能找到机会跟他多说句什么。
这种一看就是油盐不进,虽然维克多很恼火,可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他们太知道,一个满心都是祖国,不,一个妻子儿女满心都是祖国的人,怎么可能被说动?因为他们的国家,这样至真至纯的人也有很多。
至于说是将人用非法的手段留下,那更不可能。
这个项目可是国家之间商定的,只是燎原厂和他们来执行而已,如果这样的背景都要出事,这对目前已经积极靠拢的双边关系,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总不能为了一个人,影响一个国吧。
所以,全秉信这边他们渐渐也就放弃了,不过即便如此,全秉信也还是保持着这种状态,用他的话说:“金器我每年都给媳妇买,回去交钱她就满意的。其他的东西,都拜托他们帮我带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