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突然有些好奇,她问道:“师兄,鲛人族既然生来就有鱼尾,那在陆地上用伪装的双腿走路时,是否会觉得不适应呢?”
齐霄却笑着摇了摇头:“鲛人族本身就有两个形态,再水底便是鱼尾,在陆地上就是双腿,并非是伪装,所以也没有不适应一说。”
“竟是如此。”云黛觉得有些神奇。
齐霄轻笑了一声:“我在十四州时,倒的确是用了伪装,主要是为了掩盖鲛人族的特征。”
云黛其实想说,齐师兄的人族伪装很高明。
她这位齐师兄在万仞阁时,是真的并不怎么出众,门中能注意到他的人也很少,若非前世在云黛最艰难时,他主动站出来帮她,恐怕她也不会注意到这位平平无奇的齐师兄。
分明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人族模样的齐师兄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眼前这位鲛人族的五皇子来得惊艳。
云黛再次看向了面前之人的眼睛,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正倒映着她的脸,温柔的注视似最柔和的水,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云黛突然就问道:“师兄今日不打算与我洞房吗?”
齐霄整个人都因她这句话僵了一下,他像是没料到云黛会突然这么说,有些吃惊:“你要……与我……”
“改日也行,”云黛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她疑惑地看着齐霄,“师兄是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
“我并非不愿意,”他道,“我只是以为你不愿……”
云黛沉默了片刻,她没马上回答,像在思索着什么,不过她很快就道:“我们既然已经是道侣,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与齐师兄结为道侣,与他有夫妻之实,和他亲密无间、再不分离,这都是她已经想好了的,她当然不会不愿意。
齐霄也认真地看着她,随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整个人翻身覆了上来。
银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轻轻地扫在了云黛的脸上,带来细微的痒意,她被他轻易罩在了臂膀之间。
青年的五指压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云黛慢慢偏过了头,看向了窗外,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是清晰的。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浸在水中的,云黛总觉得,齐师兄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她仿佛都能感觉到包裹在周围的水都轻缓地荡着,像是被一双最温暖轻柔的手,满怀真挚地捧在手心。
云黛莫名就想起了前世躲在衔玉湖湖心岛的那些日子,那时她日日都与齐师兄和殷师姐相伴,殷师姐对她很是严厉,时常在与她练剑时,令她落下一身的伤痕,齐师兄便将她背回住处,细心地为她的伤口上药……
那温柔到过分的青年,总是一边轻柔地给她包扎,一边温声安慰她:“云师妹,莫要与你殷师姐置气,她只是太着急了。”
云黛便摇头道:“我不会生殷师姐的气,我也想快些变强。”
那段日子其实过得很苦,可却又出奇的宁静,云黛如今回忆,竟莫名有些怀念。
“云黛……”齐师兄突然在她耳边唤她,也终于让她回过了神,她就听他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声音,低声道,“你可以唤我苍舒寂……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不止……是你的师兄……”
“苍舒寂……”云黛蠕动着嘴唇,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念出了这个名字。
云黛抬眸看向他,她就见青年的眼神中仿佛带上了炙热的温度,他的五官逐渐与前世的齐师兄重合,又好似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齐师兄完全不同。
长长的鱼尾上下起落着,不住拍打着,鳞片一下下刮过皮肤,带来陌生的奇异触感。
云黛恍惚意识到,眼前之人,既是她曾经依赖着的齐师兄;也是鲛人族的五皇子,苍舒寂;更是会与她相伴一生的道侣。
他对她而言,是熟悉的……可他对她这过于浓烈的爱意,却又是陌生的。
云黛收紧胳膊,紧紧抱住了他,她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等待着结束。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云黛突然就想起了谢映玄,想起了与那个少年在镜花岛时的日子。
少年初尝人事,对她几乎有一种上瘾般的着迷,他与此时正与她紧拥之人是完全不同的,青涩又急促,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想将全部的爱意热烈地给予她,有时甚至会因莽撞,而显得过分粗鲁,并不似齐师兄这般温柔,可她却并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于,她是喜欢的,所以她才会纵容接纳他、才会允许那时时刻刻的相连,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亲吻他。
此时的云黛搂着身上的男人,紧咬住了嘴唇,她有些形容不出现在的她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似乎有些害怕,又仿佛有些勉强。那种过分越界的触碰,每一次都令她有种脊背发麻的酸胀感,很陌生,陌生到让她忍不住惶恐。
