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玄,你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个愿望?
最终,云黛合上了五指,将那张字条重新收了起来。
“是该早些休息了,”云黛对花重影道,“明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呢。”
第187章 莲灯节(1)
莲灯节这日, 七宗的掌门长老会带领着弟子,在神都皇城,参加莲灯节的晚宴, 虽说是晚宴, 但实际上,这一日, 所有人都会在早上便进入皇城。
白天会由青渊帝领头举行祭剑仪式, 祭拜的自然就是那把传说中的鬼剑渡厄。
当然,叶氏对外宣称的,向来只是祭祖, 所以外界大多数是没听说过这把剑的, 就算偶然听闻了它的名字, 也不会不太在意。
昨日折腾得很晚,但云黛几人还是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 青渊帝身边的宫女就抵达了松信馆。
上次七宗会议时,他们便进过一次皇城,但那次去的只有七宗的掌门长老, 这次就不同,各掌门长老带来的七宗弟子也可一同随自家长辈进入皇城观礼,所以虽然外面天还未亮, 但松信馆已经热闹了起来。
那些较为年轻的七宗弟子玩心重, 也没有太多其他心思,这次的经历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用来长见识的, 所以一个个都兴奋又新奇。
松信馆中的一大群人很快就开始浩浩荡荡地向皇城移动, 路上还遇见了同样前来参加仪式的三大世家的族长。
三位族长同样带上了族内的直系子孙,人数不少。
司棠仍是那副小孩模样, 眼神滴溜溜地转着,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老成,让人莫名觉得她有些性情古怪,不过跟在她身后的司家族人都毕恭毕敬的,没人敢真的怠慢她。
宋氏族长宋逢舟昨日刚丧子,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差,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脸色阴沉、面目憔悴,就连鬓角都染了一层霜白。
不过纵使如此,他今日还是强行调整好了自己,来皇城参加了这莲灯节。
据说青渊帝本来很体恤他,让他今日好好在家歇息,但为了祖宗传统,宋逢舟还是坚持来了,只能说,还真不愧是三大世家中,最受青渊帝喜爱的宋氏,到了这种时候,都仍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至于南宫家那位第九境的族长南宫知让,他则非常低调,领来的族人也是最少的,在人群中显得最为不起眼。
除此之外,芳久凌和芳惊刹竟也来了,她们站在另一群人中,云黛只是稍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那群人应当是叶氏族人了,叶氏同样也是个大家族,族中除了青渊帝和叶兮颜、芳久凌这两位郡主外,同样有许多擅长着傀儡术的叶氏女,只不过她们并非是青渊帝的直系血亲,所以并没有被封为郡主的资格。
莲灯节本身就是叶氏祭祖的节日,她们不可能不来的。芳惊刹虽是外姓人,但她使用了换血秘术后,身上流淌着的同样也是叶氏的血脉,说她是半个叶氏人倒也不为过,她会出现在此自然也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这还是云黛第一次亲眼见到芳惊刹,她倒是与她之前使用冥印与她联系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的面容看起来仍是干瘪枯瘦,周身的灵气也散而不聚,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的,且她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一路上都被芳久凌搀扶着,这才只是走了几步,她的呼吸便有些急促了。
云黛只略打量了他们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次前来皇城城门处接应的不再是叶兮颜,而只有一个图秋冶。
其实按理来说,今日的祭祀仪式比起上次的七宗会议还要庄重许多,不该只派一个女官前来的,想来叶兮颜没能出现应当和昨晚的事有关。
不过虽只有图秋冶一人来接应,但这位祀灵女官好歹也是圣尊境的修为,在场倒也无人敢看轻她。
云黛仍记得那日在皇城御书房中听到的对话,青渊帝既然要在今日将赤莲玉玺传给叶兮颜,她不信叶兮颜今日会不来,她同样也很好奇,经历了昨夜那些事后,现在的叶兮颜到底是何种模样,她是否还是会如以前那般,小心地压下自己的情绪,优先去谋取她自己的利益。
举行祭剑仪式之处,是天坛的祈年殿,此处修建在皇城的最高点,位置相对比较偏僻,是皇城专门用来举行大型祭祀仪式的地方,平日并不会有人前往此地。
从城门到祈年殿的这一路上,这座皇城仍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那些吵吵闹闹的宗门弟子们也下意识止住了声音,只沉默地跟在自己的长辈身后。
四处穿梭的宫女和侍从们纷纷举着托盘,看起来忙忙碌碌的,显然是在为这场祭祀紧张地布置着。
图秋冶和领路的宫女侍从们似乎很有经验,在他们的引导下,他们这一大群人很快就分成了不同的队伍,七宗和世家各站一边,泾渭分明,又整齐有序,不见丝毫混乱。
