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族人都有些惊恐地躲在司棠身后,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却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安全感。
而宋氏族长宋逢舟本就脸色难看,此时他的脸色更是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了,昨日他的小儿子宋时雪遇难,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他身后站着的可都是宋氏的精英,他绝不可能放弃他们。
至于南宫家那位新任家主南宫知让,则直接退居了人后,不再出手,他原本带来的人就不多,如今更不必再束手束脚。
芳久凌有些惊恐地将芳惊刹护在怀中,芳惊刹也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凝重地抬头向天空望去。
此处的叶氏女倒是镇定了许多,她们皆是傀儡术,于是便将一具具地傀儡挡在了身前,自己则退居到了傀儡之后,又截断了与傀儡之间的神魄联系,就算那些蓝色火焰滴落下来了,也只会毁坏傀儡,不会对她们造成伤害。
钟妙商拉住了虚鹤长老和花重影的手,示意她们先不要出手,她三人根本没带弟子来,自也不需要顾及太多。
钟妙商的心脏跳得很激烈,她腰间的灵兽袋中安放着不少灵兽,原本就只有赤瞳鱼隐约有些失控,而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那些灵兽几乎全都处于了一种惊恐到癫狂的状态,不停地向外撞击着,催促着她赶紧逃离此地。
“我觉得不太对,”花重影的手指一下下转动着指尖的鲁班锁,她也将防护法阵收了回来,一脸忧虑,“我周身的灵气好似没那么灵敏了。”
虚鹤长老眉头紧缩,她也有这种感觉,但她是第八境,而花重影是第九境,花重影对于自身灵气的敏锐程度,自然比她更高。
这应该是个不小的发现,但此时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从上方淋下来的蓝色火焰,根本没空再去考虑别的问题。
眼见着那些蓝色火焰便再次落了下来。
这次顶在最外层的是司棠放出来的那片丹火,炙热的丹火可以用以炼制法宝和丹药,被人称作经久不衰的火焰,可那些火焰在接触到蓝焰的瞬间,竟完全被冻成了一层坚冰,凝固在了空中。
司棠的额角都冒出了冷汗,她虽早及时与那些丹火掐断了联系,但在火焰被冻住的瞬间,她的心底还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仿佛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
“司棠奶奶,这可怎么办啊?”她身后的司家小辈,带着哭腔,害怕地问道。
司棠心下一片烦躁,但她还是压住了想骂人的冲动。
“这东西叫秽蓝之焰,”司棠对鬼剑渡厄是有些了解的,“再撑一会儿吧,秽蓝之焰也不是完全不能对付。”
她话音落下同时,那立于既然之上,包裹着云黛的漆黑黏液突然出现了异动。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数道裂纹便在漆黑粘球上绽开,随即一道白衣身影如闪电般钻出,让冷眼注视着祭坛下的一切的“沧曜”也扭头看来。
那白衣身影一手执剑,几步就落至了众人的上方,毫无惧意地向那漫天的秽蓝之焰迎了上去。
“云道友!小心那火焰!”距离最近的钟妙商忍不住大叫着提醒。
云黛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她手腕微抬,醉流鸢便被她横在了胸前,而在秽蓝之焰即将淹没她的瞬间,她手臂一震,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就仿佛带着千钧巨力般地挥了出去。
寒芒转过,形成一道弧形刃芒,而伴随着这一剑的挥出,竟有一道青色龙影围绕着云黛身周生成,她被环绕在龙影中,袖袍和衣摆无风自动,一道黑发也被扬起,她神情淡漠,却不怒自威,宛如天神降世。
龙影盘绕间,众人耳边皆响起了威严的龙吟声,这声响带着一种莫名的庄重与沉稳,竟将四周那股冰寒彻骨的阴冷之意完全驱散了。
与此同时,仿佛是这天地间的风都被吸入了那青龙盘绕的漩涡中,形成了无数翠色的龙卷风,带着惊天的气势,朝着那股海浪一般的秽蓝之焰冲去。
一阵剧烈的碰撞,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而那寒冷的火焰与毁天灭地的飓风竟都在一瞬间消散,两道攻击便这般相互抵消掉了。
天地间骤然间一片清净,唯留下天空最上方的鬼剑渡厄孤零零地悬浮着,透着一种异样的滑稽。
