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by悟空嚼糖
悟空嚼糖  发于:2024年02月03日

关灯
护眼

想法是对的,但他们仍低估了之后面临的窘境苛刻程度,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
经过第一座山不必耽误时间,桓真、王恬、庾羲三人结伴而行。庾羲问:“你们说,匠师考场今天能太平吗?”
桓真:“先管好自己。”
“哼,我才不怕!会稽山能有啥猛兽?”
“郡兵能在第一座山里放驯养的禽,就能在第二座山里放饿了数天的虎。”
庾羲挽弓,嘴里“嗖”一下:“那我就遇虎杀虎,遇狼杀狼!”
桓真疑惑看向王恬,对方可是难得安静啊。
王恬思索着道:“那些匪肯定是受人所雇行事,目的不可能是特意扰乱匠师考场。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们?只要提前藏在山里,在我们分散的时候,以多打少,我们不就……”
桓真:“你也想到了。”
“桓阿兄也是这样想的?”
庾羲惊恐:他们在说什么?
桓真:“我若是匪,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亡命之匪,集体出动,当然要制造最大的声势,才能令官署的威严受损,令民心不安。所以……”他抬头,看着过路的桀骜猎鹰。“若是刚选出一百名准护军,就被匪杀掉大半,那朝廷的脸就丢光了!”

太极殿,东堂。
王世儒刚由豫州刺史调任扬州刺吏,还未来得及去驻所建邺县,建邺就封了城,城内情况他一无所知。所以……
“臣请求再回豫州。”
皇帝司马有之仍旧看着案桌上的舆图,跟没听见一样。建邺县的城墙是祖氏自掏腰包修复、重建的,修了整三年,将原来最薄弱的东渠要隘补足,北部储备粮食的苑仓也纳入城内。
王世儒求助的看向对侧端坐、最靠近皇帝的卞司隶校尉。
卞望之:“现在已能确定,祖约对调任豫州刺史一事心怀怨怼,纠合部众作乱,封住建邺城门。城内情况仍不能确定,但是以他的兵力,不敢挑衅司州!”
叛军不敢挑衅司州,进攻豫州就没意义。
司马有之捏捏眉心,终于说话了:“豫州是祖氏基业,祖约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回豫州,朕遂他心愿,怎么还生出怨怼呢?”
额……下方众官垂头,这咋说?
卞望之仍认真、且铿锵有力的分析:“祖逖病故,祖约初接替兄职时,最易收服他兄长留下的豫州部众。但那时祖约被陛下调任为扬州刺史,州兵不能带走,只得孤身上任。如今王刺史在豫州经营多年,忠于祖逖的部众已散,陛下又把祖约调回去,他才收服的州军、郡兵尽不能带走,平西将军之职,相当于一夜之间被架空……嗯,就是这样。”皇帝干嘛瞪眼?是你自己问的,我回的不对吗?
司马有之很自然的转换话题:“项庄拔剑舞,其意在会稽郡啊。”
廷尉桓茂伦说道:“六年间,吴郡、吴兴郡二地的通缉匪徒,全被祖约收容才逃过廷尉府缉拿。廷尉府调查到的消息,另有莫干山、穷隆山的数十恶匪,已经进入会稽郡,目的地是会稽山。”吴郡、吴兴郡、会稽郡,三郡相接,盛产盐、铜、米、丝!如果叛军拿下会稽郡,不但有了招兵买马的本钱,就算兵败,也可出海逃窜。
司马有之:“朕记得,你家掳须儿就在会稽郡。”
“是。算时间,该在会稽山进行准护军的郡武比考核。”
“郡武比考核……少年护军营是朕的脸面,只要破坏郡武比考核……”司马有之点着舆图上的会稽山位置,“郡署、都亭均会向会稽山增兵,城内防御减弱。”
剩下的话不必说了,祖约的目标,肯定是夺取会稽郡!建邺城之乱是幌子,宣城郡之乱是牵制!