仿佛曾经她对于他的那份强烈的留念在逐渐发生变化,又像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一次次的挤压碰撞下受到了践踏亵渎。
这一刻的云黛,突然就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对齐师兄的感情,的确不是爱情。
他希望她能爱他,可她却很难立即做到这点。
她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却又矛盾地并不能马上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情人关系……
好在那些复杂的情绪又很快被云黛从脑海中摒除了,她闭上了眼睛,仍是耐心地等待着。
持续了许久,一切才停歇了下来,青年将额头压入了她的颈窝,克制不住地剧烈地呼吸着。
云黛的心也慢慢落下了下来,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她与齐师兄结了同心契,成了道侣,还有个孩子,如今又有了夫妻之实,他们再不会分开了。
云黛觉得很安心,她知道她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变,并非是排斥他的亲近,她是喜欢齐师兄的,所以她也愿意去试着爱他,试着成为他的爱人。
云黛原以为,齐师兄还会继续,他却翻身退了出去。
她等了片刻,才慢慢挪动了一下,钻进了身旁之人的怀中。
“不继续吗?”云黛低声问他。
“你一直在走神。”
云黛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解释,可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甚至过分地在那种时候,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云黛其实并不觉得她对谢映玄有多念念不忘,只是齐师兄希望她爱他时,她便会想起那个傀儡少年来,毕竟她曾亲口说过,他是她的情人,她也的确产生过,要与他以情人的身份在一起的想法……
云黛心底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愧疚与心虚,齐师兄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不必勉强,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没有勉强,”云黛道,“师兄,我真的不觉得勉强……”
“睡吧。”齐霄冲着她笑了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云黛安静了许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靠在青年的怀中,他的心跳声很平稳,让云黛心底的那份异样也逐渐消失了。
不知是因为淬苓天乌的作用,还是因为他们已立下了同心契,齐师兄的怀抱,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因此她很快便真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这个晚上,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世。
梦中的齐师兄仍背着伤痕累累地她,一步步走着。
她眼眶微红,却反过来咬牙安慰起了他:“师兄,你放心吧,那套剑招我肯定能学会的,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齐师兄叹了口气:“修行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不必如此急于求成,每次都弄得一身是伤。”
可她却道:“我等不及啊师兄,我真的等不及……”
那时的她真的太急了,所以她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变强上,并未注意到师兄对她的那份心意。
第二日清晨,云黛一睁眼,就见齐师兄早就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云黛昏昏沉沉间,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她就意识到,她现在与齐师兄已经是夫妻了,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格外满足,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师兄,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齐霄笑了起来,他点头:“会的。”
从那日起,云黛便与齐师兄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了这处海螺的洞天中,对云黛来说,这样的生活其实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年少时的她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她喜欢宁静,也喜欢安稳,只是外界的阻碍实在太多了,她才不得不被逼着向前,又被逼着去变强。
如今的云黛,每日要做的,除了修炼,就是陪阿鸢。
齐师兄倒是会在修炼时,将她拉入自己的神魄中,通过淬苓天乌,提升她的修炼速度。
神魄交融的触感也令他们愈发亲密默契,甚至于,有时齐师兄只是投来一道目光,她便知晓他在想什么了。
苍舒沁如时不时就会命人送来一些有助于修行的灵草药材,偶尔还会来看望一下阿鸢,自云黛和齐师兄结下同心契后,她对云黛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虽仍喜欢冷着一张脸,却明显友善了许多,送来的灵草药材也越来越珍贵。
云黛看着那些东西,不禁有些奇怪,她向齐师兄问道:“师兄,陛下不是想将我关在此处与你相处吗?她送来这些东西,就不怕我修炼速度太快,转瞬就达至第八境吗?”