待他们穿过一条条长廊,跨过一扇扇门扉,那座巨大的祈年殿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祈年殿修建在白玉石台上,蓝瓦红柱,形如伞盖,其上缀着巨大的鎏金宝顶,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望向那抹色彩的这一刻,云黛发现她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今日她要面临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她要以第八境的修为,在神都皇城之中,斩杀青渊帝,并且还要时刻应对着,可能来自于魔皇沧曜的偷袭。
她可没忘,如今整座神都都被笼罩在了一个古怪的邪阵之中,那邪阵因还未被激活,所以即使连花重影都不知晓它具体是做什么的,只知此阵法应当是出自魔皇沧曜之手,用以对付整个世家的同时,顺便将七宗各派的掌门长老一同拉下水。
云黛的拳头慢慢攥紧,又逐渐松开,她并不觉得害怕,相反,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大战反而让她隐隐有些兴奋,若是今日能一举将魔皇沧曜和青渊帝同时除去,那么整个十四州中,便再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人了。
一群人在宫女侍从的引领下整齐有序地走入了天坛,天坛的全貌也落入了云黛的视线中,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那天青色的巨大祭台旁边,竟只站了青渊帝一人,叶兮颜真的没出现。
此时的青渊帝看起来更加庄重了,她身上的服饰也极为繁琐,一层层金饰压下,令她原本就威严的面容看起来更加严厉。
虽还完全靠近,但云黛知道,眼前这个青渊帝必定就是她本人了,而非如之前那般的替身傀儡。
她只需要找准一个时机,便可以出手刺杀她了。
云黛慢吞吞地向前走着,不禁思量了起来,叶兮颜今日不会真的不来了吧……难道因为昨天的那场意外,她此时的状态太差了,所以青渊帝临时改了注意,不打算今日将赤莲玉玺传于她了吧?
还是说这本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叶兮颜本就不会在此时出现。
云黛有些摸不准,但她隐约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叶兮颜作为明怡郡主,神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祭祀先祖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在场的。
如此看来的话,昨晚的事应当的确对她的打击很大,以至于青渊帝甚至不敢让她在此时出现。
不过那也没关系,待她杀了青渊帝后,再去找叶兮颜也来得及,她比较担心的是,万一魔皇沧曜在此时出现,将叶兮颜给截住了,那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终于,云黛脚步停下,跟着其余人一同站定,而不远处的青渊帝也在这时转过了身来。
云黛并未将醉流鸢戴在身上,而是收在了神魄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可以随时将他召出来。
她紧捏着拳头,看着青渊帝迈着步子,一步步地从白玉石阶上走了下来,走至了众人面前。
一瞬间,独属于圣尊境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云黛也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她就见图秋冶几步上前,恭敬地向青渊帝施礼。
“陛下,人已到齐。”
青渊帝“嗯”了一声,她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开口道:“那仪式便开始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祭坛上便燃起了汹汹火光,热浪也一层层地扑了过来。
那并不是普通的火,而是水火不侵的祭祀神火,在它燃起的瞬间,便有浓郁的灵气弥散在了空气之中,将整个天坛笼罩在了其中。
其实按理来说,七宗是没必要来参加神都的祭祖仪式的,叶氏的先祖,又不是七宗的先祖,跟他们的实际关系并不大。
但从表面上来看,神都叶氏是君主,而七宗则相当于臣,虽都各自统领一州,但名义上仍是要居于其下的。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剧烈燃烧着的祭祀之火,看着青渊帝掐诀念咒,将一道道术法打入那股火焰之中。
修为高些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正在被这古怪的仪式召唤着,不过他们并未太放在心上。
祭祖仪式,既要“祭”,第一步自然就是要“请”,只有将他们要祭拜的东西请来了,他们才能真正完成祭拜。
云黛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知道,青渊帝此时应当是在召唤那把被阵法封锁住的鬼剑渡厄。
此时,青渊帝和云黛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云黛抬眸看去,她身体之中的水涌珠本就一直处在运转的状态,因此这一刻,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青渊帝的状态。
而下一刻,云黛几乎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怎么会如此?!
