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定格在五条悟身侧的墙壁上,烟尘散去后,露出那张异化的面庞来,火焰的右脸和完整的左脸。
而让五条悟泛起杀意的,不是对方的攻击。
而是透过那双暗绿色的双眼,现在的五条悟看不到任何方才的混沌和迷茫,只剩下最熟悉的爽朗和清明。
那双他们从前最熟悉的双眼含笑看着他们,身上散发着浓厚无比的咒力波动和滔天的杀意的同时,又好似只是再和他们进行着最普通不过的交流。
她的攻击仿佛在对着必须祓除不可的咒灵,可她的表情又仿佛正面对着,那些她永远愿意将其挡在羽翼下的后辈。
他看到那张脸无比流畅的转头面对着他,后者的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爽快笑容,随着又一记直击面门的拳风,再次激荡开来的咒力将五条悟都击退了数步,腥甜感袭上他的喉间,一股含笑的惊疑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于五条悟耳边尤为清晰:
——“五条?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啊。”
“你已经替小泉开过家长会了嘛?”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心倏然间沉了下来。
此外,望着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笑脸,他面无表情,随手擦去嘴角的渗出的鲜血,身上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站在漩涡中央,这边的战斗刚刚开始数招,甚至算不上对抗,只是禅院晴御的忽然发难,就已经吸引了在场人全部的注意力。
不远处狼狈的羂索咧开了嘴,不顾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的鲜血,吃吃的笑着,只是那眼底分明写着怨毒二字。重伤的他感受到身上的景传来的反噬痛感,却只是发出几阵癫狂的笑声,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会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或震惊、或复杂的看着那边笑吟吟对着五条悟发动着接连不断进攻的身影,招招都直指五条悟命门。
五条悟面色如霜,他望着对面禅院晴御爽朗笑着的人面和那狞笑着的景面,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沉色几乎要与对方身上的杀意相抗衡。
他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挥下一拳,引起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动,眼前的空气显而易见的出现了裂痕——!
发动了这样恐怖的一击,她的嘴上却在说着家常话一般的闲谈,像是灵魂身处不同的时空一般。
在听到对方说出方才的那句话以后,五条悟的心除了感受到诡异的寒冷之外,就只剩下一种无法掩饰的荒谬感。
喂喂……那件事,都过去了多久了啊……
——一道凌厉的斩击避无可避,禅院晴御的手一挥,半空中的景形成的嘶吼着的巨刃对着五条悟斩下,后者的肩头立刻出现一道血痕,虽然很快被反转术式消除,只是那一瞬间飙出来的血染红了每个人的视野。
外界的野蔷薇大惊失色,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禅院前辈真的会对五条老师动手!
这、这算什么……?难道、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宿傩……到底是不是进入了前辈的身体?
————
血红的骨架搭在尸山血海之中。
两面宿傩凝视着自己身下那熟悉的生得领域。终于得偿所愿的他此时却没有露出分毫满足或喜悦的表情来。
他只是安然坐在骨架之上,双腿悬挂在上面,用那双复杂的双眼盯着不远处尸山血海的“边界”处。
一方文雅的庭院之中,像是被分割开来的漫画分页界面,尸山血海的另一侧是被整齐切分的古朴庭院,秋意正浓。
沉默着的宿傩的目光终点并不是庭院和地面山枯黄的落叶。
——而是那正靠坐在柱子上的白裙子黑发少女。
女孩的黝黑双眼毫无高光,空洞无比。这样呆滞的脸处在这副身体上却没有任何的笨重感,对方似乎除了感知不甚明显之外,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的障碍。
不知为何,宿傩就是这样认为。
——他知道,这女孩正是“禅院晴御”。
他那莫名其妙的记忆,也只是从和禅院晴御共体的同时产生的。
低咒一声,宿傩露出了烦躁的表情,灵活的硕大的骨架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到血水之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啪唧”的声音,他双手随意的垂在身侧,用那双锐利的双眼盯着对面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的那一方小小的庭院。