祖约手下缺能将,他本人一定不在建邺城!
匠师考场。
王葛要改造的第一件守城器械,当然是投石机。模器是可旋转的、最简单原理的杠杆式木制器械。只有一个旋臂,一端是盛石头的凹槽(带凹槽的木料是另制的,绑在杠杆上),另端绳索就多了,供多人用力拉杠杆,抛出石块。
模器的整个杠杆是担在四脚木架上的,四脚木架其中一根木,刻着“马钧”二字,说明这种旋转抛石机的制造者,又是曹魏时期大名鼎鼎的马钧。木架上头“X”字交叉的中心,竖起粗木杆,杆顶端横出叉形架子,稳稳的担起横向的杠杆轴(杠杆与短轴呈“十”字)。杠杆能旋转,是靠底下的粗木杆,旋转原理跟王葛之前设计的狼牙刺其实是一致的。
投石机的缺点,是战斗时得不断往上装大小合适的石头,可山里哪有那么多石头?小的不管用,大的在装石过程中,特别消耗队员的力气。还有就是危险,投石过程中,只有三个队员拽绳,石头容易滚落砸伤人。
因此,可以用后世的“狼牙拍”代替石头。
什么是狼牙拍?跟王葛制的狼牙刺不是一回事。
狼牙拍是楔满倒刃的大木板。
具体改造:将盛石头的凹槽大木,改为六尺长、五尺半宽的木板。为减轻木板重量,节省铁料,王葛先在木牍上画满倒刃,两天后,视铁材料的具体情况,部分铁刃可用毛竹代替。毛竹肯定不能像铁一样楔进木板,可采取绝户榫的方法,先楔竹料,再削倒尖。
后世的狼牙拍四周有四条长刃,且安装悬挂麻绳的四个铁环,这些配件,王葛改造的狼牙拍就都不必用了,只需要在密密麻麻的倒刃间,留出绳索捆绑在杠杆上的位置就行。
担着杠杆的粗木杆不用改动。
但是四脚架,她画了两种,一种维持模器原状,一种改为两轮推车。能否用推车,得等到后天观察陡坡地形。
王葛画好两种狼牙拍后,抱着木牍在器物棚继续寻找模器。
此时,考场远处的一棵树下,来了个面黑、也用头巾包着盘髻的老妪。她年过半百,挎着篮子,好似走累了,假装遥望考场,实则看到考场周围全是强壮少年,忌惮了。他们便是路人议论的,郡武比考场淘汰的勇夫?
怎么办?勇夫人数这么多,又都是世族子弟,万一有人认出她就麻烦了。很少人知道,莫干山的齐短人,是穷隆山“狒娘子”的儿郎。她夫君早亡,这世间,只有她不称儿郎的绰号。
他有名字。
老妪正悲伤着,一戴花、涂粉的货郎过来,他人虽丑,倒是知礼,问她:“姥,买篦梳么?”
老妪摇头,揭开篮子上的布,问:“买肉饼么?”
货郎嗅着,嫌弃的问:“什么肉?”
“能是什么肉,当然是鸡肉。”
“鸡肉?为何闻着发臭?”
“是你的篦梳臭。”
同一时刻。
八百勇夫即将进的第二座山、与二百罪徒所呆山谷的中间位置,一片野草丛中,地皮诡异的起伏了一下。
原来是个人。他衣料上缝着无数假的枯叶,就是有人从他旁边走过去,恐怕都难发现人的藏匿。“猎鹰刚过去。”
另块“地皮”翻个,仰天露出面孔,是个半张脸都长着浓重胡须的中年男子。“猎鹰真麻烦,防不胜防!要不是因为它们,咱们何苦遭这种罪。”
又有人也仰躺,闻吐了泥土的腥气。“快了,快结束了吧?到时一定多杀几个小畜生解气。”
“别光顾着杀人,我们还要把苏郎君安然接走。”
利箭飞射。
刚才几个匪谈到的那只猎鹰,正好飞到第二座山头上空,它俯瞰到进山的勇夫朝一假虎射箭,不理睬,继续前行、前行,盘旋休息区,然后是匠师考场。它看到一棵粗树后,有人行凶,仍不理睬。此猎鹰离开会稽山,向着县城外的都亭而去。
它叫云逐,它的主人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儿郎,王悦。
它的任务,是将山谷中某一人的消息,带给王悦。这是云逐唯一的任务,区别于别的猎鹰!
