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了片刻,婴儿依旧被控制着紧紧抱着禅院晴御的手臂,那张从脸边裂开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来毫无迟疑的坚定话语:
“……原因只有一个,禅院晴御本人的术式,根本不是【地狱景】。”
羂索此时也停止了哀嚎,它带着重度烧伤的身体,就这么踉跄着站起来,听到天使的解释,那双瞪圆了的狭长双眸此刻带着不甘心和隐晦的恐惧,声音从未如此嘶哑:
“你在开玩笑吗?!你难道想说,这地狱,就是这个女人本身的样子?!!”
思想远比天使要活络的羂索当然想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就被它否决了。
怎么可能啊,别开玩笑了。
它颤抖着的浅金色双眼呆滞的盯着那渐渐站直了,黑发垂落挡住了全部脸的女人,看着后者完全浸泡在火焰与黑色粘液的右半身,那粘液仿佛已经彻底成了禅院晴御的身躯,她的整个右半身子仿佛都被融化了,除了那些非人类的粘液,再无他物。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具有的力量啊。
————单人间的大床上,睡衣女人跪倒在柔软的床面上,却是无比诡异的一下又一下将自己的头狠狠的砸在柔软的床铺里!
一阵阵闷响响起的同时,是女人模糊不清带着浓厚情绪的嘶哑吼声:
“……睡着!睡着!给我睡着啊啊!”
“我要回去——!!”
跪伏在床铺上的晴空拼命的闭着眼睛,深呼吸试图放松自己那并不平静的心绪,脑海中昏迷前的那一片血色仍消散不去。
————
天使对于羂索的嘶吼质问选择了沉默,她裂开的嘴紧紧闭着,看不到也知道,对方的脸此刻一定是无比凝重的。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让禅院晴御消失的,到底是什么术式。
透过婴儿,她看到了禅院晴御那阴影下诡异的颤抖着的泛白嘴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一般。
……总不会是维持着她人类躯体的术式吧。
它完全不知道,它和羂索费尽心机破除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梦境】。
【地狱景】,并非晴空的术式。
这是她作为“禅院晴御”存在时的术式。
几乎是被攻击的一瞬间,明明头脑已经痛到了混沌,但是这样的信息就是这样清晰无比的传入了禅院晴御混沌的大脑。
而她晴空,真正的术式,应该是——
——【梦中人】
*就在情况陷入了僵局,羂索与天使脸色难看,两个不同方向的人猛地凑巧同时赶到,看到眼前这人间炼狱一样的画面,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的时候——
忽然,这个“非人类”开口了。
沙哑的声音明明和曾经无异,只是此时此刻那混杂着毫不掩饰的颤抖,明明是脆弱无比的声线,却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一般,拥有着让人双腿发软的诡异平静,简直、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旁人或许听不懂这混沌的话语所知何处,刚刚处于中央的羂索和天使却是心知肚明。
它们知道,禅院晴御,是在回应刚刚羂索蹲在她面前半嘲弄的话语。
*而反观两侧会和的人,看着那明显易于常态,半个身子都被黑暗笼罩的前辈吐出这样莫名的话语,脸上除了溢于言表的担忧和冲上去的冲动就别无他物。
“前辈!”冲上去的虎杖悠仁被一条手臂拦下,身后伴随着的是罕见的丧失了理智的禅院杏子。
那张面瘫的诡异面庞从未像今日这么贴合那张脸,被同期的久留米强行拦腰拦下的禅院杏子拼命的挣扎着,暗黑的瞳仁死死的盯着战局中央,那明显的状态不对的前辈,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将对面的羂索生吞活剥了。
五条悟沉默的拦下身后的学生,平静的凝视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禅院晴御。
忽而,他眸光一转,墨镜对上了另一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纵使上面此时尽是烧伤,也不能让他迟疑半分。
那是杰的身体。毋庸置疑的。
站在一旁的夏油杰几乎没有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他只是僵硬的盯着那边身形摇晃踉跄的前辈,从灵魂深处发源的温柔让他无比焦心前辈的情况。
然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着自己衣角的手忽然紧了紧,他微微垂眸,看见的就是悟攥紧手的动作。
他皱眉看过去,正想让对方不要冲动之时,战局中央的女人传出一阵虽然带着滔天的痛苦,但还是充斥着混沌与恍惚的声音:
——“你最好祈祷那个婴儿没事。”
