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挟制的瞬间,艾栗瞬间觉得一阵电流窜过她的脊骨,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的短发都蓬松地炸起几根,慌乱转移视线前,她看到缪莱尔神情不变。
这、这么冷静吗?
“你……”
缪莱尔握着她纤细的腕骨,喉结滚动,他看起来依然淡漠而沉静,只是脊背不由得微微僵硬了些,坐姿被迫挺直,反而称得他更显仪态。
在短暂的、寂静的、略带着些粘稠和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他们对视一眼,随后纷纷移开视线,缪莱尔低声说了句“失礼”后,便移开握住她的手掌。
大庭广众之下,贵族失仪触碰平民,这很不应该。
但分明已经分开了,他却不自觉地攥紧掌心,轻轻用指腹摩挲着那块碰到她的位置……就像他不顾性别之差、此时颇不知廉耻地在贪恋她给予的温度一般。
辅助对方组装完械器,缪莱尔离开教室,室友收到他的光脑消息,噙着笑从隔壁班冒出头来,扔给他一本书籍。
“从机甲科借来的,军械全解,常见的都有过程图。”
“谢了。”
“怎么突然想起借这本书了,”人脉颇广的室友看上去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组装,这会儿悠哉地将双臂环在脑后跟他走,“哦,对了,下午你们也有实战课吧,看到抽签结果了吗?”
他的话题跳跃得分外快。
缪莱尔“嗯”了一声,拿着书籍,启动光脑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便让他顿住。
“不知道那几个倒霉蛋会匹配到列奥·德文希尔,克莱因·兰恩,还有那个雷·罗德格里斯。”
室友笑:“一个公爵家的优等生大少爷,一个战斗疯子,还有一条恶劣阴狠的毒蛇,说起来克莱因那家伙,今年的歧视风气就是他优先带起的吧,可别让他遇到平民啊……
“死不了也会被盯上,下场很惨的,”室友耸耸肩,说,“我是说那个平民。”
缪莱尔没说话。
他手中拿着带给那个女孩的教材,定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单。
——艾栗后方,赫然跟着“克莱因·兰恩”。
这、这不就是——上次她在教官身边看到的那个疯子吗?!
第一次实战课,艾栗因为养病假条还在期限内,得以待在克劳德身边只观摩不参战。
而在那次充斥着Alpha暴力美学的课堂,给她留下印象的一共有四人。
第一就是她的室友,列奥·德文希尔,战斗刚开始,他就以与其俊美脸庞不相符的野蛮怪力将对手死死压制,不过十秒,那个可怜的Alpha便被他臭着脸踹下台阶。
第二就是缪莱尔了,说起来对他最开始的印象还是她穿过来伊始,尚在医务室孤零零住院的时候,这位北地少爷曾来看望过自己——
虽然每次看望都不超过两分钟,对待她的态度也冷冰冰的,但那时除了教官只有这一位同级来探望,让艾栗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和关注。
……连列奥这个臭黄毛都没看过她呢,他可是她的室友!
当时缪莱尔对战的是一位身高与力量都十分出众的Alpha,与对方相较,缪莱尔纤细修长的体型并不占优,但他却以敏捷与冷静的战术预判与对手拉锯,最后取得了胜利。
第三位、呃……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这人堂而皇之缺课。
据说是嫌弃分配到的对手太弱,所以直接去找高年级的学长单挑了,让克劳德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免笑了,说了句:“小崽子挺疯。”
而最后就是那位克莱因·兰恩了。
艾栗对他的印象,除了疯,还有可怕——
任谁看到一位年轻俊朗的少年把人打到头破血流之后,还爽朗笑按着人家的头,让他跪下来舔自己的靴子都会觉得疯吧!又不是受虐狂!
想到当时的场景,艾栗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偌大的训练场陷入静寂,几十位Alpha的目光炙热地凝集向台中央,和克莱因对手的人还有意识,也并没有落到台下,因此对决不算结束。
那位看上去是平民模样的Alpha涕泗横流,战战兢兢地将双手伏在克莱因靴旁的地面上,从喉间发出耻辱的呜咽。
那是自尊破碎的声音。
克劳德见事情闹过头,无奈上台将伤员带走。
待到台上的平民消失后,那群站在训练场边,身穿黑色金边制服的Alpha们才用跃跃欲试的热情打破沉默,或是发出喧闹的起哄声,或是勾肩搭背地鼓起掌来,这似乎是某种群体性压迫开始前的信号;
克莱因则面带笑意,慢悠悠从兜里掏出支烟点上,红发恣意,凌乱的衬衫衣角下露出一段小麦色的腹肌。
当时艾栗左看右看,在一片诡异的兴奋中满心无措,只希望这群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但现在要和他打架了……这该怎么办啊!
