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被在场的所有人捕捉到。
一道道目光纷纷向她投了过来。
有人没看出她的身份来,也有人一脸兴奋地解说着:“快看!那位便是神都青渊帝!”
“天呐!没想到在此能见到青渊帝!她刚刚说醉流鸢被人拔出来了!”
“天下第一神剑醉流鸢!那把剑居然真的能被人拔出来!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呢!”
众人一时不知该将注意力放在突然现身的青渊帝身上,还是该吃惊于醉流鸢居然被人拔了出来。
沈长玉此时也正领着万刃阁弟子看热闹呢,他听到青渊帝的声音后得意地笑了两声,甚至对身旁的一众弟子,炫耀般地道:“知道拔出醉流鸢的人是谁吗?是你们师姐云黛!咱们万仞阁的剑主!”
他的话也同样引起了一番激烈的讨论,“云黛”这两个字近日来在寻剑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日日讲着有关于云黛如何引发万剑化龙异象的故事,那绘声绘色的模样,就好像他真的在现场见识过一般。
青渊帝轻抿着唇,她望着那盘旋在龙骨山脉之上的巨大风龙,心底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情绪。
她也曾闯入过锥心崖深处,见到过那被神剑钉在锥心崖底的风龙,她当然知道,那全身覆盖着碧绿鳞片的上古风龙,正是眼前这道悬于龙骨山脉上方的影子。
也就是说,那把插在他心脏处的剑,被人拔了出来。
那个小丫头真的将醉流鸢给拔了出来。
可是……凭什么?
青渊帝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无法拔出醉流鸢,一直是她藏在心底的遗憾。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把剑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就因为她是剑主?还是说因为她的先天灵骨?
神剑醉流鸢,拒绝了她这个神都圣主,却偏偏要认那个小丫头为主人,这让青渊帝心底升起了一股怒意。
此时的云黛正站在龙脊之上,她看着手中的剑,眼底隐隐透着兴奋。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股柔软的风将她包裹住了,像最温柔的亲吻,从她的指缝间穿过。
也是这个瞬间,斩月只觉那份持续了数千年、绵延在心脏处的剧烈疼痛终于消失了,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盈感。
醉流鸢插在他的心脏处,令他时时刻刻都忍受着万剑穿心般的痛疼感,可他却从未向任何人妥协过,因为这世间能配成为他主人的人只可以有一个,他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除非等到他的命定之人。
而云黛就是他选出的那个命定之人……
斩月望着那道立于龙脊之上的身影,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将她的头发和衣袖高高扬起,她脚下巨大的龙躯更是衬得她的身影格外渺小。
可她却站得很稳,如在狂风中生长而出的一朵洁净的莲。
斩月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悠远,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终于,那执剑的少女回过了头,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冲他轻轻一笑,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
本命剑与主人本便是心意相同的,这一刻的斩月清晰地感知到了云黛心底喜悦的情绪,他们之间也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丝线连接到了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第123章 喜欢她
锥心崖底有一处灵泉, 泉水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泉水温热发烫,有着可以治疗伤痛的效果。
云黛身上的外伤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经脉中仍积蓄着旧伤, 这处灵泉恰能治愈那些沉积的瘀伤。
水汽在空中蒸腾环绕,云黛整个人都浸泡在清澈的池水中, 褪下的衣衫被整齐地叠在岸边。
一枚金色的晶块悬浮在她头顶, 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股股的灵气,此物正是龙脉石。
此时的云黛双目轻闭,全神贯注地吐纳着灵气。
她已经在这锥心崖底待了足足六个月了, 这六个月的时间里, 她每天上午练剑, 下午则打坐修炼,每隔七日就会来这灵泉中浸泡疗伤。