——他看着“禅院晴御”在那方狭小的空间里长大。他看到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照顾着庭院的卫生和女孩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是一群群没有脸的男孩女孩们在欺凌她。
两面宿傩双手交叉放在袖口中,漠然的看着女孩被几个浑身缠着恶意的孩童踢打,可即便如此,对方居然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
一股诡异的恼怒情感在两面宿傩心间产生。
这是假的,
如果真的是“禅院晴御”的话,她应该杀了那几个孩子才……
……啊。
伴随着念头响起的一瞬间,两面宿傩的眼前骤然一晃,宁静的庭院变了。
望着那跪坐在雪地之中,眼前被一片炸开花的人类躯干血肉笼罩的“禅院晴御”,对方的眼中高光重现。
宿傩瞳仁微缩。
没错,这副场景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两面宿傩想要为自己心目中的恶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可他失败了。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膛。
在那里,他只感受到了滔天的愤怒和哀痛。
那不是他的。
那也是“禅院晴御”的。
————和正在“追漫”的宿傩不同,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着。
望着笑容如常的姑姑,伏黑惠的表情却是僵硬了几分。
在听到了姑姑含笑的那句话之后,他几乎是一瞬间,记忆就涌现出那日的夜晚,幼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唤醒,那样温情的画面,在此时此刻只让他觉得苦涩。
他不敢想,从姑姑的视角来看,这样一场战斗到底算什么。
他们知道,现在他们所担忧的不只是在禅院前辈手下战斗的五条老师的安危。
除此之外,更让他们揪心的毫无疑问是另一件事。
从禅院晴御发生异化开始,禅院真希的表情就冷冽到可怕,她狠厉的一击将眼前的咒灵劈成两半,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简直比起全盛时期的攻击力只强不弱。
在她身边用过人的体术对抗眼前咒灵的狗卷棘躲闪不及之下被对方溅了一身的鲜血,他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到真系那熟悉的晃动的单马尾的背影,看后者泄愤一般的狠厉攻击,遮挡下的嘴也只是轻颤,立刻闪身上前支援。
前头的禅院真希自始自终都没有转过头来,她只是死死的咬着牙根,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一道又一道扑上来的黑色咒灵身影,将自己的苦闷与杀意尽数宣泄。
动作狠厉之下,她内心的声音在此刻却脆弱无比。
禅院……前辈。晴御、大人。
……不要。
不要做这样的事。
这样你清醒时,会感到无比痛苦的事情。
她狠狠的挥下手中的刀,这把从禅院晴御手中接过的、伴随自己整个咒术师生涯的长刀咒具,在再次划破了一个咒灵漆黑的躯干之后——
“咔、嘣。”
应声而断。
禅院真希一个踉跄,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着手里断了刃的长刀,只感觉彻骨的寒冷,断刀的声音仿佛与身后炸裂的对抗声音同时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紧接着就是强烈的不甘。
在她身侧的狗卷棘迅速一脚踢飞朝她侵袭而来的咒灵,挡在对方的身前,微微侧头,却看见了后者那罕见的称得上脆弱和痛苦的神情,动作一僵。
他当然知道对方在担忧着什么,他们也是一样。垂眸的狗卷棘顺毛的短发垂落,他静静的看着眼前那渐渐逼近的数量恐怖的低级咒灵们,以及那地面上层层昏倒昏睡着的普通人。
忽而,一幕回忆的画卷在他脑海中重现,笑容爽朗的女人迎着自己好奇的眼神,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朗笑着对他递出手机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那个高挑女人的身影被异化的面庞所占据。
狗卷棘一击打退眼前的咒灵,深吸一口气。
——你还会醒来吗。
脑海中响起女人爽快过了头的大笑声。
——禅院前辈。
五条悟险之又险的躲过眼前凌厉异常的攻击,他看着眼前神情清明的女人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和往常一样,喜怒无常的猛然间狐疑挑眉看向自己:
【嗯?你干嘛这副怪表情?你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这副心虚模样。】
一拳轰在地面上,一道裂痕以诡异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高大的男人灵活的躲过迎头而来的进攻,手上的术式凝结,但瞥了一眼面前女人人面的那张脸上亲切的表情,那双眼中展现出的专注目光,不知怎得,他的咒力豁然加消散开来——
“砰!!”