艾栗缩在树荫下,盯着光脑上的名单,悲伤地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可恶,让她看到了什么,臭黄毛的对手居然上次缺课的那个家伙!
雷·罗德格里斯。
他好像是个战斗狂,上次就去找高年级学长单挑,一副很嫌弃同年级的样子,这不是不用打架就能混过实战课吗?
要是她的对手是雷就好了。
正当她满脸愁容地叹气时,身旁突然拢下一片镌着冷香的阴影。
艾栗一怔,抬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缪莱尔,树荫隙间投落的碎光落在少女圆滚滚,睫毛密翘的绿眸中,缪莱尔低眸看她,能从中寻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咦,是您?好巧。”
她脸颊鼓鼓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惊讶道。
“恰好路过。”他轻轻颌首,语气克制。
面对这位熟人,她连忙翻出刚刚在顶层食堂拿的几颗糖果,笑着说了一句“刚刚谢谢您”便递给他,缪莱尔看她一眼,礼节性地只取走一颗。
“下午实战的匹配名单已经出了,”缪莱尔提醒,“看到了么?”
“看到了,不太走运,我的对手是个可怕的人。”
“嗯?”
“克莱因·兰恩。”艾栗边说边叹气。
缪莱尔闻言,表情平淡:“打起精神,多加小心。”
“……我努力。”
努力挨揍挨得轻点,艾栗苦着脸想。
“我记得你刚刚出院,”缪莱尔侧眸看她片刻,询问,“身体恢复过来了么,战斗技巧还记得多少。”
“身体没有恢复,技巧记得是记得的,但是……”
用不出来。
在那群高大强壮的Alpha面前,恐怖的体型差和力量对比就犹如一座大山,艾栗实在想不到只能打四十五磅拳头的自己,怎么和那群人均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怪物比。
“你……”
“没关系,您不用担心我,”艾栗抬头对他笑笑,“您来关心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谢谢您,下午的实战课我会努力的。”
缪莱尔扫了她一眼,从她略带局促的神情中就意识到,这女孩是怕因自己的事而打扰到他。
于是沉默几秒,他道,“之后的训练日益艰苦,最好不要再因为伤重休养浪费时间。”
“嗯嗯!”
这是提醒她保护自己的意思吧?艾栗意会了。
缪莱尔将目光从她的笑脸上移开,转身,然而黑靴踏离几步,他稍顿了顿,修长的指骨默不作声地从领口摘下一个物件,扔到她的怀中。
“!”艾栗看着正好掉落在腿上,泛着银蓝色光芒的鹰纹徽章,睁大双眼。
“缪莱尔少爷,您的东西……”
“拿着,”缪莱尔背对她,语气轻淡,“糖果的谢礼,下午将它别在领口上。”
艾栗捧起那枚徽章,听后就笑了,“明白了,谢谢您的祝福徽章,不过这个看起来很贵,等我结束后就把它还给您。”
她似乎只以为缪莱尔之举是战前的鼓励。
缪莱尔沉默地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最终转身离去。
下午两点十分,实战课开始前二十分钟。
她的同级们陆陆续续离开休息室,涌进训练场。
艾栗缩着脑袋,混在高大Alpha的人流中前行,时不时被没注意她存在的Alpha踩一下脚,或是胳膊不小心抵到她的头顶,四周混杂热烈的雄性气息弄得她晕头转向。
有人不小心碰到她之后还笑骂一声,手搭着脖颈,一句“没长眼么?”还没骂出来,就发现面前根本没人在。
一低头,才看到下方那只黑发绿眼,满脸戒备的小小只柔软生物。
在少年笑容凝固,眼神变得意味不明起来前,艾栗赶紧躬腰,像只灵活的小猫一样钻进长腿们的缝隙中溜走了。
上台前,她待在角落紧张环视,没见到克莱因,反而看到列奥顶着张臭脸在场内来回踱步,像是寻找着谁。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捕捉到她之后,他顿时黑脸,大步走来,艾栗赶忙低头,在甜辛热烈的朗姆酒味席卷至身边的同时,她眼前一黑,头顶一重。
“乱跑什么?刚刚上哪了。”
列奥将臂间的制服外套烦躁一甩,盖在她的头顶,吓人的语气让艾栗肩膀抖了抖。
“一直在休息室等着。”
“去什么休息室,不如直接到医务室里等。”列奥冷笑,手臂直接横到她上方,以巨力来回揉搓着她头上的外套,像是要把她浸入味似的。
“一直都请假,还在乎这天来不来?装什么。”
“……因为假条今天到期了。”
视线被列奥的外套遮挡,而这个臭黄毛对着她的脑袋就是狠狠一顿蹂躏,艾栗忍受着大少爷突如其来的臭脾气,差点抽泣出声:“轻、轻点,疼……”
Alpha的怪力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怎么这时候还要霸凌她啊?