这难得的宁静偶尔会让云黛想起前世于万仞阁衔玉湖的湖心岛闭关的日子。
得益于龙脉石的帮助,她修为的增进速度很快, 她的实力也几乎是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着。
只是从第五境到达第六境绝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所以时至今日,她也只是将修为修至了第五境大圆满, 距离突破瓶颈还差一点。
这些日子里,她时不时便会用聆风玉符和芳久凌交谈,借此来了解剑冢外的情况。
青渊帝的那具傀儡仍旧没有离开, 一副等不到云黛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 沈长玉则也驻守在剑冢外,天天在寻剑城里晃悠, 伺机极度地惹人嫌。
剑冢倒是因为开放时间过了, 已经关闭了,外面的人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再进来。
魔域和云中八洲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所以钟妙商在不久之前就被召回了天授城,随时准备着应战。
不过也有好消息,比如说芳久凌突破到了第三境,殷蝶则突破到了第五境。
云黛还听芳久凌说,叶兮颜同样也突破到了第三境,她资质其实一直都不算太好,但静隐尊者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到处搜罗天才地宝,愣是帮叶兮颜硬生生将修为给拉了起来。
段青涵和苏秋娥上次在灵赐秘境时受的伤不轻,直至近些时日才勉强痊愈,但也留下了病根。
据说段青涵的修为可能终身只能停留在第六境了,除非能遇上什么大机缘,否则他的修炼之路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但是机缘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路边捡到的。
作为万仞阁首席弟子的段青涵,算是彻底坠入了谷底,这位昔日被宗门众弟子仰望的大师兄大概心态出了些问题,他伤好之后便直接选择了进入后山闭关,想来以后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了。
天才的陨落总难免教人唏嘘,云黛对此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段青涵的心性本就不足以支撑着他在这条修炼之路上走至最后,若他能堪破这场劫,说不定真的能有个不一样的未来,否则即使他不在这里跌倒,也必定会在日后遭遇别的打击。
云黛也曾跌落过谷底,所以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永不坠落的天才。
只有在跌倒时,能重新爬起来的人,才可以真正被称之为强者。
终于,云黛睁开了眼睛,她手掌一伸,那枚悬浮在空中的龙脉石便被她收了起来。
她没马上从温泉里出来,而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云黛的右手上有两件东西,一件是从叶兮颜那抢来的傀儡戒,储存在里面的是一具第九境的傀儡;而另一件则是只剩了一半的肉身血甲……
她自然还清晰地记得,自己会在青渊帝的那具傀儡下受那么重的伤,正是因为在面对丝线攻击时,肉身血甲没做出任何反应。
她将灵气缓缓注入到了右手的掌心处,一层血色的薄膜便瞬间生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此时的肉身血甲就只是一件防御类的法宝,坚硬程度也是依据云黛的修为来定的,最多也是比一般的防御法宝要更坚韧一些罢了,并不能达到太逆天的效果。
肉身血甲反弹攻击的功效是一项被动的能力,需要有攻击朝她打来时,才会被自动触发。
但是很显然,在面临来自青渊帝傀儡的攻击时,肉身血甲的能力失效了,它并未及时做出反应。
对此云黛倒是产生了一个猜测,那就是肉身血甲本身就对叶氏傀儡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也是因此,青渊帝才会亲自出马、派出自己的傀儡前来追捕她。
毕竟要论实力的话,足有圣尊境的图秋冶是比那具圣尊境的傀儡更强的。
云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合理,
若非是因为肉身血甲的弱点是叶氏傀儡,前世的魔皇沧曜又怎会对叶氏女痛下杀手,让叶氏傀儡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这就有些难办了……
青渊帝的傀儡始终守在剑冢外,所以她若是想逃出去的话,就必定会面临那具修为足有圣尊境傀儡的追捕,她没法仰仗肉身血甲,就只能依靠自己现有的东西。
云黛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同样被她放在岸边的醉流鸢,那把剑如今正处在半出鞘的状态,露出的一截剑刃闪烁着雪色的寒光。
这些时日云黛每日都在练剑,她已经能够熟练地用醉流鸢施展出龙门剑阵了,自己前世所掌握的剑招也恢复了大半,只是由于她受到修为的限制,许多招式仍旧无法用出来。