齐霄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母皇本也没打算将你长久地关押在此处,更何况你与我已是道侣,你修为精进得快,我母皇自然也是高兴的。”
经齐师兄这么一说,云黛才发现,苍舒沁如的确没有硬要让她一直留在此处的打算,反而其实是她自己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像一场美梦,她有时甚至会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可是她喜欢这里,她喜欢与齐师兄、与阿鸢一起生活在这里。
钟妙商回到天授城后便用传音虫联系了云黛,七宗如今还和魔域战火不断,且魔皇沧曜不知为何突然将战火扩大,竟将矛头转向了神都,似是隐隐有袭击神都的趋势,仿佛他正觊觎着神都的什么东西。
云黛倒是有一些猜测,她怀疑沧曜是奔着叶兮颜去的,毕竟叶兮颜身上有一半的肉身血甲,还有他一直想要的琉璃玲珑心。
只不过天授城大概真的事情太多了,钟妙商又要争夺掌门之位,又要与魔域对抗,她太忙了,因此她也就只用传音虫联系了云黛一次,再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不过云黛也没主动寻她,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突破到第八境,若外界发生了什么让她急着出去的事,她又无法立即出去,她只会心境不稳,修行上反而会受到影响。
在洞天中生活的这些日子,唯一让云黛有些别扭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实在不太喜欢和齐师兄做那件事。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喜欢与他一同修炼,却并不喜欢身体上的负距离接触,可是她的这种“不喜欢”,又别扭地让她心生抗拒。
她甚至总觉得,齐师兄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他从不向她主动求欢,每次都是云黛主动,他才会迈出那一步,且总是冷静又克制。
好在除此之外,洞天中的一切,都让云黛很满意。
或许是因为这份舒畅的心绪,云黛的修炼速度竟然格外快,甚至比她身处于高压之下,面临着生命危险时的修炼速度还要快,她转眼间就修炼至了第七境大圆满,只差半步就能突破到第八境了。
不过最开心的,还属阿鸢,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珊瑚树下,看云黛舞剑。
云黛倒是不死心地想尝试着指点阿鸢的剑术,可惜她在剑道上是真的没有天赋,学起来实在太慢了,于是云黛最终只好放弃了。
不过她赠予阿鸢的那枚吉道色,倒是被这孩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来。
小姑娘时不时就会掷色子玩,然后猜测苍舒沁如又会给云黛送什么,比较神奇的是,竟然每次都被她给猜准了。
时间过得很快,四年一晃就过去了,阿鸢如今也已经七岁了,虽然在这个小姑娘看来,她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爹爹和娘亲了,但在云黛和齐霄的眼里,她仍旧是个小朋友。
这日,云黛服下了苍舒沁如送来的海灵芝,坐于蒲团上开始修炼。
海灵芝入喉后,便有浓郁的灵气在经脉丹田中涌动了起来,云黛隐隐觉得她的境界似是出现了松动,四周的灵气也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逐渐包裹在了其中。
屋外正在教阿鸢写人族文字的齐霄停下了动作,他扭过头,向灵气漩涡的方向看去。
修为有第三境的阿鸢也察觉到了异常,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拉住了齐霄的袖子,问道:“爹爹,发生什么了?”
齐霄将小姑娘抱进了怀中,笑着道:“你娘亲马上就能突破瓶颈了。”
阿鸢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娘亲要变得更厉害了!”