艾栗被朗姆酒味熏得呼吸急促,晕乎乎地吐出这句带有泣音的痛吟后,她没注意少年的动作蓦然停顿下来。
气氛陷入短暂的寂静。
列奥皱眉,深深呼吸,盯着手下被自己气味浸透的人影,手臂袖口撸起,贲张鼓胀出热气腾腾的青筋。
半晌,艾栗头顶的外套终于被列奥拉下,她抱着嗡嗡响的脑袋,余光里瞥到列奥皱眉偏头过去的神色,金发凌乱,像头冒着汗意的狮子。
“知道你这次的对手是谁么?”
大少爷嗓音微哑,抱臂没看她。
艾栗顶着一头刚刚被揉到乱蓬蓬的黑发,一边整理一边小声说:“嗯,是克莱因……”
“那条红毛狗,”列奥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上次干的恶心事还没跟他算账,迟早揍烂那张脸。”
艾栗低着头没说话。
……好像克莱因和这个臭黄毛之间有积怨哦,她想。
“上台之后,打算怎么做?”列奥突然冷声问道。
艾栗:“……努力多坚持一会儿,尽量保护好自己,”她小心回答,“最好不要再进医务室了。”
闻言,列奥紧拢的眉峰松开了些:“没出息。”
难道被痛殴到断手断脚才算有出息吗!艾栗腹诽。
“既然决定没出息,就干脆没出息到底。”列奥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表情已然冷静许多。
“记好了,别出头。”他说。
艾栗紧张兮兮点头。
这番话说完后,列奥长舒口气,令自己胸腔中的积郁散去,只是再低头瞥向那张总是会让他产生烦躁情绪的蠢脸时,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别看了,”他将带着浓郁朗姆酒味的外套第二次丢到她头顶,冷冰冰又恶狠狠揉搓了一下,“烦。”
艾栗:“救……别、别揉了。”
她真的要被浸入味了!
列奥和缪莱尔都排在艾栗前面上台,令艾栗意外的是,列奥的对手——就是那个战斗狂雷,他居然到场了。
隔得很远,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依稀辨认出来对方拥有着一头黑色短发,金眼,体格高大而危险。
两位这届新生天花板一上台,便不多废话地开始战斗,与列奥张扬并且教科书般的进攻相比,被称为“战斗狂”的雷则更偏向于防守,在与对手的碰撞间见招拆招。
他拥有着沉稳到可怖的专注力,以及猛兽般的直觉。
没工夫再关注别人,看到场上的光屏终于显示出自己的名字后,艾栗瞬间站起来,紧张地摸了摸领口刚佩戴上的、缪莱尔上午给予她“祝福徽章”。
与克劳德教官对视一眼,艾栗鼓足勇气,走向决斗台。
她刚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出不了人命,没什么可怕的。
然而艾栗好不容易拿出的勇气,却在注意到台前围着的那群Alpha,在同伴提醒、亦或因自己敏锐的觉察下、纷纷将目光聚集向她时散去了。
那是属于野兽兴味盎然的眼神。
空气凝固,有人同友人低语,也有低笑声传来,在艾栗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快要逃跑前。他们便好玩似地一个接一个退后,为她让开道路。
……总之快点跑上去就没事了。
就是谁还趁她过去的时候趁机揉了一把她的头啊!
还有别捏她的脸……可恶!