至于谢映玄,她根本没将他考虑在其中,谢映玄是一具第九境傀儡,放在平日里是很厉害的,但对上青渊帝这个当今世上最强的人匠,他必定会受到某些克制,搞不好还会拖她的后腿。
云黛思索间,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转头向身后的半空中望去。
只见那处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个少年,他此时正安静地凌空盘坐,一只手轻撑着下巴,垂着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云黛身上的衣物并未完全褪去,她仍留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只是那件衣衫已经完全被泉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隐隐透着肌肤的颜色。
袅袅的雾气如烟如纱般地环绕着她,她披散的头发轻垂着,发尾恰浸在温热的水中。
“斩月……”
云黛叹了口气,随即便有一层水幕平地而起,挡在了两人之间,完全遮挡住了少年的视线。
“没在偷看,”斩月的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只是太久了,我以为你晕过去了。”
“我还没那么脆弱。”
云黛话音刚落,就突然察觉到那飘浮在半空的少年竟已经凭空消失了。
于是撑起的那层水幕也重新落了回去,溅起了一层水花,她转过身去,有些疑惑地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
只是片刻的愣怔,便有轻微的水声紧贴着她的后背响起,云黛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双胳膊从身后探来,缠住了她的腰。
“我没走。”斩月的下巴轻轻压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呼吸很绵长,一阵阵地喷洒在云黛的脸颊上。
云黛下意识伸手向后,手指就触上了如玉石般微凉坚硬的鳞片。
她慢慢转过头去,对上了少年那双鎏金色的眼眸,那双眼眸仿佛沾染了水汽,变得极为柔和,不似平时那般冷淡。
或许是因为泉水太过温热,衬得少年的身体格外的凉,云黛贴着他的胸膛,竟有些贪恋那份触感。
本命剑与主人是心意相通的,所以这种程度的亲近云黛并不会排斥,甚至于前世的她和斩月也曾有过十指相扣、相拥而眠的时候。
三百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有着绝对的默契,那样的日子,即使是现在的云黛都忍不住偶尔怀念。
没有哪个剑修会不爱自己的剑,这句话对于云黛而言同样适用。
她很快完全转过身,搂住了斩月的脖子,将额头轻轻贴上了他。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对本命剑的特殊感情,每每与斩月相处时,她总会生出一种自己并未重生,自己还身处于前世的错觉。
恍惚之后,她才会突然惊醒,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剑主……”斩月的胳膊逐渐收紧,他轻声唤着她。
云黛突然就忍不住想,也不知前世的她重生之后,斩月如何了。
她消失后,他便算是一把无主之剑了,他可以再去另寻主人,也可以重新回到剑冢。
当然,以醉流鸢的能力,斩月也完全可以以剑灵之身入世,将自己伪装成人,自如地生活在这尘世中……
总之,云黛觉得自己就算消失了,斩月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只是不知他这把剑会不会偶尔思念起她这个剑主来。
她并未再继续想下去,因为身前的少年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她就坐上了岸边的巨石,那石头被熏得发烫,令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
“云黛……”斩月仰头看她,他那一身碧绿色的衣袍完全浸在水中,水洗般的色彩似在缓缓流淌着,盈盈的月光照在他的发间,让他仿佛也与那飘飘袅袅的水汽融为了一体。
云黛抬起手,用指腹轻拭去少年下巴上的水珠,他没有躲闪,只是任由云黛的手指从他的皮肤上划过,又落在了他的发丝上。
斩月的头发并不是完全的黑色,离得近了,便能从那些黑发之间看到夹在其中的墨绿发丝,配上他额间的翠色龙角,和那双金琥珀般的眼眸,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艳丽,可偏偏他的神色却又不带任何烟火气,就连温热的水汽也未能在他的皮肤上蒸出丝毫绮色。
就连与本命剑心意相通的云黛都感觉不到太多的,来自于斩月的情感,他仿佛就是这种性情,因为不算是人,所以也不会拥有过于浓重的情绪。
碧色的衣衫逐渐褪去,一件件地落入了水中,又随着水波慢慢荡漾。
斩月的双手撑在了巨石的边缘,随着他的出水,云黛清晰地看到了他胸膛之上的肌肉纹理。