司州:指京师周围。

射中假虎的勇夫是孙戊。
真倒霉啊。草丛中,一大团枯草罩了半截虎皮,他太激动,既怕虎跑掉、又怕它掉头袭击、更怕坐骑受惊发疯,所以箭射出去后,才后怕,因为一箭弄不死虎,他就完了,继而觉出不对,虎怎么没反应?
他下马,小心翼翼靠近。
啊……气煞人也!拔掉箭方知连虎皮都是假的,上的特殊染料,不仅沾染了箭,还抹了他满手,吐唾沫搓都搓不掉。
这种坏主意,谁琢磨的?
此箭废了,绝了作弊的可能。但箭本身不是废的,扔掉太可惜,他把箭用枯草卷好,放回箭箙内。
孙戊把“虎皮”重新罩好,此举并非自己被捉弄,也想让别人遭殃。他才想明白,幸亏遇到的是假虎,如果是真的猛兽,他冒失的举动下,现在肯定已经被虎反击。
所以,留着它,吃这种教训不亏。好让他们知晓,勇夫之“勇”是英勇,非莽勇。
匠师考场。
一大树后头,死了个卖肉饼的老妪。一姓冯的外地货郎小解时发现的,货郎吓坏了,战战兢兢对几名游徼和俩勇夫讲明情况。
很快,俩勇夫一个回郡武比考场,得把这边的情况告知武官。另个勇夫回到原处,向其余勇夫传递他看到的所有事情。
“那老妪盘腿坐着,眼皮被草棍撑的老大,都撑的流血了。不得不说,杀她的人,胆真壮啊。”
“发现死人的冯货郎有过所竹牌,是踱衣县人,暂时被叫去游徼营地了,不过,此人应该是凑巧发现,叫他过去是为了保护他。为啥我敢笃定?那老妪根本不是普通百姓,手有厚茧,不是练过刀就是练过棍。冯货郎双肩有伤,一瞅就是常年挑担挑的,符合货郎特征。”
“知道老妪咋死的吗?心口,被打瘪了,应该就一击。吓人吧,咱们万不可大意,考场这竟然藏着个这么厉害的高手,万一是匪呢?”
“还有,那老妪是卖肉饼的,肉饼有问题,反正游徼是这么说的,肉饼全收走了。”
淘汰勇夫们依次俩人、俩人交头接耳时,王葛选中了第二件改造的守城兵器:连枷。
连枷由长柄、敲杆两部分组成,最开始是打谷用的农具,农夫握长柄,挥短杆,将谷物脱粒。
此物的发展史很有意思,最开始叫“柫”、“连梃”,汉时期叫“连枷”或“耞”,再往后,在唐朝时定名为“链枷”。
连枷被当成武器用,是在西周时期。到了战国时期,作为守城武器,以“连梃”之名被记载于《墨子备城门》。之后,连枷的兵器作用逐渐被淘汰,直到宋代,被改为铁材料的“连枷棒”、“链枷锤”,专门用来破甲、破盾,重新回归兵器行列,也用于守城。
即使前世王南行的时代,链枷锤也未被淘汰。
言归正传。
王葛想将连枷改造为后世的链枷锤,绝不可照搬。因为挥链枷锤就跟挥双节棍似的,且锤部是带刺的铁球状,没练好就先把自己扎成马蜂窝了。
那咋改呢?她得好好想想。
猎鹰“云逐”完成任务了,暂时关于鹰室。王悦来到另间鹰室,打开门,鹰对光线与移动物敏感,顿时醒来,扑向王悦……的掌心。
它叫“疾风”,主人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儿郎,王悦。
它的任务,是将主人拴在腿上的竹管,带给荆州刺史陶恭渊!