【难道说……你这家伙把小泉和惠独自留在那里了?好啊,你这混蛋!】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攻击时击碎空气的冲击波响起。
屏障之外,池内久泉握着枪的手一僵,他的脸部肌肉轻微抽动着,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在此时,他的耳朵却比当初那女人拿枪在自己耳边开上一枪还要痛的多。
忽而,他冷漠的眼神骤然发狠,狠厉的眼神仿佛要将眼前的事物尽数撕碎。猛地提起枪口,迅速调转方向,对着自己身后的咒灵忽然移开了枪口!
他猛地握住自己的爱枪,就这样用狙击枪的枪柄,狠戾一击,枪柄直接击碎了眼前咒灵的头颅!!
血腥的碎片溅射到银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下方那张灰白色却充斥着狠与杀气的眼眸,只显得更为疯狂。
在一旁的久留米听到耳边传来的重物相撞的声音,不忍的看向身旁自己那强行控制着自己情绪的挚友。
——而无论屏障外的人心情如何复杂痛苦,屏障内的“战斗”仍在继续。
【我跟你说哦五条,我和杰两个人刚刚遇到了超级狗血的事情。】
景汇聚而成的剑刃斩碎五条悟紧急形成的屏障,后者一个后空翻躲过对方的进攻,半悬挂在地铁站的大柱子上,迎面对上那张燃烧着的火焰右脸,以及那个猛抬头撞入自己视野中的一脸煞有其事的人面。
后者不等五条悟调整过来姿势,自己就这样凌空一跃,一个后飞踢瞬间踢中了五条悟支撑着的那根支柱,“轰”的一声溅起一阵尘土。
【真是好生气啊,别让我抓到那个诅咒师了。】
五条悟躲避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缓,他侧头躲过呈爪状的景化的那半个身躯的抓取,侧身躲过之后,他身边的地面立刻出现一道黑色沟壑状的抓痕,让人心悸不已。
【敢愚弄生命,我真想将他碎尸万端。】
随着那道暴躁的声音响起,五条悟脚踩在身后的列车上,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维持着平衡,在听到对方愈来愈清晰的话语时,他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了起来。虽然看不出,但他有意无意间的的确确在将禅院晴御的进攻方向朝着远离普通人的方向引导着。
【你怎么不说话啦,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吗?】
忽而,禅院晴御的声音骤然变得温和安抚起来,正如她脸上所展现出来的微笑一般,让人熟悉又分外陌生。
一道斩击将尽是烈风的地面斩碎。
【没事啦,我已经叫西原去接小泉和惠了哦?没关系的。】
禅院晴御熟悉的安抚话语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可尾音都尽数在轰烈的战斗打击声中被隐没。
气喘吁吁的五条悟明白自己的[无下限]术式对于禅院前辈来说根本起不到怎样的作用。他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站定,景化的右半身不断重组着,维持着几次冲击后造成的伤害,而在五条悟的暗视之下,她也的的确确没有对列车和平民造成怎样的伤害。
他随手抹去嘴角的血,那双海蓝色的双眸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幼年时期,那双不服输的六眼死死的盯着那边暗色的暗绿色双眼,眼底带着浓厚的情绪。
【毕竟我是前辈嘛。】
只是对方那仿佛和战斗完全割裂开来的脸上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攻击间歇中,那张脸上露出来的爽朗笑容映照在无数人的眼中——
【前辈可是——】
呆愣在原地的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看到那抹闪身上前的身影,发动了攻击的“它”打断了前辈的话啊……但是那后半句,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吧?
几乎是一瞬间,被打断的声音消散在进攻的轰鸣中,后半句话却不约而同的在每个咒术师的心尖响起:——【超级可靠的哦。】
“轰——!!”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之下,微秒之间的差错,让五条悟终于无法再接连不断的躲下去了——
“砰!”