很快他便覆了上来,云黛的背也压上了发烫的石头,那份暖意太过强烈,让她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产生了轻微的困倦感。
少年坚实的臂膀撑在她身侧,又逐渐收拢,紧紧地抱着她,因此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压下来的起伏呼吸与心跳。
她迷蒙间望向远方,月光便落入了她的视线中,她的手掌轻抚上少年的脸颊,垂在鬓角的发已经被完全打湿了,湿漉漉地滴着水。
云黛突然就觉得,斩月可能真的很喜欢她这个剑主,否则他也不会总想与她亲近,可转而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他总带着太浓重的、飘忽不定的气息,让人觉得,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化作一阵风从指尖消散。
“云黛……”他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时而会唤她剑主,时而又叫她的名字,不知是无意之举,还是饱含着某种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情绪。
云黛总觉得斩月始终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每次临到开口时,又被他吞了回去。
又或者,这只是她产生的错觉。
少年的唇似有若无般地蹭过她的耳垂和脸颊,云黛从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被倒映出的、自己的脸。鼻尖相触的瞬间,她几乎分不清那绵延着的呼吸到底是属于她,还是来自于斩月。
下一刻,云黛突然抓起了放在一旁的剑,剑刃迅速入鞘,而覆在她身上的少年也随之骤然消失了。
一时之间,整个锥心崖竟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云黛好半天才撑着地坐起了身,水珠缓缓滴下,她的呼吸也被温度过高的水汽熏得有些急促。
她垂眸看向手中那把完全入鞘的剑,指腹一寸寸拂过剑鞘上的龙鳞纹路,冰冷坚硬的触感也令她心底的那份燥热逐渐平息。
剑刃入鞘之后,剑灵便也会被收入剑中,斩月是否能自如地行动完全要凭借她的喜好,只是云黛向来不会刻意限制斩月的自由,所以她的剑大部分时候都处在半出鞘的状态。
云黛望着这柄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剑的神器,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许久之后,醉流鸢再次出鞘,斩月也随之现身,他仍站在那一旺映着月光的池水中,只是他再仰头望去时,云黛却已经穿戴整齐了。
半干不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直垂至腰间,发尾还沾着潮潮的水汽。
她握着剑的手随意转了个剑花后,目光这才垂下来看向他,她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该练剑了。”
第三式,逆沧海。
若说碎月斩是惊鸿一剑, 剑招干净利落, 具有可碎顽石的破坏力,那无生界则已经初步脱离了“剑招”的范畴, 一剑斩出后, 便会自动生成一个十死无生的领域,凡身处领域内之人,都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至于第三式逆沧海, 它甚至不算是一个杀人的招式, 因为它的功效是起死回生、逆转生死。
若有人在掌握此招式者面前死亡, 只需一招逆沧海,死亡的进程便会彻底被逆转。
在云黛看来,逆沧海这招其实很奇怪, 无情道修练至极致后,所能施展出的招式竟不再是强力的杀招,而是一招救人剑,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云黛是走了捷径修炼了无情道,所以她始终未能理解这一招的含义,至少前世的她从未用过。
无情道的这三招也分别对应着三个境界, 入情、破情和忘情, 云黛如今只是入情境,她所能使出的也只有无情道第一式碎月斩。
在灵赐秘境时, 她也使用过这一招, 只是那时她还没有本命剑,所以挥出的剑招并不能发挥出完全的力量。
无情道的三个境界, 并不如普通的功法那般,只要勤奋修炼就一定可以突破,它需要的是心境的提升,靠的不是“练”,而是“悟”。
就像前世的云黛,因为修炼斩戒诀而斩断了所有情感,所以她刚接触无情道便悟得忘情境,一夜将此道修至大成。
而今生的她,则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悟,何时才能突破至破情境,看的便是机缘了。
云黛握紧了手中的剑,很快便有无数风息之气环绕而来,下一刻,一剑斩出。
寒光闪过,似月影破碎,在轰然的巨响中,云黛面前的石壁上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紧接着,又是一剑狠狠斩出,一道道的光刃飞射而出,接连不断地砸在石壁上。