这个突破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齐霄和阿鸢始终守在外面,就连苍舒沁如也前来看望过几次,不过她也只是看上一眼,便很快离开了。
云黛自重生以来,几乎每次突破境界都是因为高压环境的逼迫,唯有这一次,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再睁眼时,云黛便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了,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便聚起了一股精纯的灵气。
前世她进入乾坤万法阵问道时,也只是第九境而已,如今第八境的她,已与那时差距不大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即使再对上青渊帝或是魔皇沧曜,也不必再如之前那般狼狈了。
第八境的她,已有了一战之力。
云黛很快手掌一翻,取出了那件翡翠樽,翠色的夜光杯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她既然已修至了第八境,便可以将翡翠樽完全开启了,而那被关于这件法器中的、来自于鲛人族先祖,苍舒水薇的神魄,自然也可以被她放出了。
云黛这般想着,便掐起一道法诀,向着翡翠樽打出了一道灵光。
第164章 苍舒水薇
翡翠樽中关押了许多灵兽的神魄, 它的内部一共有五层空间,从下到上,每向上一层, 其内灵兽神魄的修为就会升高一些。
不过云黛拿到这件法器后, 从未尝试过用那些被关押于其中的灵兽神魄来御敌。
云黛既不是天授城的人,也对南宫家的功法不甚了解, 更何况这件法宝对于那些灵兽而言本就是一种折磨, 云黛没有通过折磨他人而提升自己实力的癖好,更何况,相较而言, 她作为剑修当然更喜欢用自己的剑。
如今的云黛已经是第八境, 她也终于可将这件翡翠樽中的五层空间全部打开了, 而那被困于翡翠樽第五层的圣尊境鲛人族女子,苍舒水薇,也总算可以被放出了。
这件法器来自南宫家, 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族的,妖族是无法使用它的,唯有身为人族的云黛可以操控。
云黛最初会抢夺翡翠樽, 其实也是因为看到南宫明洋使用此物时,放出了那名圣尊境鲛人女子。
那时,不知为何, 她的心中竟不自觉产生了一种愤怒而悲痛的情绪, 她明白那种情绪是因为来自于鲛人族的淬苓天乌。
不过既然齐师兄将淬苓天乌赠予了她,她也算是承了鲛人族的恩, 帮他们将他们的先祖放出来倒也是无可厚非。
云黛的神魄慢慢在法器中延展, 很快便仿佛是触碰到了某处开关,待她将那些完全封锁的灵气壁完全打开后, 她只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从翡翠樽之中涌了出来,那股气息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几乎令她的呼吸都一滞。
随即云黛就看到柔软的灵酒慢慢从那盏荧色的夜光杯中流淌而出,在她身前逐渐汇聚成了一道人影,那道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变成了一名美丽的女子。
微蜷曲的银发轻垂至腰间,而女子的腰部以下则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她鬓角生着晶莹的鱼鳍,身姿婀娜,气质宁静又优雅,她所散发出的,正是一名圣尊才会有的气息。
云黛不禁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向那女子望去。
这女子,自然就是鲛人族的那位先祖,苍舒水薇了。
云黛是见过她的,只不过上次见面时,翡翠樽正受到南宫家的上任家主南宫明洋操控,而被南宫明洋从法器中放出的鲛人女子,也只是一具没有自主意识的灵魂躯壳,只能凭借着本能,呆滞而笨拙地对周围的人发动攻击。
此时这鲛人女子显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于是率先出现在她脸上的情绪便是茫然与无措。
来自一名圣尊的神魄,因毫无所觉,便下意识将所有的威压都放了出来,若非云黛已有了第八境的修为,恐怕早被那股恐怖的气息压得无法动弹了。
云黛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苍舒水薇适应。
许久之后,女子眼底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此处是……”她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在水中拂了一下,于是细微的水流便缓缓从她指尖淌过。
“山海洞天螺?”苍舒水薇精准地判断出了她的身处之处,“我……终于回家了吗?”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轻盈柔软,仿佛泉水从耳边淌过,又似这世间最美妙的乐曲。
只是她的语气中却带了无限的哀婉与痛楚,令听到她声音的云黛几乎就要落下眼泪了。
这时,苍舒水薇终于注意到了云黛,她垂眸看来,片刻后才道:“你是人族,但并非南宫家的人。”
她微微偏头,有些疑惑:“你身上为何有淬苓天乌?”