众人愕然,下意识的望向禅院晴御左手上反抱着的婴儿,在看到那个婴儿脸上无比明显的裂开的嘴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带着复杂的神情看向了拥有着同样标识的虎杖悠仁。
后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此时空无一物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而中央,附身于婴儿的天使一僵,它明白,这句话是对着它说的。
似乎为了印证它的想法一般,它纠缠着的那个身形摇晃的女人就这么踉跄的站直身体,弯着的腰缓缓直起,一股诡异的黑色气场自脚下蔓延——
“否则别说是天使。”
“就算是神。”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古怪,声线也越来越模糊,本就嘶哑的声音此刻倒像是从别处传来,平白增添了无数非人类的古怪质感,又像是带着电磁力,被阴影遮挡下的嘴不知是否在颤抖,这声音又好似由好远的未来、又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过来:
“老子也会让它坠入地狱的。”
平静的声音用诡异的嗓音缓缓发出来,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和咒灵如坠冰窟。
燃烧着的暗绿色火焰“嗤”的蔓延开来,明明是让眼前的羂索痛苦不堪的力量,却只是柔和的掠过地面上的男男女女,将地面上挣扎嘶吼着的咒灵尽数焚尽。
*虎杖的瞳仁颤抖着,瞳孔中央映照出眼前那黑红色混杂的场面倒影,耳边嘈杂无比,除却杏子前辈对着阻拦的五条悟吵闹的声音,就是眼前火焰中狰狞痛苦嘶吼着被炙烤着的咒灵。
只是这些事物此刻都无法进入他的视野。
他看着那半个身躯都被黑色粘液充斥着的高挑身影,她看着后者就这么一点点的抬起右手,那只如今被黑色粘液充斥着的手臂,作出他们曾见证过无数次的动作——
在羂索颤抖带着浓厚恐惧的注视中,面前的女人低垂着头,对着它抬起了右手,黑乎乎的右手猛然间张开,掌心正对着羂索的方向,曾经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脑海中不住的回忆出被这样对待着的咒灵是如何被由内到外搅碎的,它的脸上终于只剩下恐惧了。
颤抖着猛然后退,强忍住叫出声的冲动,它不敢相信,这种诡异的力量怎么可能是这个女人天生具有的,不是咒力、不是超能力……
她分明就不是人类!!
就当它万念俱灰,虎杖的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禅院晴御那看不出内在的右手对着羂索张开的时候——
“嘣。”
一阵清脆的绷断声忽然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明明毫不存在,可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听到了。
伴随着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开了嘴巴。
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发出绷断声的中央。
那只伸出的手忽然出现一道光滑的切面,带着纠缠着的黑色粘液缓缓向下坠去。
所有人的视线跟随着那只断手,木讷的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嗓子干涩到完全发不出半分声音。
他们一点点的转移着视线,望向那半张脸都被黑色粘液包裹着的禅院晴御,看着她一点点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断了手的右臂,能看出轮廓的那只眼睛平静无波,简直像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情感一般。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
这种折磨了她数十年的手臂绷断感,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她的极限啊。
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尽头吗。
那根无形的皮筋,终于在今天——
被彻底绷断了。
————
*跪伏在宾馆单人间的床铺间,女人以这样的姿态陷入沉睡。
而另一个世界的她,正在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流私设版天使,就是之前受肉了绫子的那个女孩
大家只要知道她也能受肉别人,能让人术式消失就好。
这里出手是因为前辈的确能将所有咒力收归那时最强咒灵也不复存在没人知道前辈那么做了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会类似于统治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一类的
漫画后期设定只用了这一个之后不会有了!