疾风破风而去。一个时辰后,另只猎鹰“千目”被放出,也飞向荆州,携带的消息跟疾风带的一样。
这是防止疾风被射杀。
王悦望向会稽山方向,今日袁彦叔就会得手,杀苏峻不难,第一步困难,是不引起逆贼内应的怀疑。
第二步困难……王悦不再想,用人不疑!他驾起追锋车,速向会稽城而去。
匠师考场。
王葛在地上画了抹、抹了画,一共三个木牍,得想周全了才能画在上头。
把连枷改成链枷锤,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全。她要设计一木人,木人的左、右二臂就是柄,她的奖励材料里有铁链,拆出两短截,连在柄上,两截铁链的另端,是两个长满铁刺的球。当然,此兵器得让铁匠队员协助完成。
那木人怎么挥链锤呢?需要避开链锤骤然挥舞的活动轨迹(骤然发动才有力量),比如木人的底盘位置,就是较为安全的地方。在此处,分别缠绕顺时针方向的麻绳,和逆时针盘绕的麻绳。
麻绳必须长。
战斗时,顺时针队员猛拽麻绳跑出几步,木人不断顺时针旋转,带动链锤不断旋转、抽打。此时逆时针队员手中也要抓着麻绳,不能紧(否则会影响链锤的甩动猛烈程度),也不能松(会造成逆时针麻绳被动的往木人身上盘绕时松垮)。
顺时针队员拽到一定程度时,逆时针队员拽,就将顺时针展开的绳子又缠了回去。
二队员不停倒替,木人就会不停的正、反旋转,哪怕铁链裹在木人身上也不要紧,一转就开了。
注意的是,木人的双臂不能在水平线上,要一高、一低,让攻城的勇夫无法从低处钻。
那么,木人的安装一定要稳,这点倒也好办,像木桩一样,把木人底部楔入地里,多楔一截就可。
王葛开始往木牍上画时,考场一角的游徼营地,主考官喜忧参半。喜是因为:死的老妪,应是被通缉多年的吴郡穷隆山女匪,狒娘子!
《尔雅》释兽篇对狒的解释为:狒狒,如人,被发,迅走,食人。
食人啊!此恶妪的绰号就来源于此。篮子里的饼,馅用的何肉,不敢想,太可怕。
杀她者,手段极狠,已经排除了冯货郎。凶手是何身份?此刻就在考场周围么?是除恶扬善?还是匪有内乱,匪杀匪?为防凶徒警觉,主考官留下冯货郎,令信任的山阴县本地游徼蒋郎君换上冯货郎的衣裳,挑了担游走在考场外,暗中查访。
王葛刚把“木人铁链蒺藜锤”画好,十个察验匠吏就来巡场了。李女吏也在其中,不得不说,到了匠师级别以上,女娘更少了。这十位察验匠吏,只有俩女吏。
李女吏走近王葛时,腿不经意般蹭了她一下。王葛抬头,二人对视霎那,她明白了,主考官找她。
王葛抱着木牍刚离开制器区,就看到陶游徼朝这边过来。此人……她蹙眉,回想起苦荼跟众游徼打斗时的情景。陶廉看着憨,一种缺心眼的憨,如果真像路途中表现得那么容易就见义勇为,那么正直,应该先冲上去和苦荼拼命才对。
然而,选择拼命的是司马冲。陶游徼扑上去时,苦荼已经快力尽。当然了,人在生死之际胆怯,也是常情。
王葛的防备心一向强,立刻改了方向,去茅厕,小跑起来,着急憋不住的样子。刚进去,三个深呼吸,她迅速出来。

她和陶游徼对视上,对方真的尾随她?还是巧合?