一道人影重重的被打飞在列车之上,车厢上,他神情有几分浅淡的痛苦和愤怒。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五条悟就这样从车厢上滑落了下来,单膝跪地,支撑着身躯不摇晃,却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刚刚的那一击击碎了。喉间的腥甜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碎裂的地面上。
无数屏障外的惊呼声,五条悟只是摇晃着站起了身躯,肉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对方遭受了那样巨大的一次攻击。
他踉跄着站直身体,不顾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只是粗喘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微抬,此时倒是多出了几分无可奈何和恼火:
“哈、哈……我说你啊……”
“……别说这么犯规的话啊。”
忽而,在所有人复杂的神情之中,五条悟忽然抬起了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模样,不顾张嘴时流淌而出的鲜血,只是满脸顺从的笑嘻嘻道:
“啊,我的领域和术式对前辈这种人又不起作用,这不是天克嘛!真是的!”
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轻而易举的控制住羂索,身后传来熟悉的挚友无赖的声音,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悲哀。
不是为处于弱势地位的悟,而是那个站立着的女人。
——“完全打不过前辈的啦。”
“我投降。”
五条悟干脆利落的举手耸肩,说出这番话的态度,就像此时此刻只是在面对着一场最普通不过的切磋一般,和从前一样。
那双含笑的暗绿色眼眸盯着对方举起的双手中央垂下的头,习以为常的露出得意的笑容,禅院晴御随意的抬起右手,想要擦去脸上粘腻的血液,笑吟吟的朗声道:
“哈!”
“这是当然……的、”
“……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仿佛被哽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竟然无法从喉间发出半分声音,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僵住,随着泛白的唇一张一合,吐出来模糊的气音的同时,神情也快速变化着……
由微笑,渐渐变得茫然,到最后变成了清醒的错愕与惊恐。
眼前的诡异光芒此时也尽数消失了,朗笑着的后辈们的虚影消失,反过来出现在眼前的,是踉跄着艰难站立的五条,以及自己那只抬起的、呈诡异利爪状的“右手 。
她仅剩一只维持着人形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浑身的景发出诡异的嚎叫声,连带着周围迅速窜起涌动的咒力波动,都在彰显着她此时激烈的情绪。
留给禅院晴御的,只剩下已然狂躁到充斥着整个世间的景。
——以及正在自己面前,踉跄站立、口吐鲜血的后辈。
诡异的光芒在禅院晴御的眼前消失,再次重归暗色的墨绿色双眸看到的是——
冷冰冰的真实。
*地狱景之中,正在平静阅览着漫画内容的两面宿傩将充斥在自己心间的另一个次元观众的情感,误认为是禅院晴御的情感,正在紧蹙眉头试图破解对方心房的秘密。
直到他恍惚间看完了禅院晴御的前半生。
——然后,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回了那个宁静的庭院来。
画面(漫画)在重复,它就这样重新演绎了一遍。
望着眼前靠在柱子发呆的女孩,宿傩面无表情,抬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处。
下一瞬,身为最强咒灵·两面宿傩罕见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
——喂,现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被一个“人类 封、印了?
不是被夺舍,而是将自己以在对方体内的方式封印了??
宿傩气急反笑的摇了摇头,只是此刻他脸上凶狠的表情却平白生出了几分罕见的无奈来。
就算是让千年前的自己来想,也万万想不到,千年后的封印,会是自己的“自投罗网 。
他不知道禅院晴御这女人在用身体封印了自己之后状态会糟糕成什么样,他只知道,对方这大有一幅玉石俱焚的疯癫模样。
没有人能在这么“自我
的女人手中吃到好下场。
……呵,他早该猜到了的。
可惜,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彻底变成咒灵的样子呢。
*而在此宿傩发觉自己无法离开的期间,很不幸的,禅院晴御选择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时机恢复了【梦中人】术式的使用。!