涉谷车站
地面尽数被似乎要一直燃烧到世界终结的暗绿色火焰包裹着,空中游荡着窜动着的地狱景,它们发出阵阵狞笑,那原本只有禅院晴御能听到的混乱杂音此刻清晰无比的传入每个在场者的耳中,他们才恍然惊觉。
原来前辈的耳边一直都有这样吵闹的声音存在。
而他们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一个方向,目光所处之处,汇集于一点。
那个踉跄着、仿佛意识混沌了的女人半液体化的身形。
她此时的状态形成了诡异的和谐。右半边身子仿佛浸入泥潭,没有半分挣扎的意味,被那股诡异的黑色渐渐融化,在地面上滴落成一滩黑色血水。可她的左半边身体却无比洁净,甚至一尘不染,逛街的左臂上环抱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婴儿。
冰火两重天在禅院晴御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对面的羂索脸色难看,特别是看到不远处那隔离开来咒术师和这边的、由地面上的火焰升起的一道薄薄却无比坚固的透明屏障。
它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这是、趁着自己尚且有意识,将自己与那些咒术师隔离开来,以防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吗。
果然、现在的她,也深陷泥潭了吧……?
只是这样的消息却不能让羂索放松分毫,倒不如说,如果那些咒术师没有被隔离开,它可能反而会卑劣的方松片刻。
这样下次,这里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自己的死地。
大脑飞速运转着的它无论如何设想,最后都是一片黑暗,它几欲绝望,只能寄希望于身形踉跄的禅院晴御会尽快被自己的力量彻底腐蚀成黑暗。
现在的她,已经无需再专注于“保护”了,她现在唯一要努力的事情——
就是维持住自己那称得上“人类”的身躯和灵魂。
所有人心思各异的看着禅院晴御升起这一道屏障,对于后者还能注意到这边没有丝毫的放松,倒不如说,看到对方将自己与他们隔离开来,只是让他们内心更是一沉。
伏黑甚尔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与记忆中嘻嘻哈哈的女人完全不同的“怪物”,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冷色。
关注点异于常人的他眉心一跳,他看到了禅院晴御干净的左手刚刚微微一颤。
那截她坚持佩戴着的黑色“手镯”忽然获得了灵魂一般,就这么滑落下来——宛如一条黑色的小蛇一般,忽然绽放出诡异的明亮光芒——!
此时此刻,因为禅院晴御的术式没有被抹除,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仍然紧抱着她的天使,直到一条诡异的黑色蛇出现在婴儿旁侧,众人才愕然的望过去。
而当他们看过去的一瞬间,看见的就是一记凶悍的摆尾!
仿佛带着殊死一搏的气势,又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那纯黑色的蛇忽然释放出自己的全部能量,对着婴儿上的天使的嘴悍然一抽——!
天使瞬间被打飞出去,那束缚在禅院晴御手臂上无法解除的术式此刻也瞬间被攻破!
抹除术式的能力也在顷刻间消失!
羂索愕然,它不懂,既然禅院晴御没有丧失术式,又为什么会选择出其不意的将天使甩开?!
几乎是瞬间,答案就浮现在它的脑海中,只是它不愿意承认。
而禅院晴御的确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她的思考很简单:
既然【梦中人】被抹除后,自己会产生无法控制身体的感受,那么只要术式恢复,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吧?
果然如她所料,在指引着小黑拼尽全力在天使放松的时候攻破对方的束缚,自己的【梦中人】术式的确被恢复了。
那股幼年时便有的旁观感消失了,就像她刚刚觉醒本体的术式的那一晚一样,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操纵着这具躯干的感受。
这就是她的身体。
——可惜,她回来的太晚了。
空出来的左手几乎在回体的一瞬间,猛地拍向自己的大脑,她痛苦的捂着头,却爆发出了比刚刚术式消除还要哀上百倍的痛呼!
无数地狱景早已经在方才的数秒钟占据了她的大脑,从未有过的暴虐情绪此刻充斥着她的想法,她甚至无法产生任何一个理智的念头。
即将被彻底分成两半的诡异的念头在她脑间占据了全部的思考!