陶廉咬紧后槽牙,刚才他偶发奇想,怀疑她是不是神秘小匠娘?正巧他也去茅厕,就缓步伐,时不时盯她背影。陶廉武艺强,很快察觉王葛很紧张,跟寻常人尿急走路不同。没想到她刚进茅厕就出来,什么意思?他……被怀疑了?什么时候起被她怀疑的?
王葛迅速低头往制器区回,不可犹豫,不能去考官区了。不管对方是否别有用心,她都不能暴露自己就是被匪徒憎恨的小匠娘,也不可暴露对他的提防。
王葛轻声抽泣,一手遮面、一手慌里慌张想捂腚、又难堪不敢捂的模样,快步如飞和陶廉错身。
嗯?陶廉眉头越拧越紧,啊呀!明白了,晦气!难怪她遮遮掩掩的不对劲,竟被他遇到女子来月事。
王葛回来制作区时,脸上的粉故意搓掉一些,皮肤红通着找到李女吏,李女吏带她再次离开。这次去考官区,勉强有了正当原由,虽然这原由很尴尬。
时间紧,主考官直言道:“不久前,考场外发现一女尸,根据你之前画的通缉匪图和各匪的特征、关联,女尸很可能是吴郡穷隆山的狒娘子。凶徒无线索,只能暗中排查。”
王葛摇下头:“我知道的都已经讲了,狒娘子跟齐短人是母子,狒娘子跟谁有仇怨?她夫君是谁?我都不知。”
主考官叫王葛来,是考虑万一之前她遗漏了什么,很遗憾,看来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改造守城之器进行的如何?”
“只改了两样。”王葛呈上木牍,正面画的是杠杆狼牙拍,反面画的是木人链锤。
已经改了两样?主考官接过,先看狼牙拍,惊愕!
再看木人链锤,二惊!
怪不得是班输童子!怪不得是大晋唯一的头等匠工!怪不得是会稽郡年纪最小的初级匠师!少慧之匠才啊!
咳……忍住激动,不能夸赞,还有一天半,看她还能改几样?
可惜考生离开制器区有时间限制,主考官不能询问王葛对狼牙拍、木人链锤的具体想法。递归木牍,主考官告诫语气道:“多改造几样。”
完了,这两样不大行。莫非朝廷已经有类似的守城利器了?王葛惴惴不安的回制器区。
主考官深呼吸,脑中好似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缉拿匪徒的烦心,一半还在惦记木牍上的器械图。
李女吏上前,说道:“王匠师来考官区的路上,怀疑被踱衣县、荷舫乡的陶游徼盯梢。”
“怎么回事?”
“是这样……”李女吏把王葛的话原样转述,不添减字、也不添减情绪:“游徼都有各自任务,他去茅厕,为何不急?还不如女娘走路快?两处茅厕相隔两丈,他是郎君,为何偏近匠娘茅厕?身为游徼,更应正直、懂避嫌,为何直视匠娘茅厕?匠娘在白天遇到此事,易躲,倘若晚上遇到这种登徒子怎么办?”
主考官捻须,思量片刻,说道:“我无权撤游徼之职,现在就把他调到偏僻的地方,太刻意,容易让他怀疑到王匠师告状。废料区缺人,你这样做……是否心正,一试便知。”
再说王葛,返回途中挤出时间跑趟茅厕,再想解手就得等明天了。她站到器物架前,一个模器、一个模器的细看,复杂、难打造的器械必须排除。比如悬门。
何谓悬门?就是在城门洞、城门后头的位置再置一悬挂、可用绞盘和轱辘操纵升降的门闸,如果敌军撞开城门,人大量涌入,就放下悬门把敌军队伍一分为二。
王葛看向下个模器:刀车。
何谓刀车?也叫塞门刀车。是一种车体跟城门等宽的两轮推车,车前为三层或四层的木架,每一层都楔着若干狼牙般锋利的大尖刀。一旦城门有失,守城方可推刀车塞进城门。
刀车和悬门相比,优点是可活动、重复使用。
缺点是如果被攻城方夺了去,就变成对方的移动壁垒了。
刀车……刀车?本身就集满优点,怎么改造?况且消耗的铁料太多了,她的奖励材料肯定不够。
王葛放弃了,又不甘的回来,拿起模器。
有办法了!