第208章
在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眼前的屏障之中,即使是勉强和分心的乙骨忧太相抗衡的胀相也不例外,众人凝视着那高挑的、低垂着头的背影,不知为何,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应到了某种事情的不对劲。
禅院晴御景化的那半个身子上暗色的景依旧在不断地流动着,不断地将禅院晴御的右半个身躯打碎、重组、再继续打碎。
颤抖着的禅院晴御一点点的弯下了腰,仿佛在经受着极大的痛楚。
亲眼见证了禅院晴御断手那一幕的几人立刻心头一紧,他们清晰的记得,前辈断手的时候,反馈到身体上的痛楚似乎和眼前的画面如出一辙。
忽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带着诡异的电磁音,仿佛从异次元传来的痛苦与哀嚎此时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间,几乎是本能,所有人面色扭曲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们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屏障内部,却看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那双手环抱在前辈脖颈上的那只隐约看得出恶鬼轮廓的景本体在此时忽然发难。它被铁索束缚的双手此时狠狠的抱着自己的头,震天动地的尖叫声正是从对方的嘴中发出来。
这声音凄厉、痛苦、愤怒、阴鸷。
这声音仿佛在此时此刻囊括了这世间全部的负面情绪,明明站在对面,连白色的短发都被声音的冲击激的向后飘去的五条悟却毫发无伤,不只是他,就连那一边的夏油杰、伏黑甚尔,甚至屏障外的人在最初的痛楚之后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反观周围的咒灵,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高级咒灵捂着脑袋痛苦的在地面上打滚,稍微低级一点的咒灵甚至直接被这记尖叫声撕碎,变成空中漂浮着的景的养料,尽数被吞进了肚子里。
和错愕的看着眼前一幕的其他人不同,正面面对着眼前异变的五条悟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甚至在声音的冲击之下反而能很好的不踉跄站立在原地。
他海蓝色的双眼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僵住的仿佛石化人一般的前辈,以及对面那已经占据了她整个右半身的鬼抱头尖叫的模样。
他面色如常。
在此时此刻,他身上的咒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使用着反转术式,恢复着禅院晴御不留手的那一击造成的伤害。另一边,高速转动着的大脑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曾经听过的言论——
九十九由基爽利的靠在门边,半玩笑般的说出自己关于下一步消除咒力的猜想。而五条悟眸光一转,他看着从恶鬼身上散发出的足以碾碎一切咒灵的诡异负面情绪,看着那似乎带着一股囊括世界上全部种类负面情绪的尖叫,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忽而,他展颜一笑,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阻止现在的禅院晴御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
“没、没事咳、没事的哦,前辈。”
猛地上前一步的五条悟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因为过于急促,还被自己嘴边的鲜血呛到,他满不在乎的一把抹掉,笑吟吟的看着眼前僵硬站立的禅院晴御的左眼。
没错,不包括那只冒着火焰的怪笑右眼。
他只是在看着禅院晴御表示尚存的人性的左脸,无视那部分越来越大的诡谲,只是一步步的朝着对方理智的真实方向前进。
随着他脚步的踏入,恶鬼的尖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小,似乎是发觉禅院晴御对于对方的保护,它默默的停下了尖叫,重新环抱着禅院晴御的脖子,自顾自的怪笑着。
五条悟高大的身影毫不退缩,就这样坦荡的站在禅院晴御的面前,半分没有方才躲闪的意味,他于禅院晴御面前站定,忽然歪了歪头,笑吟吟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半分区别:
“我们一起、去把杰的身体抢回来吧。”
一只手探了出来,对着禅院晴御那恐怖的巨爪另一侧垂下的手伸出。
熟悉的无赖嗓音中的玩笑此时吹散在了空中,脱尘去浮后,只剩下那坚定的话语中心,在禅院晴御迷蒙的心间落下一记重锤。
*所有人将目光转移,望向那边的战场,最先对上的,却是双手抱胸望向那边禅院晴御的伏黑甚尔。
在他身后,赫然是死死踩在羂索身上的夏油杰,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如果单单是夏油杰的话,占据了对方身体的羂索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当加入了伏黑甚尔这个“不速之客”后,几乎是一边倒的画面自然会出现。
只是不得不佩服,纵使已经倒下了,羂索依旧硬扛着直起上半身,他脸上还带着失败后的不甘与疯狂,似是听到了五条悟方才的话,又因为两面宿傩并没有像它赌的那样出现在禅院晴御的身上,现在的他精神已经到了边界值,几乎是同时,怒不可遏的大喊声接踵而至:
“别开玩笑了!夏油杰早就死了!”