云黛仍漂在半空中,她嘴唇紧抿,醉流鸢被她握在手中。
她仅凭一人,就挡下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这个认知让她后方的众人几乎喜极而泣,劫后余生令许多人都双腿发软、呼吸局促。
司棠也露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她笑眯眯地对身旁的司家小辈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被困住太久的。”
那小辈脸上露着几分天真的茫然:“那位万仞阁的掌门使的是什么招式,竟能将来自鬼剑渡厄的秽蓝之焰击散。”
“鬼剑渡厄和神剑醉流鸢本就是相互对立的,渡厄既拥有可吞噬世间一切的秽蓝之焰,醉流鸢自也有可以斩断一切有形之物的风息之气。”
司棠笑道:“秽蓝之焰本就会被风息之气克制,我们刚刚看到的,正是这两把名剑的正面交锋。”
没错,云黛刚刚斩出的那一剑,并非是什么招式,她只是用醉流鸢召来了风息之气,再向那片秽蓝之焰砍了过去。
事实上,她会在看到太归门掌门季长胜被秽蓝之焰攻击后,便第一个上前来解救她,也是因为斩月在她脑海里对她的提醒。
秽蓝之焰是灵铸在锻造鬼剑渡厄时给予他的特殊能力,那种火焰会将周围的一切当作食物吞噬,再将养料给予反馈给鬼剑渡厄,用以滋养灵剑。
曾经的曾经,秽蓝之焰也曾造成过不少的灾难。
所以灵铸会选择用上古风龙的脊骨炼制醉流鸢,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上古风龙不会受到秽蓝之焰的侵蚀,而灵铸在制造醉流鸢时,也最好地保持了这种特性,甚至催化出了可斩断世间一切有形之物的风息之气,用以对抗秽蓝之焰。
从某种角度来看,灵铸会锻造出神剑醉流鸢,其实本就是因为她对出自她手的鬼剑渡厄怀揣着诸多不满,所以鬼剑渡厄理应被醉流鸢克制。
可惜的是,鬼剑是一把疯狂的剑,他带着强烈的嗜杀性,不受任何束缚,而灵铸在锻造醉流鸢时,因不想再步鬼剑的后尘,便对醉流鸢设下了诸多限制,令醉流鸢很难发挥出他的全部实力,于是当这两把剑对上时,便会呈现出一副打成平手、互不相让的状态。
也是因此,如今这外溢的秽蓝之焰才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而当初储存于剑冢锥心崖中的那些风息之气却反而显得稳定许多。
司棠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鬓角,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且看着吧,只要有这位云掌门在,鬼剑渡厄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她说着还朝祭坛之上的“沧曜”看了一眼,咂着嘴道:“也不知这个魔皇是怎么想的,竟想着用鬼剑去对付持有神剑的剑主,他是真不懂还是真蠢啊?”
她说话间,妙回山掌门明雅也终于包扎好了太归门掌门季长胜的伤口。
她神色凝重地将季长胜推到朱宁怀中后,就突然站了起来,蓄气灵气,高声对众人道:“各位,我们似乎正身处一个可消解灵气的阵法中,若无法破阵而出,我们身体中的灵气都会成为阵法中的养料。”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所有人都查探起了自身的情况。
就连云黛都皱起了眉头,她蹙眉看着不远处的魔皇沧曜,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她总觉得眼前的沧曜与她认识的那个并非是同一个人,但他又的确是掌握着潜麟功的,且他使出的潜麟功并不比原本的沧曜差多少……
他到底是谁?
云黛握着剑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隐隐泛起了白,她警戒着沧曜的同时,也感受起了自身的灵气,她很快就发现,果然如妙回山掌门明雅所言,她体内的灵气也正在流逝着,那种流逝很细微,若非仔细探查,根本难以发现,而等到真的发现时,经脉之中的灵气必定也已经流失了大半,再想反抗肯定已经晚了。
众人一片骚动,熙熙攘攘间,他们很快就吃惊地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面临着灵气消散的问题,只有各门派的掌门和长老,还有三大世家的族长,体内的灵气在不停地流失着,仿佛这困住了整座神都的古怪阵法,正是以这些高修为者周身的灵气作为燃料而运转着人。
只要他们身上的灵气还未流尽,阵法便不会消失。
说出这些猜测的人,正是对阵法最为了解的花重影,她指着天空中的那柄鬼剑道:“此邪阵的中心便是那把剑,他想将所有人都困于此处,作为他的食物!”