艾栗被周围Alpha逗猫似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跑上台阶之后短发凌乱,气喘吁吁,通红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指印——尽管看起来没有伤害她的意图,但Alpha似乎天生不懂如何收敛自己的力气。
她极力让自己不去关注台下Alpha的视线,视线僵硬环顾四周,寻找克莱因·兰恩的身影。
离实战开始还有一分钟,仍然不见他的踪影。
……会不会他今天也逃课了呢?有雷的前车之鉴,艾栗捏紧汗湿的手心,忍不住幻想起来。
直到她听到人群中响起语气熟稔的打趣声。
“克莱因,快迟到了。”
“小心被扣学分,被克劳德罚去义务劳动。”有人笑嘻嘻恐吓。
“刚刚睡午觉睡过去了,”下方的人潮再次分开道路,沉重分明的靴行声,伴随着沙哑慵懒笑意的少年嗓音传到艾栗耳中,“这不是过来了,别吵。”
“还以为你不想打了,你再不来,有人可要替你打这场了。”
“是么?确实不想打了,没什么乐子。”
拥有着一头显眼红发的克莱因笑了笑,上台时根本没往艾栗那里看一眼,自顾自地从凌乱的衣兜处抽出烟草,掌心拢起,点燃:“一群无趣,且气性不足的东西。”
烟雾寥寥升起,他眯起眼,从喉间喟叹一声,模样享受。
隔着朦胧的雾气,艾栗微微颤抖着,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少女可怜可爱的模样倒映在红发雄兽的眼中。
克莱因指尖挟着烟,眯眸打量她,红发遮掩下的数颗耳钉隐隐溢散出危险的流光。
“……但现在似乎找到一个不错的。”
对于猎物的评估结束,他笑起来,“希望我们能玩得开心,女孩。”
训练场骤然爆发出一场轰鸣,流动的噪音冲刷艾栗被剧烈的心跳声占据的听觉,她瞳孔紧缩,神经因紧张而传来濒死感。
“哦,这边打得这么狠?”
“左边右臂断了,右边肋骨和小腿也有折损,这么激进的打法可不像那位的作风。”
“奇怪了,这两人之间没什么仇吧?怎么闹得好像仇家聚头一样。”
“雷那家伙还能说是越打越上头……怎么公爵家的小少爷看着也挺疯的,”有人笑了声,调侃地比喻道,“这么,嗯……跟被抢了幼崽的老虎似的。”
——“这么拼,不会赶着去抢回自家孩子呢吧?”
远处的决斗台战况激烈,就连艾栗所在的台下也有谈论的声音传来。
听到列奥的名字,艾栗在后退中飞快往台下瞥了一眼,就是这片刻的空隙,眼前的红发狼兽便带笑伸手,将她纤细的肩头捉在掌心。
Alpha麦色宽厚的手掌以漫不经心的力道压在她的肩上,隔着衣物也能感到对方体内危险蓬勃的热量,艾栗顿时被烫得浑身一颤。
身后就是决斗台边缘,她退无可退。
艾栗细细颤抖着,将头埋得更低。
克莱因一手挟着烟,微笑着注视她,饶有兴味的目光从她那双水色朦胧的绿眸开始,扫过小巧玲珑的鼻尖,微微抿紧的,薄有肉感的唇珠,以及更下方被制服包裹着的领域,
“嗯?你身上的气味……?”
愈发靠近这柔软香甜的女孩时,他似乎嗅到了什么,恍然地笑皱了一下眉,很快便将眉宇间的那丝厌恶掩藏。
“除开这点,你很好,真的是个Alpha么?……噢,我问了个傻问题,可惜。”
可、可惜什么?艾栗呼吸一窒,禁不住又颤了一下。
随后只听得他舒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别害怕,别害怕,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说过,我们会玩得很开心,”克莱因抬起手掌,轻拍了拍她的脸,安慰道,“要露出高兴的表情,好吗?”
掌下柔软躯体的颤抖因他的诱哄而更显剧烈,艾栗闭眼,偏过头去,几乎想要装死避开面前那具被黑金色制服包裹着的,修长强壮,颇含雄性压迫感的身体。
对方身上浓郁的烟草气息熏得她眼角发红,喉间干涩。
“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克莱因指腹随意一拨,烟灰便细碎地撒到地面上,紧接着那强壮有力,散发着热量的手臂便径自搭上来将她揽进怀里,他低下头来,笑看着她:“实战不打了……怎么样,和我去喝一杯?”