她仍旧未能在青渊帝身上感知到一丝一毫的血液,她安静地立在祭坛边,就像一件死物。
云黛的呼吸都有一瞬间乱了,芳惊刹不是说,今日是神都的祭祖仪式,青渊帝本人必定会到场吗?
她下意识就向芳惊刹的方向看去,芳惊刹是与芳久凌站在一起的,她垂着头,像是极为疲惫,并未能注意到云黛的目光。
云黛心中惊疑不定,但片刻之下她突然又冷静下来了,就像芳惊刹之前说的那样,祭祀仪式不能用傀儡来参加,只能本人到场,并不只是一个规矩,还是一个限制。
而且那被青渊帝点燃操控的祭祀之火,云黛多是是有些了解的,这东西在某些性质上和灵莲灯有些像。
如果眼前的这个青渊帝只是一具替身傀儡,她是不可能点燃祭祀之火的。
云黛眯起了眼睛,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所见到的这个青渊帝,就是青渊帝本人,她并不是替身傀儡,但她身上也同样没有血液流动。
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青渊帝已经炼成了潜麟功。
这个认知让云黛有些懊恼,她早该想到这点的,只是因为那日在御书房听到的对话,让她先入为主地以为青渊帝并未将潜麟功炼成。
如此看来的话……云黛捏紧了拳头,很多线索都需要重新思考了,比如说,那日她们在鬼剑渡厄旁边见到那个青渊帝,应该的确不是傀儡,而就是她本人。
那她为何进入到地牢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云黛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恰在这时,那汹汹的火焰猛地窜了起来,而那诡异又可怕气息也在此时达到了最大。
在众人有些吃惊的目光中,一颗巨大的灵气球慢慢从烈火中浮现而出。
云黛和她身旁的花重影、钟妙商两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颗灵气球她们是见过的,那正是封印着那把鬼剑渡厄的阵法。
锁链在哗啦啦的声响中绷直,那把散发着浓郁蓝芒的剑也终于完全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是什么?”虚鹤长老露出了迷惑之色,她此前便从云黛那听说过这把剑,也知晓今日的祭祀仪式,实际是要祭拜这把剑,但等她真正见到这传说中的鬼剑渡厄时,还是被它所散发出的邪气镇住了。
虚鹤长老和云黛一样是剑修,她对于剑的认知自然比其他人要多,如今,她仰头望着那把被无数铁链困住的灵剑,只觉非常的不详,一种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她的心头,让她几乎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神都三大世家的核心族人大部分是听说过这把剑的,而七宗的众人则都因这把剑所散发出的诡异气息而全身紧绷。
七宗掌门中,唯一的圣尊,也就是太归门的掌门季长胜,她在那把剑出现的瞬间,就抬手放出了一道防护光罩,将自己和身后的太归门弟子都护在了其中。
她的修为高,感知到的东西自然也更多,她在看到那把剑的瞬间,就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可怕,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极为凝重。
她很快移动视线,用一种充满了审视和质问的目光看向了青渊帝,像是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青渊帝被誉为当今世上的第一圣尊,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的圣尊就会害怕她,季长胜便不惧她。
七宗的其他掌门长老也有些哗然,弟子们都略显惊恐地小声交谈起来,互相询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祭祀本该是庄严肃穆的,但这一番之下,便显得嘈杂又混乱。
青渊帝见此情形却仍是神色未变,手指掐着诀,继续着这场祭祀仪式。
那包裹着灵气球的祭祀之火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幽蓝色,而原本阵阵扑来的热浪也转瞬化为了锋利的冰寒之气,充斥在了每个角落。
这股气息实在太霸道了,那些修为较低之人,竟都克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糟了!不太对劲!”花重影突然叫了一声,她一把抓住了云黛的胳膊,眼底也出现了惊恐之色。
“怎么了?”云黛转头,面露不解之色。
钟妙商和虚鹤长老也同时望向了花重影。
“此处、此处好似完全变成了一个祭坛!”