“他是你亲手……砰!”
在羂索说出后半句话前,夏油杰的一拳被主人面无表情的轰下,强行让对方闭嘴。
羂索呼吸困难了几分,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脸边染血,居高临下的举着拳头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jk”。
它剧烈的咳嗽了数声,咳出一阵血块来,呼吸也变得干涩起来,只是望向那边的眼中的怨毒只多不少。
“……而本该身处地狱的禅院晴御,早就半只脚踏进了她最熟悉的那片死地!”
“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了!!”
在夏油杰刻意的放过,希望它能说出让前辈恢复的方法,发现无果之后,没有顾及喊出这番话后就爽快无比的羂索嘶哑的疯癫大笑声,只是将对方身上的希望尽数熄灭。
他抬手,一把扯起羂索的衣领,于他而言,打自己的这张脸没有任何障碍。
忽而,一向嫌麻烦的夏油杰破天荒的操控着为数不多听话的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段话:
【那种事情,不亲自试试,谁知道就一定不可能呢。】
虽然景的顺从只有短短的数秒,下一刻就狞笑着四散跑开了,但这段时间足以周围的人看清字上的内容了。
“砰!”
不等众人思考夏油杰的这句话,一阵肉.体相撞的闷响声随之响起,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战斗数回合后,心思缜密的夏油杰对上因为长久的伤痛而变得疯狂的羂索,很快发觉了对方额头上那道不同寻常的缝合线,联想曾经在前辈那里看到的资料上每个被附身者身上的特征……
夏油杰没有任何犹豫,对准羂索的脑门,狠狠的来上一击!
缝合线被绷断,它的大脑瞬间被开启——
这样掉san的一幕,相比里面那只长了大嘴的脑花相比不值一提!
一颗蠕动着的、长着大嘴的丑陋无比的恶心脑花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那张大嘴甚至还在喋喋不休:
“禅院晴御——!!”
尖利的声音仿佛老翁,它似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只晓得不断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和幸灾乐祸的情绪。
似乎是知道死期已到,现在的它无法正常思考,只满心想着如何让那边的“怪物”品尝到痛苦的滋味。
所有人听到对方呼唤禅院前辈的名字后,都是内心一紧,下意识的凶狠瞪视过去,身前的夏油杰更是直接伸手猛地攥住了自己脑中的那颗恶心的脑花——
“就算你能救下这群弱小的咒术师、就算你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你也救不回你身后的那群普通人了!!”
只是再控制,也没能阻止脑花形态下的羂索说出这一番恶毒且直击人心门的话语。
而在羂索说出这番话后,屏障后的众人才恍然惊觉——
此时的列车内已经密密麻麻的钻入了数量宏大的景,那些在禅院晴御清醒时,化身屏障抵御攻击的保护罩,在禅院晴御失去理智的短短几分钟内,迅速体现出它们恶劣的本质。
它们在普通人的身上蔓延,似乎准备随时在禅院晴御意识不再坚定的时候,瞬间将整个列车变成死亡车厢。
所有人内心一沉。
早就发现了这一幕的伏黑甚尔双手抱胸,他淡然的挑眉,凝视着那边显然已经变回了他想见的那个人的女人,只不过……
没想到自己死没多久,这臭丫头已经沦落到要替整个咒术界出面的程度了?
啧,一群垃圾。
此时并不清楚,并不是咒术界驱使着禅院晴御,而是禅院晴御拥有着整个咒术界的伏黑甚尔,还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那些早就入土了的高层在利用这女人。
忽而,他注意到耳边还响着羂索那癫狂的大笑声。
本就心情不快的“暴君”眉头倏然一皱。
又是这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再次对羂索发难,只不过这次他显然更加利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