云黛抬手对着苍舒水薇抱了抱拳,这才道:“水薇前辈,晚辈是万仞阁掌门云黛,晚辈的夫君是当今鲛人族的五皇子。”
苍舒水薇的反应很快,在云黛做完自我介绍后,她就差不多明白了情况。
“所以是你将翡翠樽从南宫家手中夺了过来,又将我放出来了对吗?”
云黛点了点头:“此处是山海洞天螺,外面便是鲛人族的水辰宫,前辈的神魄如今也可回归故里了。”
苍舒水薇却并未露出喜色,她的神情仍是那样的哀伤:“我早就死了,留下的这一缕神魄,也很快便会散去,就算回到了水辰宫又能如何呢?”
云黛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下来,苍舒水薇却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叫云黛是吗?”
“谢谢你将我带回来,”苍舒水薇道,“我死之时便在想,我为何要错信他人,我为何要去相信人族……否则我又怎会惨死异乡,连个为我收尸的族人都没有……”
云黛早便从齐师兄那里听说过了,这位水薇前辈是因为与一名来自南宫家的人族相爱,才会被他们设伏,连神魄都被抽走关入了法器之中。
云黛不知要如何安慰苍舒水薇,只道:“南宫家的圣尊家主已被我所杀。”
苍舒水薇笑了笑:“那你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她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云黛不知为何,突然便想起了齐师兄。
鲛人族会散发出的那种温柔的气息很奇妙,仿佛能带动着旁人也变得心虚宁静。
苍舒水薇望着云黛,她突然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五指张开的同时,云黛便觉自己怀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发热,随后一枚澄澈的水晶珠就从她怀中飞了出去,落入了苍舒水薇的掌心。
云黛惊了一下,定睛一看,就发现苍舒水薇突然从她怀中拿走的东西竟是那枚水涌珠,那同样是她从南宫家族人手中夺来的。
“你知道此物是什么吗?”苍舒水薇偏头问她。
云黛不知这位前辈是想听什么答案,就茫然地摇了摇头。
“水涌珠原是我的本命法宝,在我死后,自然就落到了南宫家族人的手中,只是因为我的死亡,我的本命法宝也再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能力了,南宫家虽拥有了它,却也只能掌握控制水域变化这一项能力。”
云黛的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她很快见苍舒水薇再次看向了她,她冲她笑了笑道:“是你将我带回了鲛人族,所以我也想将它赠予你,只是我还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云黛问道:“什么事?”
苍舒水薇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将关押在翡翠樽中的灵兽神魄全部放出,以后也保管好它,不要再去使用它,也不要让它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云黛稍稍愣了一下,其实苍舒水薇这个要求,若是换个人说,对方必定是要犹豫一番的。
翡翠樽这件法宝,虽然有些过于残忍了,但它却也非常强大,否则它也不会成为每任南宫家家主才能获得的法宝了。
将其中的灵兽神魄全部放出,还发誓日后不再使用它,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不过对于云黛而言,这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她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很快便一掌拍向那盏悬浮于空中的夜光杯。
一大团灵气瞬间炸开,而各色的气息也纷纷涌了出来,瞬间在这不大的房间内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漩涡。
云黛的果断让苍舒水薇都有些吃惊,不过她的眼底很快就蓄上了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极厚重的悲伤,悲伤中又带着欣慰和喜悦。
那些来自不同灵兽的神魄化作了一道道的灵光,围绕着云黛和苍舒水薇不停地旋转,似也在因自己重获自由而欢呼雀跃着。
它们的修为不如苍舒水薇高,因此神魄存留的时间也并不能持续太长。
在短暂的告别之后,那些神魄便化为点点灵光,消逝在了空气中。
此时正坐在屋外抱着阿鸢的齐霄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爹爹,”小姑娘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为什么阿鸢突然觉得这么难过呢?”