云黛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就见花重影的神色闪烁了一下,随后她竟不管不顾地猛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冲着在场众人大喊道:“快跑!那个疯子要用我们所有人祭剑!”
“什么!”有人惊叫了起来。
季长胜也早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听花重影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飞跃而起,直接落在了祭坛边缘,伸手便向正在施法掐诀的青渊帝抓去。
“叶灵璧,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出手的同时质问出生。
可青渊帝根本没有闪躲,她甚至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只见季长胜的手刚要接触到青渊帝,便突然有一簇蓝火升起,从季长胜的指尖升起,瞬间将她的整个右臂都吞噬了。
那被蓝色火焰包裹住的右臂像被定格住了一般,在青渊帝面前僵住了,而季长胜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
冷汗从她额角滑落,她用一种极为惊恐地目光看着那不停蚕食着她右臂的火焰,那股火焰并没有停下来,甚至像粘腻的虫子般直接顺着她的手臂便要向她的身体妖上来。
祭坛之下的人都看得分明,太归门掌门,这位圣尊境的体修,她的右臂恐怕是保不住了,在被火焰舔舐之后,那手臂之上的血肉竟完全被燃烧成了冰冷的晶莹灰烬,且火焰并未在吃尽右臂的血肉之后停下来,反而是顺着她的臂膀想要继续向上爬取,没错,这蓝色火焰给人的感觉便是“吃”,它在一寸寸地将季长胜吃下去。
若是他们没料错的话,那可怕的蓝色火焰还会继续侵蚀,直至将这位比在座许多人的修为都高的圣尊大能完全吞下去。
他们同样也看得分明,这股蓝色的火焰,正来自于那把诡异的深蓝色灵剑。
在火焰吞噬季长胜的过程里,那把剑之上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仿佛正隐隐透着兴奋之色。
“师父!”朱宁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她双目赤红,眼看着便要冲上祭坛救人。
“别过来!”季长胜不愧是圣尊,即使是这种情况,她竟也难得能平静地面对着自己的处境,提醒着自己的徒弟不要跑来送死。
青渊帝仍站在那炙热的火焰旁边,她闭着双目,延续着这场诡异的祭祀仪式,她整个人似都隐隐被那股蓝色火焰包裹住了,任何靠近之人,都会如季长胜那般被火焰彻底吞噬。
“师父!”朱宁根本不顾季长胜的阻拦,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可就在她即将踏上白玉台阶时,一只手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肩,将她稳稳地拉住了。
朱宁回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双眸。
那人一身白衣,一柄遍布着龙鳞的翠色灵剑被她我在手中,在眼下这种情况中,她的神色却出奇的镇定,她并未说什么,只飞身而上,越过了朱宁,直落到了季长胜身旁。
季长胜现在的脸色已惨白如纸,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一身灵气都堵截在臂膀之上,与那蓝色火焰做着抵抗。
来者自然是云黛。
季长胜抬眸看来,她的额头上已布满了冷汗,身体也因疼痛而不住地颤抖着。
“别碰这些火焰……会吞噬灵气……”她好半天才极勉强地将这几个字挤出来。
云黛眼神凝重,她的左手很快搭在了醉流鸢的剑柄之上,随着利剑出鞘,无数风息之气猛地涌出,随即便覆上了季长胜的右肩臂膀,撞上了那股蓝色的火焰。
只眨眼间,那如附骨之蛆般的蓝色火焰竟真的被风息之气撞散了。
蓝色火焰消失的一瞬,季长胜的右肩也完全露了出来,她的整条右臂竟直接消失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不剩,只在她的右肩臂膀的连接处,留下一处不见血液的冰冻伤痕。
季长胜知道自己得救了,她全身卸了力,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了一步,云黛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她扭头向祭坛之下看去,就见整个天坛已经彻底混乱了,所有人都惊恐地乱窜着,七宗的掌门长老和三大世家的族长都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云黛眯起眼睛,才发现这座天坛竟已经完全被那可怕的蓝色火焰包裹住了,铺着青石板的地上凝结着一层层的冰霜。