把刀车的木架改为固定木盾、或竹盾,也就是明朝时期的楯车外形。楯车的厚木盾上有铁皮、牛皮,王葛要改的不需要加装这些。因为她的目的还是要达到刀车作用。
在木盾上破四个孔,这四孔,无论横、竖,都不在水平线上。然后用两件破甲锥,通过盾孔戳攻城方,代替若干铁刀。铁锥头可以安装在长木杆上,既安全,也能大量节省铁材料。实在不行,只制一件破甲锥也是可以的。
那么,何谓破甲锥?就是长圆锥或长棱锥制式的穿刺型武器,整个锥部远比武器矛的尖锋利、细长,对付鱼鳞式的铠甲,或锁子甲,破甲锥绝对是它们的克星!
两轮木盾车,配合破甲锥,代替刀车。可行。王葛还是在地上先画,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主考官提醒的对,她得多改造几种器械,设想的再好,两天后到了实地,也不一定能适用。
所以每件器械,都要做好……如果仅能使用它的准备!
午正时刻。
李女吏已经试探完,陶游徼果然不似看上去的憨厚、正直。她在庖厨人多时,“随意”招呼十个游徼到一边,跟他们说废料区急缺俩人手,有自愿调过去的么?得一直干到考核结束。
谁都不愿去。废料区偏是小事,都是重活啊,而且再有以多打少的缉匪事,在废料区根本得不到消息,无法立功。
这些人中,属陶廉最强壮,李女吏在对方抬眼时,特意期待的看他。陶廉没表态,也不窘。
试出来就好办了。下午,陶廉被游徼营通知,组成四人巡山小队,去考核区的北坡,把第二考项中遗漏的“沿途定位竹简”找回来。由于近日总出事,四人寻竹简的过程中,不能分开。
此时陶廉刚听说死了个老妪的事,还没来得及探听,就得立刻登北坡。怎么办?他答应了下午抽空出去见阿弟一面的。唉,一定是被小匠娘染上了晦气,总觉得遇到她后事事不顺,心头很慌。
山谷中。
苏峻的同枷罪徒在午初发放饭食时被抬走,死了那么久,兵卒才理会,可见啊,的确不把他们罪徒当人看。
未正时刻。
仍是昨晚的高、矮乡兵过来,矮乡兵抬起苏峻的前枷位置,冷脸道:“跟我走,武官有话问你。”
“跟我走”是暗语,证明跟几天后的大事无关。
苏峻应声“好”。
“好”也是暗语,证明他的枷是正常的,未动手脚。
二人走出罪徒范围时,苏峻很自然的抬左手,在枷底下把铁刀还给了矮乡兵。
他们不知,郡兵营唯一的茅屋里,还坐着一个苏峻!

茅屋前的郡兵朝高、矮乡兵挥矛示意,这是让他们把罪徒带到屋内问话。
矮乡兵跟高乡兵说:“没啥事了,我一人带他进去。”
“好。”高乡兵跟往常一样老实,旁人说啥是啥。
茅屋篱门的宽度,刚好能容进枷宽。
屋内无窗,才透进光,门就又被关上。
黑暗陡然!
袭击陡然!