齐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并未说什么,而是认真地看向了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
他能感觉到被关在房间中的气息并不止有云黛,仿佛有无数道神魄正挤在其中,但那些神魄又没有携带任何恶意,反而是悲伤的,又是欣喜的,即使远在房间外的他和阿鸢都不自觉受到了影响。
他只略沉思了片刻,就明白了过来,那些神魄应当都是从翡翠樽中被放出来的灵兽……
待到灵光完全散去,云黛才总算是回过了神。
苍舒水薇也重新垂下了视线,她将一只手轻搭在自己胸前,弯腰对云黛行了一礼,语气极认真地道:“我替它们谢谢你。”
云黛却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苍舒水薇又微微笑了一下,她抬起了手,重新将那枚水涌珠托在了掌心。
她对云黛道:“此法宝的作用是操纵这世间的一切液体,南宫家之人根本无法发挥出它的全部实力,便只能用它来控制水域变化。”
“实际上,它真正的能力是,”苍舒水薇嘴唇微动,“血液操控。”
短短四个字,却让云黛的眼睛都瞪大了。
“任何处在水涌珠范围内的生命,只要他身上有血液流动,那他的血液便再不属于他自己……”
云黛终于明白,齐师兄为何会对苍舒水薇的死感到那么遗憾了,这种能力的逆天程度,甚至可以和叶氏的傀儡术和魔域的潜麟功媲美了。
苍舒水薇道:“不过具体能施展出何种程度的威力,还是要看使用者的修为和神魄到底如何,你如今已是第八境,神魄又经过了淬苓天乌的淬炼,至少与你同境之人,绝不会是你的对手,至于比你修为更高者……”
苍舒水薇思索着,似是在估算,随后她便道:“第九境虽无法被你一击毙命,却也足以被重伤,唯一不太好对付的是圣尊,但水涌珠效果奇特,出其不意之下,他们仍会在你手中吃亏。”
照这么说的话,若是有了此物,以云黛现在这第八境的修为,在整个十四州,几乎是可以横着走了。
虽说云黛前世第九境时,便已经是十四州的天下第一了,放眼那时的十四州,同样找不出一个能击败她的人。
但第八境和第九境的差距并不算小,至少云黛前世尚还是第八境时,还没达到那种程度。
云黛的目光落在了那枚水涌珠上,她眼底渐渐出现了疑惑之色,很快她便道:“前辈,有一点晚辈不明白。”
“既然此物如此厉害,前辈为何不在之前就说明。”
这水涌珠的杀伤力显然比翡翠樽要高很多,若是苍舒水薇提前说清楚,任何人都会选择放弃翡翠樽而换取水涌珠的使用方法的。
苍舒水薇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与你做交易,我希望你自愿放出翡翠樽中的灵兽神魄,也自愿不再使用此物。”
“若你能做到,我才会放心将水涌珠交给你,你明白吗?”
云黛的神色稍严肃了几分,她明白了苍舒水薇的意思,于是她语气坚定地道:“前辈放心吧,我会看管好翡翠樽,再不会让人用它去迫害世间生灵了。”
苍舒水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手指朝掌心的水涌珠一点,那枚水晶珠就亮起了一圈水波般的灵光:“你知道南宫家的人为何要设计捕杀我吗?”
她唇角仍挂着笑,那份笑却变得有些苦涩:“他们正是贪图我的这件本命法宝,他们想要获得水涌珠的能力。”
“只是我临死前,用一层诅咒将水涌珠包裹住了,他们也永远地失去了触及此物核心的机会……”
她说话间,水涌珠已在那层波纹的荡漾下,变得更加晶莹澄澈。
“来吧,孩子,”她对云黛道,“把手伸出来。”
云黛顺从地抬起了手,那枚水涌珠也在水流的推动下落入了她的手心。
水涌珠闪了一下,转瞬竟在她掌心化开了,随后就有一道灵光飞入了云黛的眉心,这个瞬间,云黛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魄之中多出了一股气,而身周的所有液体也完全被纳入了她的掌控之中。