就在短短几秒的失去控制时间中,这具身体毫不控制地狱景的释放量,结果显而易见。
事件已经到达了无法抑制的状态!
*所有人心惊不已,盯着那个女人身上源源不断飞出的狞笑着的恶鬼状景,她即使没有领域展开,但单凭这股咒力释放量,简直就已经将这片狭小的车站变成了她的地狱领域!
此时不只是外界的咒术师,就连羂索、宿傩,亦或者只是天使,此刻都无比紧张的关注着禅院晴御的变化。
咒术师期待禅院晴御恢复正常,那么身为咒灵的它们则是希望禅院晴御彻底堕入黑暗。
耳边响起那阵痛苦的沙哑女声渐渐变得非人类,陌生的声音渐渐占据了她的嗓音,那股熟悉的电磁感非人感再次重现。
“砰!”禅院杏子一拳砸在了屏障上,这股怪力引发一阵雷鸣般的声音,屏障却始终纹丝不动。
他们知道,如果是禅院前辈的力量,她能够为他们开所有的方便之门,自然也能让他们分毫无法靠近她。
禅院杏子那张面瘫的脸此刻因为过于想要做出表情而狰狞无比,她身后是象征性拉着她,但还是专注的看向场地中央的久留米。
在众人的眼前,半个身子漆黑的女人只是哀鸣了数十秒,就渐渐的停下了声音。
她一点点的直起腰来,然而还是弯着的,一点点挪向躺在地面上的婴儿,就当所有人以为她要查看婴儿是否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忽然一手拨开了婴儿的身躯。
那个无比温柔的女人,无比热爱人类的人,此刻仿佛只觉得躺在地面上的他们十分碍事。
夏油杰眉心猛然间一跳。
她弯腰捡起了婴儿旁边的一个干涸的黑色肉条,黑发遮挡住面门,只剩下一只的左手怜惜的摸了摸肉条,笨拙的试图单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可惜,此时的小黑已经无法再给她任何反馈。
这个从她第一次出国任务就一直陪伴她的小“怪物”,现在似乎彻彻底底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就当所有人的内心五味杂陈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如鲠在喉。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禅院晴御就这么张开了嘴,她笨拙的用牙齿辅助着仅剩的左手,将干瘪的肉条死死的绑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大有对方无法继续环上来,不愿意吸收自己的生命力的话,死也要带着对方一起的架势。
那股电磁机械音再度响起,非人类的嗓音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感情:
“很快就结束了。”
“这周围不是都是食物吗。”
——不、不对。
说出这番话的“禅院晴御”却是最先否认了自己,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不能这样做。
听清了这句话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几个后辈不敢置信的看向说出那番话的黑发女人,后者就这么继续直起了腰,正面面对着屏障外的人——
抬起了右臂。
所有人瞳仁微缩。死一般的寂静。
“嗤。”
轻微的声音响起,空荡荡的手臂忽然一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彻底融化,和半个身子的黑色粘液融合在一起,近距离观看之下,众人才恍然惊觉。
原来,前辈的右半边,早就已经彻底融化了。
在所有人各异的复杂视线之中,禅院杏子绝望的滑坐在地面上,五条悟脸上也完全失去了笑容。禅院晴御右半身上的黑色粘液还在不断蠕动着。
并不是无规则的,它们似乎隐隐凸出,渐渐的成了形,只是那形状让曾经见过的七海和灰原都是神情一僵。
混乱的景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了它的真容。
——一个被铁链束着的恶鬼,此时正死死的扒在禅院晴御的右半边身体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它一手按着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另一右手却无法凝固成正常的手,和禅院晴御一样失去了右手,却目标明晰,它猛地转过头来,嘶吼着对着那边掉落在地面上的右手伸着泥浆状的右臂——
于是,在所有人惊觉的目光下,恶鬼的右臂迅速伸长,半空中的景也托起了地面上禅院晴御的右手,一点点的朝着这边的本体传送过来。
光滑切面的苍白右手被景强行按回了禅院晴御融化的右臂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同样失去了右手的景狞笑一声,它的右手古怪的恢复了,通过着简单的一幕,所有人几乎是一瞬间明悟,景和禅院前辈是同体的。
前辈……终于学会了【反转术式】
可惜,是以一种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的方式。
“疯女人……”
在寂静无比的车站中,一阵感情复杂的低沉嘶哑嗓音响起。
五条悟冷眼望过去,他早就发现了人群中的伏黑甚尔,这个本该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此时的伏黑甚尔怔怔的看着场地上那个完全陌生了的女人,深吸一口气,似是看不下去一般,闭上了双眼。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恍惚起来。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想起了下人编排中,觉醒了术式就性情大变的女人。
……会不会,从那女人的母亲被迫害死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疯了呢?