这石壁其实是由上古风龙的龙骨构成,坚硬无比,普通的剑招并不会轻易在上面留下痕迹,云黛一连十六剑砍出,却几乎将这整片石壁彻底击碎。
终于,她手腕垂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很快一道翠色烟雾便从剑刃上淌出,逐渐在云黛身旁形成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你觉得这招怎么样?”云黛突然问起了斩月。
斩月似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他才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斩月的回答让云黛有些意外,她偏头看向他,一时竟觉得他有些过于随意了,但随后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斩月是剑灵,挥剑之人是她,他自然不会对她的剑招发表太多的看法。
云黛将剑回鞘,仍是留出半截刃在外,给斩月留出可以自如行动的机会。
“我要闭关突破瓶颈了。”
“你已经可以突破了?”斩月问她。
云黛“嗯”了一声:“差不多了。”
她说完后,又突然察觉到斩月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那少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一直住在这里也不错。”
云黛不禁笑了起来:“是你太久没出去过了吧。”
斩月有些不置可否,云黛也并未再说什么,而是朝着洞穴内的方向走去。
距离云黛进入剑冢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寻剑城却仍旧很热闹,来自神都的守卫和那具属于青渊帝的圣尊境傀儡挤在一家客栈里。
而沈长玉则领着一众万仞阁弟子,挤在对面的客栈里。
随着剑冢的关闭,寻剑城内的商贩们也开始移动起了自己摊铺的位置,逐渐开始围着这两家客栈摆摊,而神都的守卫和住于此处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免不了照顾他们的生意,久而久之,竟也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商业链。
这日,沈长玉一如既往地坐在客栈门口,闲适地饮着茶,客栈的掌柜早已贴心地在门边拜访了藤编的小桌和椅子,供万仞阁弟子们使用。
由于沈长玉是一个比较好说话的长老,于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得到了自己的椅子,甚至各自捧起了一杯热茶,坐在了他身旁。
这家客栈的地理位置极佳,抬头望去,就能清晰地看到被覆盖于白雪之下的龙骨山脉,山脉起伏、气势磅礴。
沈长玉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看向了对面的客栈那家客栈的门口,那里同样有不少人,但整体氛围却和他们这边完全不同。
只有青渊帝一人坐在藤椅之上,闭目养神,而神都来的守卫们则都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看也不看旁边的万仞阁弟子,也丝毫不流露出羡慕之色。
沈长玉笑了一声:“陛下,您看看您身后这些小道友们,冰天雪地里站这么久多累啊,您也不让他们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的措辞很是恭敬,甚至用上了敬语,但语气却非常讨嫌。
青渊帝眼睛都没睁一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于是她身后的神都守卫们也跟着她一起将沈长玉给无视了。
沈长玉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就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扭头向远处的龙骨山脉看去,与此同时,青渊帝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眼底杀气一闪,身形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青渊帝消失的同时,也对那些随她而来的神都守卫下达了命令。
“封锁寻剑城,不要让一个人离开!”
沈长玉的反应也极快,他迅速化作了一道遁光,向龙骨山脉的方向击射而去,与此同时,所有的万仞阁弟子耳边都响起了这位六长老的声音。
“你们师姐出关了,你们暂且留守于此处,不要让那些神都守卫离开客栈!”
众万仞阁弟子听罢也纷纷站起了身,各自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剑,气势汹汹地向那群神都守卫走了过去。
为首的神都守卫猛地一震刀,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何意!难不成万仞阁想与我们神都作对不成!”