云黛神色微动,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此前她们便已经发现了神都正被笼罩在一层邪阵之下,只是那邪阵还未被激活,所以她们并不是很清楚,而今日,邪阵启动了,一切也再明了不过了。
想来正是因为那日的七宗会议,七宗的掌门和长老,包括三大世家的族长都被落下了烙印,如今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被当成了启动和运转阵法的养料,而“魔皇沧曜”正是想用这座阵法毁掉整个神都。
云黛仰头看向了上方那柄诡异的剑,她手腕一转,便向挥舞着剑上前,只要能将鬼剑击落,阵法自然不攻而破。
可也就在这时,云黛突然心中一凛,她只觉得自己竟瞬间便无数道可怕的注视包裹住了,她连忙飞跃而起,落于后方的空地中,而与此同时,竟有数道遁光击射而来,将云黛团团围住。
待到那些遁光敛去,就连云黛也不仅露出了吃惊之色。
因为那些围住她的人,竟全部都是青渊帝。
或者准确来说,她们都是青渊帝的傀儡,足足十五具,其中三具是圣尊境的修为,而另外十二具也已到了第九境。
真正令云黛惊讶的其实并非在此,她知晓这些突然冲出来围住她的傀儡其实是为了阻拦她,不让她去干扰鬼剑渡厄。
但问题是,此时正在神都作乱的人分明是魔皇沧曜,他甚至还掌握着潜麟功,可为何这些属于青渊帝的九境傀儡竟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还是说眼前的这个“沧曜”的确如她所想,并非她当初认识的那位魔皇,那他又是谁呢?
总不能其实是青渊帝修成了潜麟功,于是故意伪装成了沧曜吧?可是她又图什么呢?神都是她的领地,她若只是想杀七宗的掌门长老就算了,如今怎么甚至开始对自己的人下杀手了?
“云小友,且听我一言,”一个如枯枝般嘶哑干涩的声音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云黛眸光微闪,因为突然对她说话之人,竟是芳惊刹。
芳惊刹是通过冥印对云黛发起的传音, 因此她的声音也只有云黛能听到。
云黛嘴唇紧抿,并未出声,而那十五具将她团团围住的傀儡已经动了起来。
透明的丝线在空中交错, 很快形成了层层叠叠的经络, 将云黛身周的路完全封住了。
一张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云黛的视线中晃动着,让她心底隐隐觉得怪异。
这些傀儡脚下踏着的步子暗含玄妙, 看似松散的包围圈, 实际非常严密,一旦她试图从哪个方向冲出去,包围圈便会迅速收紧, 而那些丝线也会化为最锋利的刃, 将她绞个粉碎。
云黛能感觉到自己经脉丹田之中的灵气仍在缓缓流逝着, 那困住整个神都的阵法也愈发的清晰明朗,随着时间的推移,破阵只会变得越来越艰难。
这十五具突然冲出的、属于青渊帝的傀儡, 令在场的其他人也露出了惊疑之色。
几名世家族长纷纷看向彼此,一时摸不准自己现在应该怎么站队,按理来说, 他们是隶属于神都的势力,若是青渊帝要对付云黛,他们应该帮青渊帝才对, 可眼下的情况太过诡异, 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也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从一侧跃了出来, 落在了众人面前, 那人一身锦袍,一手握着一柄方天画戟, 正是祀灵女官图秋冶。
她面容冷峻,神色如常,眼前的这些变化也并未让她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祀灵大人!这是何意?!”锻灵山庄的掌门一步迈出,大声质问道。
图秋冶手中的方天画戟一转,便指向了云黛,她冷声道:“万仞阁掌门云黛,蓄意破坏祭奠,意欲谋反,导致多人重伤死亡,当诛!”