禅院晴御在整个右半身景化之后,始终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动作,短靴缓缓抬起,轻击地面,她脚步轻慢的跨过地面上一个个倒在地面上的人。
鞋跟发出清脆的声响,对着站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疯狂的举动而身形微微战栗,双眼睁大的羂索,忽然抬起了干净的左手——
手灵活的一转,对着羂索的方向一抹,泛白的指尖一转,上面暗红色的咒力一闪而过,原本的暗绿色咒力似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蓦地,她抬起了头。
那张自中间界渭分明的脸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整个右脸都变成了黑色的粘液形状,带着燃烧着的火焰模糊出一个隐约的脸型,冒着火光的右眼燃烧着,下方的嘴也高高的扬起了嘴角,兴奋不已的舔了舔唇角。
而另一半却和女人原本的相貌无异,甚至没有任何的变化,唯一称得上不同的,就是那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神和表情,仿佛木偶人一般,眼底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景化后的她,仿佛将个人的情感也无比清晰的从中而切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两个人。
只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在内心发问。
冷漠的、暴虐的前辈都在。
那么……善良爽朗的那个她,去哪了?
忽而,她仍有形状的左脚抬起一点点,猛然落下——
“轰!!”
一道裂痕自她脚下迅速蔓延,伴随着恐怖含量的景迅速扩展,所有人只感觉一阵天摇地动,强行稳住身形后,后怕的看向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身躯。
伏黑惠紧紧的抿着唇,因为过于用力流下血珠也没有在意,只是抿着,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音来。
他凝视着那道陌生的背影,呼吸都有些艰难了起来,目光一转,看到那自对方脚下蔓延开的咒力,在即将侵入他们这片区域的时候,被一道忽然显形的无形绿色屏障挡下。
是、是禅院前辈……
禅院前辈,纵使已经失去了理智,却还是在保护着他们。
他们指的禅院前辈当然不会是中央那道暗红色的身影,而是眼前这道透明的屏障上流动着的暗绿色纹路。
这道无意识的力量显然在用行动表示着,它会纹丝不动的保全这道屏障后的他们所有人的安危。
——“……这、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吗……”
一阵带着恍惚茫然的声音响起,伏黑惠皱眉回头,看见的就是因为过于刺激,而身形摇晃,目光如炬的盯着中央那道压迫的眼前的咒灵们纹丝不动的身影的同期。
方才那话是野蔷薇说的,只是她自然不是简单的在夸奖禅院晴御的能力强。
她吞下去的后半句话从那双震颤着的瞳仁中清晰可见——
这样的人丧失了理智,世界都会毁灭的吧?
在这样陷入了僵局的环境中,率先开口的不是被后辈们凝视着的五条悟,而是那战局中央,直面着这股恐怖的无处宣泄杀意的羂索:
“你疯了!再这样下去,你必死无疑!!”
嘶吼的声音带着疯狂,羂索单手捂着自己因为刚刚的伤害而流出汩汩鲜血的右眼,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彻底变成了非人类状态的禅院晴御,用夏油杰的声线大喊着:
“你现在身上除了诅咒,已经没有半分人类的气息了!!”