这时,朱宁也终于冲上了祭坛,随她一同来的,还有妙回山的掌门。
“将她交给我吧。”她神色凝重地对云黛道。
云黛点了点头,这位妙回山的掌门,便伸手将季长胜扶了起来,而云黛的目光也慢慢从眼下这混乱的场景中移开,落在了青渊帝身上。
此时的青渊帝已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冷漠地注视着台下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她微偏头,对上了云黛的视线,眼底也闪过了一抹讥笑。
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尖指向了青渊帝,云黛嘴唇微动,冷声道:“魔皇沧曜,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第188章 莲灯节(2)
云黛的话让青渊帝冷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声低沉微哑,不管怎么听都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即青渊帝那张严肃而精致的面容便突然诡异地蠕动了一下,甚至冒出了漆黑柔软的黏泡, 那种蠕动很快扩散至了她全身,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竟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对于此人, 云黛无比熟悉。
魔皇沧曜……居然真的是他!
祭坛之下本就一片混乱,这一幕更是引起了更大的骚动,有人惊恐地尖叫, 有人四处逃窜, 那些世家族长和掌门长老不得不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以免自家弟子一不小心冲入那围在周围的蓝色火焰中,被瞬间吞噬。
云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紧盯着沧曜, 却仍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早在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点燃祭祀之火的青渊帝并非傀儡时,心中便有了这个猜测,只是那时她尚还不能确定。
直至此时, 直至青渊帝召出鬼剑渡厄,又将整个天坛变成了祭坛,将在此之人都纳入了祭祀范围, 云黛心中便完全确定了下来。
青渊帝是神都的圣主, 三大世家和神都叶氏可都是她的势力,她就算想对付七宗, 也绝不可能将世家和叶氏女也拉入险境中。
只是……云黛尚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事。
比如说, 既然眼前这人是沧曜,那真正的青渊帝又在何处?再比如说, 那日在御书房中,与叶兮颜对话的人又是谁?若那个也是沧曜,那他为何要对叶兮颜说,要将皇位传给她?
沧曜垂眸看向云黛,他的眼睫很长,衬得那双眼眸格外冰冷,像是能凝成寒冰一般,那眼神有些熟悉,竟与那日被关于地牢之中的那个沧曜一般无二。
云黛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对,完全不对!
她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沧曜,同样不是沧曜,沧曜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那难道说,她还是青渊帝?
“沧曜”缓缓抬起了手,大量的黑色粘液骤然从他掌心中涌出,瞬间冲天而起、遮天蔽日,仿佛凝成了一张巨大的盖子,遮盖在了这皇城最顶点的天坛之上。
那置于灵气球中的鬼剑渡厄竟猛地一颤,嗡嗡的铮鸣声掀起了一片尖锐的声浪,深深地刺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围绕在那把剑周围的铁链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叮叮当当”地崩裂开来,散落了一地。
霎时间,浓郁幽深的蓝芒带着一种森然的气息猛地贯彻天地。
这骇然的一幕令云黛都不自觉倒退了几步,紧攥着手中的醉流鸢,有些忌惮地仰头看去。
她就见那柄鬼剑骤然冲破束缚,猛地飞至了所有人头顶,而那原本遮盖住天空的漆黑粘液也蠕动了起来,围绕着那柄剑不停旋转着,像是一种诡异的仪式。
而与此同时,云黛便觉脚下生出了一股巨力,她一低头,就有一大团黑夜从她的视线中升腾而起。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距离沧曜最近的云黛便被一大团漆黑粘液包裹入了其中,在蠕动着的咀嚼吞噬之下,祭坛之下的人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掌门!”
“云黛!”
“云道友!”