图秋冶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云黛微扬眉,因为她从图秋冶的话中品出了两个意思。
一是,图秋冶这算是倒打一耙,将场上这些混乱全扣在了她头上,妄图让她来背这口黑锅。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现下这种情况图秋冶早就料到了,且她现在的立场与祭坛上的那个“沧曜”是一致的,她打算帮他。
图秋冶是绝对忠于青渊帝的,如此看来的话,她似乎并不觉得是魔皇沧曜伪装成了青渊帝的模样,鸠占鹊巢了。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花重影则在这时一步跨出,对七宗的几位掌门长老道:“青渊帝欺人太甚,她这分明是想借机对我们七宗出手,若今日放任她们污蔑云掌门,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的!”
她说着便与钟妙商和虚鹤长老一同飞身跃起,落在了那傀儡的包围圈之外,一副准备出手帮忙的模样。
而她三人这站队的举动,也让七宗的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太归门掌门季长胜受了重伤,如今尚还在昏迷的状态,而桂心宗的掌门则已经身死,这也让其他人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云黛如今七宗众人中战力最高之人,若是她被神都击败了,他们的下场必定很凄惨。
更何况,他们经脉之中的灵气同样在流逝着,他们不可能放任不管。
于是七宗的掌门长老们也纷纷从人群中走出,加入了这场争斗中。
转眼间,云黛便不再是被十五具傀儡包围的状态了,反而是那十五具傀儡,被一众七宗的高手围了起来。
不过众人的脸色并不轻松,要知道这些傀儡可都是属于青渊帝的,且其中修为最低也是第九境。
平日里青渊帝本体不会出神都皇城,她都是派这些傀儡外出,虽只是傀儡,但仍旧有着相当的实力。
再加上一个圣尊境的图秋冶,他们仍处在绝对的弱势。
图秋冶冷笑了一声,她眼眸扫去,目光中带着杀意:“各位这是打定了注意与神都作对了?”
她这颠倒是非的话让七宗众人都面露怒意。
花重影不甘示弱道:“祀灵大人真是说笑了,分明是你们神都图谋不轨,将我们全部关入了这祭剑仪式中,吞噬我们的灵气不说,还想将我们当作祭剑的祭品!”
七宗众人也纷纷附和花重影的话,让图秋冶给个说法。
“祀灵大人。”突然开口的竟是司家长老司棠。
这位表面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一族之长,仰头看向了图秋冶:“我也想讨要个说法,陛下到底去哪了?祭坛上的这个又是谁?若今日之事皆是陛下的计划,那她是否根本未将我们几个世家的老东西当回事,她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
图秋冶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司棠一眼:“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想法,能为陛下的大业献身是我等的荣幸,司族长若能在此战中鞠躬尽力,即使身消道陨,也能给未来的司氏换来百年的荣耀。”
司棠冷笑了一声,她很快便几步迈出,竟直接站至了七宗的阵营中,她抬手抱拳,用稚嫩的声音道:“祀灵大人,恕我实在没有自我牺牲的觉悟,司氏未来百年的荣耀,不如我自己活着来争。”
图秋冶眼底闪过了一抹威胁之色:“司族长这是打算背叛陛下了吗?”
司棠觉得好笑:“祀灵大人,你搞明白,现在分明是陛下不想让我们活,我只求一个自保罢了,若不是陛下想取我等的性命,我何至于站至陛下的对立面。”
两人的对话让南宫知让的神色变幻了一番,他只略犹豫了一下,就几步迈出,走到了司棠身侧,显然是与司棠的意见一致。
宋逢舟的表情则变得很难看,要知道,在三大世家中,他们宋氏可是最得陛下喜爱的,如今这种情况,他们怎么可能背叛陛下。
“家主,我们要如何……”他身后的一名宋氏族人忐忑地问道。
宋逢舟掩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随后他才咬牙切齿道:“自然是全力协助陛下!”