先响起人剧烈挣扎的动静,再是矛掉落、枷被磕在地上的碰撞声。
很快,这些声响都没了。
“呼。”有人吹气。
一缕火苗凭空,点亮了案桌上的烛灯。
矮乡兵和苏峻都被郡兵踩在地上,额头各被匕首抵住,难怪不敢挣扎了。
苏峻稍微偏头,匕首就刺破他的额,好在他已经看到点灯人。对方相貌老,气势强,半脸的灰白短胡茬。此时唯有对方端坐,五个郡兵都站着,显示对方身份的确不一般。可是来山谷的路途中、到了山谷这几天,他留心观察了,确信没见过这个点灯人。
可怜苏峻成为罪徒太多年,没照过水影,根本不晓得自己是何相貌。
但矮乡兵知道啊!所以看清点灯人跟苏峻相貌一样时,瞬间联想许多,越琢磨越恐惧。
俩郡兵继续用匕首抵着矮乡兵和苏峻,又有两个上前,将他们双手反绑、俩腿捆紧,嘴外勒上布条。布条上均打着大结,正好搁苏峻二人嘴里,不知道浸泡过什么药物,苏峻和矮乡兵很快觉得嘴麻。
这样就算了么?
哪能!矮乡兵痛苦一叫,右臂被郡兵扭脱臼。
苏峻的左腕关节也是,这种疼,他不惧,仅眉头皱了下。
紧接着,矮乡兵藏在袖里的铁刀被拿走。
点灯人这才开口:“张三,山阴县、方亭、亭民。”
“张三”正是矮乡兵的姓名。
“一年前,你一户七口去女娲祠,路逢大雨,牛车翻下深山,只活了你一个,其余人全坠落山底急流中,尸骨无存。”
张三强忍手臂的痛,不敢吭声。
苏峻垂低眼皮,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点灯人的声音,听来如此像他,这时再看对方占了半张脸的白胡茬,苏峻鼻间喷出一笑。来山谷前,乡兵莫名其妙给他剪了短须,原来如此。
点灯人,要冒充他!
点灯人根本不理会苏峻,仍只看着张三,问:“泾县颇远,你和家人分离后,一直不曾通信,凭何笃定他们还活着?”
张三惊恐至极,瞬间觉得有无数凉风往头皮里灌。他的家人被雇主派的人接走了,坠落山底的仅是牛车。这么隐秘的事,对方怎么知道?
“上月二十,泾县罪徒在县令江扬的命令下,屠尽城内平民老弱。你父母、幼子,均在那晚被杀。”
“呜呜呜!”不可能!张三目眦尽裂,拼命想挣脱郡兵的控制,可是挣脱不了。不可能、不可能!他为雇主做这么危险的事,把全家人的命都用来投诚了,江扬那畜生算什么,怎敢杀他家人?
点灯人:“不必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给祖刺史卖命,江扬算什么?他哪来的胆子杀你家人?”
认栽吧,最隐秘的事都被拆穿了。一旁的苏峻闭目。
张三打着哆嗦,心虚盯住地面。难怪用布条封他们的嘴,原来根本不需他回答什么,对方什么都查清楚了。
“江扬跟你想的一样……祖刺史要的是苏峻,张三算什么?张家人算什么?”点灯人说完,拿起案上卷迭的布巾,起身,过来,蹲在苏峻脸前。布巾上别着长针,针上带着麻线。
苏峻无法镇定了,对方想干什么?
“呜!呜、呜、呜!”
可怕的惨叫中,苏峻的双眼被点灯人捏紧,缝合眼皮。
这个过程中,郡兵把张三拖着掉个,令其脸凑近苏峻的脸。
黑线,红血,扎肉穿线声,毛骨悚然。
点灯人缝完一只眼,再缝另只,说道:“他连自己模样都不识,有眼不如无眼。别急,缝完他,就缝你。”
张三倒抽气,眼瞪老大。什么意思?从进来茅屋就一直单审他,难道不是留他的命、利用他跟反贼接头?
“呜呜……”苏峻的扑腾骤然加剧,血混了别的颜色从眼缝流出。他的眼珠被针戳破了。
张三吓溺。
点灯人缝完,在布巾上擦血,磨针。线还剩下一半,他在张三的嘴前比划:“你的事情,我皆知。留你还有什么用?”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