嘶吼的声音点明了外侧的咒术师们内心的担忧,他们内心一沉,不约而同的迅速望向了禅院晴御的侧脸,然而入目的那张完好的脸却让他们心寒到可怕。
禅院晴御对于对面看上去也好不上多少的羂索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而被景隔离在外的虎杖悠仁的脸边忽然兴奋的裂开了一张嘴,宿傩的声音听上去无比满意,甚至多了几分隐藏的狂意: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变成诅咒吧,禅院晴御!彻彻底底的变成诅——”
——“啪。”
这次出手的是五条悟。
被五条老师一掌糊在了脸上,虎杖悠仁非但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抬手打了自己的脸颊两下,不顾上面已经泛红的印记,而是瞪圆了眼睛,故意大声反驳着:
“胡说!禅院前辈绝对不会有事的!!”
连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笃定这样,还是在安抚大家、亦或者是他自己的情绪。
忽而,一张嘴重新出现在了虎杖悠仁的手背上,这次的宿傩却是没有了方才的兴奋,而是无比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没用的。”
“她快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内心都是一突。
而宿傩却完全不顾众人猛然间望过来的目光,而是无趣的扯了扯嘴角:“而身为一个怪物,‘保护人类’,反而成了她至死都无法散去的执念。”
“现在为她所掌控的力量,只会比她是人类时还要强悍上百倍。”
宿傩沉静的阐述着让所有人都脸色陡然难看下来的事情。
这次连虎杖都没有打掉它的嘴,他瞳仁收缩着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是恳求对方说出破局的方法的话。
于他而言,对于宿傩示弱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可是,那个正在经受着痛苦的存在,可是禅院前辈啊。
是那个,永远不会吝啬自己对后辈的帮助,永远昏昏欲睡,被呼唤会挂着爽朗笑容的禅院前辈啊。
要一个祓除了一辈子咒灵的人……变成咒灵什么的……
未免也有点儿过于残忍了吧……?
打断他颤抖的唇吐出来的话语的,是五条悟。
他忽而叹息一声,一脸“真受不了”的表情,抬手一把扯下脸上的墨镜,单手拢起自己的白发,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缓缓向上望着,看着眼前流动着暗绿色咒力的屏障,抬手——
指尖触碰到屏障,像是陷入奶油中一般,他微微用力,手探了进去。
刚刚无论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的禅院杏子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拨开身边的人,在五条悟下方的位置再次轰出一拳。
依旧纹丝不动。
一旁旁观的夏油杰此时内心也响起了一声——果然如此。
他在悟方才专注的盯着眼前屏障,没有看前辈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一些。
脑海中浮现出高专时期,拥有无下限的悟总是对前辈的术式毫无办法的跳脚抓狂模样,灵魂深处发出一阵怀念的笑声。
没想到那时候术式互相排斥,毫无作用的两人,到今天会有别样的化学反应。
感慨着的夏油杰蓦然抬头,却对上了挚友那若有所思的转头俯视自己的脸。
夏油杰:……?
在看到悟似是恍然大悟,转过头去,忽然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揪住自己的衣领,随后毫不犹豫的朝着眼前的屏障丢过去——
“啊!五条老师!会撞的头破血……”最近的虎杖悠仁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就要抬手过去阻止他,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的如鲠在喉。
被丢出去的“少女”忽然毫无压力的穿过了眼前的屏障,“她”一个后空翻落到了地面上,稳稳落地,却是猛地抬起了头,望向那边的羂索。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机械脸,他们却诡异的从中看到了浓厚的杀意。
众人错愕无比,倒是伏黑惠,双目幽深的看向轻易进入屏障的夏油杰,他的双眼捕捉到了对方身上微妙的变化,微微皱眉。
一个念想出现在他脑海中。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他忽然上前一步,同样抬手触碰到了眼前的屏障。
让虎杖和野蔷薇大惊失色的是,他的手也轻松的伸入了屏障!
“伏、伏黑……你!”虎杖瞠目结舌,那边的伏黑惠却只是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他从怀里隐秘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带有褶皱的黄色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