艾栗被身周包裹上来的粘稠热意吓得动也不敢动,终于挤出一句:“不、不了。”
“不打的话,”她避开克莱因紧盯着她的目光,试探般地推了推他的手臂,没推动,欲哭无泪,“……你把我推下去好了。”
后面这句艾栗说得很小声。
克莱因闻言扬起浓眉,略有深意地询问:“推下去,你确定?”
艾栗随着他话语里的提示往台下一看,感觉更加窒息了。
……从克莱因将她逼到决斗台边缘开始,周围的Alpha便都不再说话,甚至有人看着她,咧嘴笑起来,目光专注而蠢蠢欲动。
总感觉现在被推下去,这些人便会代替克莱因围上她……然后对她做出些不好的事。
艾栗心中悲伤地产生出一种被群狼盯上的错觉,听说Alpha都是弱肉强食的动物——不会他们都觉得她现在看起来太好欺负,所以都来欺负她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
“喝、喝一杯吗?我……”
艾栗低着头,捏着制服衣角的手指微微用力,泛出青白。
“嗯?”克莱因没听清,热气喷洒在少女的颈侧,“同意了?”
“……”
艾栗动了动唇瓣,声音几不可闻。
“那么,你更喜欢狗链、项圈,还是拘束带?”
克莱因眯起红棕色眼睛,手掌下移,粗茧划过她的衬衣,嗓音是带有浓厚兴味的低哑:“我喜欢在玩乐的时候送给别人一点小礼物,如果你听话,令我满意,以后你会过得轻松许多。”
“你身上都是德文狗的气息……等戴上我送你的首饰后,那副动人的模样一定要让他看到啊,女孩。”
你是变态吧!!!
艾栗瑟瑟发抖,内心疯狂锤墙吐槽。
——Alpha五感敏锐,艾栗忍受着肩膀上的疼痛,满头冷汗地观察着自己如今的位置,疯狂转动着思绪。
他和列奥是仇人,从他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第一时间,就知道她和列奥有关系。
所以……不清楚是不是因此缘故,他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自己,反而搭着她的肩膀开始聊天。
列奥刚刚那番“霸凌”给了她机会。
因为是和“仇人”有关系的人,依克莱因的恶劣性情便不会直接粗暴地动用武力,此刻他看起来更想通过侮辱自己,令和自己有关系的列奥感到蒙羞。
列奥是不是清楚克莱因的性子,才会刚刚对她那样呢?——这缕念头只在艾栗心中出现一瞬便消失了。
不管怎么看他对自己都是霸凌吧!谁都知道,Alpha有着对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气味标记的习性,所以对于A来说,被同性染上气味可是非常侮辱人的!
强大而危险的狼兽会觉得一只老鼠能伤害到自己么?
艾栗思绪转回来,想道。
……看克莱因此刻愉悦揽紧自己的模样,艾栗便心知他已经完全没有警惕了。
想到这里,艾栗深吸口气,令自己镇定下来,摸了摸领口处的鹰纹徽章。
克莱因正要微笑着揽她离开,却在瞥见艾栗抚摸那颗徽章时微怔了怔。
变故就发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一刻,艾栗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只觉得有一团火焰在烧,身体跟随着记忆里的千百次与人搏斗的记忆发起进攻。
下蹲,脱离他的挟制,然后旋身恶狠狠地踹了他的膝盖一脚,使出兔子蹬鹰绝技。
结果这变态红毛下盘稳固,艾栗没踹动,只令他因身体本能的躲避反应,向后移了半步。
——半步,此时本就处于训练台边缘下的半步后退!
艾栗咬牙切齿,她满头大汗,双手使劲地朝克莱因胸膛推去,企图要趁他不备将他弄下台;
可克莱因顷刻间便反应过来,浓眉拧起,脸庞浮现出一丝略显阴沉的笑意,手掌抓住她的短发,逼迫她向后仰起头,痛得艾栗差点飙泪。
“唔……!”痛痛痛,居然抓她头发!会秃的。
“突然咬人啊?”
克莱因咧咧嘴,抵在胸膛上的双手也被他单手圈紧,艾栗颤抖地感受到掌下肌肉的鼓动,以及对方身躯内喷薄欲发的热量。
“去死吧变态!”