他说着便转头看向了一边的叶氏女。
无论是何情况,叶氏女都是叶氏族人,在对上外敌时,她们更是不可能背叛青渊帝的。
如今这情形虽过于古怪,但她们的立场还是很坚定的,更何况现在祀灵女官也已经站出来了,也算是能作为神都的领头人了,她们只需跟随祀灵女官便可。
于是宋氏族人和叶氏女也加入了这场争斗,一时间,双方对峙,竟都没急着动手。
芳久凌和宋时怜皆在人群中,她们退居人群之后,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云黛也没说话,她的目光穿过了人群,落在了芳惊刹的身上,她在等着她的后文,她想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芳惊刹的身体情况大概真的很不好,刚刚对云黛传音来的那几句话仿佛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这一番折腾之下,让她更是只能勉强地握着芳久凌的手,脸色难看地强撑着。
不过她好似完全不在意自身的情况,只遥遥对着向她望来的云黛笑了一下。
随后这个古怪的女人的声音再次在云黛耳边响了起来。
“云小友,祀灵大人的表态让我更加确定我心中的猜测了。”
她道:“我之前便说过,我将潜麟功的法诀传给了陛下,我还以为她并未修炼成了,如今看来,她不仅将潜麟功修至了大成,还做了件大事。”
云黛心中一动,她就听芳惊刹道:“陛下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其实是因为她吞噬了魔皇沧曜……在潜麟功的修炼方式中,最快的法门便是吞噬同样修炼了潜麟功的其他修士。”
“甚至于……几乎每任魔皇都是吞噬了前任魔皇上位的……”
“大部分人只知,修炼潜麟功者,只要心脏不损毁,便无法被杀死,却无人知道,修炼潜麟功者其实还有另一个弱点,那就是……倘若他遇上了同是修炼潜麟功的其他人,即使心脏不在身上,仍有可能被对方吞噬。”
芳惊刹因气虚而显得底气不足,可她这话却如一道惊雷在云黛的脑海中炸响,令她心底一阵的波涛汹涌。
她下意识便扭过头去,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了站于祭坛之上的“魔皇沧曜”。
他此时正站在秽蓝之焰的包裹下,漆黑的粘液从他脚底生出,涌动着,他双目紧闭,气息与天空中的那把剑相互连接。
以鬼剑渡厄为中心的邪阵还未运行至最高点,在此之前,“沧曜”便需要用自己的灵气来维持阵法的运转,所以此时的他无暇顾及祭坛下的其他人,只让图秋冶和那些傀儡前来拖住他们。
可是……有一点云黛不明白,就算青渊帝再厉害,她也不过才刚接触潜麟功没多久,她是如何做到吞噬沧曜这个圣尊魔皇的?
芳惊刹似是看出了云黛的疑惑,她解释道:“沧曜是魔域尊主,整个魔域都受到他的操控,而他也是当今世上唯一将潜麟功修练至最终境之人,按理来说他是不会被青渊帝吞噬的……”
“只可惜,潜麟功的弱点是心脏,核心也是心脏,尊主来到了神都,神都如此危险,他自是不会带着他的心脏来的,而陛下虽刚刚接触潜麟功,却并未将心脏分离出去,一个有心,一个无心,有心者自然胜出。”
云黛突然便想起了当初在魔域时,沧曜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的天人五衰是离心,他最终会死于离心……
所以这个“离心”,指的难道就是这个吗?
“起初我听到魔域尊主竟然孤身来了神都,便觉得有些古怪,”芳惊刹道,“想来应当是沧曜突然发现陛下竟修炼了潜麟功,便想着借此将陛下吞噬,将陛下的修为占为己有,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因没有心脏,而最终失败……”
“不过,也不能说陛下的这次的吞噬就是成功了,”芳惊刹似是叹了口气,“准确来说,他二人的这场争斗其实算是两败俱伤。”
云黛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芳惊刹很快便继续道:“云小友,你也看到了,陛下如今的所作所为非常矛盾,我刚刚也一直在思考其中缘由,现在基本已经弄明白了。”
“因吞噬失败,沧曜已与陛下融为了一体,他二人一直在争夺身体的使用权,目前来看,陛下其实是占据上风的,但沧曜的所思所想,仍旧对陛下产生了很严重的影响,所以她才会做出眼下这种不顾整个神都死活的行为。”
“围杀七宗的掌门长老是陛下的主意,而连带着一同歼灭世家族长则明显是沧曜的想法了……”
芳惊刹显得有些无奈:“所以说,陛下如今的情况,其实算是修炼潜麟功修炼至走火入魔了,即使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操控她的行为。”
云黛心跳如鼓,她虽一直对芳惊刹抱有几分警戒,但按照芳惊刹所言,的确有很多疑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青渊帝会如此焦急地想将圣主之位传给叶兮颜应当也是这个原因了,因为她自己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她想赶紧将皇位交给叶兮颜,然后自己闭关来处理潜麟功带给她的副作用,压制沧曜对她自身思想的影响。