沈长玉走后,万仞阁的领头人就成了一位修为第六境的师姐,她的剑尖直指一众神都守卫,冷声道:“云洲境本就受万仞阁管辖,近期局势动荡,魔域随时来犯,为确保云洲境的安全,万仞阁已禁止所有外来者随意走动,各位若想恢复自由,还需接受万仞阁的审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万仞阁的一众弟子已涌了上去,一圈圈地将那些神都守卫围了起来,他们脚下所踩的步伐隐隐暗藏玄妙,显然只要神都守卫胆敢发起反抗,他们就会立即构筑剑阵。
这群来自神都的守卫们皆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若真和万仞阁的人动起手来,他们可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犹豫间,双方便彻底僵持住了。
而这时,青渊帝和沈长玉也同时到达了剑冢的出口处。
沈长玉悬浮在半空中,漆黑的墨驰剑围绕在他身周盘旋,他直接飞至了青渊帝身旁,很自来熟地道:“陛下,飞这么快做什么?长玉我都快跟不上了。”
青渊帝终于瞥了沈长玉一眼,她的眼神很冷:“你以为将神都守卫堵住,那个小丫头就能从我手里逃掉了?”
沈长玉笑嘻嘻地道:“陛下,云洲境毕竟是我们万仞阁的领地,虽说您是真龙天子,但有句话焦作‘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万仞阁呢,显然就是那个地头蛇。”
沈长玉的话显得格外多,他还非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你就看看不幸身亡的南宫明洋道友吧,他一个好好的南宫家家主,圣尊境大能,非跑到我们万仞阁的领地上,追杀我们万仞阁的剑主,这不就阴沟里翻船了吗?”
青渊帝的眼神又愣了几分,也正是在此时,一个人影缓缓从剑冢的出口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白衣,一柄长剑被她背在背上,她踏着一地的雪走来,速度不快,却走得很稳,一步一个脚印。
被风吹得微微倾斜的雪花一簇簇地落在她的发顶,将她随意挽起的黑发染上一层斑驳的霜。
龙骨山脉很大,衬得她的身形格外单薄,但不知为何,她只是站在那里,便隐隐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强大气势,仿佛整片山脉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站于巨大的峡谷口处,仰头向飞在天上的两个人望来。
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她鬓角的发丝被吹得扬起,一下下扫着她的脸颊,将那双眼眸衬得更为冷冽坚毅。
这一眼让原本还有些不正经的沈长玉也收敛起了情绪,他已经许久没见到云黛了。
这些时日,他虽表现得轻松,却时时担忧着她。
如今再次见到了云黛,沈长玉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看得出来,这位云师侄是真的成长了许多。
现在的她已经是第六境的修为了,而被她背在背上的那把剑,沈长玉光是用肉眼看,便能感觉出来自那把剑的强大龙吟力。
作为剑修,他自然明白,那绝对是一把不俗的剑,甚至于盘旋在他身旁的墨驰都因那把剑的出现而轻轻振颤着。
青渊帝眯起了眼睛,她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云黛再次剑冢中出来时,竟就已经修炼至第六境了。
这便是先天灵骨的力量吗?居然让她拥有了如此快的修炼速度。
青渊帝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把被云黛背在身上的剑,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认得那把剑,那就是当初那把未能被她拔出的醉流鸢,那把剑拒绝了她这个主人,却转头认了云黛为主。
青渊帝的拳头慢慢攥紧了,她能清晰地从云黛身上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就算现在的云黛只是第六境的修为,不足为惧,但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成长,她就必定会成为神都最大的敌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也绝对不能让云黛活到那个时候!
这想法产生的瞬间,青渊帝便冲着云黛的方向手腕一扬,无数丝线顿时从她指尖飞出,张牙舞爪地四散炸开。
沈长玉面色一变,在墨驰剑斩出之前,那些丝线便在他面前纵横交错,将他和云黛完全隔开了。
虽说在此处的青渊帝只是一具傀儡,但这毕竟也是圣尊境的傀儡,沈长玉第九境的修为就算不至于被压制得太狠,但真要打起来了,也会是一番恶战。
看着迎面扑来的丝线,云黛却并未露出任何恐惧之色,甚至于,她整个人都出奇的镇定。
下一刻,寒芒闪过,醉流鸢被她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