艾栗丝毫没有被对方流露出的威胁神情吓到,瞪大的绿眸中溢满泪花和怒气。
众所周知,高三生四点睡六点起是家常便饭,加上不规律的饮食和巨大的压力,头发简直是一把一把掉;艾栗刚结束高考不到三个月,每天都很注意自己发量的恢复情况,此时跟和她头发过不去的人不共戴天!
克莱因手臂青筋鼓起,刚气笑着准备将她拉进怀里,结果怀里被惹毛的小矮子见动手不成,便直接上脚——丧失所有良心和道德感地朝他胯下踢去,这绝对是每一个Alpha最大的弱点。
克莱因眉角抽动,后移一步躲避,就在他烦躁伸手,打算用手臂勒住小矮子的脖子,没想到艾栗瞅准时机,“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掌心。
克莱因:……
他失去笑意,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胸前那颗黑毛脑袋。
她牙口不错,仅这一瞬,尖利的虎牙尖便刺开掌心的厚茧,咬出血珠。
同时,艾栗第二次使出绝命脚——一两秒的时间,她就竭尽全力做了数次反抗,尽管对Alpha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她的目标本就不在此处。
当克莱因抱着怀里的女孩,一只黑靴后踏到边缘线外时,满场陷入寂静。
克莱因眯起红棕色眸,半晌,他强硬地用指节挟制起她的下巴,看清她狼狈沾湿的脸蛋。
艾栗短发凌乱,眼泪因恐惧和愤怒不断落下,眼神却无比灼亮地与他对视,从鼻息间不断急促呼出温热颤抖的吐息。
“松口。”
他压抑着心中的躁郁,甩了甩手掌,那颗黑毛脑袋仍然死死黏在上面,根本不动。
“……行啊。”
克莱因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随后深深笑了起来,模样狠厉阴鸷,再没有初见她的余裕与漫不经心。
早被熄灭的烟草气味已然消散,可属于他本身的烟草信息素却浓郁涌动起来,呛得艾栗眼前发昏。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害怕。
刚刚,亦或者是对克莱因发起攻击之前,她心里不害怕么?……是有的,只是艾栗看到了台下那些人的眼神。
她现阶段需要在军校里生存下去,就算现在她还很弱,需要成长的时间,也不能让自己真的表现成一个柔弱无害的宠物。
那样只会让她落入最艰难的境地。
可知道是一回事,直面Alpha的可怕又是另一回事,她刚刚用了一点小手段与勇气赢得实战,这无可置疑,可赢了之后呢?
她现在肯定得罪死了克莱因,日后怎么应对克莱因后续的报复,未来她又该怎么办啊?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刚刚成年,以前一直活在民主和平社会的少女而已,看到克莱因向她伸出手,艾栗突然觉得恐惧与无助,发狠咬着对方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放开了。
艾栗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头顶突然熟悉地覆上一层薄薄的衬衫重量,烟草味没有如期而至,熟悉的朗姆酒味将她环绕。
——紧接着便是一声狠厉的拳头与肉体碰撞的重击声。
“操……德文狗,”靴声狼狈后退,克莱因怒极的骂声传到她耳中,“你疯了?!”
艾栗:……?
她吸吸鼻子,茫然地睁开眼睛,和低头看向她的列奥对视。
隔着一层略微透光的衬衫布料,她看到对方的金发散开,额角流血,裸露的上身布着惊心动魄的淤青,连胳膊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折弧度。
但他的眼神却全然不似往日的冰冷,也许是和雷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有关——艾栗刚刚还在听台下的人议论,他在决斗时的表现十分急躁凶狠,像是被抢了幼崽的老虎。
“这不是胜者的眼神。”
他没理被他一拳打到台阶下的克莱因,侧眸打量她片刻,确认艾栗除了在委屈巴巴地流眼泪之外,没受什么伤后,便扯了一下淤肿的嘴角,难得流露出几分肆意骄傲的模样。
同样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少年风尘仆仆来到她的身边,带着浑身腾腾的热意,与满身的血腥气揉揉她的脑袋,语气沙哑,颇含别扭的安慰:
“好了,没事了,笑出来吧。”他说。
艾栗这次下台时,没有再被周围的Alpha揉揉头或者捏捏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上因为有列奥信息素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