所以说,那日七宗会议时,被关押在地牢深处的那个沧曜,其实根本就是青渊帝,“他”望向她时的那种陌生的眼神,自然也是来自于青渊帝的。
后来云黛和钟妙商、花重影在鬼剑渡厄前见到的那个青渊帝,应当就是青渊帝本人,她前去寻找鬼剑应当是为了完善此时的这个阵法,那之后她便重新回到了地牢之中,将自己关了起来。
说是关住自己,其实是为了限制在她的思维中不停作乱的魔皇沧曜,防止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什么失控的行为。
至于花重影探查出的那个,布置在神都之中的邪阵,显然也是出自于融合了沧曜的青渊帝之手了,沧曜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一部分,沧曜掌握的能力,自也是她的能力。
青渊帝想扶持叶兮颜当神都圣主,可是叶兮颜只有第六境的修为,若她什么也不管了,跑去闭关处理自己的问题,叶兮颜这个帝位必定是坐不稳的,所以她才要将七宗修为高的掌门和长老都除去,顺便再将云黛的先天灵骨夺来,给叶兮颜。
而那些同样被困于阵法之中的世家族长,他们分明是站在青渊帝阵营中的,却也被波及到了,青渊帝根本就不顾他们的死活……这或许是因为这位神都圣主真的走火入魔了,所以做出了这样疯狂的行为,也或许是青渊帝为了说服魔皇沧曜与她一同完成这个计划而做出的让利。
横竖不过是让世家与七宗倒退到同等水平上,而魔域又本身便是受到沧曜掌控的,到时所有人都死了,她只需安心地闭关修炼,将一切都交给叶兮颜来处理便好……
甚至于……云黛又想起了自己来神都之前发生的事。
玄诚子长老在四年前曾被沧曜的一掌打成了重伤,而那一掌正是来自于他的潜麟功,原本伤势潜伏了四年都未爆发,却在四年后突然恶化,令玄诚子长老因此而丧命。
云黛原本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沧曜的意思,是沧曜想找到她,所以才这么做的。
可如今看来,事情好似并非如此,也许从一开始想找到她的人就是吞噬了沧曜的青渊帝。
因为想找到她,所以催发了玄诚子长老的伤势,于是后来云黛回到万仞阁的消息一放出去,青渊帝就立马派来的谢映玄,让他给她送来了那张请柬,生怕她不到神都来赴约。
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云黛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醉流鸢,她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怪异感,因为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弄错了一些东西。
前世的云黛便孤身杀至过神都皇城,那时她便发现登基称帝的那个人是自称为谢映玄的魔皇沧曜,但实际上云黛其实一直觉得当初见过的那个沧曜,与她所认知的有些不同,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加之她前世因受到了琉璃玲珑心的影响,未能当场杀了沧曜,所以对那时产生的一些感觉其实是很迟钝的。
但如今,她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不会前世最后的赢家,其实根本就是融合了沧曜之后的青渊帝。
只是不知那时的那个沧曜到底是更接近于沧曜,还是更接近于青渊帝,又或者说,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本身就是一个全新的个体了。
至于叶兮颜,她自始至终都只是青渊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第190章 莲灯节(4)
皇城天坛是专用作祭祀活动的地方, 此处位于整个神都的最高点,地理位置本就天生具有聚灵而不散的优势。
在“沧曜”的刻意引导下,如今的天坛之上已涌动起了大量的灵气, 那些修为低些的七宗弟子和世家族人, 都被这激荡的灵气侵扰得站立不稳,不得不跌坐到地上, 努力运转着自身的灵气去抵抗, 这才不至于因灵气倒灌入经脉而爆体而亡。
这时,“沧曜”终于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掀开, 露出了满含着冰霜的瞳仁, 那带着极大压迫感的注视令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脊背发凉的惊恐感。
众人都不自觉朝那祭坛之上看了过去, 而“沧曜”的目光则越过了人群,直直地落在了云黛身上。
云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而花重影的声音也恰在此时响起:“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了。”
阵法彻底启动了, 所以沧曜,或者说是青渊帝也终于可以分神来对付他们这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