虚鹤长老、花重影和钟妙商同时惊呼出声。
就连挤在人群里慌慌张张的芳久凌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芳惊刹却按住了她的肩,用干涩枯哑的声音道:“不必担心,那些东西伤不到她。”
而这一刻,生活在神都中的所有人都似有所觉地推门走出,仰头向皇城的方向望去。
皇城用以祭祀的天坛,不仅是皇城的制高点,也是神都之巅。
生活在神都中的人,只要仰起头,就能看到那处的天空之中闪烁着一片蓝黑之色,两种颜色很快交织在了一起,逐渐编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随后便不停扩大延展,逐渐将整个神都都包裹在了其中。
人们起初因这瑰丽的一幕而惊叹观赏,满心欣喜地以为这或许是皇城中那些皇亲贵胄为这次的莲灯节准备的特殊节目,但随着那张巨网的靠近,人们脸上的赞叹之色便渐渐被惊恐取代了。
刺骨的寒意一寸寸袭来,仿佛是能将一切都冻住,就连青石砖组成的地面上都结了一成霜,而伴随而来的,是如雨般滴落而下的幽蓝色火焰。
若是有没来得及躲闪的人,一旦被那滴下的火焰沾染,便会瞬间被火焰包裹吞噬,宛如落入了巨兽之口,只在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再找不出一丝痕迹。
疯狂的尖叫和哭喊声四处蔓延,所有人都不停逃窜着,寻找着避难的角落,而原本繁华喧嚣的神都城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处在天坛中心处的七宗和世家之人,面对的攻势最为凶猛。
七宗掌门与长老和世家族长皆挺身而出,共同构成了一道灵气墙,遮挡在了众弟子的上空,任谁也想不到,有一日,七宗竟会与世家合作,他们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为何神都圣主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魔皇沧曜。
花重影的本命法宝飞在身前,鲁班锁在灵气的作用下不停转动着,强力的防护阵法瞬间筑成,将凶戾的气浪挡在了外面。
她神色凝重地抬头望去,就见那些蓝色的火焰如潮水般蔓延而来,铺天盖地便撞击在了众人共同支撑起的灵气墙上。
那可怕的蓝色火焰带着足以穿透一切的寒气,尖锐冰冷,仿佛能腐蚀世间万物。
要知道,在座的众人可都是十四州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可那撑在最外层的灵气墙竟很快便被蓝色火焰点燃,一点星蓝很快便将那整整一层的灵气墙完全吞了下去,随后扑在了下面的第二道防护上。
花重影就见桂心宗掌门吐出了一口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被身后的弟子扶住。
“这火焰不对!”这位足有第九境的一派之掌大叫了起来,而刚刚被腐蚀掉的第一层防护墙正是他支撑起来的。
他大声向众人提醒道:“这火焰可顺着施展出的灵术攀爬上神魄。”
他说着竟又吐出了一口血来,而站在前排的几位掌门都看得真切,他这次与其说是在吐血,不如说是在呕血,而那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中,竟隐隐参杂着丝丝缕缕的蓝色火焰。
众人皆露出了骇然之色,桂心宗的掌门也面色苍白,他只觉五脏六腑之中很快便弥漫开了一种刺骨的冰冷感,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可抑制地大叫了起来,他下意识便一把按住了身旁弟子的肩,与此同时,幽蓝色的火焰瞬间从他的内腑之中冲出,将他与一旁的弟子一同吞了进去。
在短促的尖叫声之后,便只在原地留下了两道黑印。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所有人都下意识倒退了几步,而顶在众人头顶的防护光墙,也晃动了几下,撤下去了一半。
那些带的弟子少的七宗掌门,便退了下去,不打算再拼命去抵挡,而世家族长和身后还站着不少门内弟子的掌门长老便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前去。
司棠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她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疯子!鬼剑渡厄也敢随便放出来。”
她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了一只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随后她便鼓着腮帮子,朝着天空喷出了一股火焰。
那猩红的火焰一下子将司家族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形成了一道防护罩,这法诀是司家平日里用来锻造法宝的辅助类术法,算是一次性的,不与神魄相连接,不至于将蓝色火焰引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